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
“你這話什么意思?”巴娜側退一步,眼神警覺地盯著猀華。 猀華突似妖魅一樣發出宛如嘲笑的聲音,眼底陡然爆射寒冷的銀光,他伸出食指跟拇一搓:“意思就是老太婆你該夢醒了!眼下我這個異域人一根手指就能輕易捏死你,你在我面前維持你騰蛇一族高貴的傲慢,簡直令人發笑?!?/br> 巴娜臉色倏地一下變得漲紫發紅,又氣又怒。 其實猀華的話就像一根硬針刺中了她的心臟,巴娜的確放不下曾經那傲霸一方強者的架勢,她之所以對惰擁有如此反感的情緒,除了因為他令她在公主面前丟臉之外的原因,更多的是對這些低等血統的人覬覦公主產生的輕視與抵觸,而眼前這個男人輕易地看出她潛藏在下面的心思,然后以一種撕開皮rou鮮血淋漓的方式來反哺她。 巴娜咬牙,既使這樣又如何,就算騰蛇一族現在不復原來的鼎世盛旺,強橫風云,但有公主在他們一族必定能夠卷土重來,而她身為騰蛇一族的驕傲,卻絕不容許任何人侮辱!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信念!你異域人強悍的只是手段,而你們的心,就像布朗岐草原那被雨水浸噬腐朽糜爛的草根,你們憑什么認為這種低劣血統能夠配得上我們騰蛇公主!”巴娜雙目瞪大,振振有詞。 有些歹毒的話,猀華是一輩子都不可能跟虞子嬰說,但是對著別人,他卻沒有任何顧及了。 “不要將別人都當成傻子了,我承認我很愛慕她,但我卻不認為我配不上她,我之所以會選擇隱忍與退讓,只是因為她從來都未將我放在心上罷了,你那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血統在我眼里……呵,一文不值?!豹Q華眼底是惡狠狠的嘲諷。 “哼,你覺得不值,但是在我們騰蛇人眼中,血統高于一切!”巴娜小老太婆下巴抬高,哼一聲道。 要說她老太婆連惰都看不上,那是更加瞧不起猀華的,得知他暗底里覬覦公主,便只覺得他是賴蛤蟆想吃天鵝rou。 常年被階級血統教育洗腦的巴娜有時候是既固執又自滿,她在為自己的族國自滿時,又固執地一成不變,或許是年歲大了,以前的豁達跟通容已被曾經的鮮血跟磨難削尖,容不得一點瑕疵。 “是嗎?這么說來,高貴的騰蛇族人是絕對不會跟外族人成親的了?”猀華意味深長地問道。 巴娜重重道:“對!” “哈,那真可惜,你或許來晚了一步了,你的公主與我們的惰皇……呵,恐怕不是你能夠插手阻止得了的了?!豹Q華攤開手,一臉遺憾地嘖嘖道。 巴娜頓時氣結,她虎虎地推攮開猀華,聲如洪鐘般朝著關門的門焦急地喊道:“公主,公主您沒事吧!” “公主!天殺的,趕緊將公主放出來!” 猀華一人高馬壯的漢子當然不怕一瘦巴巴的老太婆媽推撞,他任巴娜在那里又罵又詛又吼叫,深沉的眼底極速地劃過一絲狡黠之色——皇,可不是我故意要打攪您的好事兒,而是這老太婆媽忒兇悍,看在虞姑娘的面兒上,我也不好將人給殺了,眼看我擋得了她的人,可擋不了她那一張急吼吼的嘴啊。 表示為了妹紙,專業拆自家主子臺一萬年的猀華,低下頭jianjian地陰笑了一聲。 但到底他還是懂分寸,怕這老太婆眼皮子淺給自家仙女惹事,便眼珠子鄙夷地在她身上轉悠一圈,涼涼道:“你若不想再遇到今天這種事情,最后就是趕緊將身上的這一套衣服扒下來……我家皇給虞姑娘準備的衣服,那可不是誰都能夠穿得了的?!?/br> 巴娜一僵,飛速地瞥了他一眼,暗恨這狼崽子補刀得厲害,怒瞪了他兩眼,便繼續朝著里面施放噪音喊叫。 而猀華則時不時吆喝阻撓兩聲,那聲量可比巴娜宏量得多,這是可勁兒朝內里的兩人相處使壞啊。 —— 船艙之內,虞子嬰被惰帶進房內便扔到了床上,并沒有發生外面人所認為的那種旖旎曖昧面畫,事實上,惰神色如孤霜雪魄般,半身依靠艙板,坐要一張桌邊喝茶,而虞子嬰則一翻身后便盤腿坐在床上。 “你帶她一起走,究竟所謂何事?”惰轉動杯沿,看著內里晃動的碧水波光漣漪,漫不經心地問道。 虞子嬰埋頭道:“只是猜測一件事情,暫時還沒有確定,等有答案再說?!?/br> 虞子嬰懶懶抬起眼皮子,墨玉珠子轉動,她發現惰這房間跟她那房間的格局相同,但內里的鋪陣卻完全是煥然一新,這床鋪被縟是新的,茶具用品是新的,窗罩布幔是新的,地上還鋪著厚厚的灰褐色羊絨地氈,角落一鼎漆金鏤空香爐正熏香裊裊,惰腳下桌下一盆干煤火燒得正旺,紅嗵嗵地映射至地面,這樣房間看著既暖和又舒適。 ——看了惰的房間,虞子嬰頓時覺得自己的房間就像狗窩一樣既邋遢又隨便…… “是嗎?只是猜測便能容許她到這種程度?”惰將茶杯放在桌上,杯底的瓷與桌面相碰,發出一聲清脆的呯~一聲。 “她在……”虞子嬰蹙了蹙眉,用了一個較為婉轉又略為獵奇的詞形容道:“害怕?!?/br> 惰不解地轉過視線看向她:“害怕?她?” 虞子嬰看著他正色道:“不知道你有沒有遇到過這樣一種情況,在這世上你不信任任何一個人,你是孤單而絕望的,但人是群居動物,你并不想死亦不想變成瘋子,所以這種時候你覺得自己需要一個與你同病相憐的來背負你的全部負面情緒,而這個人,是以你內心的標準篩選出來、絕對不會背叛你的,你將其留在你的身邊,而那個人或許對你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但卻是你最需要的。這樣人的萬中挑一,對你而言它很特別,而一旦周圍出現了任何想要掠奪或威脅時,你就會變得十分尖銳而瘋狂……” 惰靜靜地聽著,莫名沉默了許久后,才古怪又晦澀地瞥了虞子嬰:“你說這種感覺叫……害怕?” “或者你稱之為恐懼或不安亦可?!庇葑計朕D開視線,很寬容地又給出兩個選項供他挑。 這下,惰沉默得更久了。 虞子嬰不知惰在想些什么,她只將前面那一段話鋪墊下的最終意思道完:“巴娜她無論還隱瞞了一些什么,但她目前的全部過激行為,都只是想要捍衛?!?/br> ……捍衛?惰神色微微一震。 惰只覺心底的一層霧罩漸漸被撥開一些眉目,先前心底一直存在煩躁焦慮,也終于有了說法。 “虞子嬰,你跟她才見面多久,你就看懂了她,難道是因為你曾經也在別人身上感悟過類似的情緒?”惰斟酌著言詞,小心試探,謹言慎行。 虞子嬰看著船艙外已經全暗的天色,搖頭:“我沒有看懂任何人,任一個人都是不同,我看懂的只是一個人在某一個階段呈現出來的表現而已?!?/br> 我并不了解任何人,我只是觀察下的搬運工而已。 “……”這話回答得好像有一些偏,但惰還是聽明白了,她并沒有覺得巴娜跟他在對待她這個問題上有什么相似之處。 知道這個答案后,惰暗松了一口氣。 突然,他又聽虞子嬰接著道:“不過,你應該能理解巴娜才對,你不是有跟她一樣嗎?” 那口剛松下的氣被重重地提了起來。 惰此時的臉色有一些僵,只覺虞子嬰這種冷不防地補刀行為,甚是面目可憎。 “是嗎?” 涼涼而冷淡至極的輕柔琴韻悠長的嗓音,以這種疑問式的拖長語氣道出,莫名給人多了幾分陰森之意,房間的溫暖瞬間下降了十幾度。 虞子嬰被他這陰陽怪氣的語氣激起一身雞皮疙瘩,知道自己戳中這男人的軟肋,他惱羞成怒了,便從床上站了起來,惰斜眼一掃:“你去哪里?” 虞子嬰納悶:“當然是回……” “你忘了之前答應我的事情了?”惰亦站了起來。 虞子嬰:“……”她之前好像答應了他不少事情,所以說,他指的是哪一件? 惰倒不介意她的“忘性”,重復了一遍來提醒她:“剩下這一個月左右,你便是我的睡枕?!?/br> 虞子嬰覺得自己有被公開耍流氓的嫌疑,但她覺得他還能再搶救一下,便語重心長道:“眼下我們又不用趕路,更沒有風餐野宿,一個人霸占一張床睡得不是更舒服嗎?” 惰卻不想跟她廢話,他一把將虞子嬰扯入懷中,伸臂一攬勾住她的纖瘦小腰,一塊兒麻溜地倒入床上。 “你剛才不是鑿鑿有詞地分析說我一離開你,便會像巴娜一樣害怕不安的嗎?既然如此,為避免我孤獨至死,或發瘋亂殺人,你最后還是白天黑夜都跟我在一起就最好了?!倍枞缃z綢般滑膩而柔軟的聲音在虞子嬰耳邊吹動著,帶著幾分譏冷的笑意。 虞子嬰看他不似在開玩笑,保持著這姿勢一動不動,顏冷道:“我只答應留你三個月,如今只剩一個月零十二天,那我離開后,你怎么辦?” 惰感受到懷中之人嬌小柔弱,抱起來溫香暖玉,格外受用,她縮在他的懷里,掙扎時似在抖動,柔軟的發絲蹭在他的下頜與胸前,帶著清新的淡香,撩撥著他的心神。 有時候在特定的環境,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姿勢,男女之間再純亦會醞化出一絲朦朧化學醉意。 惰聽了虞子嬰的話,挑眉凝了凝眸后,所謂地掀開淺色薄唇道:“那我就在剩下這一個多月內將你徹底……戒掉?!?/br> ------題外話------ 天有不測風云,靜家太后生病住院了,靜這幾日得隨身24小時小心侍候著,更新估計會較為困難,請大家見諒了tt ☆、第九十八章 不對我感興趣不開森 宛丘乃北疆位于九洲最東北且是最大的一塊邊沿區域板塊,東西橫跨了數十個原始部落,冰川境地、雪域高原、森林沼澤。北、東部與死海為界,西部則與東皇國相鄰,南部則與萬頃紅楓林接壤。 宛丘常年氣候惡劣,強塵沙風暴肆虐,且冬季尤其漫長,基本七、八月份它便入冬,尤其現在九洲氣候驟變,宛丘遠遠看著就像一塊冰疙瘩,冷入骨髓,冰天雪地。 入夜前,虞子嬰等人的漁船便到達了宛丘東岸的黑石灘,岸邊成片接連的黑巖楔石那些石頭,有的像被雷劈開了一樣,裂成了兩半,中間的縫隙是筆直的,表面光滑,再加上雪雨夜本就令滑溜的石面更加不易著力,行走時又刺又痛又滑,令人走路很困難。 黑石灘上電閃雷鳴,暴雨嘩嘩,像天河決了口子,狂風卷著雨絲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朝人身上抽著,天空一片陰沉,死海風浪翻騰一片黑沉,黑石灘一眼望去,嶙峋陡峭,亦是一片黑色望不到頭。 這種惡劣天氣,一般人基本就無法冒著風雨徒步前行,連普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更何況是已經七老八十的巴娜,倒不是他們樂意在這種天氣連夜趕路,而是漁船觸礁底部被砸了個洞,在海中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咯吱作響,隨時都有滅頂的危險,不撤離,遲早沉海。 由于巴娜是虞子嬰的族人,她的事情自然是由虞子嬰來負擔,從船上下來,她準備背著巴娜一塊兒走,可巴娜卻死活不肯,虞子嬰耐心用盡,直接將人一拽,巴娜咕嚕轉了一圈,哎喲一聲便被虞子嬰扛在了背上。 瞧那利落的動作,瞧那不容拒絕的氣勢,比起一干眼露異色瞧著她們的爺兒們更爺兒們。 惰瞥了一眼趴在虞子嬰背上坐立不安的巴娜,表情似笑非笑,似蝶般飄翼的睫毛斜射出一抹晦暗流光,他這人如果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是能令人感受到一種滿滿刻薄尖銳的惡意,當然這世上的人能令他感得喜歡的……著實很少。 “猀華,背著?!?/br> 猀華聞言一愣,雖心中很不樂意,卻也不得不從,而巴娜能從公主殿下身上下去卻十分高興,她從善如流地爬上猀華的背上時,故意用力壓了壓,笑哼一聲。 猀華當即臉一黑,恨不得將身上這干瘦老太婆直接扔進海里去。 一行人冒著風雨前行,虞子嬰手中舉著一盞搖晃的漁油燈,微弱火光在黑夜之中閃爍,她穿得很少,腳底板踩在堅硬又尖薄的黑石面,很難正常行走,可這種風雨天又不能施展輕功,只能一步一腳地走著。 她的腳幾乎每一步都踩進水洼當中,浸在水中的腳一直蔓延濕透了衣擺,一時又要注意腳下,一時又要擺正頭上被吹得偏歪的草編幨帽(這些雨具都是船上漁民準備,基本l號沒有虞子嬰這種xs號的,所以戴不穩,風一吹就滑掉),行程便逐漸慢了下來。 惰被一群悶聲趕路的異域屬下圍在前方,他頓步轉過身,看著身后不遠處一處,好看的眼睛微瞇起來,眼尾耐人尋味地佻起。 惰一停,其它人自然而然也跟著停了下來,視線與他一致望去。 瞧著那似風一吹就倒的薄弱纖細身影,在雨中朦朧,她佝僂著背脊,因為下盤無法著力平穩,頭罩著不合適的竹編草帽,肩披著松垮垮的半截蓑衣,所以看起來像一個舉步維艱的小老太婆一樣禹禹而行。 雖然惰覺得他們所有人都被風刮倒了,她也不一定會倒,但人都是一種視覺性動物,他眼中一動,便幾步走前,伸手扯住虞子嬰的一只手臂,另一只手將她手中的漁油燈取下。 “你腿本來就長得短,現在還這樣慢吞吞的走路,這片黑石灘你打算走到什么時候?” 嘩啦啦的雨聲中,能傳達的聲音很模糊,虞子嬰刷地一下抬起頭,帽檐上正蓄滿了一滴雨水啪噠地滴落虞子嬰額頭,然后沿著她的額頭滑下,她還來不及說話,只覺一抹絲綢般滑膩的觸感揩過滑到她下頜的雨水,便又聽到耳邊傳來一道聲音:“你喜歡在雨中漫步,我卻不喜歡,所以……還是由我帶著你,好走快些?!?/br> 雨中漫步?有tmd這么苦悶地漫步嗎?虞子嬰額頭一抽,承認自己腿短,比不得他們人高馬大地風雨中屹立而行,要說一旦地理位置不占優勢,人矮便成了一種赤果果的劣勢。 她瞄了一眼前路漫漫漆黑一片的黑石灘:“找個地方先躲雨吧?!?/br> “除非走完這一片黑石灘,否則沒有避雨的地方?!倍璨辉诤醮驌羲臉酚^想法。 虞子嬰瞥了一眼背著巴娜仍舊走得比她快的猀華,靈機一動,對惰道:“你背我?!?/br> 不是嫌她腿短嗎?那就讓他這個腿長的代勞,便一勞永逸了。 惰臉上浮起一抹譏誚的笑容,語氣卻是柔軟低吟:“替我掌燈,遮雨?!?/br> 他將漁油燈放在她手中,學著猀華一樣將虞子嬰背在身上,一開始他很不適應背上多了一具柔軟的身體,手也不知道該怎么放才準確,他試探性地碰了好幾處位置,才找出一個較為舒適的位置托住——臀部,有rou,彈性,好托。 虞子嬰一僵:“你的手……”放在哪里呢? “燈放在前面?!倍璩雎暣驍嗔怂?。 虞子嬰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四周在雨中等候的眾人便噤聲了,她伸手攬住他的脖子,將漁油燈勾在一手腕中,伸直,遞于惰眼前,替他掌燈引路。 前面的猀華一看自家惰皇背著一美仁占盡便宜吃盡豆腐,而他卻背著這么一個惡婆婆被占盡便宜吃盡豆腐,臉一瞬間便瓦綠瓦綠地。 惰倒沒自覺自己在吃人家小姑娘的嫩豆腐,他只覺得小姑娘看起來瘦巴巴的,但臀部倒是有rou,彈彈地,軟軟地,摸起來觸感甚好,有一種想讓他想再加大一點力度,揉一揉,捏一捏那一團軟rou的沖動。 “走吧,入夜后天更冷?!?/br> 虞子嬰知道惰體虛一向怕冷,冷極時便以真氣護體,但這種方法始終治標不治本,剛撲上他身時,便覺得一股子寒意從他層層的衣服底下滲透到她身上來,便知道他寒意入體了,怕他舊病復發,便出聲催促道。 “嗯?!?/br> 惰回過神來,便帶著隊伍繼續前行,據說宛丘他曾經來過一次,所以知道哪一條路比較快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