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三人坐在桌邊,喝喝小酒,賞花賞雪,屋子里暖意融融,連帶著人也熏熏然。 傅清揚年紀小,身體不勝酒力,喝了兩杯就意猶未盡地放下了,饒是如此,酒意上頭也覺得雙頰發熱。 兩位皇子卻沒這么多顧及,果酒而已,對他們來說跟水差不多,不一時就喝得酒酣耳熱。 盛舒煊沒什么形象地倚靠在榻上,懶羊羊的,瞇著眼睛嘆道:“這般和二哥喝酒暢談的日子……恐怕不多了?!?/br> 盛舒煜默默抿了口酒,半晌才開口:“真的決定了?” 盛舒煊灑然一笑:“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傅清揚心里一驚,脫口問道:“四哥要去軍中了?” 盛舒煊忽然伸出手,在她腦袋上胡亂揉了一把,笑著道:“還早,怎么著也得等來年開春以后!” 盛舒煊不過十幾歲,少年的面容因為喝了酒略帶暈紅,濃眉如墨,眼神堅毅清亮。嘴角肆意勾起的笑,明明是少年風發意氣,卻看得傅清揚心里陡然一酸。 “噗——”盛舒煊看她一臉傷感,忍不住嗤笑出聲,揉著她的腦袋笑嘆,“傻丫頭,憑四哥的身份本事,要不了多久,必然建功凱旋!” 傅清揚不客氣地打掉他的手,嘴巴不饒人地吐槽道:“得了吧,憑你撐死了當個斗食小吏!” 盛舒煜凝眉思量:“看來,母后應該早就知道了,不然這次也不會這么急著下手。也好,平陽侯軍中獨大,若不早作準備,恐怕你在他手下要艱難許多!” 盛舒煊表情一緩,點著頭微微笑道:“母后恩情,重逾泰山?!?/br> 傅清揚總算明白,為什么莊皇后一早知道會后患無窮卻還故意留出把柄,原來她的目的根本不是安貴妃,而是平陽侯! 盛舒煜不欲多說,端起酒笑道:“罷了,既然你一意前往,做哥哥的少不得要支持你!” 傅清揚也舉起酒杯,笑著開口:“聽說邊關風景壯麗不同中原,還有無數奇珍異寶,我就等著四哥凱旋帶回的戰利品了!” 盛舒煊朗聲大笑,一口干了杯中酒,豪邁笑道:“好!待我靖平邊宇,必攜你千里云山逍遙!” ☆、第17章 意氣風發 下午,雪越下越大了,外頭茫茫一片,卻愈發襯得紅梅傲然,盡顯風骨。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家了,不然雪下太大,車馬愈發不好走,倒教家里老祖宗擔心?!?/br> 盛舒煜看了眼外頭天色,笑著點頭:“我送meimei?!?/br> “不用了!”傅清揚笑著道,“表哥在屋里頭穿的薄,出去又要重新換身行頭,沒得麻煩!馬車就在前廳,我自己走就行了?!?/br> 盛舒煊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地道:“行了,二哥你別擔心,正巧我也該回去了,就順路送一送清meimei?!?/br> 盛舒煜只得點頭:“四弟吃了不少酒,出去要多穿件厚衣,皮帽也要記得戴上!” 盛舒煜將二人送到前廳,仔細叮囑了幾句,便目送他們上了馬車離開。 傅清揚靠在灰鼠皮小靠枕上,舒服得嘆了口氣,從座位底下的夾層里刨出個小銅手爐,塞給盛舒煊道:“外頭還怪冷的,四哥拿著暖暖手!” 盛舒煊眨了眨眼,摸著暖烘烘的手爐嗤笑道:“哥哥是習武之人,怎么可能怕冷呢!” 傅清揚對這個年代的武功不甚了解,想著該不是和以前看過的武俠小說一樣,可以飛檐走壁,拈花摘葉皆為武器吧?不由好奇地瞅著他,看了半晌也沒看出太陽xue鼓鼓跳動,雙眼幽深明亮仿佛飽含深厚內功啥啥的。 盛舒煊皺了皺眉:“你看什么呢?” 傅清揚諂媚一笑,湊近了神神秘秘地問:“四哥,你的武功很厲害么?” 盛舒煊傲然地瞥她一眼,鼻孔里哼出一聲,自得滿滿地道:“那當然!” 傅清揚繼續打聽:“有多厲害?能不能凌波微步、踏雪無痕?拈花摘葉都可以化作武器殺人無形?或者嗖地一下騰云駕霧,再咻地一道真氣甩出,千軍萬馬盡皆倒地?” 盛舒煊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半晌才憋出話來:“你說的那是神仙精怪吧!” 傅清揚有點小失望:“啊,不能???” “廢話!”盛舒煊哼了聲,“要真有這么厲害的人,邊關幾十萬兵馬還有何用?直接找二三個這樣的人就行了,多省軍餉!” 傅清揚撇了撇嘴:“那你武功能多厲害?” 盛舒煊嘆了口氣:“武功一道,不過是氣力大點,動作靈活些,加上些招式套路,打架更厲害點罷了……真不知道你從哪里聽來的那些!” 傅清揚點了點頭:“哦,我知道了……不就是四肢發達嘛!” 盛舒煊:“……” 盛舒煊沒好氣地敲了記她的腦袋,將手爐丟還給她,往馬車里一躺,舒服地半瞇起眼,哼著不著調的小曲。 傅清揚揉了揉腦袋,不解問道:“既然沒有真氣護體什么的,那你怎么會不怕冷呢?” 盛舒煊猛地翻身坐起,唰地伸出雙手,動作極快,傅清揚根本沒反應過來,自己的胖臉就被牢牢捧住了。 盛舒煊發現白嫩嫩的一張小臉捧在手里原來觸感真的挺不錯的,rou嘟嘟的,滑溜溜的,q彈q彈的……雙手不由擠了擠,又揉了揉,眼看著傅清揚惱得臉紅脖子粗就要炸毛了,才慢吞吞地開口:“感覺到了嗎?” “什么?”傅清揚不由停止了掙扎,納悶地皺起眉。 “手熱不熱?可比你臉蛋熱多了吧!” 這么一說,傅清揚才發現盛舒煊的雙手的確很暖,掌心因為長年練武而微微粗糙,卻有種厚重溫暖的可靠感覺…… 傅清揚眨了眨眼,摸了摸他的手背:“為什么???” 盛舒煊笑道:“練武可是很辛苦的,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最考驗人的毅力。時間久了,練出來了,不僅身體結實,而且耐熱抗寒較一般人強太多!” 傅清揚壞笑著“唔”了聲,一本正經地開口:“我明白了,就是磨礪得皮糙rou厚嘛!” 盛舒煊瞇了瞇眼,眼中光芒一閃,狠狠揪著她的臉蛋揉捏起來,直疼得傅清揚哇哇怪叫。 兩人鬧作一團,忽然馬車猛地晃動,傅清揚重心不穩往前栽去,幸虧盛舒煊眼疾手快將她抱進懷里,才沒磕到腦袋。 盛舒煊沉下臉,冷聲問道:“怎么回事?” 車夫連忙賠罪:“小的該死,驚擾了殿下和小姐……路上忽然沖出匹馬,許是雪天地滑,那馬兒沒停住,撞在了小販的攤上?!?/br> 傅清揚吁了口氣,坐直身子,方掀起車簾探頭看去:“可有人受了傷?” 車夫跳下馬車跑過去打探,沒多會兒便跑回來道:“回小姐,騎馬的是位年少公子,受了點輕傷,不過小的看他似乎和小販糾纏不休……” 傅清揚探出腦袋往人群看去,居然看到了個熟人。 “嘿,還真是巧!” 盛舒煊也好奇望去:“什么巧?” 傅清揚吩咐道:“去看看那位公子可需要幫忙!” “是!” 車夫連忙跑過去了,過了半晌才返回來,扶著個一瘸一拐的少年。 “喲,杜家玉郎今日可真狼狽!”傅清揚笑著打趣,“怎么,要不要送杜公子去醫館瞧瞧?” 杜赫穿著青翠色錦袍,在這茫茫雪天,萬物凋零的荒冷冬日,倒顯得十分生機勃勃,聞言強自站直了身子,長長一揖,笑著道:“原來是傅小姐和四殿下,多謝二位幫忙解圍。路上太滑,一不小心馬兒撞翻了攤販,在下出門沒帶銀兩,若無兩位慷慨,在下恐怕難以脫身!” 那小販自然不依不撓,看杜赫年少又穿得不錯,且身邊沒帶一個隨從,還當是哪個富貴人家跑出來玩的公子哥兒,便以為他不諳世事好欺負,獅子大開口地訛人。 杜赫好言相說半天,小販就是不肯罷休,看中了他腰上一塊玉玨,非要拿來抵債,這玉玨是杜老相爺送給他的,杜赫自然不肯,兩方便爭執了起來。 傅清揚忽然覺得這人也挺有意思,明明說出自己名頭就能嚇得小販一文錢不敢討,偏偏還想著以理服人,跟權貴人家的公子相比,真是太有個性了。 盛舒煊打量了他片刻,笑著道:“杜公子不用客氣,路見不平么,應該的!這雪越下越大,路面上了凍委實不好走,不如上來,我們送你一程!” 杜赫欣然笑道:“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車夫攙著他上了車,將他的馬拴在車旁,便繼續開始趕路。 “先去相府,杜公子腳受了傷,別耽誤了診治,先送杜公子回府!” 杜赫笑著道:“多謝傅小姐了!” 杜赫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圈車廂,看到車里兩瓶子紅梅,頓時眼神一亮,笑著問道:“傅小姐和四殿下也是出來賞梅的嗎?” 盛舒煊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正巧清meimei今個兒回家,我就隨她一道出來玩玩了?!?/br> 杜赫笑嘆道:“西山梅園想必此時也開得妙極,只可惜我今日前去,發現大雪封山,根本無路可走,只得無功而返了,本還本想著采兩罐子梅花雪呢!” 又是一個附庸風雅的人…… 傅清揚在心里不以為然地撇嘴,隨口安慰道:“沒事兒,這才是今年第一場雪呢,待雪停了好走些再上山不遲!” 杜赫點了點頭,欣賞著那兩瓶紅梅,出聲贊道:“這梅花真好,大多都是含苞待放的,剪下來擱屋里,還能再開幾天呢!” 傅清揚瞧他一臉喜愛地贊不絕口,心里微動,笑著道:“杜公子若是喜歡,就搬一瓶子回去賞玩!” 杜赫連連擺手:“那怎么好意思?” 傅清揚笑道:“就當還你上回贈我玉扇了!” 杜赫想了想,覺得有禮,便高興地點了點頭:“如此,就卻之不恭了!” 傅清揚忽然覺得,這個杜玉郎還真是不拘小節…… 杜赫想起什么來,連忙問道:“對了,上次賞花宴,還沒請教姑娘,為什么……嗯,用那種眼神看我?” 盛舒煊立馬面色古怪起來,眼珠轉來轉去,來回瞅著他們倆。 傅清揚莫名其妙:“我用哪種眼神看你了?” 杜赫皺了皺眉,有些不好開口的樣子:“就是……陛下賞賜于我,我去謝恩的時候?!?/br> 傅清揚忍不住撲哧一笑,搖搖頭道:“沒什么,我是……嗯,贊你年少有為,進退得當!” 杜赫面無表情:“我看得懂,你分明是在鄙視我?!?/br> 傅清揚:“……” “你也是……”傅清揚忽然猛地喘了口氣,激動地瞪著他,久久無法言語,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天王蓋地虎?” 杜赫一臉茫然:“……???” 盛舒煊面色隱隱發黑。 傅清揚皺起眉毛:“你不知道下面一句話?” 杜赫搖了搖頭。 傅清揚失望地嘟囔:“那你怎么知道我豎起中指是在鄙視你?” 杜赫咳了一聲,嘆氣道:“我不知道你豎著蟹足是在鄙視,但我能看得懂你的表情……” 原來不是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