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堅毅,熱忱,激情,奔放。 沈銳沒有回答,葉彩也沒有追問。朦朧的月光里,沈銳溫潤清貴,美好的讓人有些觸不可及的惶恐。葉彩看著他,站起身來,上涌的酒意讓她踉蹌著險些跌倒,她還來不及伸手支撐,就被一雙手牢牢扶住了。 葉彩在沈銳的攙扶下站穩了身子,她抬頭看向沈銳,不等他收回手,就已經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 “沈銳,我再考你一個問題?!?/br> 沈銳突然覺得,似乎她此時下車的全部意義,為的就是這個問題。 面前這個靠得他極近的女孩子,呼吸間還帶著清冽的酒香,眼睛濕漉漉的,像頭純稚無辜的小鹿,在危險迫近之時,平添了幾分決絕和孤勇。 沈銳動作緩慢卻堅決的松開手,轉過身去:“很晚了,走吧?!?/br> 他穿過紅楓林,身后沒有人跟上來,但與此同時,一個帶了些哭腔同時卻又孤注一擲的聲音緩緩響起來: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比得上一個孩子暗中懷有的、不為人所察覺的愛情,因為這種愛情不抱希望,低聲下氣,曲意逢迎,熱情奔放……”1 沈銳的腳步被這個聲音牢牢釘在地上,隨著那些熟悉的字句破空而來,細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一個溫熱的身體撲過來,自身后緊緊抱住他。 葉彩的臉頰輕輕貼在他的背后,眼淚終于奪眶而出,打濕了他的襯衣。她的聲音哽咽,手也有些顫抖,可那些洶涌奔騰著的情感,卻盡數破土而出,再也不肯被理智埋葬。 “……我毫無閱歷,毫無準備,我一頭栽進我的命運,就像跌進一個深淵……”1 ——1注:這段話出自茨威格《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第26章 搬離 “你說什么?你就這么同意她搬回家了?” 童唯安坐在沈銳的辦公桌前,不可思議的瞪著他,“我之前聽她說過,她爸爸那個學術會議怎么也要開一陣子,她現在回到家仍然是一個人,如果再遇上什么事情怎么辦?” 沈銳顧忌面前新升級為準mama的童唯安,并沒有抽煙,只是把煙盒拿在手中把玩著:“這是她自己的決定,你覺得我有什么立場反對?” 童唯安被他問得一愣,隨即微微皺眉:“就憑她喜歡你?!?/br> 見沈銳不說話,童唯安無奈的笑嘆一聲:雖然是意外醉酒的后果,可是說到底,還是個年輕的傻姑娘啊,不知道循序漸進,更不懂得什么是步步為營,只憑著一腔熱情,孤注一擲之后完全不懂得怎么應付之后的局面,于是自然也就只能落荒而逃。 “單方面的喜歡說明不了任何問題,沈銳幫助她也好,收留她也罷,并不代表她從此以后就成為了沈銳的責任?!痹S承則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長腿交疊,好整以暇的喝茶。 “你給我閉嘴?!蓖ò哺贡呈軘?,立時回過頭去,“就憑你的情商,你有什么資格參與意見?!?/br> 許承則對她的鄙視并不在意:“當初林微澄的事也不見你這么義憤填膺?!?/br> 童唯安瞥向他:“不僅因為澄澄的性格不適合沈銳,更因為沈銳從始至終都不喜歡澄澄,即使我是她jiejie,我又能多說什么?” “難道你覺得他對這位葉小姐有什么不同?” “所以就說你沒情商?!蓖ò矇旱吐曇羿凉炙频牡伤谎?,又面色如常的微微抬高了些聲音: “當然沒有什么不同,他也只不過在因緣際會下幫‘這位葉小姐’解了圍之后,又幫了人家幾次;然后也只不過是收留她住幾天,‘順便’幫她查一查那些麻煩的相關情況?!蓖ò舱f完之后,拋給自家老公一個白眼,繼續理直氣壯的鄙視他,“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或者……你可以問問沈銳,他敢不敢摸著自己的良心說,野菜不是他的責任,是死是活和他無關?” 許承則薄唇微勾,低笑出聲:“你說這些也有一個解釋最為合理——沈醫生很善良?!?/br> 童唯安嗤笑一聲:“你是不是對‘善良’這兩個字有什么誤會?!?/br> “二位,我還活生生的坐在這里?!鼻宕嗟那脫袈曧懫?,正熱烈討論著的夫婦二人同時看過去,沈銳坐在辦公桌后,面無表情的抬手敲了敲桌面,涼涼的看了一眼童唯安,“許太太,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誤會?!?/br> 見童唯安笑得有些心虛,沈銳的神色和藹起來:“如果我沒記錯,我似乎,好像,大概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覺得我不夠善良?” 童唯安覺得話題走向似乎有些不對,可聽他提及往事,也不得不捏著嗓子做認命狀:“不敢不敢——恩公的大恩大德,小的時刻謹記在心,不敢或忘?!?/br> 向來囂張跋扈的童唯安難得落了下風,一旁的許承則看著沈銳輕聲笑道:“我突然開始有點相信安安的觀點了?!?/br> 得到支持,童唯安這才重整旗鼓,語重心長的對沈銳說:“沈銳,你知道現在人們錯失真愛的幾率有多大嗎?” 沈銳對她的話恍若未聞,只是慢慢抬起頭,目光在面前的兩個人之間逡巡,淡淡笑道:“你知道現在孕期出軌的幾率有多大嗎?” “……” 沈銳好不容易將這夫妻二人打發走,辦公室里重新恢復了平靜,他想到昨天的情形,難得有些失神。 時間停止了流動,沒有微風拂過楓葉沙沙作響的聲音,夏蟬和飛鳥也似乎瞬間便失了言語,一切都仿佛被按下了靜止鍵,無邊靜謐。 又或者其實一切聲響都沒有消失,可是在那一刻,沈銳卻似乎只聽到葉彩無序的心跳聲。 葉彩口中所說出的每一個字,都仿佛一齊包裹了蜜糖和鴆毒破空而來,他想要躲避,卻又猝不及防。于是就連想要拉開她的手,動作也那么僵在了原地,許久,才得以繼續。 她的心意并不讓他意外,可她這個人,卻讓他覺得為難。 許久之后,沈銳終于輕輕拉開她的手,只是還沒有回過頭去,葉彩已經走到了他面前,情緒似乎平復了許多:“剛剛那個……是茨威格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其實還有一句我沒有背完……” 從那一秒鐘起,我的心里就只有一個人——就是你。 但葉彩卻并沒有背下去,她只是帶著淚意看著他笑:“其實安安姐說過不要讓我貿然表白的,但你看,我還是搞砸了?!?/br> 葉彩轉過身,朝大路走去:“走吧,去接阿昱,他要等急了?!?/br> 她義無反顧的表達自己的愛意,卻不敢面對沈銳哪怕一個字的冷漠和拒絕。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沈銳看著她搖搖晃晃有些踉蹌的身影,下意識的想要伸出手去,可終究還是收了回來。 接完沈嘉昱回到家時,葉彩早已在車上睡著了。心思敏感的沈嘉昱早已察覺到兩人之間有鬼,一路上都極少說話,此時下了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看著熟睡的葉彩眼角的淚痕,終于忍不住問一旁的沈銳:“爸爸……你和野菜老師吵架了嗎?” “沒有?!鄙蜾J輕輕把葉彩抱出車子,淡淡答道。 進了家門之后,沈嘉昱想到了什么,拿著手機一溜煙跑回房間,去給童唯安打電話報告家里的最新情況。 沈銳抱葉彩回房,幫她脫掉鞋子在床上安頓好的時候,發現葉彩的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在發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