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嚴氏和沈汶都笑,嚴三夫人解釋說:“他那次聽我家仆人說他們天天跟著我父兄走東闖西,府里光馬車就有三十幾輛,他就動了心!” 見沈汶笑著搖頭,嚴三夫人堅持道:“是真的呀,我爹給我的嫁妝里有五輛馬車和拉車的馬匹,我還納悶呢,干嗎給我這些東西?后來我娘才說是你三叔父暗示啦,要幾輛馬車日后可以與我到處走走。什么呀!就是他想到處走,拿我當借口!”嚴三夫人氣憤地再揮手帕。 沈汶和嚴氏又笑了,沈汶又問:“若建這個酒窖,開始時大概要長時間住在那里,三叔母可是要經?;丶??” 原來一直面帶笑容的嚴三夫人頭一次顯出了些尷尬的樣子。 嚴氏替嚴三夫人小聲回答說:“這個,我三叔母不?;厝?,倒是好事。我祖母……” 沈汶心思多么快,一下就明白了:雖然嚴三堅持己議,娶到了嚴三夫人,可他的母親肯定不喜歡這個釀酒世家出身的商家女。嚴三夫婦這么長年在外漂著,何嘗不是一種回避? 汶行忙禮道:“那一切就拜托三叔母了。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攪三叔母和二嫂嘮家常了。哦,三叔母,這個方子可不能說是我給的呀,三叔問起,要說是二嫂的。哪怕六年后,也不要提我的名字?!?/br> 嚴三夫人有些不解,嚴氏搖她的胳膊:“三叔母,我這位小姑就怕人家說她會算計,日后夫君可會不喜的!” 嚴三夫人恍然道:“是呀!可是我看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是個貴婦的樣子,肯定是有好姻緣的!” 沈汶假裝捂臉說:“三叔母,就知道打趣我!”又問了嚴三夫人住的地方,知道就是在嚴宅,就告辭,帶著蘇婉娘離開了。 屋里嚴三夫人還有些不解,看著嚴氏說:“我怎么覺得這里面有些古怪……” 嚴氏緊拉了嚴三夫人的手說:“叔母,這些年,您最疼我?,F在,就算是幫我這個忙,把這個酒窖建好。只記著,這個法子是古傳秘技,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去打造那些釀酒器皿時,都要在不同的地方,造不同的部件,然后組在一起?!?/br> 嚴三夫人笑了:“你也是個算計的!難得你夫君這么不在意。好吧,為了能讓你去邊關與夫君團圓,我自然是會好好助你的?!?/br> 嚴氏終于高興地依靠著嚴三夫人說:“多謝叔母了,若不是叔母這么多年教導我,我怎么能得了這么好的姻緣?叔母再幫我這次,我就能與夫君天長地久了?!?/br> 嚴三夫人覺得不建酒窖嚴氏就無法去邊關這個借口有些牽強,可當事人就這么咬定了,看來是嚴氏想幫鎮北侯府這么一把,才能堂皇地離開去找夫君吧。 嚴三夫人小聲說:“其實,你夫君離開后,你就托病回娘家,然后從娘家再去邊關也行。我今天看你婆婆,一副心虛的樣子,想來也不會攔著你……” 嚴氏可以想象楊氏如果現在聽到了這話,不知要多添幾許白發,忙苦笑著挽著嚴三夫人的手臂:“叔母!等酒窖建了,我才能那么干?!?/br> 嚴三夫人扁了下嘴,可沒再說什么。 當夜,沈汶去了張允銘的院子,屋子燈火大亮著,沈汶敲了下門,里面張允銘大喊“進來吧”,沈汶推門進去,見張允銘和張允錚正抬著一架巨大的八寶架去擋住密室墻壁。 她經常來,也算是熟客了,徑直到桌邊去研墨。張允銘一邊擺放家具一邊說:“里面都弄好了,你要是進去就自己進去?!?/br> 沈汶說:“我今天不干活,是為了談酒窖的事?!彼峁P畫圖,耳邊聽張允錚對張允銘斥責著:“你看!讓你好好量,你不聽,看看!這過了線了,一會兒另一截就嵌不進去了!” 張允銘說:“那我們去鋸另一邊?!?/br> 張允錚憤怒的聲音:“怎么鋸?那邊是一片板子!只能放平這邊把這些邊角鋸下來一分!” 張允銘:“好吧好吧……” 張允錚:“什么好吧?!這次我來干!你這個笨蛋!” 張允銘:“誰笨?!我是你哥你懂不懂?!要尊敬兄長!” 張允錚:“想打架?!”…… 沈汶在他們的爭吵中畫了一幅地圖還寫了地址,高聲說道:“我二嫂的三叔母會釀酒,她和夫君昨天進京了。這是他們住的地方,你們的人可以過去洽談有關事宜,這是酒窖的地點和通往那里的詳細地圖?!?/br> 張允銘問道:“那個地方偏僻?” 沈汶點頭:“快入山區了,但是一定要選那里。哦,既然要建酒窖,你們的人可以在旁邊再建一個燒那些酒罐水缸的粗瓦窯,也不是那么講究,該很容易?!?/br> 張允錚因為沈汶進來沒有和他打招呼,氣就不順,皺著眉問:“為什么要建在那里?” 沈汶用一副對小朋友的耐心口吻回答:“因為你父親會在離那里不過百里的地方陷入北戎重圍,戰死沙場,你們要是選錯了地方,可別說是我的錯哦?!?/br> 兄弟兩個同時放下家具,走了過來。沈汶拍拍手說:“今天我得趕快回去,下次見!”說完就溜了出去。 張允銘拿起沈汶畫的圖看,對張允錚說:“這山脈的名字我讀過,可這個地方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br> 張允錚指著一角的湖泊說:“看,這是梁湖,她果然是準備劫了糧食從湖上運到這里上岸,再運到酒窖?!?/br> 張允銘點頭:“這樣的話,酒窖就得配備車馬?!彼麌@氣:“這只小胖鴨真狠,把那話一放,別說我們家富裕,就是不富裕,此時傾家蕩產也得把這酒窖給她建起來。這是什么心機??!” 張允錚咬牙說:“那個小鬼頭!滿心就知道耍人!” 張允銘斜眼看張允錚:“你可離她遠些吧!日后找人還是要找娘那樣的,溫柔賢惠……” 張允錚打斷:“你少管!你才大幾歲,就來教訓我?!” 張允銘把地圖折起來往懷里放,嘴里說:“大幾歲?大幾歲都算數!你個愣頭愣腦的,別掉井里!” 張允錚哼聲:“誰會那么傻?” 張允銘歪脖子:“我看你就會!那果干和衣料……” 張允錚揮拳,張允銘早就預料到了,閃開,兩個人在屋里左竄右避,滅了燈,一路回府。 到了府中,張允銘就讓人去找宋遙,說如果睡了也要給叫起來,可宋遙還沒睡,正和平遠侯聊天,小廝說讓兩個人都過去。 他們到了正廳,張允銘將地圖拿了出來,遞給了平遠侯,說道:“這是酒窖的地點,旁邊還要建個燒酒罐水缸的窯。釀酒的人進京了,我們的人要盡快去談?!?/br> 平遠侯接過來,皺眉看了會兒,遞給宋遙說:“這片山區我知道,他怎么選了這么個沒村沒落的地方?” 張允銘遲疑了一下說:“她說……父親會在那地點百里內戰死……” 宋遙接了圖,一聽此言,馬上起身到了案前,將圖平放了,仔細看,一邊說:“將軍,請給我這個地區的大圖?!?/br> 平遠侯站起,到了一個架子前,手一拉,架子無聲地打開,露出里面墻壁上的一個密門。張允銘和張允錚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讀出了對方的意思:看看人家做出來的東西! 平遠侯拿出了一卷大幅的地圖,在案子上打開,用鎮紙壓了邊角。張允銘和張允錚圍上去,宋遙嘆息道:“這人給你們的圖,畫得這么準!你們看,他畫的是這個地區,這些山脈的走向,這條河,這湖……可他畫得更細,這些曲折的路,這大圖上沒有?!?/br> 張允銘和張允錚是看著沈汶當場畫的,此時又對視了一下,眼里難掩驚悚。 平遠侯皺眉看著大圖,問道:“你們再說說,那人說我是怎么死的?” 張允銘仔細回想著那次沈汶說過的具體詳情,慢慢地說:“她說,北戎號稱百萬大軍,可實數五十萬人壓境,沈家軍全軍覆滅,鎮北侯和沈大公子二公子都戰死了。北戎長驅直入,父親請兵?;噬蠝柿?,可沒有軍需,母親賣了家產嫁妝,為父親置辦糧草武器。父親帶了兩萬多人去抗敵。與北戎遭遇時,陷入了重圍,死在了戰場上?!?/br> 平遠侯看著圖慢慢地點頭,說道:“我真的開始相信他了?!?/br> 宋遙手有些顫抖,指著圖上的山區說:“將軍肯定是為了趕到那里去?!?/br> 張允錚有些焦躁地問:“為什么?!” 宋遙指著地圖解釋:“若是北戎真的過來了,這片山區是最后能抵擋他們的屏障。過了這里,就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北戎的騎兵無人能敵,可直取京城。將軍肯定是為了趕到那邊山里,利用山地阻止北戎,但是沒有來得及,到了那里時,遇到了從山中出來的北戎大軍,馬上被包圍了?!?/br> 張允錚憤怒地說:“我敢肯定,太子延誤了軍機!” 宋遙咬牙道:“否則夫人也不用傾盡家私來支持將軍出征!jian人誤國??!”他一向表情溫和的臉變得扭曲,青筋都爆出來了。 張允銘對平遠侯說:“爹,我去親自安排有關這個酒窖的事?!?/br> 宋遙說:“我與大公子一起去?!?/br> 平遠侯點頭:“好,你正好也熟悉一下那邊的地形??磥?,那人的意思是,那邊還是要打一仗?!?/br> 宋遙也點頭說:“這說明,邊關不會攔住所有的北戎?!?/br> 張允銘脫口道:“難道沈家軍還會被殲滅?” 平遠侯搖頭:“不見得。他許是不想讓沈家軍傷亡太重,所以讓北戎入境?” 宋遙吸氣:“那也太狠了!” 張允錚皺眉說:“怎么狠?她這么做肯定有道理!” 宋遙說:“他可是讓你爹去迎敵呀!” 張允錚堅定地說:“她既然護著沈家軍,肯定也會護著我爹的!不然她為何要建這個酒窖?!” 平遠侯挺胸說:“我可不用什么人護著!迎敵也沒什么,我好久沒打仗了,很想再上戰場。武將嘛,自然是要馬革……” 張允銘打斷平遠侯的抒情道:“我明天就去與釀酒的人見面!” 宋遙搖頭:“還是我出面?!?/br> 張允銘說:“也好。問清釀酒要的東西,而且這地方,肯定得蓋房挖窖,準備車馬?!?/br> 宋遙嗯聲:“和嚴家的人談后,就能出個單子?!?/br> 張允錚郁悶地對張允銘說:“你走了,那邊密室的家具還沒有弄完呢?!?/br> 張允銘對著平遠侯剛剛拉開的架子使了下眼色,說道:“你讓爹幫你?!?/br> 平遠侯問:“你們在折騰什么?” 張允銘說:“在我買的院子里弄個密室,那個小……那個人有時要過去干點兒事?,F在墻砌好了,可外面的家具總不對尺寸?!?/br> 平遠侯皺眉:“這事這么機密?為何不先問問我?你們怎么能隨便請人砌墻?!” 張允銘忙說:“墻是我們砌的……”張允錚哼聲,張允銘改口指張允錚:“是他砌的……” 平遠侯看著張允錚笑起來:“你小子砌墻?” 張允錚不高興地瞪眼:“笑什么?!我一學就會了,也不是難事!找人來做我不還得殺了他?” 平遠侯嘲笑了:“學了砌墻,那你接著學打家具得了!” 張允銘忙說:“家具是給了尺寸,讓娘找人打的,可是運過去了,尺寸不對,我們還得鋸……” 這次連宋遙也笑了:“兩位公子,隔行如隔山,哪有那么容易的?我帶人去看看吧?!?/br> 張允錚說:“不行,她說只能我們來建,不讓別人去?!?/br> 宋遙指著那邊的密門說:“人是給將軍做東西的,都多少年了,肯定可靠?!?/br> 張允錚還是很固執,搖頭道:“她說至關我們日后的生死,我也不想讓外人去?!?/br> 平遠侯點頭:“既然這樣,那你就再去量一下,這次,把尺寸給宋夫子,再打一套家具?!?/br> 宋遙說:“也好。這有密室的家具和平常的是不同的,有些地方要留空擋?!?/br> 張允錚哦了一聲:“難怪我們的家具總安不進去!” 平遠侯和宋遙又都忍不住笑了,宋遙對張允錚說:“你放心吧,這次打出來的肯定就行了?!?/br> 張允錚只好點頭同意了,張允銘拉著他向平遠侯道了晚安,才退了。 次日后,嚴府在京的嚴宅,就有人前來拜訪嚴三夫婦,兩方相談合辦酒窖的事,將金錢和行動步驟都定了,悄悄地各自去準備。嚴三夫婦啟程回家,張允銘和宋遙離京,張允錚將不合適的家具運走,天天等著新家具。 進了六月,沈堅將沈卓沈湘與沈汶都邀到院子里,算是臨行前叮囑下弟妹。把事情都講了,沈湘先走,沈卓和沈汶留在了后面,嚴氏送沈湘到了院門處,留在了那里,與幾個丫鬟說笑。 沈堅見狀,才將屋門也掩上,轉身說:“小妹,我讓祖母聽你的,她答應了?!?/br> 沈汶知道沈堅畢竟是家中最大的男子了,他出面對祖母說,遠比自己有說服力,忙甜甜地謝了沈堅:“二哥就是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