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么……”郁然被他問得愣在當場，好一會兒，才遲疑著干笑了兩聲，壓低聲音，“哎對了，你家那位小少爺呢？總不會是為了方便你泡嫩草，讓你給扔家里了吧？”

    沈銳斜睨他一眼，薄唇微啟：

    “呵呵?！?/br>
    “……”

    郁然捂著胸口做受傷狀：“你竟然呵呵我……”

    沈銳對他的耍寶視若無睹，徑自看向葉彩：“還好么？”

    “當然?！比~彩用力點點頭，聲音似乎沒有太多異樣，但比平時要更軟糯一些，“這里都有什么好吃的？好餓?！?/br>
    不甘被忽視的郁然自然擔負起了報菜名的重任：“我們這兒好吃的可多了，醉魚，醉雞，醉蝦……”

    “隨便做幾個拿手菜就好，要清淡些，甜品要紫薯椰奶西米露?！鄙蜾J對一旁的服務生說完，才看向郁然，“不是你想的那樣，別多管閑事?！?/br>
    “你倒是說清楚，我想的‘哪樣’？”郁然自認為風流的笑容，在沈銳眼里怎么都覺得猥瑣：“為了吃飯時不倒胃口，我想我有必要請你出去?！?/br>
    郁然反倒在一旁坐了下來，一副我幼稚我有理的嘴臉：“這是我的店，我就不出去?！?/br>
    沈銳卻只是笑了笑：“郁然?！?/br>
    郁然看著他面上的笑容，心里突然覺得有些發毛：“你想干嘛？”

    沈銳的笑容越發寬和：“我今天見到邱小娟了?！?/br>
    郁然仿佛覺得心中某個地方被針狠狠扎了一下，一下子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死死盯著沈銳：“你說什么？！”

    沈銳好整以暇的在葉彩對面坐下來，倒了杯茶輕抿了一口：“想安安靜靜的吃個飯看來是很難了，”說著，他看向葉彩，“要不要換個地方？”

    “好?！币恢卑察o的有些過分的葉彩立即就要起身，簡直不能更聽話。郁然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按住她：“別別別，我的小姑奶奶，您就別添亂了……”說著，看向沈銳，笑得十分諂媚，“沈大人，小的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和小的一般見識?！?/br>
    沈銳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嗯，退下吧?！?/br>
    “……”

    郁然出去之前，在笑得淡定自若的沈銳面前，一臉的郁卒：“我就不信，你沒有認栽的那一天?！?/br>
    沈銳摩挲著茶杯，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包廂里終于安靜下來，沈銳再次看向葉彩的時候，才發現杯中的殘酒不知什么時候被她全部喝光了。他雖無奈，也只得將她面前的酒杯拿開，把茶杯挪了過去：“先喝點茶吧?！?/br>
    葉彩聽話的點點頭，端起茶杯仰頭咕咚咕咚兩口就喝光了，沈銳覷她一眼，給她又倒了一杯，葉彩拿過去不過幾秒鐘，茶杯再次見底，喝完之后笑瞇瞇的看向沈銳，沈銳在她的注視里放下茶壺，把自己那杯茶默默拿得離葉彩遠了些。

    有郁老板親自催菜，上菜速度自然比平時快了許多。葉彩看著陸續上桌的各色菜品，立時食指大動。

    在沈銳看來，葉彩的酒品實在是好，一直低頭默默吃飯，竟比平時還要安靜斯文。一時之間包廂里除了偶爾碗筷的聲響，不再有任何聲音響起。

    直到葉彩酒足飯飽。

    葉彩放下碗筷，拿紙巾輕輕擦了擦唇角，看向對面仍沒有?？甑哪腥耍骸吧蜾J?！?/br>
    沈銳抬眸看她。

    “我給你背首詩吧?！?/br>
    “……”

    沈銳難得語塞，疑心自己聽錯了，沉默片刻之后才微瞇了眼睛看向葉彩：“你……說什么？”

    “我給你背首詩?！比~彩又重復了一遍，笑容甜美，聲音爛漫，“小時候我爸喜歡考我古詩詞，每次吃完飯就讓我背給他聽，你現在先吃著，我背詩給你下飯?！?/br>
    沈銳只覺得額角開始一抽一抽的疼。

    她見沈銳不說話，認真地想了想，稍作妥協：“你要是不喜歡聽，我給你背段兒課文也行?！?/br>
    此時外面不顧形象扒門縫兒偷聽的郁然忍不住扶額：這特么到底是什么劇情……

    片刻之后，郁然聽到沈銳聽不出情緒的聲音：“你背吧?！?/br>
    郁然強忍著才沒有噴笑出聲，他琢磨著這小丫頭估計借酒裝瘋想要背情詩，葉彩一本正經的聲音就已經響了起來：“那我給你背首《正氣歌》！”

    “……”

    這小姑娘根正苗紅，將來必定能成大事……郁然生無可戀的站直了身子，聽著葉彩熱血沸騰豪情萬丈的《正氣歌》，走出去很遠了依然是一臉的敬佩之色：這貨這輩子真的還能嫁出去嗎？

    兩個人離開之前，郁然恨不得在沈銳面前撒潑打滾，終于要到了邱子媚的聯系方式，才帶著一臉小人得志的笑容放他們離開。等沈銳和葉彩上了車，葉彩的詩詞游戲早就推陳出新，玩兒到了我說你猜的階段。

    “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

    “盧照鄰，《長安古意》?！?/br>
    葉彩倚著座椅，目不轉睛的看著沈銳，原本臉上不亦樂乎的興味此時慢慢淡去，眼底光芒晦暗不明：“奧雷利亞諾，馬孔多在下雨?！?/br>
    等紅燈的間隙，沈銳看向一旁喝醉了的小姑娘，眸光微閃：“別犯傻了，赫里內勒多，八月下雨很正常?！?/br>
    ——馬爾克斯，《百年孤獨》。

    車窗開車，帶了一絲涼意的夜風已經讓葉彩清醒了一些。她沒有再繼續玩下去，只是默默蜷在座位里，覺得意識時而模糊，時而又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腦海中仿佛不時有風浪席卷而來，沖擊著她的情感，也蠶食鯨吞著她所有的理智。她有些言語難以企及的恐慌，而沈銳此時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這個認知又讓她覺得安全。

    沈銳給童唯安打過電話，出發去接沈嘉昱回家。車一路駛往北郊，在去往許家別墅的路上，經過大片的俄羅斯紅楓林。葉彩朝車窗外看去，記起上次去參加酒會經過此處時，也是同樣的驚鴻一瞥，忍不住扭頭看向沈銳：“沈銳，我可以下去看看嗎？”

    極小的聲音里，帶著小心翼翼的期盼和希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窗外拂過的夜風吞沒。沈銳面上沒什么表情，但到底還是將車停在了路邊。

    通往北山的路幾乎看不到盡頭，沿途路燈一盞盞亮起，和如水的月光交相輝映，亮如白晝。大片的俄羅斯紅楓明艷似火，絢爛奪目。葉彩沿著小路走進去，蹲下身子撿起一片楓葉，看向一旁的沈銳：“你知道紅楓的花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