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當年蔣胤一來,已被蒙奴鐵蹄踐踏過一次的塘州又興起一股腥風血雨! 保衛城池不利的塘州將士們,被五花大綁于城池下,蔣御史一聲令下,頭顱齊齊落地,空氣中的血霧彌漫了整整數日,走在大街上,回去若不洗臉,臉上都是一層淡紅! 身為戌邊的軍官家屬,紅胭知道父兄可能有朝一日會死在戰場,卻沒有料到會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父兄與父親的上司下級們也曾奮勇抵抗過,雖然失敗了,但到底也是拼殺過,為什么,為什么朝廷這樣還不放過他們? 死就死,還要治一個懈怠軍務,不顧百姓的罪!對于軍人來講,這是多大的恥辱。 塘州是邊境之城,北方外敵犯境,一般都是從此處破口,所以戌邊的軍官最是辛勞。 十幾年如一日風餐雨露,在營中練兵不怠的是她的父親,幾場戰役下來連成家生子都拖成了老大難的是她的兄長,為什么到頭來卻成了散漫無矩的失職軍官? 蔣胤當年心性冷恨,手段雷厲風行,為震懾新的塘州官兵,殺雞儆猴,將罪臣女眷綁在刑場觀刑。 十三歲的紅胭眼睜睜看著父親的同僚們一個個人頭落地,眥目吶喊:“戰場情況多變,絕不是因為他們散漫無矩、掉以輕心——你們不能這樣判定他們有罪,不能——他們沒有不顧百姓,不顧城池——冤枉??!” 話不落音,座上人只一雙冷目望過來:“塞住那罪臣女眷嘴!”手一揮,監斬牌“啪”聲墮地,劊子手大刀落下,父兄與她陰陽兩隔! 今兒再見當年判處塘州軍官的御史,紅胭勾起心頭往事,百味雜陳,竟慟哭一聲,癱趴在地上。 進宮前,許慕甄叫她在太后面前闡明身世,叫她忍住,不要害怕,太子會安排人來,會有轉機,可她沒料到,這個轉機,竟是當年判案監刑的蔣御史。 蔣胤見到紅胭的情狀,眉頭重重一跳,卻再也沒什么顧忌了,袍擺一掀,雙膝一屈,跪在地上,語氣一字一頓,似乎并沒什么起伏,卻讓眾人越聽到最后,越是心驚rou跳又無比感慨: “太后,當年塘州之戰,草民年輕氣盛,一意孤行,一看塘州城池被蹂躪,已勃然大怒,查案不到底就依照經驗,判斷塘州的官兵輕敵,才致使塘州破城,受了北人的荼毒,為殺雞儆猴,震懾內外,草民加重刑罰,斬立決塘州總共一百三十六名軍官將領,流放其家屬統共七百多名,流放途中不堪折磨死去的家屬超越半數……” 賈太后長嘆一聲:“那是你的職責本分,何必說自己的不是呢,國舅爺?!?/br> “太后,”蔣胤抬起一雙眼,聲音開始有崩潰,“回朝后,有人抓獲一名北人,草民再行審理,才知道犯下不可挽回的的錯!”語氣沉痛不已,“戰役前夕,蒙奴派遣了兩名北人間隙混入營地,盜取了作戰圖冊,毀掉我方關鍵哨崗的作戰器……塘州官兵殊死抵抗到最后,為著百姓安全,方才棄城豎降旗,已是將傷害減到了最低——可,草民年輕得志,長了幾分傲氣,總覺得不會犯錯,審理塘州案時,僅憑著個人主觀臆斷和個人經驗,喪失了理智,造成一百多名戌邊官員枉死,家屬受罪——草民日夜不寧,心懷愧疚,耳邊似是總有冤魂徘徊,每次一想到,就恨不得要嘔血。經歷這種重大失職,背了幾百條的人命,草民還有什么面目當官?” “這……”賈太后禁不起突如其來這么一堆事兒,腦子有點糊涂了,“國舅莫非是為了這事兒,才——才辭官退隱?” 一個本來無比優秀的天之驕子,忽然犯下彌天大錯,顛覆過去的水準,怎么會不崩潰? 不僅僅是愧疚那幾百條人命,也是對自己錯誤判斷的惱火,本以為躲在山里清修就能避開良心拷問,今天見到紅胭,卻叫這國舅徹底崩潰了!云菀沁心下感嘆,又望向太子,他是蔣胤的外甥,想必也是知道舅舅隱退的真實緣故,難怪……要將蔣胤請出來,除了蔣胤,確實再無人能保住紅胭。 蔣胤好似聽不到賈太后的問話,情緒已幾近半失控,語氣平淡了一些,卻夾著幾分泣音:“……所以,今日跪在皇太后眼前的女子,并非罪臣之女,而是忠臣遺孤??!太后——草民欠她,朝廷欠他,大宣欠她??!草民已經縮在龜殼里躲了三年,今兒老天既然給了一個還債的機會,草民就算死也得要保住她!” 太子見差不多了,揮揮手:“來人吶,國舅爺情緒太激動了,先將國舅爺攙回瑤華殿,請個太醫過去,把把脈,調養調養?!?/br> 兩個高大的太監將清瘦如紙片人一般的蔣胤一攙,托了起來。蔣胤憋屈了三年,今兒一爆發,哪里能輕易收得住,仍陷在羞愧與自責,箍住兩個太監的胳膊,死活不走: “洪小姐,是我對不住你,對不住你父親與塘州幾百條人命——太后可千萬不要為難洪小姐,不可啊——” 聲音漸弱,幾近昏厥。 三年山中苦修,每日一餐,清粥寡食,風吹雨大和嚴寒酷暑也只有單薄茅草屋頂來抵擋,早就將原先高大健壯的壯年男子摧殘得只剩一具皮包骨頭,一身的病。 力氣大點兒的嬤嬤都能將他抱起來,何況兩個太監,一下子就將蔣胤強行攙遠了。 蔣胤激動揮舞著手,道袍寬松,云菀沁目視過去,他寬袖里的手掌抬得高高,展露在眾人面前。 云菀沁目色一亮,突然看見什么,心中一動,竟悄悄追了兩步,妙兒看出大姑娘的異常,趕緊將她一拉:“大姑娘,怎么了?” 云菀沁盡量平息下來,擺擺手:“沒什么?!?/br> 朱順見紅胭還跪在地上,望一眼賈太后,正要叫侍衛將她帶下去,沒料太后這邊竟是幽幽開了聲: “叫她出宮吧?!?/br> “???——”朱順一驚。 云菀沁、太子也是一訝,卻都長長舒了一口氣。 賈太后看起來頗是疲倦,可口氣仍是果斷而鏗鏘,不容置喙: “國舅爺今兒這么一攤牌,勢必也要鬧到皇上那兒,此案定是要翻一翻的,這洪姑娘,既有膽識承認,又在京城有家有店扎了根兒,還能跑不成?叫她先回去吧,再等皇上派人重審此案。哀家今兒辦的是擷樂宴,不是審問宴,哀家這內幃婦人,更沒什么理由插手政事捉人去監牢,這洪姑娘是塘州官員的后人也好,是京城店鋪的老板娘也罷,哀家不清楚,更沒精神查,叫皇上當天子的自個兒去查證吧!回去吧!”說著金絲敞袖一甩。 紅胭止住眼淚,心內欣喜萬分,太后怎么可能說些沒有保障的話,既然都這么說了,那就表示太后已經認定自己是忠臣遺孤,當年的蔣御史,這么重要的證人又肯作證,那這案子肯定就翻定了! 父兄與塘州軍官的冤情會昭雪,起碼不會背個輕敵誤國的罪名,自己也能恢復姓氏,光明正大地做人了。 紅胭三跪九叩:“太后明察,太后明察!草民在京城家中,一定等候案子重審!” 被幾個宮人領走前,紅胭脈脈含淚望了云菀沁一眼,云菀沁亦是松了一大口氣,回以鼓勵的眼神。 賈太后見著云菀沁與紅胭對視,不覺眉眼一松弛,忽的面朝眾人,口氣嚴峻了幾許: “今兒一事,暫且揭過,明眼人瞧得出來,是云家小姐解救官宦小姐,今兒出宮后,哀家若是聽到何人再將什么官家小姐私交妓子、青樓女放在嘴邊,仔細哀家叫她不好看!” 最后一句話,顯然說給郁柔莊聽,剛剛被紅胭揭露,本已經是沒人搭理,正在一個人氣悶,這會兒卻是脊背發了涼。 眾千金們連連點頭應下。 賈太后鬧了半日,也是疲了,藕香榭懶得回了,只想回宮去歇息,看了云菀沁一眼:“既都是誤會,云丫頭今夜賜宿宮中不改,先去貴嬪那兒交代一下,晚間哀家再叫人接你過慈寧宮?!?/br> “是,太后?!痹戚仪吒A烁?,目送太后離開。 郁柔莊望著賈太后的背影,算是白鬧了一場!不但叫那紅胭有機會翻身,待塘州之戰重審,紅胭正名,倒還叫云菀沁多了個搭救落難官家女的俠義之名,添了名氣!想著,真是胸口作痛。 等太后鳳駕一離,有人將承天湖邊的小姐們領回藕香榭。 人群一散,云菀沁又記起剛才心頭那件事,剛平息的心,又噗咚噗咚跳起來。 rou痣,蔣胤的手背上,有個rou痣。 會不會是衛婆子說的——相國寺內,與娘親共處一室,拜過佛的那個權貴大臣? 其實就算是,也不代表那人就一定與娘親有關系,可,除了那個男子,云菀沁實在想不出娘親這輩子還能跟哪個外男接觸過! 怕回藕香榭后再沒機會,云菀沁一路走著,一路趁機朝太子丟眼色。 太子見她眼睛朝自己不停眨巴眨巴的,打發了旁邊宮人,甩著袖子過去。 云菀沁想了想,還是不能問得太直接,饒了個圈子,綻出個無邪的笑,看上去只是好奇而已:“太子爺,那蔣國舅原先在朝為官時,有什么業余興趣啊,比如,會不會經常去寺廟拜佛啊什么的……” 太子眼睛一瞪:“沁兒,孤那舅舅比你大二十歲都不止,你可不要……” 云菀沁剜他一眼,這廝滿腦子都在想什么來著:“蔣國舅名聲響徹一時,臣女今兒見了國舅爺,好奇罷了?!?/br> 太子這才笑嘻嘻:“哦,孤以為沁兒對國舅有意思呢。孤不清楚國舅有什么興趣,國舅風頭正盛時,孤還小呢!哪里記得?!?/br> 云菀沁不死心,攪著腮前的秀發,佯裝隨心:“那——國舅可去過相國寺?” 相國寺?太子一疑:“相國寺乃皇家親葺的佛廟,向來就有許多達官貴人去,天子都不乏偶爾上門,國舅興許也是去過吧?!?/br> 這么問,實在問不出個什么名堂。云菀沁心下一橫:“太子爺,那國舅——可有什么稱呼?往日,下人都叫他什么居多?”衛婆子說當天相國寺內,隨行仆從喊那人貌似什么公……這個也是線索之一,不能放過。 “稱呼?”太子眉毛扎得更緊,“無非便是國舅爺,御史大人,蔣國公……” 等一下!云菀沁秀眉一動,打斷:“蔣國公?國舅爺也被稱蔣國公?” 太子奇怪地望她一眼:“國舅三十不到便賜國公之爵,旁人在公眾場合,喊他國公倒是最多的,國舅爺只是私下里稱呼?!?/br> 蔣國公,蔣國公……對,怎么沒想到呢,當時只想著是時下姓氏加上一個“公”的大眾稱呼,哪里會想到,相國寺喊的什么公,就是蔣國公! 云菀沁掌心冒出細汗,已經基本確認了,相國寺內與娘親共度一室的,只怕就是蔣胤! 還有,冬夜來訪侍郎府,與娘親私見的男子……若爹爹甘愿讓外男與妻房見面,那人必定位高權重,爹忌于權勢,甘愿忍氣吞聲甚至主動安排,而年輕時的蔣胤,絕對有這個地位。 相國寺的大臣,冬夜來探娘親的男子……這兩個人的影子重合,落在蔣胤一個人身上。 那就是說,娘親有可能與蔣胤認識,并且,還有可能與這個蔣國舅,有私情? 云菀沁默默不語。 太子見她不講話,只顧著走路,俊秀臉龐一低,擋在她臉蛋前:“還說對國舅沒什么興趣……” 是,是有興趣……只這個興趣,說不出口??!云菀沁見太子臉逼近,趁人不注意,順手輕輕一擋,拍到旁邊兒去了。 一行人已到了藕香榭宴席入口,席中,夏侯世廷見著二人親密無間動作,眼色一沉,剛剛才說要他與儲君保持距離,呵,反倒還打情罵俏起來了。 云菀沁哪兒顧得上席里有人眼睛都要冒出火星來了,趁與太子還能說幾句,貼過去,小聲蹙眉:“太子今兒幫了我,我感激不盡,可,太子爺怎么會知道我跟紅胭現在的關系,又那么清楚紅胭的身世?”蔣胤是他的外戚,他知道蔣胤辭官背后的隱情不奇怪,可紅胭的真實身份這些年保密得緊,不可能告訴旁人,更不可能被太子這種高高在上的人知道,就連云菀沁自己,當時也只是猜測她是塘州之戰的后人,也沒那么清楚她是哪一家的女兒,可太子,馬上就能知道紅胭真正的身份,又能馬上找到鋪子將人請進宮,絕對不像是剛剛才知道。 太子眼神一飄,迅速正色,沒說什么。 云菀沁正要多問,來了宮人,已將太子請進席間了。 云菀沁心中一疑,難道……進寶街那間鋪子的幕后買家,與自己合股經營,卻遲遲不路面的神秘大股東是太子? 也只有這個可能了,不然太子又哪里有機會與紅胭接觸到,得知她的身世,因為早就知道,才能當機立斷請她進宮,再將蔣胤請過來。 正想著,赫連氏過來了,云菀沁收起遐思,先過去伺候。 因賈太后先行離場,藕香榭內,眾人對飲交談了會兒,時辰不早了,有宮侍來報宴席散場,車馬已經備好,各位世家公子與千金們可以從正陽門處,乘車陸續離宮。 云菀沁因為被賜留宿宮內,云菀桐與妙兒先由大內侍衛親自駕車,送回侍郎府,云菀桐倒是巴不得快點兒回去報喜訊,出門時,還是尾隨在正牌嫡女身后的委屈庶女,回家時已經有宮人親送,身上已帶著魏王府未來側妃的光芒,這會兒振奮地心都跳快了。 妙兒見大姑娘留宿宮里倒是有些不安心,只可惜宮規嚴謹,太后僅說留宿云菀沁,她也不能陪,臨走只得輕輕囑咐了幾句。 云菀沁與她笑著說了幾句,拂去她不安,隨赫連氏一行人回了萃茗殿。 赫連氏回寢殿后,與云菀沁講了兩句話,一如平日,在珠簾內的花梨大書案后看書練字。 云菀沁與藍亭、紫霜等四名婢子在簾外,靜靜伺候,因為還記掛著蔣胤那事兒,心中左思右想,倒也不怎么悶。 時辰飛馳,夕陽西下,赫連氏放下筆墨紙張,臉頰朝窗欞外望去,藍亭最通人意,心有靈犀,知道娘娘記掛什么,上前笑道:“不如去梅林散散步?!?/br> 幾人簇著赫連氏去了殿外的梅林。 云菀沁邊走,邊看著這爿環境清幽的小梅林,佑賢山莊也有專門的梅花林,按照京城的氣候和溫度,梅花多是十二月或者一月左右開,到了三月份方才陸續凋謝,眼下才剛剛進十一月,離梅花盛開還差一個月,可因為近來氣候涼得很快,一場秋雨一場涼,幾乎有些入冬的架勢,所以枝椏上已經結起了小苞子,嫩葉伸展而出,梅花是先葉后花,看這架勢,已有些隱隱綻放的趨勢,就算提早些日子開,也不足為奇。 赫連氏舉起手,輕撫著光禿禿的枝干,山巒般的眉微微一蹙,云菀沁察言觀色,甜笑:“葉子已抽出來了,再過一月左右就要開了,到時候定是一片香雪海?!?/br> 赫連氏聽她字里行間倒像個練家子,暫時放下心頭事,美目一閃,微微笑:“你這小妮子倒是懂,那你說說,什么梅最好?!?/br> 云菀沁道:“目前中原有楚梅、晉梅、隋梅、唐梅和宋梅,楚梅秀美,單株最具觀賞價值,晉梅清麗,氣味最適宜室內擺放,隋梅高雅,適宜送人,唐梅開起來最豐饒堂皇,宋梅嬌小,開起來宛如夜間的星海,各具美態,要說什么梅花最好,娘娘這下可是問倒臣女了,各有千秋吧?!毙v一綻,瞟了一眼枝頭苞子,“不過依臣女拙眼,這園子里移栽的該是唐梅罷,開起來一定是漂亮大氣如汪洋?!?/br> 赫連氏見她猜中,越發喜歡:“我聽你說話,倒是比賞梅舒服。這梅花還不知道幾時開,你這小嘴兒卻能時刻逗人喜歡?!?/br> 云菀沁笑應著:“娘娘,這梅花也快了呢。屆時皇上來,一定看了喜歡?!?/br> 赫連氏沒說什么,只笑意一凝,繼續慢步走著。 藍亭將云菀沁拉到一邊,低聲窸窣:“云小姐,其實咱們茗萃殿的梅花,在幾個娘娘當中開得最慢,尤其遠遠比不上韋貴妃那邊,她的常寧宮本就擇的是一塊寶地兒,又將后宮最厲害的花匠搶了去,什么好處都霸占了,天時地利人和,怎么能養不出好花兒?……偏咱們圣上又喜梅如癡,愛屋及烏,見著哪個宮殿的梅花養得好,就喜歡多逗留。這不,每逢梅花快開,娘娘就要發愁?!?/br> 云菀沁仔細觀察了下四周,也是,萃茗殿地處宮內的西北角,陽光不是很充沛,氣候偏干燥,并不算種植梅花的最好環境,度量了會兒:“倒是有個法子,今年能叫娘娘拔個頭籌,不至于年年都落在最后一名?!?/br> 藍亭一訝:“云小姐難不成是花仙,還能有辦法子叫梅花早開?” 云菀沁莞爾:“從現在開始,你們為花灑水時用堿水代替?!?/br> “堿水?”藍亭一疑。 “沒錯,”云菀沁道,“堿粉用熱水融化開,冷卻后再澆花,能提前開花的時間,另外,梅喜涼爽,你們從冰窖里去鑿幾塊大冰,用布遮裹好,放在樹下,梅樹適度感受到冷溫,也能促進提早開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