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霽愣了一下，突然反應到什么，面色僵硬起來。

    “那是因為，他要讓你放下戒心，讓你覺得他造反成功勢在必得，然后向你借兵啊?！蔽依湫Φ溃骸皠e那么驚訝，難道你現在才反應過來？”

    “你……你跟瑞王……”李霽晃晃悠悠的，退了幾步，坐在草席上。

    “‘瑞王’是朕的人?！蔽抑苯酉蛩裘鬟@一點，“其實真正的瑞王早就被朕拿下了，而你拉攏的‘瑞王’，是朕派去淮南應付淮南官員的替身罷了，所以當假瑞王告訴朕有人拉攏他的時候，朕就開始警覺，而當沉兒告訴朕見到一個跟文妃相貌十分相似的人的時候，朕便一直提防著你了?！?/br>
    “這……”李霽滿臉的錯愕，早已說不出話來，“可……”

    “霽兒，”我冷冷的說道：“面對恨的人，或許你可以硬下心腸，可面對其他與你毫無關聯的人的時候，你就變得心軟，變得容易相信他人。你不是做帝王的料，因為你不夠狠，對別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你一開始就是輸家……”

    “輸家？呵呵呵呵……”李霽扭曲的笑了，他抬起頭，看著我道：“你說的太早了，我還沒有輸，沒有輸！”

    “不認輸??？”我揉了揉太陽xue，道：“朕知道你年輕氣盛，不會輕易認輸?！?/br>
    “怎么？想折磨我??？就像對待你的俘虜一樣？”李霽反問道。

    “朕沒那么喪心病狂，不會折磨殺害自己的兒子，”談的時間夠久的了，我站起身子，走到門口，最后說道：“記得十多年前，朕對你的處罰是去云城做藩王，既然你不愿意做藩王，那你就去云城做苦力吧，直到你累死為止?！?/br>
    我沒再去理會李霽的反應，直接離開。

    從大理寺回到皇宮，剛回到乾龍宮那邊，一個小太監就在門口守著了，萬福問了來由，說是青鸞殿的人，我便讓他進來了。

    那小太監一進門，問安后，就跪在地上跟我報告道：“皇上，十七皇子殿下這幾天連太學院都不去了，天天在躲在寢室里發脾氣，您要不要去看看？”

    我還納悶呢，今天剛出宮去大理寺見李霽，一回來何文柳就收到消息了，這速度有點太快了，原來是李玨鬧脾氣呀。

    想想也是，珍兒沒了之后，我幾乎把所有的溺愛都投到李玨的身上，這幾個月由于李霽的事情，我跟何文柳開始冷戰，倒是把李玨甩在一旁了。

    “朕知道了?！蔽移鹕淼溃骸叭デ帑[殿吧?！?/br>
    如今時節已是初夏，整個青鸞殿內又如往常一般，栽種著滿院子的牡丹花，只是院子里少了在花叢中，何文柳那忙碌的身影。

    “文妃呢？”我問著前來迎接的小綠子。

    小綠子回答道：“十七皇子殿下鬧著，文妃娘娘正哄著他呢?！?/br>
    說著，由小綠子帶路，我來到李玨寢室的房門前，這還剛走到門口，沒進去，就聽到里面一陣哭鬧的聲音。

    “不吃不吃！我要見父皇！”這應該是李玨了。

    緊接著就聽到一陣叮叮哐哐的，盤子碗碟破碎的聲音。

    “玨兒！別不聽話！”

    聽這語調，何文柳發怒在訓人了。

    可下一刻我便聽到李玨哇哇大哭的聲音，“討厭！母妃是壞人！我不吃！我要父皇，我要見父皇！”

    聽里面都鬧到這份上，我還是趕緊進去瞧瞧吧。

    不等門外小太監的通傳，我便走了進去。進屋一看，只見椅子東倒西歪的。

    朝屋子里側走去，看見何文柳正坐在李玨的床邊，床下地面上一片狼藉，倒灑著一些飯菜，八成是何文柳想勸李玨吃東西，李玨不肯還胡折騰吧。

    此刻李玨正用錦被捂著頭，哼哼唧唧的，任由何文柳拽著也不出來。

    第269章 放手而去

    我輕輕的走到何文柳身邊，站在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文柳扭頭看見了我，露出吃驚的表情，沒料到我會來，之前傳話的小太監就說了，他是背著何文柳來的，何文柳根本就沒想著找人來通知我。

    “您怎么來了？”何文柳疑惑的問道。

    “朕想玨兒了，想看看他?！蔽倚χ卮穑骸白岆迊砗逅??！?/br>
    何文柳連忙站起身子，給我讓座，我坐在床邊，拉了拉錦被，誰知李玨捂得倒挺嚴實的，拉不開。無奈之下，我喚道：“玨兒，玨兒……”

    “走開啦，我不出去，討厭你！”李玨還在鬧著脾氣，“我要父皇，我要父皇！”

    “玨兒，別鬧了，父皇這不是來了么，”我哄著他道：“別拿被子悶著頭，對身體不好，快點把被子拿開，拿開就看見父皇了?！?/br>
    李玨聽到了我的聲音，這才將被沿開起一條小縫，亮晶晶的眼睛眨了又眨，認清楚是我之后，一下子就竄進我的懷里，撒嬌著說道：“父皇，您終于來看兒臣了……”

    瞅著李玨，發髻歪歪斜斜，穿著單衣，怕是從早晨鬧到現在了。

    我伸手捏了捏李玨的下鼻子，口吻稍帶嚴厲的說道：“出什么事了？也別跟你母妃鬧脾氣，瞧把母妃急成什么樣子了?！?/br>
    李玨聞言，低著頭，怯怯的瞄了一眼何文柳，見他沒有發怒之意，立刻壯起膽子討好道：“母妃才不會那么小氣呢?！?/br>
    李玨的小臉蛋上掛著兩抹淚痕，一看就是哭鬧過后的架勢了，我掏出錦帕，給他擦了擦，笑著問道：“聽說這幾日你沒去太學院念書，出什么事了嗎？”

    “父皇，你是不是不愛兒臣了？”李玨天真的問道。

    “怎么會？玨兒是父皇最疼愛的寶貝了?！?/br>
    “那您為什么不來探望兒臣？好幾個月了，您都沒來青鸞殿?！崩瞰k帶著些抱怨的語氣，還撇著嘴。

    我解釋說道：“父皇最近太忙了，抽不出身，可你平時去找父皇，父皇不也見你了么?！?/br>
    “這不一樣，”李玨搖搖頭，他可沒那么好打發，“您以前經常來青鸞殿的，為什么現在不來了？您是不是和母妃吵架了？”

    李玨這年紀小小，目光倒挺敏銳的，我與何文柳吵架不至于，只是冷戰罷了。

    李玨問完，見我與何文柳沒有第一時間作答，就覺得自己猜對了，于是又哭了，李玨才四歲，這一哭起來，絕對要命，“嗚嗚嗚……父皇母妃吵架了……，你們都不疼兒臣了，父皇不探望兒臣，母妃兇兇，你們都太討厭了……嗚嗚嗚……”

    李玨這哭著哭著，又抓起錦被，想蒙著頭不愿意搭理人了，幸虧何文柳眼疾手快，立刻把錦被拿開，李玨見狀，嗚嗚的哭聲變成了嚎啕大哭，“哇……父皇母妃吵架了，都不要兒臣了……”

    天地良心，我跟何文柳可誰都沒說過不要他，寵他還來不及呢。

    “玨兒，別哭，別哭，”何文柳都沒法子了，趕緊上前把錦被還過去，坐在我的對面，把李玨抱過來，“母妃沒有不要你，也沒有跟你父皇吵架，你這都是聽誰說的？”

    “宮里人都這么說……”李玨還挺聰明，不挑明是誰說的，來了句“宮里人”，回頭想追究都不知道找誰去，李玨抽噎著，一副可憐樣，“宮里人說我有個哥哥，父皇跟母妃正為那個哥哥吵架呢，是不是真的？哇……”

    何文柳聞言，他抬起頭心虛的看了我一眼，也不管那么多了，便說道：“沒有吵架，母妃沒有和你父皇吵架，是玨兒你多想了?！?/br>
    “真的嗎？”李玨可不信，還不依不饒的說道：“那兒臣要父皇來，為什么母妃要阻攔？”

    何文柳頓時語塞，我瞅了他一眼，何文柳被我瞅得挺不自在的，眼看著李玨又要哭了，我趕緊救場說道：“你母妃是體諒父皇，父皇最近真的很忙?！?/br>
    “……”李玨撅著小嘴，鼻子紅紅的，“真的沒有吵架？”

    “沒有吵架，”我笑著當初否認，“這不是來看你們了么?！?/br>
    “那父皇今天會留下來嗎？”李玨拉拉我的衣袖，問道：“兒臣好久沒跟父皇一起用膳了?！?/br>
    “會?！蔽尹c點頭，然后將他從何文柳的懷里接過來，讓他站好，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快點起來，沐浴更衣，父皇吩咐御膳房，多做些你喜歡吃的?！?/br>
    “好～”李玨這才吸溜一下鼻子，屁顛屁顛的由太監服侍著去沐浴了。

    看著把李玨哄好了，我和何文柳退出里屋。

    我走到外屋的榻前坐下，頗有些興師問罪的味道，“玨兒都鬧成這樣了，你也不知道派人來通知朕？”

    “這太寵著他了，您見過哪個皇子這么刁鉆的，”何文柳倒是反過來指責我了，“要不是您天天這么順著他，會把他養得這么皮么？”

    被何文柳這么一說，我想也是，一想起他剛才拿李玨沒轍的樣子，我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我就剛才的話題，問他道：“咱倆沒吵架吧？”

    何文柳愣了一下，搖搖頭。

    “朕也不覺得是吵架?！蔽蚁蚝挝牧斐鍪秩?。

    何文柳下意識的也抬出手，將手放入在我的手掌之中。我微微一笑，將他拉過來，坐在我的身邊。

    “有段時間未見你了，”我捏捏何文柳的手，笑了，“有沒有想朕??？”

    “……”何文柳沒吭聲，他迷茫的看著我，不知我是何用意。

    “以前咱倆鬧變扭，都是你來哄著朕的，這回朕等你那么久，你也沒出現?！蔽夜室鈬@了口氣道。

    “微臣怕惹您生氣，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您?！焙挝牧p聲解釋道。

    “今天朕去大理寺審問霽兒了?！蔽以掝}一轉，直接說道。

    我明顯的感覺到，我握著的何文柳的那只手在顫抖，他在害怕。這段時間何文柳也去過大理寺，想必李霽的態度一直很強硬，何文柳根本勸不了。

    下一刻，好端端坐在榻上的何文柳站起身子，蹭的跪在我的面前，哀求我道：“皇上，求您，別殺他，保他一命，保他一命就好，微臣求您了?！?/br>
    這么多年來，何文柳對李霽是內疚的，是心疼的，當年沒有陪伴他，如今更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即使李霽罪大惡極，罪該萬死，何文柳也會站在李霽那邊，做父母的，總會想保護自己的孩子，為孩子開脫。

    “霽兒他失心瘋啊，也許是小時候顛沛流離所致，也有可能是鄭國那些姓歐陽的人對霽兒洗了腦，”何文柳在不停的為李霽找理由，只要能保住李霽，讓他做什么都可以，“求您了，別殺他，他會反省的，會認錯的，只是需要時間……”

    李霽性子倔，認準事情絕不會回頭，要是真有心認錯，當年就不會被我貶去云城了。

    我拽著何文柳起來，慌忙的解釋說道：“文妃，你別這樣，咱們約定過的，朕不會殺了他，你就那么不信任朕嗎？”

    “微臣……微臣……”何文柳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我拉著何文柳的手，將人強按著一起坐下，將人擁進懷里，不免感嘆道：“說這些話，也許你會生氣，可朕還是要說，朕真的希望霽兒在十多年前就死了，希望他這輩子都別再出現?！?/br>
    “你這輩子跟朕慪氣的次數只有一次，就是為了霽兒，當初咱們吵得那么兇，好不容易和好了，朕不想再經歷第二次?，F在霽兒又殺回來，朕真的很怕，怕你再會為了他與朕吵，最后果然是這樣，咱們又冷戰了幾個月?！?/br>
    “對不起……”何文柳面對著我，面色蒼白，只能用貧乏的詞語跟我一遍又一遍的說道：“對不起……我不想傷害您的，我不想的，我……”

    “朕信你?！蔽冶M量保持我的談吐，盡量的聲情并茂，“朕說過，無論發生什么事情都信你。朕以為會和你一直這樣走下去，沒了丹兒，霽兒，我們還有韻兒，玨兒，可是事與愿違，朕會為你做出最大的讓步?！?/br>
    “朕不會把霽兒逐出族譜，會還給他身份，他依舊是我大同的六皇子?！蔽覍Υ俗龀霰ＷC，“朕可以保他一命，但絕不會將他讓他放任自如?！?/br>
    何文柳點點頭，想必他也不指望李霽可以完全無罪。

    “他會被流放云城?！蔽易罱K將我的處罰說了出來，“不是去當藩王，而是流放，像囚犯那樣?！?/br>
    聽到此處，何文柳低著頭，沉默了。

    對此我視而不見，反而挑著眉試探的問道：“文妃，你是不是想陪著霽兒？”

    何文柳大吃一驚，猛地抬起頭看著我，像是我猜透了他的心思，“您……”

    “朕會放手，讓你陪他去?！蔽铱嘈σ幌?，“只要你愿意的話?！?/br>
    “為什么？”何文柳難以置信。

    “因為朕不想你左右為難，你痛苦朕也難受，”說著，我攤開何文柳的右手，看著那手掌心內淡淡的疤痕，輕輕的撫摸著，“放心，就算去云城，朕也不會讓你受苦，絕不會短了你的衣食用度，要是受了委屈，給朕寫封信，朕一定為你出頭?！?/br>
    “韻兒嫁人了，有個好夫婿，你不用擔心她，玨兒年紀太小，云城那邊很苦，還是讓他留在朕的身邊吧。當然如果你想帶玨兒走，朕也不會阻攔?！?/br>
    “等以后朕死了，朕出殯的時候，你必須得回來，要不然朕可就白疼你這么多年了……”

    我自顧自的說了很多，只為傳達一點給他，我愿意讓步，不會再像當年那樣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