第92節
繼而,又是第二束、第三束……五彩繽紛的煙花雨嘩嘩落下。 河岸兩邊的百姓全都吸引住了,離得遠些的也劈里啪啦全都跑到岸邊,云錦重拉了妙兒,干脆就撒開腿子跑到河岸那邊去了,喜得像過年。 施遙安只怕人多踩踏了云家少爺,得了主子的一記眼色,跟在云錦重和妙兒后面過去了。 云菀沁難得看一次煙花,站起身子,站在人堆兒里,仰頸看天。 玉白頸項從小襖子里伸展出來,像一株纖細卻又茁壯的花莖,輕微地發著顫,鶴氅內上身的窄褃襖讓她腰身盡顯,身子小巧卻又飽滿,漫天煙花下,像一朵兒即將要開得轟轟烈烈的夜曇花。 夏侯世廷輕輕走過去,混入人堆,手伸過去,在她身上鶴氅的掩飾下,將她的手不易察覺地一握。 這是今兒晚上第二次他捉住自己的手。云菀沁還沒反應,他已經湊近,在她背后低下頭,附在她嬌嫩的耳珠子邊兒:“知道我燈船上寫的什么嗎?!痹戚仪咝乃家凰?,明白什么。 他見她不語,趁了夜黑,唇rou貼近她耳垂上,印了一印,熱氣沉沉:“我盼那些世家子弟個個近不了你的身?!?/br> 云菀沁耳珠子一涼,幾乎能感受到他唇瓣上的觸感,這也太大的膽子了!他是當旁邊的人都是大白菜么,居然在人堆兒里親自己的耳朵……他看出她心意:“個個都盯著天上,誰會看地上!”牙齒忽的一緊一松,這回更刁鉆,飛快含了一塊兒白凈小耳垂,輕吮一口。 敢情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她渾身如火星燎原一般,一時發不了力,由著他在身后捉弄,想要沖出人堆,可,左右一看,人山人海,跑不出去啊……這會兒,他從背后猛地一箍,再次利用大氅遮擋的優勢,環抱住她,捂著她的小手板子捏著揉著,聲音微像從萬丈邃xue里擠出來:“就是個石頭,捂了這么久,也該捂熱了啊?!?/br> 她好氣又好笑,明明就是個悶*,背著人什么話都能往外面蹦,什么舉動都能做得出來!誰再說他是個和尚性子,她跟誰急。 骨頭里的不適感又隱約躥出頭兒,他屏住心潮的起伏,盡量想將那該死的身體反應壓下去,可云菀沁還是察覺到了他輕微的抖動。 “你……又要發病了?”這話實在是破壞氣氛,叫夏侯世廷不大滿意,堅決不承認:“沒有?!北б槐Ь桶l病,自己還有自尊嗎。 “三爺別勉強?!笨┛┮恍?,“仔細閃了腰?!?/br> 這話更叫他發惱,將她一具小腰兒捏得更緊,聽到她嚶嚀一聲,心里像是窩了一團火氣,骨痛又加劇幾分,她莫不是嫌棄自己這個病吧,這次死忍住了,不敢動彈,免得又被她發覺,——這丫頭,精得跟個兔似的。 一束煙花沖天,落地,散盡,有百姓陸續低下頭,他才松開手。 等云錦重幾人回來,夜又深了些,夏侯世廷吩咐下去,幾人趁著人群還未散開,回了車上,馬車朝侍郎府駛去。 車廂里,夏侯世廷恢復了一派正人君子的臉色,好像剛剛什么都沒干過。 云錦重今兒玩了個痛快,一回車上,馬蹄子騰了幾下就犯了困,倚在車廂里,迷糊糊地湊了jiejie的耳邊,昏朦朦囈語:“姐……你跟管家哥哥,今兒這是拿我當借口幽會么?下次可不許了?!?/br> 還沒等她喝叱,云錦重呵欠上來,長睫一拍,閉上眼,夢周公去了。 云菀沁怕弟弟睡出風寒,將身上鶴氅脫下來,把弟弟裹成了一堆。 回了侍郎府側門時,已近亥時。妙兒先跳下車去側門觀望了一下,開了門,四下無人,才出來喊大姑娘和少爺進去。 云菀沁叫醒弟弟,云錦重揉揉惺忪睡眼,先跳下車,云菀沁正要下車,只聽他聲音飄來,在窄小的車廂內尤其清晰:“我會盡快跟父皇呈請,你也要準備好?!?/br> 聲音清清淡淡,不徐不疾,貌似一點兒不急,可他心里那把火已經燒得冒頭了,跟今兒的煙花差不多。 又來了。云菀沁家門口也沒功夫跟他多說,下車進府。 隔了小會兒,車內男子目送了兩人進門,嘴里出聲,車夫才轉向,背朝侍郎府側門長巷而去。 * 日頭一轉,已是欽天監擇定的納妃吉日,宮人下侍郎府宣旨,宗人府上玉牒,一切料妥,云菀桐被御轎送入魏王府。 因趕上鐵礦事發,這場婚事比照其他皇子的納側親事,辦得明顯低調得不像話,因為魏王禁足期,不好太過張揚,不敢請朝臣,門客這個時候也大半散光,連宴席都是冷冷清清,若不是韋貴妃派了身邊一行宮人去填補,還不知道寂寞成什么樣子。不過魏王倒也不大介懷,喝完了酒,送走了客人,便急匆匆回了西邊的瑞雪樓,找夜南風去了。 王府長史見一散場王爺就不見了,到處找人,再聽說五爺新婚夜居然都還跑去找那個禍水,趕緊追到了瑞雪樓,在屋外好說歹說地勸:“這云側妃到底是太后賜的婚,皇帝下的旨,明兒一大早,宮里人還要派人來拿染了紅的白手帕,五爺啊,您老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著,今兒晚也得像以前一樣,去圓個房啊?!?/br> 魏王醉意上頭,抱著夜南風正*,要說之前幾個有名分的妃子,兩個庶妃和那個被自己弄死了的側妃,在納進來的頭一夜,為了先鎮住她們幾人,魏王還是去宿了幾晚上,可這段日子心情差,實在不想去送rou上門,斥道:“我堂堂個皇子,想睡哪個、不想睡哪個都做不了主?今兒我還就不去了!” 夜南風也不是個善茬兒,見府上來個側妃,怕被奪了寵,在旁邊嘀嘀咕咕:“王爺一向鴻運滔天,這次云氏一進門,五爺就遭殃倒霉,也不曉得這女的是不是咱們五爺的克星!” 魏王一聽這話,更加不痛快,吼道:“走走走!說不去就不去!” 長史無奈,只得先退下。 卻說云菀桐今天一進魏王府,悄悄掀開蓋頭,一路張望,看見王府比自己娘家大了不止十倍,亮花了眼,這段日子憋屈的心情提亮了不少。 入了夜,云菀桐在側妃院子的新房里等了半天,遲遲不見魏王來,最后幾個王府婢女過來,竟給自己掀了蓋頭,卸下新衣,說伺候自己安寢。 安寢?新郎到這會兒都不見人,安什么寢吶。 云菀桐眉一蹙:“王爺是不是喝醉了,還在酒宴么?我去服侍服侍,天兒冷的,可別感染了風寒?!?/br> 一名婢子名喚鴛鴦,是被長史指派來服侍新人的,支支吾吾半天:“用不著側妃服侍,王爺已經進屋了,客人都散了。云側妃先歇吧?!?/br> 進屋?進哪個屋子?洞房花燭夜,不進自己屋能進哪里? 云菀桐手一擋,撥開鴛鴦就往外面走,鴛鴦見她似乎想要滿府去找,這才急急追過去:“側妃,王爺去了瑞雪樓那邊,今兒不過來了,您就先睡吧?!?/br> 瑞雪樓?一聽這名字就sao包,應該是王府里養狐貍精的地兒。 云菀桐自恃眼下是王府后院最大的,哪里肯新婚夜被個姬妾霸了夫婿,這些年在云家雖跟著方姨娘低聲下氣的,可該學到的一樣不落,今兒若不給個下馬威,全王府的女人只怕都看不起自己,這么一想,拔了頭飾就朝瑞雪樓那邊小跑而去,鴛鴦跟幾個侍婢追都追不及。 順著摸到了瑞雪樓,還在天井,云菀桐就聽到了里面歡聲笑語。 其中一人是魏王夏侯世淵,另一人聲音雖然聽不大清,卻纖細柔婉,云菀桐一股子醋味往上冒,今兒就看看,到底是個什么狐貍精,竟勾得王爺連新婚夜都還挪不動腳! 云菀桐忍住嫉妒,叩了叩門,輕聲:“王爺,妾身來了?!?/br> 魏王一聽是云氏,興頭打斷,強行壓著惱火:“你怎么過來了?來人啊,還不服侍側妃回去?!?/br> 云菀桐死活不走:“王爺,今兒是你我的新婚夜,明兒早上宮里還要來人,您難道不過去妾身那兒么?” “本王有事兒,明天再說!” 云菀桐不甘心,抽出一張純白色的帕子,透過窗紙攤開了,故意顯給屋子里的人看:“王爺,今兒不洞房,明天您可怎么交代?” 夜南風見這云氏窮追猛打的,倒是比這王府其他女人執著多了,暗中輕哼一聲,趴在魏王身上,嬌聲軟氣兒:“側妃娘娘已來了,就叫她進來說話吧,冷天寒地的,凍著了可怎么辦,萬一叫太后她們知道了,還說五爺對她賜的人兒不好呢?!?/br> 云菀桐一聽那聲音媚到骨子里,氣不打一處來,這是完全不拿自己當盤菜。 魏王聽了夜南風懇請,也就答應了:“好吧好吧,你先進來?!?/br> 云菀桐見那狐媚子一說話,魏王馬上答應,更是捏了捏拳頭,將那帕子塞進懷里就推門而進,剛一進內室,卻呆住了。 屋內燒著地龍,這狐媚子長發披肩,微敞綢衫,身型纖細裊娜,柔若無骨地像坨泥巴搭在魏王身上,卻顯然是個男人! 夜南風也不避諱與魏王親熱,想看?就叫你看個清楚!見這云氏站著發愣,干脆站起身走近,柔柔一福:“奴家南風,見過側妃娘娘了?!?/br> 一雙鳳眼內卻滿滿是挑釁! 云菀桐只見過后宅里頭女人同女人爭風,方姨娘也只教過自己怎么斗那些狐媚子,哪里又知道魏王貪戀的竟是個男人!敗在女人手上尚好想一些,如今敗在個男人手上,簡直是嘔血,云菀桐忽的一陣氣急,甩手就一巴掌呼了過去。 “啪”一聲,正好印在夜南風白凈的左臉上。 男寵踉蹌退了幾步,抱著臉就哭起來:“五爺,五爺,側妃動手打人呢——” “豈有此理!”魏王見夜南風半邊臉腫了起來,呼的從軟榻上起身,走過來想也沒想,一個巴掌摔在云菀桐臉上,還了回去! 云菀桐始料未及,被打得退后幾步,正巧撞上屋子中央的香爐,“哐當”一下,摔在地上,額頭正碰到香爐一腳,頓時破了條口子,流出血來。 魏王望了一眼,伸出臂將云菀桐懷里的帕子一把抽出來,也顧不得她疼得呲牙,抹了一把她流血的額頭,帕子上立刻染上了幾朵紅梅。 魏王揮手將帕子丟給了剛跑進來的鴛鴦,不耐: “明天能交代了!” ------題外話------ 推薦兩個的文 古代種田:錦繡醫妃之庶女明媚文/歌盡飛花 現代寵文:梟寵冷妻之陸少借個色文/渣小玖 ☆、第九十一章 鹿茸調經,婢子開臉 云菀桐夜闖瑞雪樓,反被魏王一巴掌拍熄了火,頓時就五雷轟頂,更料不到他拿染了自己血的帕子當做落紅帕去應付宮人,——這是碰都不想碰自己么? 夜南風也是個得寸進尺的,見王爺為了自己,連新納的側妃都不給面子,早停了哭泣,掖了掖眼角,撇撇嘴,用勝利的目光得意地剜過去一眼。 云菀桐被夜南風一望,一時之間火冒三丈,忘了疼痛,手腳蜷成了一團,狐媚子,若是自個兒連個男人都拼不過,還活著干什么,這么一想,只忍下來,被鴛鴦攙著回了新房,暫且按下不表。 云菀桐入王府后,云家也沒歇下氣兒,準備回門宴,按大宣新婚回門規矩,尋常百姓是三天回門,皇室嫁娶則是七日回門,云家頭一次迎接側妃,不敢怠慢了,裝潢廂廳、布菜備酒,調教下人,七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時間還是很緊張的。 正逢云玄昶兵部尚書的任職狀下來,新官上任三把火,上下打點,幾日泡在衙署里面,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干脆將回門宴一干事務交給了童氏,怕老太太一個人忙不過來,本叫方姨娘協助童氏,可那日的一口氣還沒消,便叫云菀沁幫手童氏,反正這女兒之前持家過,也有經驗了。 童氏在宅子里賣個婢子罰個小廝,倒是沒多大問題,叫她一個人負責這么大的一場回門宴,畢竟接待的是王府中人,只怕沒弄好叫人貽笑大方,所以處處都與孫女兒先商量一道,包括云菀桐回門時什么時辰提前去門口等,安排多少個奴婢等門,準備幾桌酒席,每一桌幾素幾葷,王府陪同歸寧的下人每人給多少賞銀合適等等事無巨細,全都要過孫女兒那邊一道。 這樣一來,說是童氏做主,倒成了云菀沁拿主意。 云菀沁提前聯系了一些菜農和屠戶,下了訂金,陸續提前幾天將新鮮菜rou蔬果送到府上,又專門兒在城里找了個曾在宮里當過差、后來年齡大了出宮的中年嬤嬤,挑了幾名干凈靈光的婢子和家丁,配了統一的衣裳,由中年嬤嬤教了幾樣基本的宮中規矩和禮節,負責迎門接送王府的人。 婆孫兩個正是忙得不亦樂乎,方姨娘卻是在春霽院氣得不淺,回門的是自己肚里出來的女兒,本以為回門宴這事兒,自己也會參加料理,這么一場酒席下來,隨便蹭都能蹭不少油水,可如今老爺竟是扔給那大丫頭也不給自己,想來在屋子里不知道撕了多少條手絹兒。 婢子不免勸著主子:“姨娘還愁什么呢?三姑娘都好好地嫁過去了,這個家里,你的好日子算是來了,再將那老爺好好哄哄,何愁日后不坐大?!狈揭棠锫牭眠@才勉強舒心一些,想想再過幾天女兒回門,到時叫他們一個個好好看看。 同時,方姨娘又后悔起來,這陣子一心只系在三丫頭身上,怎么就得罪了老爺呢,趕緊叫人去打聽老爺那邊的情況。 次日,方姨娘聽說云玄昶回來的早,正在主屋,忙叫婢子去了一趟,說老爺幾天沒來自己這邊了,想來請個安。 云玄昶這兩日氣兒消了些,過幾天三丫頭回門,免得叫方氏不快活同那女兒哭訴,壞了他與王府那邊的姻親情分,揮揮手:“叫她過來吧?!闭祽z娘在旁邊伺候,眼皮子一動,卻什么話也沒說。 方姨娘這邊一聽,喜出往外,對著鏡子描眉涂粉,敷得白白凈凈幾層厚,又換了一身簇新的撒花洋縐裙,柳眉兒一挑:“這樣可耐看?” “耐看,耐看極了?!蹦前追鄄恋镁透u墻似的厚,別說皺紋和斑點被遮了,就連蚊子不小心進去恐怕都得夾死,姨娘這梳妝的手段還真是……婢子卻也不好說什么,只能奉承。 方姨娘扶著婢子搖著屁股出了院子。 正巧路過后院廚房的天井邊,隔著籬笆墻,方姨娘聽見里面七嘴八舌,十分熱鬧,腳步一停,多望了幾眼,才知道是下人得了吩咐,今天剛從市集上抬回一口rou豬,說是準備回門宴酒席的,街頭的張屠戶也被喊到了家中,正準備殺呢,下人們看到殺生豬,個個都跑過來看熱鬧。 方姨娘一聽是回門宴的配菜,嗤了一聲,攙了婢子暫且停了腳步,站在門口,斜睨進去。 天井內,生豬被張屠戶捆在木頭條凳上,嗷嗷直叫,四個蹄子亂掙,張屠戶正蹲在旁邊的地上磨刀。 方姨娘在門口揪著手帕,不陰不陽,明知故問:“這豬是誰做主買的吶?!?/br> “是大小姐今兒早上吩咐下去的,說是提前先殺一頭,rou腌著,盡味兒?!庇屑叶』卮?。 方姨娘進去幾步,繞著嗷嗷叫喚的生豬走了一圈兒,叨咕著挑刺,不是說豬太瘦,就是說不夠精神,太秧了,不知道是不是有病,又搖頭小聲嘀咕著:“到底是沒出嫁的辦事,哎——” 下人們知道那這方姨娘沒負責回門宴,不順氣,這幾天時不時就尋刺頭兒,不敢說大小姐和老太太,只能對著奴才們指手畫腳,不是說這兒布置得不好恐怕王府的人會嫌寒磣,就是說那兒門開得太窄,王府的人不好進,今兒倒好,連豬都得罪她了。 下人們并不做聲,只當沒聽見的。 那張屠戶不是云家的人,又是頭一次來侍郎府廚房幫忙宰豬,哪里知道這婦人是指桑罵槐,只聽見有人說自己的豬不好,臉上橫rou一轉一彈,見不遠處站著個臉上擦著厚粉的婦人在那兒叨念,一下子說自己的豬不好,一下子又說有病,登時便蹭蹭起身,粗聲粗氣兒:“有???你才有??!老子這豬壯壯實實,做了幾十年的金字招牌,就沒人說老子養病豬!瞎了眼吧你!” 張屠戶嗓門大慣了,就算是尋常說話也像是罵街一般,方姨娘沒回神兒,登時就愣住。 云家下人連忙叫那粗魯的屠戶拉了一邊,勸:“這是咱們家的姨娘,你休得無禮,還不趕緊去磨你的刀,宰你的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