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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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手沉默著將馬牽到燕脂面前,一拍馬頭,馬便屈腿跪下,悶聲說道:“娘娘,請?!?/br> 燕脂未動。 她心知皇甫放存了誘敵之意,前來營救的人馬自然會把注意力放在皇甫放身上。巧手若帶她逃脫出去,他縱使失手被擒,也有談判的籌碼。只是,她若跟了巧手走,奴才是不會擅自替主子下決定的。她卻不愛這種生死事先控于他手的感覺。 她淡淡開口,“皇甫放,我跟你走?!?/br> 皇甫放一怔,細細一想便明白過來,搖頭笑道:“你放心,若事真不可為,巧手絕不會傷你性命?!?/br> 他一提韁繩,身下烏云蓋雪一聲長嘶,前蹄高高揚起。 前方小樹林中突然傳出數聲凄厲的長鳴,一只兀鷲似烏云飛快的掠了過來,在他們頭頂上方盤旋不去。 巧手一聲長嘯。它依舊在云間盤旋,哀叫不絕,凄厲異常。 皇甫放三人同時向云間望去,面色各異。水湄眼里已有淚,“小山……定是死了……” 巧手怒視她一眼,飛快的將燕脂抱上馬背。 皇甫放拍拍身下躁動的馬背,嘆道:“來不及了,竟是這般快?!兵P眼望向燕脂,“皇后心心念念的救兵來了,要不要賭一把……來人是誰呢?” 晏宴紫端坐馬背,破云槍提在手中。身后百名鐵甲,雁形排列,與皇甫放數丈對峙。 皇甫放懶洋洋一笑,“上將軍好久不見?!?/br> 晏宴紫眼中星芒一綻,沉聲道:“王爺安好,燕某兵甲在身,不能全禮?!?/br> 皇甫放一嘆,“上次喝酒還是五年前,你我聯手打破羌狄。放當日醉言:若有機會,定與將軍破云槍一戰?!?/br> 晏宴紫默然,手向后一伸,早有兵士將酒囊奉上。他仰脖灌了幾口,將酒囊扔過,說道:“今日之后,想與王爺一同喝酒便再無機會?!?/br> 皇甫放大笑數聲,酒如白練,傾入口中。半晌,長袖一拭唇瓣,酒囊拋下,“嗆——”一聲龍吟,寶劍橫在手中,眼神驟然亮起,似千萬星辰同時點綴蒼穹,“燕將軍,請!” 晏宴紫緩緩橫槍身前。 兩人同時打馬,平地卷起兩道狂風。 長劍輕靈迅疾,飄忽不定;銀槍大開大合,縱橫捭闔。雖只兩人,卻有沙場上兩軍對壘的殺伐慘烈之氣。 燕脂凝神望著場內,只片刻心中便有了疑惑?;矢Ψ挪皇堑膶κ?,為何還敢單槍匹馬,正面挑戰? 她望著爹爹,心中忽喜忽憂。只覺爹爹這兩日鬢發便白了許多,終是為了她的緣故。 雙手雙腳軟的厲害,只能在馬上強自坐著。只這幾步,倒成了咫尺天涯。心中閃過模模糊糊的念頭,幸好來的是爹爹,若是讓皇甫覺看到自己這般狼狽,卻是萬般不愿。 她這廂心神難定,那廂勝負已分。 晏宴紫手中破云槍于打馬錯身之際,閃電般從腋下反刺,正中皇甫放左肩。 他在馬上晃了一晃,反手握住槍身,慢慢拔出,血色迅速泅漫白裳。唇畔仍有散漫笑意,緩緩說道:“我輸了?!?/br> 晏宴紫的臉卻凝重起來,虎眸望著他,風云幾變,開口說道:“王爺這是為何?” 皇甫放的武功不弱,方才那一槍他可以全身而退。 皇甫放揮退水湄,自己伸手點了幾處xue道,悠悠說道:“當年蘇木爾狼騎突襲,我被困黑水,三百親兵一個接一個倒下。蘇木爾揮刀砍下之際,將軍也是這般一槍飛來,蘇木爾力斃馬下。將軍實為放生平最為尊敬之人。放敬重將軍,自不會為難將軍家人,將軍可信?” 晏宴紫雙目也漸漸柔和,“王爺為人燕某也是極為敬重的。不若王爺隨燕某回去,請皇上徹查此事,還王爺一個清白?!?/br> 皇甫放苦笑,“放雖不愿同室cao戈,卻生性懶散,學不得大哥,只想回轉北疆,做個閑散王爺?!?/br> 晏宴紫略一沉吟,“好!燕某此行只為找回小女,王爺速速離去吧!” 皇甫放目露感激,拱手之后,翻身下馬,廣袖覆了手上,親自攙燕脂下馬。 燕脂自己下馬卻是不成,只得扶了他的手,只覺細細的熱流從指掌交接之處傳過,身上疲軟之態去了大半。不由停下,狐疑的望他一眼。 皇甫放眉眼溫潤,緩緩一笑,“皇后娘娘請?!?/br> 許是受了傷,他的臉色略微蒼白,神情依舊自若,這一笑,眼角便斜斜飛起,依約幾分熟悉。 燕脂別過臉,見爹爹已下了馬,大步走來,眼圈一紅,幾乎忘了他的依仗,步履匆匆,幾乎要小跑起來。 皇甫放突然撤手,燕脂只覺全身的力氣潮水般勇退,人直直撲倒,驚呼一聲,“爹爹!”晏宴紫已到近前,忙飛身一攬。 燕脂撲倒在他懷中,他還未松氣,一只美若優曇的手已在他眼前綻放幻滅。 修長的中指在他胸前輕輕一點。 他只能驚怒的睜大雙眼,看著皇甫放從他懷中摸走令牌,抱走淚流滿面的女兒,臨上馬時復雜一眼,輕輕一句“對不起?!?/br> 皇甫放縱馬疾馳。 兩旁的樹林飛一般掠過,燕脂被他縛在身后,五臟六腑翻過來覆過去,一口一口嘔出的全是黃水。身體百般苦楚,也壓不住心中陡然生出的恨意。 從未這樣恨過,恨得骨子里的血都沸騰起來。 爹爹…… 模糊中被他反抱到胸前,隔著厚重的衣衫心跳一聲聲震破耳膜,她幾乎將銀牙咬碎。 從事先預設的地點換好馬匹,片刻不停。偶有關卡攔截,皇甫放亮一亮腰牌,便無人敢截。 他們雙人單騎成幾字行走,漸漸步入了深山區。 皇甫放將馬兒放跑,自己負著燕脂又在山中斗轉半天,最后在半山腰上移動一塊巨石,現出一個山洞。 里面竟是異常寬敞,被褥事物都有?;矢Ψ艑⒀嘀旁诶瞧と熳由?,自己徑去一旁處理傷口。 他氣息紊亂,眼里已有疲倦之意。用牙齒和右手打好繃帶,抬頭之際,發現燕脂已坐起來,正對上她冷幽幽一雙黑眸。 他一愣,隨即自嘲一笑,“恨我吧……連我自己都覺得我不是東西?!?/br> 燕脂沉默著閉上雙眼。 良久方才聽到他的聲音,“燕將軍……是真丈夫……那一指只會使他暫時昏迷,”他的聲音漸漸清晰,隱隱若玉石相撞,“我一定要回北疆,燕脂,我不能放你走!” 作者有話要說:同學小聚,晚了點,嘻嘻。 柳柳還是很乖的吧,親們鼓勵一下吧! 看文時左上角有“收藏本章節”點一下吧,拜托拜托! 有鼓勵才有動力,下一章咱們的男配便華麗麗登場哩! ☆、53葉紫 良久方才聽到他的聲音,“燕將軍……是真丈夫……那一指只會使他暫時昏迷,”他的聲音漸漸清晰,隱隱若玉石相撞,“我一定要回北疆,燕脂,我不能放你走!”。 燕脂再睜眼時,卻是皇甫放低低咳了一聲。 他俯身將饅頭和清水放到她面前,頰上有不正常的潮紅,聲音還是清淡的,“醒了嗎?吃點東西?!?/br> 他發燒了,燕脂不動聲色的看著他。爹爹那一槍幾乎將他肩胛對穿,不曾醫治,不得休養,炎癥勢必會引起來勢洶洶的高燒。 或許,這是她可以把握的唯一機會,只要她能除了身上毒素。 皇甫放將自己的床安置在了洞xue的另一面,遠離了她。墊著細細的茸草和厚厚的狼皮褥子。他半躺在上面,長腿疊起,即便這般狼狽,他的舉動依舊有自然天成的韻味,黑眸愜意的看著她。 燕脂吃得很慢,一口一口細細嚼著。干巴的饅頭嚼久了便有一股惡心的甜糯味,幾乎咽一口便要停一停。 皇甫放看著她,本以為下一刻她便會把饅頭扔掉,她吃得也太痛苦了些。漸漸的他的眼里便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一個饅頭已是沒了。 燕脂喝了幾口清水,又浸了一條帕子,擦擦手臉,接著便側身躺下,自始至終沒有抬眼瞧過皇甫放。 皇甫放不由低低笑了起來。 看著她傾斜于枕的長發,不由稍稍出了神,“……你與止殤還真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你可知止殤在北疆大大有名?鐵勒軍中現在都流傳一句‘寧見閻羅,不遇止殤’,玄鐵劍下,幾無一合之眾……” 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燕脂幾乎屏息等著。他卻是不再開口,只有時斷時續的呼吸聲。燕脂霍的轉過身去,正對上他笑意盈盈的雙眸,明明白白的戲謔。 燕脂深呼吸,強迫自己閉上了眼。 皇甫放一聲輕笑,“惱了?罷了罷了,反正債欠得多了,也不差這一出。只不過我出來時卻是聽聞止殤受傷了呢。也不知道旁人關不關心?!?/br> 燕脂閉目不答。這紈绔王爺真真可惡,只怪自己當時多管閑事,到如今自食惡果,悔也晚矣。 皇甫放看著她長長的睫毛蝶翼般輕顫,呼吸略略急促,自是猜到她強自壓抑,輕輕笑道:“無妨的,只傷在了左肩。說來他這傷也有蹊蹺,據說是個女jian細傷的。止殤把人關在軍法處,審了兩天兩夜。出來后,脾氣大得嚇人,嘴唇上好大一條口子……” 他的聲音徐徐緩緩,娓娓動人。不知什么時候,洞里最后一絲光線悄然逝去。燕脂慢慢放松了身體,隨著他的講述或驚或喜,或氣惱或深思。 宮里只會收到止殤的戰報,皇甫放偏講止殤日常的一些小事,口齒又好,燕脂一時只望他多講一些。 說道止殤設伏兵取得黑水河大捷時,皇甫放的聲音已是微微沙啞,往往要斷一會方接著講,到最后思路便連不上。這樣反復一兩次,燕脂便聽到他嘟囔一句,含糊說道:“……改日再講……你先休息……到了函谷關便……” 燕脂在黑暗中睜大眼睛,心里默默數著他呼吸的頻率。半個時辰后,她輕輕從床上坐了起來。 手腳還是很軟,從骨子里透出的無力。她體內確實有兩種藥力相沖相克,但此刻相安無事,卻是有人暗中用藥壓制調和之故。只要解了這壓制,她或許會痛苦些,卻也不會如現在這般無力。 幾乎剛伸出手,便感覺到他體內的高溫。手頓了頓,緩緩伸向腰間。 他的腰間系著一個雙魚銀袋,她親眼見到他從里面拿過丹藥。手指已經觸到銀袋上雙線的云紋,他卻突然翻轉一□子。 燕脂立刻便屏住呼吸。 他似乎很痛苦,牙關咯咯輕響,偶爾還有輕輕囈語,沒有轉醒的跡象。 燕脂又等了片刻,方才一點一點將銀袋從他身下拉出來,一口氣剛剛吐出,一只大手猛地扼住她的手腕,一道懶散帶著倨傲的聲音響起,“瞧瞧我捉住了什么?” 燕脂臉一冷,手猛地一摜。 他卻是攥的死緊,喑喑啞啞的笑起來,“君子不欺暗室,卻是不怕美人來欺的……” 這般的輕佻,燕脂又羞又怒,險些跌坐在地。他卻是沒了動作,黑暗中只聽到粗重的喘息。 他慢慢放開了手,嗓音沙啞,蘊了幾分冷冽,“息了你的念頭。即便你能從這里出去,外面還有幾百只野狼等著你?!?/br> 雪天饑餓的野狼,連獵物的骨rou都會一點一點嚼碎。燕脂的嘴角現出一絲冷笑,只是野狼……也未必會比人可怕。 即便在黑暗中,她依然能感覺他灼熱的氣息,全然不同白日的溫然淡雅。野蠻,淡淡的血腥氣。 皇甫放煩躁的捶捶頭,嘟囔了一句。她一愣。他卻是惱了,聲音猛地揚起。這一句燕脂卻是聽清楚了。 他說,把袋子里的藥拿出來。 燕脂只沉默了片刻,便慢慢將那錦囊解開。里面有一小巧的浮雕翡翠玉盒,甫一揭開,便是藥香繚繞。格子里,有七八枚丹藥。 只是……沒有一枚是她要的。燕脂眼底現出陰霾,將玉盒放到皇甫放身邊,自己就欲轉身。 皇甫放又抓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