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喝了半杯，成蕓總算精神了一些。

    電話又來了。

    “成小姐，我們老板說了，如果您真的想要的話，兩萬五是最低了?！?/br>
    成蕓覺得搞笑，她咧著嘴，顧及對方面子，沒笑得太張揚。

    “啊，這樣啊……”成蕓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話。她能聽出售貨員有點緊張，可能是還沒賣過單件幾萬的東西。

    成蕓靠在背椅上，也懶得再講價了，說：“行吧，我要了?！?/br>
    售貨員一聽，馬上說：“那太好了，那不知道成小姐是打算匯款郵寄還是找人來店里提?！?/br>
    “匯款。不過啊，我先說好，你們給我郵東西，我拿到檢查好了之后，才能結全款?！?/br>
    “這……”

    “你也不能讓我直接給你兩萬多塊錢，那你們要給我亂郵呢?！?/br>
    “這肯定不會的?！?/br>
    “咱們兩邊各行個方便，你跟你老板說，行，就給我發賬號，不行就算了。你們要是怕給了東西拿不到錢，那我也不要了?！?/br>
    “……那我再問問吧?！?/br>
    電話又掛了。

    過了幾分鐘，成蕓又接到店家電話，來問成蕓地址。

    其實這東西要還是不要，都沒多大意義，成蕓買，純粹只是閑。

    她轉過頭，看向外面。一架飛機正準備起飛，在跑道上加速。

    這一趟出來，唯一能稱得上意義的，就那一個。

    只有那一個。

    下午三點，飛機準時起飛。

    成蕓看著窗外，感受著飛機加速帶來的壓力。

    終于，飛機離開地面，爬過云層，來到萬米高空。

    成蕓轉過頭，閉上眼。

    五點四十分，飛機落在首都國際機場。

    機艙門一開，還沒吹到風，成蕓就感覺到這天有點邪。她緊了緊衣服往外走，掏出手機。剛打開，叮叮咚咚的消息聲響起，下一秒，電話就擠進來了。

    “喂喂喂？成姐，你可回來啦！”

    成蕓把手機拿開一點，“剛落地?！?/br>
    “我已經到了，就在外面等著，您老人家直接來一號出口就行了?！?/br>
    從出口出去的一瞬，成蕓險些凍成棍。

    尤其是在大門的風口處，門一開，強風刮來，還夾著雪星，成蕓覺得自己渾身的皮都縮緊了。

    成蕓捂著臉，聽到一聲呼喊。

    “成姐——！這兒！”

    成蕓瞟了一眼，奔著一輛黑色轎車就過去了。

    車里溫度高，總算讓人舒服了一點。成蕓坐到副駕駛的位置，搓了搓手。

    這個口口聲聲喊成蕓“成姐”的人叫曹凱，別看喊她姐，其實年紀比成蕓大不少，這聲姐純粹是叫個面子話。曹凱今年四十一，勉強算是壯年，他是李云崇的得力部下，不僅工作，生活上走得也很近，李云崇很多事情都是他來處理。

    曹凱是土生土長北京人，嘴皮臉善，見人總是笑。剛過不惑，法令紋就深成兩條溝。

    “我還真擔心來著?！辈軇P發動車，“今兒晚報得是大雪，你瞅瞅這天沉的?！?/br>
    “你等久了吧?！?/br>
    “哪兒呀?！辈軇P搖頭，“沒多一會。今天李總在家設宴，給你接風?！?/br>
    成蕓笑，“接風？還是打個電話讓他們早點吃吧，等我們回去，別再餓死了?！?/br>
    六點多，天坑的北京城，車還沒出機場就堵上了。

    “不怕?！辈軇P轉身，從后座上拿東西。

    國有企業中層干部，肚子是一大特色。因為要夠東西，曹凱腹部還用了力，從成蕓的角度看，整一個扭了個兒的柚子，不忍直視。

    “來?！辈軇P總算夠到了?！包c心，你要餓了就先墊一墊?！?/br>
    成蕓接過點心，說：“你是不是又胖了?！?/br>
    “當然不是！”曹凱瞪著眼睛，把身上的安全帶拎起來給成蕓看，“主要是它勒著我，不方便?！?/br>
    成蕓從袋子里拿出一塊小面包，拆開了吃。

    “你老婆給你的減肥食譜你吃了么?！?/br>
    “吃了?！?/br>
    “就這效果？”

    “我在外面還吃別的啊?！?/br>
    “減肥食譜就是加餐唄?！?/br>
    “你可別跟我老婆說啊?！?/br>
    成蕓呵呵地笑。

    路上車太多，車像擠牙膏似地往前拱。

    “對了，我聽說怎么著，還出了點事啊?！辈軇P按開一點玻璃，點了一根煙。

    “嗯?！背墒|嘴里還塞著面包，“車刮了一下?！?/br>
    “你可不知道那天晚上啊?！辈軇P皺巴著臉，“李總幾個電話，我們這大晚上赴湯蹈火的，噼里啪啦地聯系人。所以說以后這種窮鄉僻壤的小地方就別去，尤其是晚上，這次是幸好沒事，萬一真有點什么事兒，那可屈死了啊?！?/br>
    成蕓吃面包，眼睛看向車外面。

    車堵了半個小時了，天已經黑透了。

    可視線里卻亮得很，路燈，車燈……尾氣順著打開的一絲玻璃縫飄進來……吸入鼻腔，一股子人間煙火。

    “沒什么，小事故?！背墒|把吃完的面包袋放回去，說：“是不是前幾天來人查了，誰來的?！?/br>
    曹凱眉頭微皺，不知道是因為聽見這個問題，還是煙熏的。

    “有一對老頭老太太，到公司退保。保單查不著，前臺就沒給退?！?/br>
    成蕓神色不變，“然后呢?！?/br>
    “后來他們找個了小報社，跟著來了一個實習記者?！辈軇P說到這，忍不住嗤笑，一臉地鄙夷?！耙菜麐屖莻€新記者，什么都不懂，跟著老頭老太太來秘密采訪，裝著是他們女兒。那前臺也是新人，就認死理，查不到保單就是不給退?！?/br>
    成蕓聽著，也掏出煙來?！叭缓竽?，前臺給他們看記錄了？”

    “沒?！辈軇P挑眉，“那當口上，正好李總開會出來?！辈軇P轉頭，眼睛微微一瞇起，“李總什么人，人一眼就看出來那是記者了?！?/br>
    “點透了？”

    “沒有，點什么?！辈軇P說，“他跟他們說前臺是個新人，系統用的還不熟練，回頭他會親自處理。那記者也是想出名想瘋了，還專門上保監局舉報去了。屁的東西都沒有，她能舉報出什么來啊。人家保監局都沒怎么搭理她，這事就算拉倒了?！?/br>
    “保單呢？”

    曹凱看著前面塞得慢慢的車道，淡淡地說：“當然是找到了?！?/br>
    成蕓笑，“找到就好?！?/br>
    曹凱的手機鈴響起，他把煙掐了，接電話。

    “哎，李總?！?/br>
    成蕓眉尖不由自主地一動。

    “還得一會兒，這機場高速又便秘了。成姐說要不你們先吃吧?！?/br>
    “啊，那也行，我們盡快了?！?/br>
    談話很短，曹凱放下電話，說：“說等。這接風接風的，你不去人家根本不開席?！?/br>
    李云崇的住處離首都機場很近，如果不堵車的話，二三十分鐘就到了?？蛇@一堵，足足開了一個半小時。

    “可算是到了?！辈軇P這車開得額頭都冒汗了，車里空調也關了?！鞍踩瓦_，你趕緊去吧。這外面可冷了，你別耽擱?！?/br>
    “嗯?！?/br>
    曹凱把車停在李云崇家門口，成蕓下車。

    寒風刺骨。

    李云崇的院子里種了不少樹，有松有柏，這個季節仍能見點綠，十分不易。

    她按響門鈴。

    門前的臺階打掃得很干凈，頭頂是一直亮著的門燈。不晃眼，嫩黃的色調。

    成蕓呼出一口氣，面前是白白的霧。

    門打開，李云崇親自來開門。

    成蕓抬頭，忽然感覺額頭涼了一下。

    開始下雪了。

    第二十六章

    暖氣空調加上地熱，屋里的熱乎氣一瞬間把風雪推遠。

    李云崇穿著一身居家衣服，站在玄關處，笑盈盈地看著成蕓。

    “回來了？”

    “嗯?！?/br>
    “快進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