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她設想中的那個微縮模型并不復雜,自覺可以一試。 除此之外還有一堆正事要做。專業課,拍視頻,還有做衣服。之前只是畫了草圖,具體的細節,還有真正呈現出來的效果有很多需要調整的地方。 如果能拿到蔣閻的身材資料,應該會更妥帖。但萬一他最后不答應,那這件衣服別人就很難再穿,為了保險起見,姜蝶還是先按均碼做。 時間被各種各樣的事情塞滿,她不但沒能完成在雙十一前脫單的雄心壯志,這幾天過得要多糙有多糙。 房間里一半布料和針線齊飛,另一半木頭石塊美工刀,還有一小半掛著北歐貼畫鋪了地毯布置得歲月靜好。她不斷地在紡織女工、搬磚女工和后期女工中切換。頭發三天沒洗都可以擰出來炒個小菜。 姜雪梅每次打開她房間都要大呼小叫,但姜蝶堅決不允許她收拾,她房間雖亂,但亂中有序,變干凈對她而言才是一種真的亂。 仿佛還嫌她不夠忙似的,在月中她突然收到了一張邀請函。 邀請函來自她駐扎發視頻的網站,通知她入圍了最受歡迎的日常類vlog視頻,邀請她務必參加這一屆的紅人盛典。 而她入圍的那一支視頻,恰巧就是之前和盛子煜拍的秀恩愛視頻,意味著盛子煜也收到了邀請。 姜蝶不清楚他會不會去,但她決定參加。 上一屆,她根本沒有去的資格。只能參加花都線下舉辦的聚會,還是業余的那種。 能夠出席這個盛典就是對博主的一個肯定,不同于之前鑲邊的博主線下聚會,這個很正式,據說還會邀請一些流量明星來。 自從宣布“分手”之后,她的視頻點擊和互動率都不太理想。如果這次能蹭到就是賺到。 典禮安排在十二月中旬,在西川市舉行。 西川市,看到這個地點,姜蝶愣了會兒神。 終究還是要再次回到這個地方。 沒什么,都已經過去了。姜蝶把邀請函一闔,卻抑制不住心里的緊張。 她安慰自己,只是因為這是人生中第一次出席這種大場面,所以才會不安。 該挑選什么樣的衣服才不露怯,她心里完全沒底。 現有的衣服不太能拿得出手,至少得是牌子貨。但牌子貨沒有人脈也租不來,只能去買。 因此,這筆錢得花得很慎重。一個人拿不定主意,但一群人應該可以。正好可以趁機出一期視頻。 她拿上老家伙——相機,抽出周末的時間,逛遍了花都的高端商場,又去了一些有名的獨立設計師的店鋪,把自己試衣服的過程拍了下來,打算連夜趕出一期vlog和粉絲們分享,聽聽他們的意見。 實際上,在試衣服的過程中她已經有了一見傾心的衣服。 那是在最后一家獨立設計師的店里發現的。 一家她收藏了很久的店,之前一直沒勇氣進去逛,只敢在櫥窗外看看。 這家店她實在沒底氣進去,隨便一件配飾絲巾都是四位數,當季的設計新款全是五位數起。 它的創始人春尾衣良,一個日本人,是時尚圈目前最火的設計師之一。 也許是名字里帶了“衣”字,老天爺天生賞她這碗飯吃,第一次在巴黎時裝展舉行發表會就一炮而紅。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她的設計風格很獨樹一幟,與當下流行的前衛、極簡唱反調,彰顯復古、華麗。每一件衣服毫不夸張地說,都是藝術品。 姜蝶之所以那么想交換去巴黎的設計學院,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仰慕她,想有機會能與她近距離交流。 而花都的這家店是春尾衣良唯一開在中國的店鋪,因為她喜歡海,任性地要求她所有的店鋪都必須開在海邊。 姜蝶在這家店鋪開設的街道上流連過很多次,除了第一次被好奇心驅使著進去看了個爽,這是她第二次敢昂首挺胸地進去逛。 一進去,她就完蛋了。 店鋪的盡頭,懸掛著一件紅絲絨的法式長裙,兩根細細的帶子,裙擺一長一短,層層疊疊,形狀似兩片薄薄的羽翼,最底下綴著一圈細碎的琉璃。 整件衣服像蝶變時脫下的那層皮,僅是掛在那兒,就有一種撕裂的張揚。 姜蝶被驚艷到無法呼吸。 她甚至沒有上身穿,只是取下來在鏡前比劃,就覺得身體在裙下燃燒。 旁邊的店員驚嘆道:“這件衣服氣質和你很合。喜歡就考慮下吧,這是國內唯一一件現貨了,這件賣完了就沒了?!?/br> 姜蝶對著鏡子微微嘆氣,后悔自己進來逛。 倒不是難堪或是自卑,而是無力。那種眼見了喜歡的東西,卻又放任溜走的無力。就算以后能買得起,也無法彌補這一時候的遺憾。 僅有一次的人生,那個點過去了就過去了,不會再來。 姜蝶沒有把這段試穿剪進正片,一晚上挑挑剪剪,她把覺得還過得去的試穿片段放進去,最后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把那件衣服放進片尾。 實在太喜歡,就當彩蛋吧。就算買不起,留下這一小段影像當作念想也好。 結果沒想到,視頻上傳后,五花八門的答案彈幕在看到最后的紅裙時清一色叛變。 姜蝶哭笑不得,只好發微博澄清。 @小福蝶:寶貝們,那件紅裙子太貴了t t所以不納入考慮范圍。雖然它真的是我的夢中情裙,發出來就是不能讓我一個人眼饞!視頻里其他出現過的裙子,你們覺得可以的在評論里留言吧,比心! 撇開紅裙,剩下的呼聲都比較均勻,最后還是得姜蝶自己來做決定。 她一時間拿不定主意,近日又忙,就這么一直拖到了臨行前兩天,才勉強定下要穿的裙子,心里卻還一直癢癢地想著那條紅裙。 收拾衣服的時候,姜雪梅得知她要去見西川,整個人如臨大敵。 “去那鬼地方干什么!” 她若無其事地說:“沒關系,這是工作需要?!?/br> “如果非要去,我陪你去?!?/br>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苯聊肷?,“那個人算個什么東西,西川那么大,總不能因為這么一個人就成禁地了?!?/br> 姜雪梅緘默。 最終兩人也沒談攏,她謊報了出發時間,才不至于讓姜雪梅真的陪她來。 * 出發前姜蝶還在想盛子煜會不會去,結果一上飛機就見到了人——主辦方給他們倆買了鄰座的機票。 姜蝶若無其事地打了聲招呼:“你和孟舒雅最近還不錯吧?” “她?”盛子煜冷笑了下,“分了?!?/br> 姜蝶很不合時宜地想笑,咬住嘴唇咳嗽了一聲。 “不會是被綠了吧?” “……怎么可能!就是性格不合分了?!?/br> “是嗎?我怎么覺得你們天造地設登對得很?!?/br> “……我謝謝你?!彼掍h一轉,“你呢?怎么還是單身?不是說有喜歡的人了嗎?” 盛子煜一句話終結了她的幸災樂禍,反插了她一刀。 姜蝶拉下臉:“這和你沒關系吧?!?/br> “怎么沒關系?”他悠悠地說,“既然我們現在都是單身,不如考慮‘再續前緣’?” 姜蝶做了嘔吐的表情,懶得再和他多嘴,戴上眼罩,將頭往機窗的方向側去。 盛子煜還反倒來勁了:“你老實跟我說,上次提到的有喜歡的人,其實根本是假的吧?” 姜蝶在眼罩下翻了個白眼:“我騙你干什么?” “當然是死要面子唄,跟我慪氣?!?/br> 姜蝶垂死病中驚坐起。 她猛地拉下眼罩,雙眼癡呆地看向他:“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盛子煜語重心長:“上次開會雖然我沒去,但我都聽到你失戀后神情萎靡的流言了……還有上次在ktv,你表現得也很失落?!?/br> 姜蝶摸了摸脖子,感覺血壓要上來了。 “我們搭檔了這么久,又是假扮情侶,有點感情也挺正常?!笔⒆屿显秸f越自信,“雖然我對你沒那方面……” “你停一下,我有點暈?!?/br> “暈機了?” “沒,暈傻逼?!?/br> “……” 沉默了一會兒,盛子煜干笑兩聲:“剛才我講笑話呢,活躍氣氛?!?/br> 姜蝶呵呵兩聲:“你從北極學來的笑話吧,真冷啊?!?/br> 盛子煜終于識趣地閉嘴了,機艙里只剩下無聊的廣播聲,很催眠。 姜蝶迷迷糊糊地快睡過去時,忽然又聽到盛子煜的疑問。 “既然你真的有喜歡的人,卻又還沒在一起。那個人,是還不知道你喜歡他嗎?” 盛子煜突然問出了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 姜蝶一愣,反問道:“這和知不知道有什么關系?” “一般男生感受到女生的信號,又正好對你有點意思的話,早就主動拿下了。我當初和孟舒雅就這么搞上的?!笔⒆屿项^頭是道地說,“沒有進一步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是他還不知道,要么是對你壓根沒興趣,那也就無所謂知不知道了?!?/br> 姜蝶的胸口隨著十萬英尺高的氣流震蕩。 她仔細審視了自己的所作所為,雖然頻繁的蓄意接近,但都有附加的正當理由,生怕被看出來那點小心思。藏一半掖一半。 因此她也不確定給出的那點訊號,算不算被蔣閻知曉。他會不會還在以為,自己只是因為模特的事情在討好他???! 姜蝶猛地直起身:“這么說,你也是先感受到孟舒雅給你的訊號了?她給了你什么訊號?” 盛子煜很不想回憶地指了指嘴唇,“她直接親過來了?!?/br> 姜蝶瞪大眼:“需要給這么明顯的訊號嗎?那樣不會很……” 盛子煜擺手:“我們男人巴不得你們投懷送抱好不好?!?/br> 姜蝶若有所思地聽著盛子煜的回答,原來男生的視角是這樣的。 難道說,蔣閻也在揣測著她的想法嗎?那些她一直無法判斷的似是而非的舉動,其實是他的一種試探和回饋。 那她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辦了。 需要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