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到底是未出閣的女兒家,做出這種事,實在有些羞澀。 云菀桐閉著眼,將魏王衣領上的金絲盤扣一顆顆地解開,露出男子矯健而結實的胸膛。 吞了一口唾,云菀桐睜開眼,面前的男子不是人,而是未來的前途,是榮華富貴,姨娘說了,今后的希望便是寄托在這一次了,喘了兩口氣,狠下心來,刺啦一聲,扯開自己的衣裳,露出半邊肚兜兒。 再大的羞,再大的緊張,在未來哪怕只有一絲機會的榮華富貴面前,不算什么了。 她服用的蒙汗藥比魏王少一點,藥性發作得遲,這會兒剛好也慢慢來了,頭昏漸沉,趁還有最后一次力氣,爬上羅漢榻上,躺在魏王裸露的胸膛上,意識便跌進了黑暗中…… * 摘星樓內。 妙兒見云菀桐不見了,到處找了一圈兒,只聽樓下宮人說,是被秦王的隨扈施遙安叫走了,一驚,連忙上去告訴了小姐。 秦王今兒參加宮宴倒是不稀奇,可……他把云菀桐叫去了干什么? 他,剛剛來過摘星樓? 云菀沁遲疑了一下。 正在這時,開宴的時辰差不多到了。 章德海來了摘星樓,差宮女上樓來喊云菀沁去萃茗殿。 云菀沁也沒時間找人了,與沈子菱打了一聲招呼,拉了妙兒下樓。 章德海見云小姐身邊少了個侍女,一疑:“咦,云小姐不是帶著兩個侍女進宮么,還有一個呢?!?/br> 云菀沁也不避忌,頷首低語:“聽說方才好像被秦王殿下叫了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吩咐她做什么事兒,這會兒還沒回,臣女還正準備問問章大人,看幾時能將她還回來呢?!?/br> 章德海一聽,估計秦王過來摘星樓,不方便直接與云小姐面對面,跟其他世家子弟一樣,將她身邊的侍女叫過去詢問。 年輕男女眉來眼去的那點兒心意,他雖然是個閹人,卻還是懂的。 隔著一層紙,打發奴婢跑來跑去傳話的曖昧時刻,最是叫人心癢的,只是料不到三爺也喜歡玩這一套呢…… 這般一想,章德海也就沒多問了,笑盈盈:“沒事兒,沒事兒,奴才等會兒見著三爺,替云小姐問一聲。云小姐也別急?!?/br> 云菀沁急個鬼,微微一笑:“好的?!?/br> 穿過朱墻碧瓦,一行人到了萃茗殿。 藍亭早在殿門外等候,見章德海領著一主一仆過來,前面的少女年方十五左右,生得晶瑩剔透,嬌媚可人,肌膚藕嫩,身型玲瓏,穿戴乍一看不算搶眼,卻別致精巧,在脂粉氣濃麗的后宮,倒是宛如一縷清風襲面,頓時知道這個就是娘娘邀請的云小姐,忙上前將云菀沁請進殿內。 云菀沁第一次進后宮,一路走著,免不了多看幾眼,萃茗殿位居后宮的西北角落,并不算豪奢,可也修得雅致精美,該有的都配備齊全,——就像殿內主子的身份一樣,是兩國修好的一塊和平奠基石,不能怠慢了,可再怎么受寵,因為異國身份,也永遠不會升得太高。 目光一移,正落到天井一處柵欄圍起來的小園子,梅樹長長的枝椏竄過粉墻,伸出了頸子,枝頭是剛剛發出粉色的小梅蕊,含苞待放。 不用多看就知道是一片小梅林。 藍亭見云小姐似是對那爿梅花林感興趣,邊走邊笑道:“圣上喜梅,宮中娘娘的宮殿內,都會種植梅花?!?/br> 云菀沁眉一動,當皇家的女人又有什么好!一進深宮,便得跟隨那個男人的喜好,他喜歡梅花,妃嬪便趕緊種上,只為了討他的喜歡。 正想著,已經到了殿內。 云菀沁第一次見著赫連氏,行過禮后,心下驚嘆,后宮果然是天下聚集美人的地方,早聽說赫連氏艷名,今兒一見,更是聞名不如見面,美婦人身著宮緞絞綃梅花紋曳地長裙,因為北方出身,五官與中原的漢人確實有迥異,深邃的五官艷絕人寰,叫人不可逼視。 秦王,大概就是承襲了生母一半的血統,才能有那么精致的五官。 但凡相貌太過美艷的人,不知不覺都會有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可赫連貴嬪到底是個公主出身,言行舉止又是難得的溫婉和煦。 這樣一個美人,前世居然那樣的下場,那寧熙帝怎么下得去手。 云菀沁感喟著,赫連氏已笑著叫青檀和紫霜搬來錦杌和茶水,叫云菀沁坐下:“今日一見云小姐的面,與我想象中的*不離十,倒與親手調配出的發露一樣,清新可人?!?/br> 果然是因為發露的緣故。 云菀沁見她對自己說話十分親近,施了個禮,一抬眼,盈盈凝視赫連氏,眸光一漾:“貴嬪娘娘卻是大大超過臣女的想象,臣女腦子貧瘠,著實想不到娘娘美貌如天人?!?/br> “一張巧嘴?!焙者B氏笑起來,心中卻不盡有些感嘆,這少女與世廷的脾性幾乎相反,世廷對她生了興致,倒是有些難得。兒子平日的作風,本來以為他喜歡那些與他自己一樣,寡言少語,沉默賢柔的低調女郎,眼下這女孩兒,盡管看似內斂,渾身光彩照人卻隱不住,隨著年歲,只怕越來越是生輝,注定低調不起來。 還有,這伶牙俐齒的,世廷又能鎮得住么。 章德海見娘娘的臉色,就知道她是在cao婆婆的心,禁不住垂首暗中一笑,見時辰差不多了,道:“娘娘,快開宴了,差不多可以過去藕香榭了?!?/br> 赫連氏點點頭,站起身來,輕輕道:“紫霜,藍亭,來為云小姐與隨行入宴的侍女查一下身子?!?/br> 章德海幾步退下,掩上珠簾。 搜身?云菀沁一疑,進城門時已經搜過一場了,怎么還要搜身? 紫霜看到了云菀沁面上疑色,猜透她心思,解釋:“云小姐,賈太后患有嚴重的枯草熱,不能沾花粉,所以每逢近距接觸,咱們娘娘都會很經心,查一查衣服,這次宴會也不例外。進城門時雖查過一次,但進宮也有一些時辰了,怕云小姐身上不小心沾染了花粉而不自知,所以照著規矩,還是得清查一下?!?/br> 原來如此。云菀沁釋然,與妙兒一同主動解開衣襟,抬起胳臂,讓兩人搜起來。 完畢后,云菀沁重新穿戴好衣裳,簾內,赫連氏笑意款款:“云小姐可不要介意,賈太后這毛病,前些年發過一次,很是嚴重,圣上急得不行,禁不起再來一次了。萬一到時出了紕漏,引得太后發病,那可是大禍?!?/br> “是呢,”藍亭記起近日一事,順嘴提起,“前些日子,白令人的衣衫送去給浣衣局的宮奴洗時,便搜出有曼陀羅,幸虧那白令人是皇后的寵婢,皇后說情,力證她絕不會藏毒,才免于體罰,卻罰了足足半年的俸祿,又關了好幾日的禁閉,前幾日才出來呢!白令人叫冤,說曼陀羅不是自己藏的,可又有什么法子?宮里只講眼見為實,實實在在的證據!所以奴婢家娘娘一向警惕小心,也是沒法子的?!?/br> 云菀沁唇角一揚,并沒說什么,正這時,章德海已在外面催請。 赫連氏領了云菀沁、妙兒以及四名貼身宮女,徑直朝藕香榭走去。 御花園,藕香榭。 承天湖邊,一大片空曠碧綠草坪,水陸交界之處,一座高闊寬敞的御亭泊在湖面。 亭子外,臺階下,一左一右,排放著兩列長蛇一般的宴桌,佳肴美酒,點心水果,全部備好在桌子上,已有賓客先入坐了,越靠近水榭,離賈太后距離越近的客人,品階自然越高。 宴桌后大內侍衛與太監宮女,分別各立角落,等候差遣。 賈太后還未到場。 太后下首幾張離得最近的桌子后,已經坐了幾名盛裝美儀的貴婦人。 一名年齡長些,氣勢端穩,正朱紅著裝。 一名紫紅長衫,年紀稍輕,面容雖美,可嫵媚得近乎有些刁鉆,眼眸也含著幾分傲慢。 赫連氏領著云菀沁等人,上前便行禮:“皇后萬福金安,貴妃萬福?!?/br> 韋貴妃手持瓷窯杯碗盛著的金瓜貢茶,輕薄鳳眼一斜睨,哼哼兩聲,如蚊蠅一般細微。 倒是蔣皇后抬起玉腕,語氣還算和藹:“貴嬪來了,起身入座吧?!?/br> 云菀沁頭顱微微一抬,見蔣皇后身后佇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白秀惠。 她也正看過來,大概提前已經從主子那兒聽說過云菀沁進宮赴宴,倒沒有太驚奇,只是,一雙冷眼如霜,筆筆直直剜過來。 眼神若是能殺人,底下這該死的小妮子身上早就七零八碎,千瘡百孔。 曼陀羅一事,白秀惠回憶過,那天匆匆出宮,匆匆回宮,沿途壓根兒沒跟人打過交道,除了jiejie,近距離接觸過的外人,也就只有云菀沁那個丫頭了……曼陀羅是浣衣局的人從袖袋里找出來的,而臨走前,她確實被那丫頭拉了一把袖子。 不是她,有誰? 白秀惠只是沒料到,自己這個什么大風大浪都經過的人,竟一頭栽在了陰溝里翻了船,被個沒出閣的宅內小丫頭玩了一把。 得了蔣皇后的通融,云菀沁正要跟著赫連氏入席,剛轉了一半的身,只聽蔣皇后聲音飄來: “那位就是為貴嬪伴宴的云小姐?” 赫連氏忙轉過來,頷首:“回娘娘的話,是的,這位便是云侍郎家的嫡長女?!庇殖戚仪叩溃骸斑€不上前跟娘娘問好?!?/br> 云菀沁幾步踱近,輕聲道:“皇后娘娘萬福金安?!?/br> 蔣皇后剛才沒多在意,待那女孩兒臨走一側身,無意瞟過去一眼,半邊嬌美側臉落在眼底,頓時心中一動,才下意識地喊住。 “你抬起頭來?!笔Y皇后眉梢輕揚。 云菀沁依旨抬頭,對方目光在自己身上由頭到尾地打量。 蔣皇后眼色漸沉,嘴角卻浮出慈和而溫厚的笑意:“果然標致呢,好好伺候貴嬪,退下吧?!?/br> 云菀沁并不認為蔣皇后叫自己停下端詳自己,只是為了贊自己一句,可具體是什么,也說不上來,在藍亭等人的催促下,先隨赫連氏入了正對面的席位。 蔣皇后見那少女離開,仍是不經意地瞟去對面幾眼,嘴唇時啟時合,一雙遠山眉皺得緊緊。 方才那一眼,著實是十成十的像,現在來看,似乎又不大像了…… 白秀惠貼身伺候蔣氏多年,怎會看不出她這會兒舉止異樣,見她將云菀沁特別喊住,目光如炬地端看,忽然腦子閃過那日在云宅的念頭,總覺得見過這丫頭,當時還以為自己想多了,難道——自己并不是多心? 這樣一想,白秀惠裙角兩邊一提,幾步匆匆走到蔣皇后身邊,悄聲耳語:“娘娘是不是覺得這個云小姐煞是眼熟,像是在哪里見過?” 蔣皇后瘦削玉肩一震,原來,白令人也看出來了,壓低聲音:“你也這么覺得?你看看,那丫頭的輪廓,眉眼口鼻,是不是特別像…” 話沒說完,蔣皇后就吞了下去,似是什么禁忌,不方便在這種場合說,可白秀惠卻已經完全記起來了,知道蔣皇后說的是什么。 “奴婢初次見她,也有這個感覺,只是沒多想,想不到娘娘也這么想……?!卑仔慊莸吐?。 蔣皇后目光一瞬間有些輕微的渙散和迷茫:“天底下長得像的人太多,許是單純長相相似吧?!睋]揮手,顯得有些虛弱,將白秀惠打發了下去。 擷樂宴開始,賈太后在宮人們的簇擁下,來了宴上。 眾人齊齊站起,行過大禮,給太后請了安。 賈太后剛從壽誕主宴上下來,興致還未完,精神充足得很,叫眾卿平身也是聲如洪鐘。 云菀沁見她雖年過花甲,但是保養得比民間同齡的老嫗不知要年輕多少,六十好幾的人,至多看上去四十上下,說三十多也是有人信的。 果然,皇宮內延齡增壽的名醫名方多,難怪那么多女人都往宮里奔,哪個女子不愛美,光是永葆青春這一條,就不知道能叫多少女子動心。只是看賈太后的精神勁頭,若不是提前得知,怎么也看不出她竟有枯草熱那個終身難愈又折磨人的毛病。 賈太后剛駕臨坐定,云菀沁遙遙一掃,水榭右邊靠近太后,還空著好幾個坐席。 正在這時,水榭外又傳來太監的稟報: “太子、三皇子秦王、八皇子燕王、十二皇子厲王、十三皇子景王、十五皇子汾王駕到?!?/br> ☆、第八十一章 三爺失控 皇子們在水榭的玉階下拜過賈太后。 賈太后見了皇孫,喜得合不攏嘴,朗聲:“給王爺們賜座?!?/br> 擷樂宴本就是貴人們私聚的小宴,并沒有那么多規矩,還沒到正午,主菜沒上,賈太后手一揮,便叫眾人先自行吃喝,墊墊腹。 太子與皇子們的座位正在云菀沁一行人的斜對面,幾人依位份掀袍坐下,沒過多久,又來了幾名皇子與公主。 比較起席位中的世家公子們,剛來的一群皇子們,顯然更讓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