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節
“夫人好酒量!” 姜姨娘見袁氏這般模樣,自然也跟著喝了下去,只是狹長的鳳目一轉,劃過些許閃亮的微光,心中自有一番計較,又對馬晴雯使了個眼色,這才又坐了下來。 果不其然,姜姨娘剛剛坐下,馬晴雯又開始給袁氏敬酒,袁氏來者不拒,倒是表現出難得的豪爽氣概。 蕭懷素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擔憂,勸袁氏道:“今兒個雖然是年夜,大家高興著,可婆婆也要注意著自己的身體,少喝些得好?!?/br> “我知道,醉不了的?!?/br> 袁氏淺淺一笑,白皙的臉蛋映上了一抹紅暈,倒是有種別樣的風情與美麗,一時之間倒是讓在座之人都看呆了去。 而隔著屏風那一頭,寧遠的面色卻不是太好。 女眷那里的敬酒他當然聽進了耳朵里,也是他刻意留心著那邊的動靜,所以對袁氏這樣的變化很是擔憂。 今日從城外回府后,袁氏雖然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可寧遠總覺得她的心卻不在這里,他亦發看不透自己的妻子了。 原本想要一番詳談了解一下,可卻被袁氏推拒了去,以至于眼下他都憋著一肚子火氣,只能將這忿忿之情發泄在了酒桌上。 袁氏飲下多少杯酒,寧遠也是當仁不讓。 “父親,您的腿疾又復發,眼下不宜過多的飲酒!” 寧湛看在眼里也有幾分焦急,卻不明白寧遠是在嘔什么氣,只能好言相勸。 席桌上還坐著寧灃與寧澤,聽到寧湛這一說,兄弟倆個自然要對寧遠表達出一番關懷,勸了又勸,可是依然無法阻止寧遠這番我行我素。 “父親這是怎么了?” 寧灃不由有些責怪地看向寧湛,壓低了嗓音道:“今日之事我雖然沒過問,可自從你師尊來了之后這府里就不太平了,你看父親這樣……”說罷目光又隔著屏風掃向了女眷那桌,輕哼一聲,“夫人也有些不對了?!?/br> 當然袁氏有點什么寧灃是巴不得的,可他又還沒有了解到其中的原委,也不知道這樣的契機能不能為己所用,心下不由琢磨開了。 今兒個事情他們也是知道得一知半解,誰叫蕭懷素下令封了園子的,所以對風霄到來后發生過什么他們根本不清楚,只知道這一來一回地出了趟門,寧遠的腿疾又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風霄之故? 所以他這樣說道,不過也只是為了探一探寧湛。 寧湛雖然對寧灃有些不喜,但也知道他說的有幾分道理,不過風霄是自己的師尊,他尊敬有之,斷沒有去斥責的道理。 想到這里,寧湛不由抿緊了唇,目光跟著向女眷那方轉了過去,果然見著袁氏一杯一杯地喝著酒,蕭懷素雖然在一旁勸著,可袁氏好似犯了執拗一般,真是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就如同眼前的寧遠一般,這讓他心下也有幾分不解,明明只是切磋功夫,明明只是白漣漪的問題,怎么眼下好像波及到了自己的父母身上,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六哥,”寧澤也有幾分好奇,不由湊過了頭來低聲道:“今兒個父親到底是怎么了,我瞅著都有幾分不對,要不咱們再勸勸?” 兄弟幾個正商量著該不該再勸勸寧遠,已見得坐在他身旁的風霄舉起了杯,笑道:“寧師弟,一人獨飲有什么意思,我陪你喝上兩杯吧!” 袁氏的丈夫與兒子都留意到了她的異常,風霄不可能什么也沒發現。 其實他的內心也有些忐忑煎熬,他怕最后袁氏選擇的人不是他。 畢竟那么多年過去了,就算從前的那份愛戀還在,誰知道它會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地淡化。 更何況袁氏已經不是曾經的她,她有了丈夫,有了兒子,如今連孫兒都已經在側,這樣的一大家子她能夠割舍得下嗎? 風霄執杯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因為那不確定的未來,他第一次感到了人生的迷茫與無奈。 “喔?” 寧遠冷冷地轉過了目光,看著風霄那一臉淡然的模樣,只輕輕地扯了扯唇角,那抹笑容卻并沒有停留太久,已是化作了一股陰郁之色,“好,那我就陪風師兄好好喝上一壺!”說罷已是讓人拿了酒來,他與風霄一人一壺。 “古人云,一醉解千愁,今日倒可以試試!” 風霄似對寧遠的臉色視而不見,只執壺而飲,那份灑脫的意態倒真是有幾分方外之人的感覺,讓人看著有幾分羨慕。 至少寧澤就已是瞪大了眼,這樣的氣度與作派只怕他這輩子都是學不到的。 “還是師兄痛快!” 寧遠大笑一聲,也是仰頭喝起了壺中的溫酒。 屏風這邊的動靜太大,阮氏都不由探頭望了望,這才扯了蕭懷素衣袖小聲道:“今兒個到底是怎么了,侯爺與夫人都這般豪爽?” “許是高興吧!” 蕭懷素只能強笑兩聲,“酒逢知己千杯少嘛!”又起身道:“我去廚房看看,再加幾個熱菜和點心,二嫂你們且先吃著?!?/br> 這邊馬晴雯早已經敗下了陣來,她想要灌袁氏的酒,可自己又怎么是袁氏的對手,就算與姜姨娘兩人輪番上陣,此刻也有幾分醉熏熏的感覺了。 姜姨娘婆媳倒下了,這下白漣漪倒是與袁氏對上了,倆人的苦惱各不相同,可喝起酒來卻是一樣生猛,蕭懷素看了不由搖頭直嘆,又對阮氏交待了兩句,“還請二嫂多看顧一下,我再讓廚房熬些醒酒湯送來,若任他們這樣喝下去只怕明兒個都醒不來!” “你去吧!” 阮氏點頭應了,雖然她也覺得今日的氣氛有些不對,但此刻她卻明智地選擇了不問,何況能夠看著姜姨娘婆媳倆喝得爛醉的模樣,她也覺得十分解氣不是? 這個年夜里喝醉的人著實不少,原本要在一起守歲的人也分別被丫環小廝給抬回了各自己的屋里蒙頭大睡,等著蕭懷素料理完一切回到自己屋時,這才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今兒個累著你了!” 寧湛拉了蕭懷素坐到了一旁,自己則站在她身后給她按摩著肩膀。 “累倒是其次,就是心里有些不舒坦?!?/br> 蕭懷素偏頭看了寧湛一眼,猶豫道:“你沒覺著今晚公公婆婆很是奇怪?” “是有些奇怪,可他們不說,咱們也不好多問,畢竟是長輩之間的事?!?/br> 寧湛也搖了搖頭,又道:“三哥還問我來著,不過我知道的也不詳盡,能說什么呢?”一頓又道:“他還說是因為師尊的到來才弄成這樣……可這怎么可能?” “我也覺得與你師尊有關?!?/br> 蕭懷素默了默,才道:“只是這事咱們真不好插手,眼下也只能先在一旁看著,隨機應變吧?!?/br> 蕭懷素都這么說,寧湛自然也就不再多想,又問起了白漣漪的情景,“我瞧著白師妹好似也有些不郁的模樣?” “許是因為公公腿疾的關系?!笔拺阉攸c了點頭,“原本都要治好了,如今卻功虧一簣,她覺得自己做大夫有些失敗?!?/br> “其實這也與她無關的?!?/br> 寧湛皺眉輕嘆,寧遠的腿的確讓他們擔憂,好不容易能夠根治了,卻又因為自己的不慎而埋下了隱患,知道了這個消息誰也開懷不起來,連這個年節過得也是郁悶得緊。 “道理大家都知道,可她就是想不通,也許過段日子就好了?!?/br> 蕭懷素輕輕靠著寧湛,突然聽到屋外有陣陣響聲,正覺驚奇,寧湛已是笑道:“怕是有人在放煙花,這個時辰應該已是子夜了?!?/br> “放煙花?” 蕭懷素一聽就來了精神,站起來拉了寧湛的手道:“咱們也出去看看!”也許這是今夜唯一讓人覺著喜慶的事了。 子夜一過,果然便有人爭相點燃了煙花爆竹。 蕭懷素與寧湛就站在廊下,仰頭看著天空上綻開的燦爛花火,五光十色地耀人眼球,似乎隔著老遠都能聽到人們喜慶的歡呼與慶祝聲。 “過年最開心的應該是孩子們了?!?/br> 蕭懷素笑了笑,與寧湛手拉著手肩并著肩,看著天空上燦爛的火花,腦中不由回憶起了自己童年的種種。 “那可不是,又能領壓歲錢,又能放煙火,還能吃好吃的?!?/br> 寧湛呵呵地笑了一聲,童年的時光總是最難忘的,雖然于他而言并不是最好,轉頭看著蕭懷素略有些瑟縮的模樣,想著夜里多涼,他不由伸手將她給攬緊了。 “等著元哥兒長大,也能與這些大孩子們一起笑鬧了?!?/br> 蕭懷素趁勢窩進了寧湛的懷里,今兒個過年,值夜的人也提前放了假,倒是沒有人在旁侍候著,即使她的丫環也站得老遠,就算看著主子們這般親近也會自動回避一下。 “哪里用和這些大孩子?”寧湛抱緊了蕭懷素,在她臉上輕輕落下一吻,“你再給元哥兒生些弟弟meimei,他這個做哥哥的不也能帶著他們四處玩耍了?!” “弟弟meimei?” 蕭懷素輕哼一聲,又仰頭嗔了寧湛一眼,“你可想得美呢,生孩子多痛,要不你來試試?” “我聽說生一回痛,第二次第三次就不痛了,要不咱們再試試?” 說起這個話題,寧湛不由雙眼發光,賊得跟狼似的。 “生,也不是不行?!?/br> 寧湛這模樣蕭懷素又不忍心打擊他,見他一臉渴求,轉而一想忽地笑了,“怎么著也要等著元哥兒滿了三歲之后,也讓我喘口氣行不行?” “行是行,不過等著元哥兒滿三歲還有兩年多呢!” 寧湛皺了皺眉,一臉愁苦的模樣,“要不等著他滿兩歲?” “這個可以考慮?!?/br> 蕭懷素笑了笑,又捧了寧湛的臉親了一口,“我說你糾結什么呢,孩子年齡太近了,你帶得過來嗎?今后不是還要教元哥兒功夫的,你且先顧著一個,再想另一個,不然個個都不成才,今后你這個做爹的豈不愁死?” “那倒不會,你生幾個我教幾個,咱們家不論兒子女兒都學些武藝,將來總吃不了虧的?!?/br> 對于這一點寧湛倒很是自信,不由拍了拍胸脯保證。 對于寧湛這份較真的勁倒是讓蕭懷素哭笑不得,倆人又看了一會煙花這才相攜著回了屋。 雖說這一夜是要守歲,可臨到天邊微亮的時候蕭懷素還是撐不住了,倒在寧湛懷中便睡熟了。 這個年節雖然過得不像蕭懷素預想得那般,但之后的日子還算平順。 白漣漪盡職盡責地為寧遠治腿,風霄也窩在他那個僻靜的小院子里,平日里無事絕對不會出現在人前,一切似乎看起來相安無事。 但就在一個月后的清晨,袁氏卻靜靜地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封書信,讓任何人都不要來找她。 袁氏信里雖然是這樣說,可寧遠怎么放得下心? 恰好袁氏走之前的一天,白漣漪才剛剛確認寧遠的腿已暫無大礙,但今后留下的隱痛卻還長埋著,只待哪一天的發作,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難道她就是一直在等,等著我腿好這才離開?” 寧遠有些失魂落魄,想到種種可能他身子不穩,一個恍神差點跌坐在地,幸好一旁的寧湛及時扶住了他。 “韻兒走了?” 風霄得知了消息后急急趕來,卻沒想到正見到了那封遺落在地的簡信,寥寥幾筆可是清楚明白,袁氏走了,一個人走得干凈利落,甚至連去哪里都沒有交待一聲。 “是的,她走了,風師兄眼下可滿意了?” 寧遠的臉色一時之間變得猙獰了起來,撥開寧湛后上前便揪住了風霄的衣袖,狠聲道:“若不是你,她如何會離開?” 袁氏的改變就是從風霄到來那天開始,寧遠不是笨蛋自然能夠察覺得出來,只是他一直隱忍不發,就是想用真誠打動袁氏,沒想到左等右等還是等到了這樣的結果。 “韻兒……她竟然沒有選我?” 風霄的失落并不少于寧遠,這讓他的自信深深受挫,他以為只要他愿意,袁氏始終會是他的,沒想到如今…… “你個混蛋!” 眼見著寧遠暴躁的拳頭就要招呼了上來,風霄雙手一擺便掙脫了他的束縛,足下輕點飄然而退,只淡淡地掃要寧遠一眼,“眼下我沒時間和你糾纏,我這就去找韻兒!”說罷轉身便飛縱而去。 “你給我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