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節
摩羯垂下靡靡長睫,嘴角微微翹起,似是愉悅,但肌膚間少了一層正常的血色,顯得蒼白異常,這種鮮明而妖詭的對比,令他像一只失去了人性卻依舊優雅動人的吸血鬼。 多么熟悉又令人懷念的一幕啊……真沒想到,在十幾年后,他還有機會再重溫一遍當初的情景啊…… 那跛腳的少年退去后,然后是走路有點偏側的中年人,他的一只手臂衣管隨風飄蕩,空落落地,卻原來是缺了一只胳膊,他一臉兇氣,一邊重重踏步而來,一邊取出腰上的長棍子…… 就這樣,一個接著一個,虞子嬰偶爾抬眸,看著*面帶諷刺,桃腮帶笑,仿佛是一個滿身惡孽的惡魔之子,被束縛困綁在祭木之上,經受著光明的伐戮與踐踏。 他被人用棒打、用陶罐摔砸、被拳打腳踢,她知道*一身內力深厚,像這種普通百姓的攻擊根本就傷不了他分毫,只是她很意外,他怎么會愿意站在那里,任這些在他眼里渺小而卑賤的流民打罵。 拿虞子嬰而說,若她遇到這種情形,隨便一個轉念便有十條計謀讓自己逃脫這種挨打的命運,比如她可以拿小狼國借勢來威脅他們,或者她也可以拿一些讓流民們感興趣的秘密來交換,亦或者拿一些實用的財物或食物投誠等等,這每一樣都能夠讓這群流民他們投鼠技器。 畢竟比起心機深沉的人,這一群流民根本就不具備玩弄智謀的能力。 他們的想法一般很簡單粗暴,要求也簡單明了,就如同他們現在的做法一樣。 但是……他為什么要逆來順受? 這……好像哪里出了一點問題,而她暫時沒有打出問題的關鍵樞紐。 虞子嬰細致地觀察著*,她此時的目光就像一個微型放大鏡,將*的一切無限放大,用一種嚴肅認真的科研在態度進行剖析分解。 他的神色有一些不對勁,既不像玩世不恭的輕桃隨意,亦沒有被人毆打的憤怒冷意,反而像一個無力反抗之人,面色空洞而蒼白,整個人似墮入深淵一般失去了顏色,唯有從薄紗內隱約透出的雙唇帶著一種妖異的腥紅,就像邪惡的靈魂,沖出了軀殼的廢墟,準備開始一場神圣的血祭。 他眸色深邃如不斷循環的黑色漩渦,最深處流動著一種不知從何而起刻骨的痛苦與絕望,譏誚的憤恨與悲涼。 這種感覺很淡,很飄渺,若非虞子嬰感識很強大,或許只觀察于表面,而無法探識于其更深層的部分。 ……他入戲還真快。 這時,摩羯像是感應到虞子嬰那專注凝疑的視線,他轉過頭看向了她,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 那一眼,他眼底的神色,令虞子嬰有了片刻怔忡,然后像發現了一件什么滑稽的秘密一樣,扭曲了表情。 這時,突然從人群之中跑出一個半邊臉帶著青胎記的年青人,他不知道從哪里撿來一塊質地堅硬的棱角尖銳的石塊,約成年男子兩個拳頭大小,高舉過頭,將尖銳的部分放在前,一臉憤恨殺意地朝著*沖去,他的目光如同火山的巖漿爆發,直接澆注在摩羯的腦袋上,明顯他的目標是讓他腦袋開花。 “妖女,去死吧——” 摩羯一動不動,風吹起他的臉上的面紗,似月光劃破夜的平靜,風劃過他的衣領,那流動的緋色衣裳,像被利刃割破那桃粉的肌膚,流瀉出來的濃稠血液。 哈喀微微一愣,看那帶著殺氣奔跑癲狂之人,無人注意下,笑瞇起了眼角,那皺起的眼尾線就像溝壑深邃的歹毒黑色濃汁。 倒是終于來了一出有趣的戲份。 “好像有些不太對勁??!”流民群中有人開始感到不安。 “糟了!是xx!上個月他婆娘被黑狼咬死后,他便有些瘋癲了!眼下,他怕是真的要殺人了!”有人驚呼道。 就在年青人奔跑而至時,一道黑色身影如閃電遽至,幾步助跑來到了摩羯面前,一只緊攥在摩羯的肩膀,另一只手倏地一伸,擋在他右側的太陽xue上。 噗哧——仿佛是預設好了的一樣,那尖銳的石頭果真毫無意外,高高舉起后便砸落向摩羯的右側太陽xue位上,只是,它并沒有直接刺入它想要抵達的深處,因為正好那石塊尖銳的部分被擋阻在一只白嫩的手背之上。 若問石頭砸rou和石頭刺rou哪一個更痛,答案是——rou最痛。 于是,當場便見了血。 “你——”那個握著石頭的青年整個人傻滯住了,他保持著刺入的姿勢,愕然地看著虞子嬰。 “你犯規了,這一下若傷在腦上,他必死無疑?!庇葑計肜渎暤?。 她動了動像被釘在石頭上那只受傷的手,那青年感受到一種利器刺入rou里攪動的詭異觸感,頓時寒毛齊唰唰地冒起,立即像受驚的鵪鶉一樣連忙松開石頭,慘叫兩聲連退了好幾步,唇色慘白。 而虞子嬰卻是一臉平靜,將直接刺進rou里的石頭噗哧一聲拔了出來,血花四濺,滴了一地的血,然后她將石頭隨意地扔到了地上。 那個青年看著虞子嬰那血rou模糊的手背,蠕動著干澀的嘴唇,一時心底不知道涌出了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只低聲地道了一句“動不起”,便飛快地跑走了。 而這個時候,摩羯那一動不動的身軀終于顫了一下,就像觸電了一般,先從手指尖有了感覺,然后電流流躥至全身,讓他仿佛從久違的噩夢之中懵懂醒來。 當他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事情后,又怔怔地看向虞子嬰受傷的那一只手,臉上竟露出一種怪異而扭曲的笑容,像是痛極了,又享受極了,變態而殘酷,憐愛又魔瘴。 虞子嬰蹙眉地掃向摩羯臉上的神情,深吸一口氣,強行忍住想將摩羯給一腳給踹飛的沖動。 ——剛才要不是她突然察覺到他好像哪里不對勁,險險地替他擋一下,他或許就直接就去見閻王了,現在他竟對她露出這種“在我的世界所有我看不懂的善意都是預兆著未來背叛的惡意”一樣的詭異笑容。 ——果然就不該指望著他懂得所謂感激。 不過,他剛才的情形好像犯病了一樣,變得十分脆弱! ——她必須將造成他發病的原因發掘出來,因為她終于找出他的一個致命弱點了! 由于虞子嬰的插手,并且由于一個破壞規矩的流民造成了重傷,關于這一點,剛才都被憤怒跟熱血激紅了眼睛的眾人,終于冷靜了許多。 于他們而言,虞子嬰的存在既尷尬又特殊。 眼見事情鬧成了這樣一副局面,哈喀覺得也差不多可以收幕了。 他對摩羯其實并沒有多大興趣,或者是說他對小狼國亦一樣沒有多大興趣,在他眼中的小狼國弱小得令人不屑一顧。 虞子嬰想要摩羯,給她就給她了,但他偏要故意為難,其目的當然是想整一整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姑娘,眼下見她也見了血,目的也達到了,再加上他也看夠了,便決定暫時收手。 “趕緊帶虞姑娘下去包扎吧,還有……這件事情就這樣算了,這個摩羯狼女雖然可惡,但畢竟一切的始作俑者乃小狼國的國君跟國師,她雖為虎作倀,但到底是一個女人,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只妄她以后能夠改過自新,所以大家……以后再加為難虞姑娘了?!惫λ聘械搅似v,揉了揉眉心,說完這一番話后,便揮揮手,拄著杖緩步地走開了。 一開始的激進派已經發泄過了,剩下了一部分多少屬于溫和派,如哈喀所言,摩羯再怎么樣也是一個嬌柔的女人,他們但凡有一點大男子氣概的人多少有點出不了手,特別是看著她毫無反擊地被一群男人輪番棍打時,尤其能夠觸發一些善良人的心靈。 所以,哈喀的話一出,大家經過剛才虞子嬰出手受傷一事,稍微有點底氣不足,到底也沒有再糾纏下去,只嘀咕不滿了幾句,不一會兒便郁郁地散了開去。 既然哈喀走了,那所謂替虞子嬰包扎的人選便只剩唯二會點醫術的小徒,等人群散得差不子了,虞子嬰與摩羯便被哈喀的小徒帶到一間家徒四壁得令人發指光溜溜的洞窟后,只道了一句“想必姑娘的醫術必遠勝小徒百倍,那包扎一事小徒便不在巫女面前獻丑了”,說完,小身板驕傲地一扭,便面色冷淡地直接走掉了。 ☆、第四十三章 禍妾 小徒一離開,摩羯突然便軟趴到了床上,墨長發絲披散如溪,潺潺蜿蜒,他半闔輕懶的長睫呼扇了幾下,耳邊掛著的面紗亦被他蹭滑掉了下來。 此時,他的衣破了,發亂了,整個人似一條無骨的軟皮美人蛇似地,瞧著他那一身慘不忍賭的模樣,虞子嬰猶豫了一下。 “你沒事吧?” 摩羯似累極了,十分遲緩地抬起眼皮,斜睨了她一眼,便軟軟地闔下眼簾。 “你是想我死啊……” 這一句如同曠婦幽怨至極的聲音夾帶著一股子不知道從哪里飄來的陰風,直吹得人毛骨悚然。 這一句“你是想我死”指的不僅是這一次,而是在更早之前,他們的再次相遇之時,虞子嬰那一閃而過的殺念…… 人,總是無法不去耿耿于懷一個想殺自己的人,哪怕是一個覺得什么都無所謂,獨孑一身游戲人間的人。 虞子嬰面色未變,卻沉默了片刻。 “那只是一個不曾付之于行動的岔念,你對人性的要求太過苛刻?!毖韵轮?,你心胸太狹窄了。 “苛刻?不,我只是對人性太過于了解了?!彼麨槭裁匆獙捜輨e人,這世上從來都是別人來寬容他慣了的。 “那么你就該了解,人,總會在某些時刻產生一些古怪又偏激的念頭,比如受了某種重大的刺激的時候?!?/br> 虞子嬰目光清澈平靜,講述時與其說是在解釋,不如說是在進行一場心理誘導。 *的確是一個心理有重大疾病的深井病患者,所以他會很樂意順著虞子嬰的理念話題接下去。 “你所謂的重大刺激……就是失去了聲音,失去了武功,身邊失去了所有親切依賴之人,孑然獨身一人變成冰塊飄流大海,是嗎?”*偏過身,支頤睇著虞子嬰,那一張算不得上絕美,卻別有成熟風味,似熟透的粉蜜桃溢出鮮嫩的汁兒般誘人。 “憑你的能力,應該已經查明了?!庇葑計肫降?,并不意外他會知道她發生的一切。 “所以因為這樣……我就應該毫無芥蒂地原諒你之前的一次古怪又偏激的念頭?”*低低一笑,那裊裊尾顫的笑意有一種變了味兒的毒狠。 虞子嬰瞥到了他眼底的陰鷙之色,卻半分不覺惶然,甚至主動靠近,她從兜里掏出一個法瑯藍漆金鏤藥盒子,坐在了*身旁:“難道像這種古怪又偏激的念頭,你就不曾對我有過?” 虞子嬰說完,目光一瞬不眨地盯著*,見控制不住這猝不及防的沖擊,微微一怔,眼底遽閃一絲莫名的異色后,瞬眼間又恢復了正常神色,就仿佛剛才虞子嬰看見的只是她的錯覺。 見*紅唇微張,似要開口,虞子嬰卻先一步截言:“你不需要跟我否認,因為目前而言,我對這個并不感興趣?!?/br> *水色瀲滟,似笑非笑地瞅著虞子嬰:“小乖,你太壞了~竟故意拿話來試探我呢~” 虞子嬰揭開藥盒,頓時一股清香的藥味兒混和著一種花香散溢出來,光憑氣味兒就能夠斷定是一種好藥,這是虞子嬰一直藏在內衣縫起的暗兜里,舞樂給她準備的外傷藥。 “除了這種讓你跟我都不太喜歡的話題,你就沒有別的話想講了嗎?”虞子嬰從藥盒內挖出珍珠大小的一塊透著碧綠色澤的藥膏,“啪嘰”一下拍在*的敞門大開的肩窩內。 原來剛才虞子嬰說話間,憶拽著他敞散的衣襟,朝下滑落撕開了他的衣裳,露出了一截香肩,頓時白的如雪,紅的如火,懾人目的鮮艷。 緋紅色的羅裙著身,紫魅色的絲帶腰間一系,頓顯那裊娜的身段,萬種風情盡生。烏黑的秀發用一條淡紫色的絲帶系起,幾絲秀發淘氣的垂落雙肩,將彈指可破的肌膚襯得更加湛白。 “主人,你怎么能如此……輕薄于奴家~奴家……以后怕是嫁不出去啦~”*感到肩部傳來的一陣冰冷之意,頓時雙眸顫動,似驚得能擰出一把水來,瑟瑟發抖,像一個被惡霸欺辱的良家女子。 “別動!”虞子嬰橫了他一眼,手中用力將膏藥融化后,十分隨意道:“那就嫁給我吧?!?/br> *一雙狹長上勾的眼眸媚意天生,他嬌羞紅了面頰,僵直著身了,卻怯怯含嗔帶幽地瞄了她一眼,期待又怕受傷害道:“主人身旁已美人環繞,若嫁于你,你許我一個什么位置呢?” 虞子嬰聞言,一邊搓著他肩上被人打出的瘀傷,一邊倒是神思游離,認真地考慮起來:“憑你的性子若當家作主,只怕是家財萬貫亦不夠揮霍,百畜不靈,還不如賞你個美妾,嬌寵任性,肆意妄為吧?!?/br> *深深地看著虞子嬰,本是一段玩笑話,但他卻驀地心中一揪,泛起了酸譏之意。 “為何不只許我一人?”他撇開虞子嬰的手,滑挪至她膝蓋上,她紅衣罩體,修長的玉頸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 他仰起一截美玉般頎白的脖子,紅唇微張,欲引人一親豐澤,這是一個從骨子里散發著妖媚的女人,似乎無時無刻都在引誘著男人,牽動著男人的神經。 “女人”?“誘惑男人”?—— 虞子嬰本被這欺近的馨香撲鼻惹得有些許恍神,但神智卻又在頃刻被這幾個詞給擊中,她視線放低,用一種十分糾結的眼神盯著*胸前的渾圓。 那玩意兒……竟比她的大了不知幾許。 呿! 于是,本來到嘴邊的“你這作派不當那妖魅霍亂的妖妾是可惜了”轉變成:“若只有你一人,那我騰蛇皇族豈不絕后了?” 此話一落,*迷瞪瞪地聽著,竟有些傻了。 “什、什么?”跟他在一起,騰蛇皇族怎么就絕后了? 虞子嬰正色道:“你知道……兩個女人,是生不出孩子的吧?” “呃?”*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虞子嬰這話的意思,頓時撫額放聲地笑了出來,整個人一花枝亂顫。 “是、是啊,呵呵呵~這女子跟女子亂了天倫,是該生不出孩子,哈哈哈哈……倒是奴家該謝謝……呵哈哈……謝謝主子憐惜,竟愿意亂了天倫,亦要與奴家一道……” 見*越說越離譜,越說越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虞子嬰當機立斷道:“你滿地打滾地笑,難道身上不痛了嗎?” *頓時嘎滯住了動作,剎那間便美人委屈含淚,眼眶泛紅地瞅著虞子嬰:“痛~” 活該!叫你一身細皮嫩rou地跑去挨打! “哪里痛?”虞子嬰涼涼道。 *將自個兒像擺盤的美食一樣躺直,任君采擷:“這哪兒哪兒都覺得痛,要不,小乖將我的衣服盡數褪去,給我吹吹,呵呵,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