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短暫的不到二十年的生命中,她無法聽到稚嫩的聲音奶聲聲地叫自己“娘親”,永遠無法擁有一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骨rou,而只能眼睜睜看著丈夫的通房與妾侍,一個個地大了肚子,然后幸福地替自己的丈夫孕育子嗣。 這種痛苦,對于女子來講,比鋼鞭日日摔在身上,還要痛苦一百倍。 身體上的痛,尚有痊愈一天,就算不能痊愈,總有一日,結疤了,也不會疼了。 可心上的痛楚與精神上的摧殘呢? ……現如今,不知道繼母白氏會不會也有這種痛苦?! 初夏與妙兒對覷一眼,大姑娘今晚反應很奇怪,看見白氏流血小產,懨懨不語,有些寡歡,現在聽了白氏那邊的動靜,更是半天不開口。 難道是看見白氏又住進主屋去了,怕她得不到懲罰? 初夏安慰:“小姐,您放心,白氏雖借著小產免去了家祠,可也不過是暫時,她若是保住孩子了,說不定能免去一劫,現在孩子沒保住,唯一的籌碼也沒了,老太太絕對不會跟她講情面了,奴婢看老爺的樣子,事事都聽老太太的,而且知道少爺險些被白氏害了,想必對她厭透了,現下連屋子都不肯多呆一下,寧可睡書房呢,不將白氏拖出來,是因為她還在出血,若就這么死了,恐怕會引人非議,等白氏血一止,肯定沒什么好下場!” 云菀沁目色恢復了神采,嘴角一揚,別人給白雪惠什么下場,自己不管,反正她是絕對不會給她好下場的,開口:“初夏,你這幾日還是時刻盯一盯主院那邊?!?/br> * 西院那邊。 眼巴巴等了小半晚的童氏,終于等來了結果,——白氏的胎保不住,還是滑了。 老太太長嘆一口氣,眼睛發了直,不開懷,并不是心疼白氏,而是心疼子嗣單薄的二兒子,道:“哎,老二家里的女人不如你爭氣,一窩都是閨女,現下就一個兒子,如今好容易又有了個機會,偏偏……” 黃四姑聽得背后一緊,汗毛一豎,這事兒跟自己說什么也脫不了關系,與其事后被刁難,不如先承認,倒也機靈,眼珠子骨碌一轉,抱著婆婆的膝蓋跪下來:“婆婆,都是媳婦兒不好,要不是媳婦兒這一來,興許弟妹不會動胎氣,更不會小產,二叔怕是怨死俺了吧!” 童氏眼下正疼大兒媳,正惱白氏,哪里能怪她,聽她說“要不是媳婦兒一來”這話,自己也是跟她一起來的,難道自己也有錯么?馬上將她拉起來,告誡:“怎么又扯到你自己個兒頭上去了,你啊你,怎么變得像個小媳婦兒似的,什么錯都自己扛,這話千萬再不能亂說了,老二那邊本來沒什么,一聽這話倒會介懷了。她流產,關你什么事,明明就是她自己沒一點用,不但對我錦重下毒手,居然連個胎都保不住,她快三十歲的婦人了,不是頭一胎,更不是沒生過孩子的小姑娘,卻如此粗心大意!說明她對給咱們云家傳宗接代,根本就不上心!哎哎,想著我就恨啊,好好個胎,被她自己作死給弄掉了?!?/br> 黃四姑吁了一口氣,又趕緊給婆婆捏著肩膀,一邊勸慰,一邊不忘記對白雪惠落井下石:“婆婆,二叔還年輕呢,三十多四十不到,又不老,俺家老大前年都給您添了青哥呢,您急什么啊,這不是還有方姨娘么,瞧她長得雖沒弟妹那副狐媚子相,但屁股圓胸脯大,應該是個好生養的,再說了,實在不行,您這不是還在京城么,一時半刻也走不了,京城不是有什么…瘦馬館來著?里頭都是干凈水嫩又能生養的丫頭,賣給人做妾的,到時婆婆去給二叔多挑幾房,為二叔傳宗接代,保管叫二叔明年一堆兒子喊您奶奶?!?/br> “你啊你,就是嘴甜,”童氏被哄得心情好多了,大兒媳婦這話說的沒錯,自己既然來這一趟,也該好好給老二做點兒事了,瘦馬館?改日得去瞧瞧,可心情剛好沒多久,童氏琢磨白氏禍害云錦重的事,又不痛快了,將兒媳婦倒的熱茶往桌案上一磕,氣恨上頭:“這個白氏,真是氣死我了!這種貨色,有什么資格當侍郎夫人!哼,我瞧老二讀書、入仕都有本事,就是挑續弦上,昏了頭,怎么瞧中她?” 黃四姑見婆婆對白雪惠怨言越來越大,心中樂呵,古往今來,多少在婆婆干涉下棒打鴛鴦的夫婦,何況白雪惠如今也不見得是二叔眼中獨一無二的寶貝,心思一轉,隨手從蔑簍里拿出針線,借著燭火穿針引線,笑著當做談天一般:“倒也是哦,俺只聽說,妾扶正,一般不成規矩,會被人背后說,二叔對這個弟妹已經夠好了,不顧流言蜚語都要把她弄成填房,只可惜弟妹自己不爭氣,哎,也沒給老云家做點兒貢獻?!?/br> 這話正中了童氏的心情,拳頭一捏,擊了一下桌子,又是罵罵咧咧一陣子,才算是xiele心頭氣。 * 喬哥那邊,被家丁趁著夜雨拎到了家祠。 天井內臨時搭了個活動式的涼棚,點了一盞煤油燈掛在撐桿上,搖搖欲墜,燈光如夜間的鬼火在風雨聲中,晃蕩著。 喬哥兒被困在條凳上,見家丁光著粗壯的小臂,舉起尺寬丈長的板子過來,驚慌失措地提醒:“大哥,大姑娘說過,只要我坦白,就會輕饒的,您可千萬別忘記了??!您們可得少打幾下板子??!” 用刑家丁與涼棚邊一名家丁對望了一眼,兩個漢子笑了起來,笑意在橘色煤油燈的襯托下,無比詭譎陰森,叫喬哥兒遍體發寒。 “還想輕饒?你到處問問,哪家的奴才想要殺主子還可以輕饒?大小姐是說若老實交代,就叫你少受點苦,可沒說要少打板子!”一名家丁笑道。 “有什么區別——少受點兒苦,不就是要輕饒,少打板子么!”喬哥兒見那板子逼近,大叫起來,嚎破了雨聲。 那用刑家丁語氣輕視:“大姑娘說少受點兒苦的意思是板子打重一些,叫老太太罰的五十個板子沒到之前,就送你上西天!大小姐對你可真是不賴啊,這么體恤你,還不感恩!” 喬哥兒瞳孔放大:“大姑娘……”竟玩自己一把! 另一名家丁狠厲眼色一使,示意不要跟即死的人多廢話了。 “喬哥兒,要我說,你這輩子也夠本了,萬春花船上的紅胭都給你包養過,也算是享盡艷福了!”用刑家丁調笑著,不無猥瑣,突然變臉,板子狠狠落下! 僻靜的云府家祠外,板子的撞rou聲夾雜著鬼哭狼嚎聲,在秋夜的暴風雨中,尤其的響亮。 不出十下,慘叫聲便小了,然后沉了下去,隱進了深沉的夜色中。 家祠不遠處的灌木叢邊,紅胭舉著傘,皺著娟秀柳葉眉,腳邊雨水嘀嗒落地,濺得裙角濕透,卻長舒了一口氣。 剛剛見喬哥兒被拖過來,紅胭就知道,他完了,虧他還覺得有希望能夠逃過一劫,沒看見云家大小姐臉上微笑含著決絕殺意么? 紅胭趁云家主院一團糟,沒人注意自己,也默默跟了過來。 她對這喬哥兒根本沒什么愛戀之意,不單沒有愛戀,甚至還充斥著怨恨。 紅胭本是前線一名低階武官家的女兒。 前幾年與蒙奴國一場戰事失敗,導致大宣割地賠款,寧熙帝遷怒,這場戰爭中所有的指揮官員皆被事后軟禁和斬殺。 很不幸,她的父親也是其中一名。 她本與家人流放北漠,中途家人一個個死去,她靠著頑強的意志和健康的體魄抵住一路的顛簸與折磨,活了下來。 在靠近荒無人煙、煉獄一般的北漠之前,也不知道說她運氣好,還是運氣差,負責押送罪臣家屬的一名官員貪財,正好賭博輸了錢,見紅胭姿色還不錯,弄去北漠做苦力實在太糟蹋了,竟將她暗中拎出來,重新弄了個身份,脫了罪名,私下將她賣給了人牙,輾轉幾次后,她被賣到了京城的萬春花船。 紅胭自從上了萬春花船,一直苦苦與老鴇斗智斗勇,拼著沒曾接客,寧可每日做十個時辰的活計,寧可忍著惡心陪酒時被客人動手動腳,就是死活不愿意踏出最后那一步,破了最后一道防線。 她是武官家庭出身,從小跟著父兄學過一些拳腳功夫,力氣也大,妓院里尋常龜公與她打起架來,還沒她厲害,每次將她綁起來用鞭子打,她竟也是咬著牙關,疼都不叫一聲。 萬春花船的老鴇見她倔強,怕她哪日想不開咬了舌頭吊了頸子,到時銀子打了水漂,也就暫時沒有逼迫她。 直到那日,喬哥兒上了花船瞧中了她,拿出所有身家,非要與她共度*,老鴇被銀子迷了眼,再不肯順著紅胭的心思了,曉得她不聽話,當夜給她灌了迷藥,手腳無力,壓根無法用力,才讓喬哥兒得逞了獸欲。 紅胭曉得,既然做了妓院的姐兒,肯定就免不了這一天,可醒來后,仍然是恨透了喬哥兒。 本想保住清白身子,如今喬哥兒卻毀了一切,可就算當下將這喬哥兒一刀捅死也挽回不了,還得吃人命官司,只得先忍下來。 后來,紅胭被贖身,安置在喬哥兒的四嬸祝氏家中,她曾決定,將來有一日,一有機會,一定要逃出,沒料這一天,終于來了。 如今來看一看喬哥兒,紅胭不過是給他送最后一程罷了,想看看這個伙同老鴇迷*jian自己,污了自己清白的奴才是怎么死的。 不過,若不是這喬哥兒,自己可能還在萬春花船上做窯姐兒,還有可能被其他恩客糟?!@樣想來,紅胭一口怨氣也逐漸消散。 往事已矣。就當一場噩夢吧! 她是心性剛強的武門女兒,不是柔弱得要死要活的嬌滴滴千金,雖不幸失貞,對不住家門,可那不是她的錯! 她偏偏要拼著一口氣活下去。 直到聽不到聲音,紅胭才“呸”一聲,一口口水,朝涼棚那邊吐去,然后舉著傘,轉過身子,頭一仰,掃了四下,徑直便朝盈福院走去。 盈福院內。云菀沁聽婢子來傳,紅胭還沒走,在院子外要見自己。 初夏皺眉,這個窯姐兒還沒走,打算干嗎? 表少爺幫忙尋到這個人證,想必也給了紅胭好處了!這會兒纏上大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貪心,還有什么圖謀,畢竟,今夜不是這個紅胭,白氏的丑事也沒有實際證據。 而且,一個風塵女子,半夜來找大姑娘,只怕影響了閨譽。 想到這里,初夏疾步走近簾子,對著外面的小婢子手一揮:“這么晚了,叫她回去吧?!?/br> “初夏,”云菀沁輕喊一聲,“叫紅胭姑娘進來?!?/br> 世人看煙花女子臟,可誰又知道,表面看上去高高在上、優雅干凈的官夫人,也許核兒更臟,更污濁。 今晚上,難道還沒看清楚么? 紅胭得了傳喚,垂頭進入,卻自知身份,并不進簾子內,站在簾外,兩手一合聚攏在腰邊,半蹲膝蓋,福了一禮: “大姑娘,奴家有禮了?!?/br> 云菀沁見自己已經通融了,紅胭卻不進簾子,與自己保持著距離,倒是進退有度,有些訝異,再看她與剛才在主院見到的嫵媚氣質有些差異,很是穩重,更是心中有些猜測,她行禮的姿勢,不是風塵女子那種賣癡撒嬌的輕浮動作,——紅胭行的是官家女兒常用的福禮。 云菀沁不動聲色,微笑:“多謝紅胭姑娘今晚講出良心話,為我與弟弟二人做主,風大雨大,當時我家又發生了大事,沒來得及對紅胭姑娘道一聲謝,如今天黑了,不知紅胭姑娘還有什么沒交代的,竟勞得親自來跑一趟?!?/br> 紅胭聽她語氣謙和,更是下定決心,隔著珠簾一拜:“紅胭無依無靠,浪蕩如浮萍,贖身后也沒個去處,想要跟隨云家小姐,效犬馬之勞?!?/br> 初夏噗呲差點兒笑出來。大姑娘打從落水醒來后,就像是身上長了吸鐵石,惹了一個又一個人貼過來鞠躬盡瘁,原來——紅胭是生了投靠之意,而不是貪婪,想多要銀子,想想也是,紅胭雖然擺脫了yin窟,成了普通良民百姓,但是從此一個人生活,也并不輕松,若是被人知道過去的歷史,說不定還會被指指點點。 云菀沁見紅胭直接,也是有點訝異,輕笑:“我區區一個侍郎家的女兒,又不是什么元帥將軍,哪里能讓紅胭姑娘效什么犬馬之勞?紅胭姑娘如今已經脫離了萬春花船,是良籍女子,我看你談吐流利,像是讀過書認識字的,手腳也利落,到哪里應該都不愁飯吃,尋個沒人認識的地方,找份活計,好好活著,不成問題,”,又道:“妙兒,去內間拿一張銀票來給紅胭姑娘防身?!?/br> 紅胭一聽云菀沁不要自己,急了,忙喊住妙兒:“不用!” 又朝云菀沁道:“云小姐,奴家可不是來找你訛銀子的!實不相瞞,許少找到荷花巷,要奴家為云小姐作證時,本就打算給一張千兩銀票,可奴家卻推還了給他,因為奴家自己也想擺脫喬哥兒,而且只是說良心實話,又怎么能要銀子?奴家是真心想投奔云小姐,若云小姐瞧不起奴家,用銀子來打發,那便算了,奴家失禮,這就走!” 還沒等紅胭轉身,云菀沁笑了,果真是個烈性女子:“紅胭姑娘誤會了,紅胭姑娘出身不錯,我叫你為奴為婢,跟著我做些跑腿的小事兒,豈不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 “云,云小姐是如何得知奴家的出身……莫非是許少查過?”紅胭一怔。 云菀沁將她上下打量一番,搖頭緩道:“我表哥沒曾查過你??涩F在細細回想,紅胭姑娘進侍郎府時,雖表面看上去緊張,但眼神松懈,并沒什么新鮮,應是裝出來的,這表示紅胭姑娘見識過臣子宅邸,并不稀奇?,F在,你不進簾子,只站在外面,與我保持距離,也應該知道官宦小姐在閨閣中,外人不方便隨意進來的規矩,你行的禮,更是官宦小姐的平輩見面禮,還有,我注意你的指腹和虎口上有老繭,倒與我一個將軍府出身的朋友的位置一樣,應該是拿過刀劍……說起來,紅胭姑娘墮入風塵才三年,并非自幼賣身……想必,以前應該也是有一定的門戶,而且是武官出身吧?!?/br> 紅胭見她全盤猜中,沉默半晌,并不敢全部說出來,只道:“我確實是北方一名軍官家的女兒,父親長年駐防北方,與其他官兵將領同對抗蒙奴國的侵擾與犯境,官職雖不高,可也算是正經門戶,三年前一場家變,家族沒落,我也流落鄴京,三年前秋季,不幸沒入娼籍,今兒因緣巧合,脫離苦海,見云小姐不像一般的京城閨秀,便有了投靠心,只可惜我也自知身份有污點,留在侍郎府貼身伺候云小姐,自不量力,確實太過沖動了,非但無法報恩,恐怕還會叫云小姐遭人閑言碎語,……是紅胭沒考慮周詳?!?/br> 原來這個紅胭竟還是個小軍官家的女兒。 初夏與妙兒互相對視一眼,有些訝異。 云菀沁笑眸一閃:“你若真有心留在京城不愿意走,倒是有個去處,不一定非要留在我身邊,既能幫我,也能幫你自己有個活下去的立足地,可以說是兩全其美?!?/br> “云小姐有什么話大可直說?!奔t胭一聽有轉機,十分欣喜。 云菀沁目光一閃,烏黑濃翹的睫毛拍了兩下,落了陰翳在眼皮下:“不久后,我會開一家脂粉店鋪,但并不方便時刻盯在那兒打理,恐怕十天半月才能有機會親自去一次,我身邊這兩個丫頭雖親近,但也不方便放出去,所以店鋪之內,必須有個放心的掌柜幫我坐鎮管理。另外,尋店鋪地址和買門面的事兒,也可能會叫你幫忙?!?/br> 云小姐是想當幕后的大東家,讓自己幫她接手脂粉店面,當對外老板,打理外務? 紅胭一訝,雖說女子當老板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兒,可大多還是出了閣的婦人居多,云小姐似是還沒及笄,看上去還沒褪下小姑娘的粉嫩模樣,怎么會有這個心思? 不過,也沒什么奇怪。 今晚上就瞧出這云小姐的心思穩如成人,跟實際年歲不大匹配,要她開店,指不定比年紀長的人還要厲害呢! 措手不及的驚喜從天而降,紅胭吶吶:“云小姐放心我么,我有這個能耐么?那可是一家店面啊。還有,尋址和買門面,這都是大事,還有錢財方面的交易,您信任我?” “胭脂水粉,一旦摸熟,有哪個女子不懂?就像男子玩弄刀槍,天生都是有敏感力的,教都不用多教,”云菀沁道,“紅胭姑娘怎么這會兒又沒有自信了。至于信任,生意都是投資,有虧就注定有賠,我既然選了你,不是信任你,而是信任自己的眼光,若你對不住我,害我虧本了,或者拿我的銀子偷懶,那也只能怪我自己沒眼光?!?/br> 紅胭的淚水涌出來,簾子外噗咚一跪,也不忸怩了,大方說到道:“紅胭一定肝腦涂地,鞠躬盡瘁,誓死也要為云小姐打理好店鋪!” 果然是將門女兒,打理個店鋪,上陣殺敵的豪氣都出來了,連肝腦涂地,鞠躬盡瘁都脫口而出。 云菀沁下榻,幾步上前打起簾子,親手扶起她:“紅胭,那我便有勞你了?!?/br> 紅胭眼眶翻起霧潮,從朝廷降旨到流放北漠再到墮入煙柳地,只有被人瞧不起,當賤奴賤婢,何曾聽過這種貼心暖話,說白了,云小姐要不要她無所謂,而且今后又是她的老板,哪里有老板這樣對待雇傭的工人? 這時,天色已不早了。 紅胭暫時還是住在荷花巷的祝四嬸家,再隨時等云菀沁這邊的消息。 喬哥兒的四嬸是個善良厚道的老人,又是個孤寡門戶,無兒無女也沒丈夫,喬哥兒平日根本不理這老人,若不是因為將紅胭暫時安置進去,根本沒去看望過老人一眼,這些天,紅胭倒與祝嬸關系倒處得不錯,有幾次喬哥兒記掛紅胭美色,跑上門想要親熱糾纏,還是祝嬸見紅胭厭惡,幫她擋了。 說了幾句,紅胭再次拜過,舉著傘先離了侍郎府。 人一走,初夏便忍不住了:“小姐想要開店?” 早就想了,只是沒來得及提出來,今晚紅胭一出現,倒是正好。 總不能別人有需要,每次都要上侍郎府。時間久了,叫外人知道了,也不好聽,爹曉得了,更也不會不許,還當侍郎府是商鋪,誰都能進?開店鋪的事,勢在必行了。 而且,遇著好一點兒客人還強一點,若像上次,遇著個郁柔莊那樣難纏的,動不動親自上門來個下馬威,還不煩死。 云菀沁可沒有歡迎來找茬的閑心思,開了店鋪,大部分客人有掌柜的幫忙打理,自己也能專心研究方劑,少些外界的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