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崇側身，成蕓進屋?！安軇P在停車，應該很快也來了?！?/br>
    “他直接就走了?！崩钤瞥缫贿呎f，一邊彎腰，從門口的鞋柜里取出一雙棉拖鞋?！翱禳c換上鞋，一層潮氣重，涼?！?/br>
    “走？”成蕓頓了頓，“他不吃飯么？”

    “公司那邊還有點事，他就不一起吃了，改天再來?！?/br>
    成蕓點頭，把鞋接過，“我自己來吧?！崩钤瞥缢砷_手，看著成蕓換好鞋。

    “這身上怎么臟兮兮的?！崩钤瞥绨欀颊f，“這哪是休假去了，你挖煤去了吧?！?/br>
    “挖煤我就去山西了，貴州有什么煤?！?/br>
    成蕓直起身，把風衣脫了，掛在門口。屋里隱約有點聲音，成蕓探身看了一眼，小聲對李云崇說：“都有誰??？”

    “郭佳兩口子?！崩钤瞥缯f。

    “兩口子？”成蕓頓了一下，看著李云崇說，“她丈夫也來了？”

    “嗯?！崩钤瞥缯f：“你先上樓，我讓紅姨把水都放好了，先洗個澡，然后下來吃飯?！?/br>
    成蕓說：“直接上去么，不太好吧，要不我先露個面？”

    “不用，反正都是些熟人，我跟他們聊聊就行了?！?/br>
    成蕓了然，穿著拖鞋上樓。

    二樓樓梯邊就是一間臥室，門口放著一個大型盆摘，盆摘被照顧得妥妥當當，未理會節氣，現在依舊繁茂。

    成蕓推開門，一個近六十歲的女人正坐在床邊疊衣服。聽見聲音，她轉過頭，看見成蕓的一刻笑了出來。

    “成小姐回來了?！彼穆曇粲悬c啞，比年紀更為蒼老。

    成蕓沖她笑笑，“紅姨?！?/br>
    紅姨名叫廖紅，老家在廣西。

    這女人稍稍有點可憐，無夫無子，一輩子沒有結婚。早年因為家里窮，就跑出來打工，三十多歲時來到李云崇家給李云崇的母親干活，因為脾氣對老夫人的胃口，一干就干了二十多年。雖然是個傭人，但家里人對她都很客氣，李云崇也喚她一聲紅姨。

    紅姨把手里的衣服放下，打開浴室門。

    “都已經準備好了，洗漱用品，毛巾，拖鞋，還有換洗的衣服?！?/br>
    “好的?！?/br>
    “那我就先出去了，你有事就喊我，我就在外面?！?/br>
    浴室很大，有一個大型按摩浴缸，此時放了大半的水，熱氣蒸騰。屋里太熱，成蕓很快地脫了衣服，先去淋浴間沖了一遍身子，就到浴缸里泡著。

    舟車勞頓，成蕓盡量提起精神，可熱氣熏得久了，還是有點犯迷糊。

    她從浴缸里出來，覺得自己再泡下去可能直接淹死了。

    換好衣服，吹干頭發，成蕓出屋。

    紅姨已經疊好衣服了。

    “成小姐喝口水吧?！奔t姨手邊就是成蕓的水杯，她拿起來喝了一口，說：“我下去了紅姨?！?/br>
    成蕓下樓時，隱約聽見李云崇在跟別人說話，具體談什么還不清楚。等到她進到大廳時，坐在沙發上的郭佳第一個看見她，眼睛一亮，“成蕓！”

    郭佳比成蕓大三歲，不過發福得較早，不到三十五雙下巴就已經十分明顯。

    李云崇背對成蕓坐在一個單人沙發上，聽見郭佳說話，也回過頭，“收拾好了？”

    “嗯?！背墒|笑著走過去，“對不住大伙啊，久等了，我剛那一身土的也不好上餐桌?！?/br>
    “什么話啊?！惫牙墒|坐過去，“我看看，沒事吧?！?/br>
    成蕓斜眼看了李云崇一眼，“我那一個小車禍你拿喇叭宣傳的？”

    李云崇淡笑不回話，郭佳拍了她一下，“怎么說呢，還不想告訴我啊?！?/br>
    “沒事就好，出門在外還是小心為好?！?/br>
    成蕓不是沒有注意到另外一側沙發上坐著個人，只是還沒來得開口，現在他說了話，成蕓也就順勢打招呼：“這位就是崔教授吧?！?/br>
    “哎？你們見過？”郭佳腦子有點糊涂，雖然她與成蕓關系很熟，但是崔利文一直忙工作，跟李云崇這邊并不熟，可今天感覺兩邊好像不是第一次見面。

    “一面之緣?！背墒|淡淡地說。

    李云崇在旁邊道：“之前我有事找崔醫生幫忙，我和成蕓請他吃了頓飯?！?/br>
    郭佳點頭，“想起來了，挺久了，瞧我這記性?！?/br>
    郭佳跟成蕓是好友。

    郭佳的母親跟李云崇的母親有私交，所以之前郭佳經常來李云崇家里，一來二去，跟李云崇沒怎么熟悉，倒是跟年紀相仿的成蕓熟了起來。她本來沒工作，在家賦閑，后來呆不住了，就在成蕓的公司里謀了個閑差，現在兩人還算是同事。

    李云崇又說：“崔教授現在是協和醫院的專家了吧，年紀輕輕，前途無量啊?！?/br>
    “哎呦李總可別這么叫我，現在這教授都是罵人的?！贝蘩耐嫘Φ?。

    成蕓坐在一邊聽著他們寒暄，并不多話。過了一會，郭佳在身邊一拍大腿，“得咧，人全乎了，咱們開飯吧！”她撐著腿站起來，腳上一麻還差點坐回去，成蕓扶她一下，郭佳笑著說：“瞅給我餓的?！?/br>
    來到餐廳，成蕓一見桌上的擺設，挑了挑眉。郭佳一邊入座一邊說：“怎么樣，專門定做的，純銅加厚火鍋?！?/br>
    火鍋很漂亮，冒著熱氣，底下是一塊薄薄的方臺。

    成蕓無意瞥向李云崇，李云崇已經入座。

    成蕓收回目光，坐了下來。

    桌上無酒，李云崇如非不得已，很少喝酒，也不喜歡成蕓喝。

    四個人圍著火鍋，邊吃邊聊。郭佳話多，一個勁地說，還問成蕓出去玩這一路碰到什么新鮮事沒。

    “沒什么新鮮的?！背墒|說。

    “貴州好玩么？”

    “不好玩?！?/br>
    “有什么景點么？”

    “沒什么?！?/br>
    “……”郭佳拿手戳成蕓，“就知道吃是不是?！?/br>
    恍然之間，成蕓覺得這段對話有點耳熟，等她開始回想的時候，遠比那一個短暫相遇多得多的記憶和畫面涌入腦海。

    成蕓的手微微一頓。

    她抬起頭，剛好看見李云崇正看著她。

    他坐在成蕓對面，中間隔著一個冒熱氣的火鍋。他的視線在熱氣中看不分明。

    李云崇已經放下筷子。

    他生活習慣很好，晚飯從來只吃七分飽。除了抽煙這一項，他的習慣好得幾乎可以寫成一本養生教科書?；疱伬镤塘瞬簧贃|西，可他只吃了點青菜，和兩個小燒餅。

    “吃吃吃，還怎么吃都不胖，人比人真是要氣死了?！惫言谝慌哉f。

    成蕓笑著，“我當然得吃，我這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了?！?/br>
    “巧了，我也是?！惫验L嘆一口氣，“本來想著減減肥的，結果肚子不爭氣，少吃一頓就心慌?！?/br>
    “你們女同志天天要減肥，這都容易減出毛病來?！贝蘩脑谝贿呎f，“最好的辦法就是學李總這樣，注意飲食平衡，定時定量，身體養好了，毛病自然也就少了?！?/br>
    “怎么，你嫌我胖??？”

    “冤枉，我什么時候嫌過你胖。我是讓你學學健康的生活方式?！?/br>
    “哎呦——”郭佳夸張地感慨說，“你先給我學學看啊。李總那什么精神，苦行僧都沒他定力強?！?/br>
    兩口子一唱一和，趁著他們耍嘴皮子，成蕓抓緊時間吃了幾口rou，那邊話音一落，她又放下筷子。

    一頓飯也沒談什么正事，就在這些瑣瑣碎碎的事情中結束了。

    飯后又閑聊的一會，郭佳和崔利文起身告辭。

    “改天我找你，咱們好好聊聊?！惫言陂T口拉住成蕓。

    “行啊，這周你哪天有空，給我電話?！背墒|說，正好旁邊兩個男人也在說話，成蕓轉頭說，“我請客?！?/br>
    郭佳拍拍她，跟崔利文走了。

    紅姨下樓收拾桌子，李云崇到茶幾邊泡茶。

    成蕓走過去，說：“怎么想起來找郭佳老公來?！?/br>
    李云崇熱了水，坐到沙發里休息?！芭銮闪?，醫生工作也忙啊，今天正好有空，就跟著郭佳一起過來了?！?/br>
    成蕓坐到他對面，沒有說話。

    茶泡好，李云崇給成蕓倒了半杯。

    成蕓不喜歡喝茶，苦不說，還燙?？衫钤瞥缦矚g，沒辦法，次次來都要喝。

    茶幾旁邊是個小小的香爐，此時里面沒有點香?？芍叭歼^的香粉還沒有清理，依舊可以聞到淡淡的味道。

    “你這出去一趟，可真是不讓人省心?！崩钤瞥绲卣f。

    成蕓垂眸，“不是什么大事?！?/br>
    “車都翻了?！崩钤瞥缑碱^微蹙，額上皺紋明顯?！斑€不是大事，那你告訴我什么是大事?！?/br>
    成蕓聳聳肩，“這不是回來了么?！?/br>
    “你玩也該有個限度?！?/br>
    成蕓拿起桌上的一個空杯子把玩起來。

    李云崇伸出手，指了指她，“以后記著，去哪晚上也不能開盤山路，碰著那些個不長眼的司機你都沒處喊冤去?！?/br>
    成蕓從桌上拿了塊點心吃，“知道了?！?/br>
    “今兒太晚了，你就住這吧，明天請個假，歇一天再上班?！崩钤瞥缯f。

    “明天再過來，我今天回家住?！?/br>
    “這么晚，別折騰了?！?/br>
    “我好多東西都不在這?！?/br>
    “我幫你拿來了?！崩钤瞥缰钢笜巧?，說：“都在二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