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好在容歡沒說什么,頷首一應,不過他沒去西側暖閣,而是徑自進了臥室,片刻后又出來。 等容歡在暖閣看了七八頁書,幼幼總算上妝好,吩咐外面兩個小丫鬟進來收拾房間,原本一切如常,但這回兩個丫鬟面色通紅地出來,其中一人手里捧條雪帕,眉目間卻掩不住喜色。 幼幼正納罕自己何時在床上落下條帕子,隨即留意到那雪帕上染著斑駁血痕,登時如醍醐灌頂,再一想適才容歡進過臥室,心內已經明悟。 被她這樣一臉驚愕的注視,容歡莫可奈何,等一并走出紫云軒時,附她耳畔私語:“是我做的?!?/br> 幼幼點點頭,當然明白是他以假亂真,在雪帕上動了手腳:“為什么……” 容歡揚唇,言簡意賅地落下句:“省得日后麻煩?!?/br> 如果男女成親一直不圓房,久而久之,難免會惹來些閑言碎語,盡管瑜親王府規矩嚴苛,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就怕到時候什么污言穢語難聽的話都傳了出來,既然如此,倒不如提前斷了眾人的胡亂臆測。 幼幼想想這樣做也好,起碼表面上,他們是名副其實的夫妻。 來到華軒堂,太妃大概是知曉了他們“圓房”的事,美麗尊貴的容顏上難得含笑露喜,旁邊的崔嬤嬤更是笑呵呵的始終合不攏嘴,結果幼幼還喝上了特意為她準備的“早生貴子”粥,材食自是紅棗(早),花生(生),桂圓(貴),蓮子(子)。 幼幼撐得都快喝不下去了,偏偏崔嬤嬤說絕不能剩,反觀容歡卻是怡然自得地用飯,仿佛一切與他無關似的,幼幼暗恨這家伙戲演得真好,連她這個知情者都無法從他臉上瞧出半點端倪來??傊?,這頓飯幼幼吃得極為心虛,而早膳后,又一條驚天動地的消息傳入耳中。 ☆、第35章 [歸寧] 宮里的李公公宣完圣旨,幼幼暈暈乎乎地從地上起身,仍是一頭霧水。雍元帝在圣旨上先是對她一番贊辭,爾后又賞賜下血燕一盒,百年靈芝兩只,以及御賜的錦羅綢緞。 當回到紫云軒,侍婢打開蓋著黃綢昭示皇家御賜的箱子時,忍不住驚呼出聲:“呀,可真美?!?/br> 那是蜀繡中最珍貴罕有的金絲華錦,精美繁麗,耀目生花,上面那細細密密的金線光澤,就仿佛從天端云朵間滑下的月光黃,穿在身上飛彩流光,華貴無比,這種蜀料需要極其精湛熟練的繡工手藝,據說一年功夫才能織出那么三四尺來,在皇宮也只有太后、皇后各有兩匹,貴妃一匹,是有錢也無處買得的蜀繡貢品,由此可見是多么貴重。 像幼幼這樣的美人胚子,淡淡一襲素裳已難掩其美佳質,若是穿上由金絲華錦裁制成的衣裳,只怕就如那一曲千古絕韻,攝盡萬魂,更是風華傾代不可言語。 容歡格外滿意,吩咐姜主管:“后日請瑞福記的裁縫來,替王妃量身裁衣?!弊叩接子妆澈?,伸手環住她的腰,“喜不喜歡?” 幼幼早愕得魂飛天外,被他喚醒后,不由得瞠大雙目,口中喃喃著:“皇上這是怎么了?” 上回對她還黑著一張臉,如今卻下旨賞賜東西。發覺容歡氣定神閑,她立即恍悟,歪過腦袋以目詢意。 容歡只好老實交待:“上回他說只要我贏了這盤棋,就給我個賞賜?!?/br> 幼幼詫異:“所以你贏了?” “是啊?!比輾g慢悠悠地開口,“反正我也沒什么可要的,不如借這個機會給你討個賞,沒想到圣上就賞了這個?!?/br> 盡管雍元帝在圣旨里夸贊她賢淑惠德,但東西卻是以瑜親王府的名義賞賜的,大概也為避嫌。 幼幼滿臉不可置信:“你、你居然贏了啊?!?/br> “干嗎,瞧不起你夫君的棋藝啊?!比輾g寵溺地刮刮她的鼻尖。 幼幼縮下脖子:“以前你也總贏嗎?” “不啊,以前我總輸,這樣才能找借口把機會留給其他臣子?!比輾g狡黠地地眨眨眼。 幼幼算是搞明白,原來他是深藏不露,每次故意輸給雍元帝,好個jian詐的家伙!可是……這一回呢?即使熬得疲憊不堪也要贏,難道就是為了給她討個賞? 幼幼不知該如何表達:“太貴重了?!?/br> 容歡笑道:“我的王妃,自然配得上這貴重的金絲華錦了?!表樖痔嫠髁朔鞫W的小頭發,那眼神含情脈脈,水墨融合般濃得化不開。 他目光移向她嫣紅欲滴的唇,情不自禁俯首,輕輕品嘗下那兩瓣的幽芬,只覺甜香勝蜜,回味無窮,正欲繼續采擷,卻發覺懷臂中的軀體開始瑟瑟顫抖,昨日情景如潮重現,他一遲疑,手指不易察覺地攏緊,隨后又緩緩松開,直起身哂笑:“明天回門,想想有沒有什么東西要準備的?!?/br> 幼幼死死閉著眼,一顆心正急遽猛動,聽到他說,才一點一點睜開。 “嗯……”她緊繃的身體總算松弛些,下意識躲開那雙眸子,趕緊走進臥室。 因明日歸寧,幼幼顯得一臉興奮,翻箱倒柜,思付著該帶些什么回去好,結果習儂進來見她收拾包袱,可是嚇了一跳,這又不是搬東西回娘家,好好的收拾什么包袱?經她提醒,幼幼腦子才回轉過彎,明天只是前往公國府拜謁父母,并不是回家……心頭有淡淡失落。 晚上容歡沐浴完畢,留在暖閣看書,幼幼洗完澡便徑自睡下,連容歡何時上的床也不知道,一夜無話。 第二日幼幼與容歡回門,乘掛王府徽幟的六駕馬車,隨華麗儀仗迤儷而去。比及豐國公府,以豐公國為首,閔氏及一眾兒子兒媳親戚立在門口迎接。 “娘……”幼幼甫下車,便忍不住鼻尖泛酸,眼眶里含著一包熱淚滾來滾去,恨不得像小貓一樣鉆進母親懷里。 閔氏顧及禮儀,并沒有擁住奔來的幼幼,只是立在原地,不時用帕子抹抹眼角,見幼幼衣飾富貴得體,神采奕奕,多日來懸著的心總算踏實落地,她望向幼幼背后,容歡面朗神俊,英氣勃發,迎著天光,當真如俯瞰普世的天人一般。他滿眼寵溺地凝著幼幼,當察覺閔氏的注視,方掀睫輕移,微微頷首,閔氏也點頭示意。 “三哥!”幼幼把幾位哥哥都喚了一遍,爾后看向欣喜欲泣的公玉煕。 公玉煕覺得才幾日不見啊,幼幼似乎變得更美了,那眉兒那眼兒那嘴兒,直跟玉雕大師窮盡心血所刻畫出來的一般,無從挑剔,即使柯英婉是他心中獨一無二的女子,但自家小妹永遠是他的心頭寶,是世上最美麗的女子。 他真想同以往一樣,掐掐那張小粉面,奈何她如今貴為親王妃,身份有別,不能再當眾打打鬧鬧,有任何親昵舉動了。 不過兄妹二人頗為默契,趁一群人進入國公府的時候,趕緊湊到一塊說了幾句悄悄話,公玉煕壓低聲問:“怎么樣,他沒欺負你吧?”做哥哥的果然都是護犢子,把meimei當小雞一樣護著,少根羽毛都不成。 幼幼嫣然一笑:“沒有啦?!?/br> 公玉煕一本正經:“總之他要是欺負你,你告訴三哥,三哥一定替你教訓他?!?/br> 他說的義正辭嚴,卻聽得幼幼暗自偷樂,剛剛還瞧他跟容歡言辭熱切恨不得稱兄道弟的模樣,才不信他敢真的跟容歡動手。況且現在她知道容歡也是常年習武之人,騎箭且精,平時很容易被他散漫不羈的外表蒙騙,倘若動起手,幼幼還真擔心公玉熙能不能占上風。 容歡被豐公國以及府上男子邀去宴飲,幼幼則隨諸女眷來到閔氏的玲秀院說話,如今她是瑜王妃,穿戴配飾無不講究,那些個親戚瞄著幼幼身上的珠翠、玉鐲、金累絲頭面、衣領花紋、鞋尖珍珠,簡直眼珠子都直了,羨慕不已,紛紛嘆著好福氣,閔氏知女兒不耐煩跟她們客套寒暄,稍后便將人都支走,余下彼此說體己話。 “在王府住的可還習慣,沒在太妃王爺跟前耍小脾氣吧?”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現在她住在公婆家,便是孝敬當頭,賢惠為主,可不能讓婆婆挑剔出什么毛病來,婆媳相處融洽,夫妻執手恩愛,往后的日子才能順遂美滿。閔氏是過來人,自然少不了對她千叮嚀萬囑咐。 “娘,瞧您說的,女兒哪有那么不懂事,太妃可是經??湮夷??!庇子着ち伺ど?,嘟嘴嬌嗔,這副模樣,哪里像親王府的女主人,說是七八歲孩童還差不多。 “你呀,也就是太妃打小疼你,叫你遇著這么個脾氣好的婆婆,依我看,你滿身都是毛病?!遍h氏笑她依舊沒長大。 幼幼嘴巴越撅越高,隨手扯起腰帶上的流蘇:“娘都不疼女兒了,一來就說落人家?!?/br> 閔氏捏捏她的嫩頰:“好啦好啦,娘哪舍得不疼你,你也就是在我這兒耍耍小性兒?!?/br> 幼幼趕緊甜甜一笑,偎進母親懷里撒嬌。閔氏道:“王爺看起來待你也是極好,你得珍惜,兩個人踏踏實實過日子才最重要?!?/br> 稍后被閔氏問及新婚之夜……幼幼一陣心虛,答得磕磕巴巴,幸虧容歡先前動了手腳,否則今日真不知該怎樣跟母親交待。 閔氏卻以為幼幼的反應是害羞,不曾有疑,得知他們已經圓房,雖說晚了幾日,但總算放下心。 閔氏教導她:“這夫妻間恩愛是好事,尤其剛成親這段日子難免頻繁些,可也要適度,想他們男人精力旺盛,興致一沖行事便不管不顧,換到咱們這兒可就吃苦受罪了,是以有時不能心軟,該節制還需節制?!遍h氏話中的暗示很明顯,出嫁后的女子首要使命便是傳宗接代,因此養好身子那是第一要緊的事,為瑜親王府開枝散葉,延續子嗣,是她這位正妃不可推卸的責任。 如今她既為人婦,閔氏說話便不如她出嫁前那般隱晦含糊,教導她一些房事經驗,保養身子以及女兒家極其私密之事,但她哪里曉得幼幼根本還是黃花閨女,那臉紅得跟天邊的火燒云似的,從閔氏說完到結束,溫度始終沒降下來過。 歸寧宴進行得熱熱鬧鬧,直至鬧到午后,容歡與幼幼才打道回府。 “哥哥他們真是的?!边@次容歡被公玉熙他們灌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些不穩,一回來就栽在床上。 幼幼替他脫掉靴子,吩咐習儂去準備解酒湯,自己則坐在床邊,用熱毛巾替容歡擦了擦臉,見他雙目閉闔,暈紅的俊龐直快涌出血似的,想來一時半伙兒是清醒不了了。 她正打算離開,不料被容歡從后搦住手腕,一下子攬進懷里。 幼幼才知他沒睡著,問:“怎么了,是不是渴了?” 容歡微微一笑,眼波朦朧迷離,宛如月色下一泓霧氣繚繚的溫泉水,全是醉意:“幼幼,你別走……留下來陪陪我……” 幼幼被他從后抱著,姿勢極不舒服:“你醉了,還是先躺下睡會兒吧?!?/br> 她偏過臉時,領口微敞,露出半段纖纖細頸,雪潤如脂,粉光若膩,看得人一陣口干舌燥。 容歡深一瞇眼,猛然朝她的秀頸上又親又吻,狂嘬啃咬,三下兩下就使得那雪白的肌膚上浮現一塊塊曖昧淤紅。 “你、你別這樣!” 幼幼哪料他撒酒瘋,驚惶推開他,捂住脖頸,然而嬌軀仍被他緊緊禁錮。 “幼幼……我好難受……”容歡絕美的臉上除了酒醉的紅,更泛起一層情動勃發的潮紅,“你、你幫幫我……我現在好難受……” 幼幼不明白他的意思,一只手被他抓住,慢慢帶向他的褲頭,那處正膨脹得高高挺立。 “幼幼,我忍的好難受,你、你摸摸它……”他眼神可憐巴巴,近乎哀求。只要是一個正常男子,都會有生理需求,更何況像容歡這種早識情欲滋味的男人,突然間叫他長久禁欲,當真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幼幼慘白了臉,而容歡依舊醉醺醺地哄勸她:“好幼幼了,就一會兒、一會兒……你替我消消火兒,用嘴……”說著就將那玩意兒掏了出來。 幼幼驚到花容失色,眼暈之下,舉手便扇了他一巴掌,也沒看他的反應,飛快跑出屋外。 ☆、第36章 [驚宴] 背后像有妖魔鬼魅追隨一樣,幼幼直奔出院門,也不理會家婢的呼喚,只是一路拼命地往前跑、往前跑,穿過青石甬道、游廊曲榭、閑亭嘉樹……最后她支持不住,躲進一座假山后,彎腰就是一陣劇烈干嘔……明明什么都吐不出來,但胃里就是翻滾掀絞,惡心得不行,她連嘔帶咳,腰背痙攣,連眼淚都淌了出來。 不知過去多久,她近乎虛脫地靠著石壁,慢慢蹲下身,用手抱住膝蓋,把頭埋了進去。 只覺得疲倦無比,動也不想動。 隆冬月,天黑得格外早,仿佛還沒有看到幾眼明媚的陽光,太陽便又落下去了。廊上寒月,幽幽如一顆碩大的龍眼,孤冷地看著人世。 夜色入幕,王府里陸陸續續掛上紅燈籠,在暗夜中搖曳著幾許煙火氣息,縱是園子里的深花靜林,廣湖清潭,也都染著一絲絲皎銀的月光,唯那假山角落,漆黑黑一片,宛如夢魘最深處。 遠處有人群喊聲,此起彼伏,可是傳入幼幼耳中,卻像隔著幾重山巒那樣遙遠,迷迷糊糊的總覺得置身于另一個地方,沒有光亮、沒有溫暖,只剩下自己孤伶伶的一個人。 她使勁垂著頭、使勁垂著,抱緊膝蓋,是一種嬰兒回歸到母體的姿勢。 漸漸的,嘈雜聲越來越近,夾雜著眾多紛亂的腳步,好似變成集市亂哄哄的一片。 周遭驀然亮起來,仿佛寒月當頭,照進角落,令一切纖毫畢現。 “找到了!找到了!”有人驚喜地大喊,“王爺您快瞧,王妃在這里!” 眾人讓開一條道路,容歡疾步沖進來,看到幼幼靜靜窩在墻角里,像是冷極了,那模樣快蜷縮成一個小小的球。 他臉色大變,迅速解掉自身上的紫貂皮裘袍,披在她身上。 “去請太醫!”他幾乎用嚷的,抱起幼幼就往寢居趕,原來的溫軟嬌軀,如今卻跟石頭似的僵硬冰涼。 “幼幼,幼幼……” 當時被她一巴掌拍到臉上,他整個人幾乎完全懵住了,坐在床上發了半天呆,隨后醉意全無,緊跟著追出去,可那時幼幼已經不見蹤影,習儂跟掬珠怎么找也找不到,他開始命眾人在闔府上下搜尋,眼見天色漸漸暗下來,卻連她半個人影都沒找到。 天知道他快急瘋了。 幼幼當晚發高燒,噩夢連連,任別人說什么都不知道,藥得強行灌下才行,太妃聞訊趕來,見幼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又氣又急:“好好一個人,怎么變成這副樣子?” 容歡一直守在床邊握著幼幼的手,失魂落魄地開口:“是兒子的錯?!?/br> 太妃來前曉得個大致情況,再看幼幼脖頸上紅紅紫紫的大片淤痕,不惹人注目都不行,想來是自己這個風流兒子不知憐香惜玉,把外面那些不入流手段全用了上。 太妃怒其不爭:“要不是你不知分寸,能把好好一個媳婦嚇得跑出房間去?” 容歡一字不吭,老老實實聽著太妃的嚴厲訓斥。 幼幼昏睡到次日午后才慢慢睜眼,嘴唇有些干裂,口渴叫水。 容歡趕緊吩咐習儂倒水,自己則緊緊凝著那張蒼白容顏,輕柔地問:“覺得好點了嗎?” 他熬得眼圈通紅,眼瞼下青影濃重,已是寸步不離地守了她整整一夜。幼幼迷迷糊糊看他半晌,等意識漸漸恢復,把臉挪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