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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怨偶在線閱讀 - 第39節

第39節

    寶如微微有些愕然:“既然如此誠意,又是明媒正娶,為何不應了他?”那個秦娘子醉酒后痛哭自己的錯過的上元夜還讓她記憶猶新,那個放不下的人明明還住在她心里,如今夙愿得償,雖然有些遲,卻也不失為另一種美滿,為何卻又不答應?

    秦娘子看了看窗外銀杏嫩葉翻飛,陽光下綠意盎然,那是春日最美的綠意,前一秋落下的金黃銀杏葉似乎仍歷歷在目,她卻確然知道,去歲秋天落下的銀杏葉,和如今樹上那嫩綠新長的銀杏葉,不是同一片。

    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那一點淚意,微笑道:“我怕他娶了我回去,才發現我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了?!?/br>
    ☆、第102章 香鋪微瀾

    寶如與盧娘子都有些愕然,轉念一想,卻又仿佛理解了她。

    少年時的那一點情分,因為得不到因此魂牽夢縈,但是誰也不能保證半輩子過去了,那一點情分足以支持剩下的人生,倒把之前那心里的一點美好破壞殆盡。

    如今過得也并非不好,生活平順,日子安然,并不需要人雪中送炭,又恐這如錦歲月,迎來的不是繁花而是利剪。

    寶如蹙眉想了下前世算了下時間,前世秦娘子是重罪,大赦也是不會赦免除籍,又無依無靠無親無友,一直在教坊籍中,因年紀長了,已不接客,只是教年輕姑娘們些歌舞,直到后來許寧才想辦法替她除了籍,卻不知道前世這一個時候,這未婚夫是否曾求娶過她,至少秦娘子從來未說過這一事。

    莫非當時也是這般拒絕了?

    寶如沉默了一會終究覺得兩世都這般見著秦娘子錯過,未免有些可惜,低聲道:“縱被無情棄,不能羞,秦娘子您上元夜曾歌過此句,如今不妨聽聽那人如何說,對未來有何打算,人生已過半,未必不能試一試?!?/br>
    秦娘子垂睫不語,過了一會才笑道:“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不知阿鯉今日是來做什么?”

    阿鯉正是盧娘子的閨名,她笑道:“做了些吃食過來,只是看到許夫人在,只怕你看不上我做的糕餅了?!币贿呌智溉粚毴绲溃骸奥務f許夫人與大人回京,本該登門相賀,只是奴身份低微,又聽聞如今許大人官高衙深,正在忙著修整宅院,不好貿然登門相擾……再一個,也不怕許夫人嘲笑,您原是知道底里的,若是貿然登門,被裴護衛知道,誤以為我仍有攀附癡纏之意,反倒不美,因此只是送了幾色尋常禮物,還請夫人萬萬不要放在心上?!?/br>
    寶如看她仍是未嫁發式,心下已是暗自猜度,如今看她如此坦蕩直接,心下也有些喜歡,笑道:“不必如此狷介,裴護衛也不會如此不知好歹,我如今忙著帶孩子,不知令弟如今如何了?”

    盧鯉笑道:“央了幾位阿爹舊時的同年保薦,已入了太學外齋,學里評語還成,想是很快便能升入內齋了?!?/br>
    寶如看她如此也歡喜:“如此你也可以放一放擔子了,長姐如母這些年,你也合該多為自己打算打算?!?/br>
    盧鯉笑道:“夫人說的是?!?/br>
    秦娘子搖頭道:“她哪里停得下這一份cao心,前兒還和我說看著弟弟年紀漸長,也該開始留心人家了,提前看好了心里有個數,也省得臨到時抓瞎,你聽聽這口氣,哪里像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娘,你也合該聽聽勸,放開胸懷,給自己留心人家才是?!?/br>
    盧鯉有些赧然道:“cao心習慣了,畢竟看著他從那樣小長到這般大,咱們姐弟相依為命這些年,眼看著他穿著太學生的袍服,與我作揖的時候,不怕你們笑,我當時真覺得眼睛一熱,覺得自己這些年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也算對得起爹娘了。至于婚事,這幾年來我也想開了,那樣辛苦的時候都過來了,總不能隨便選一個,萬一走眼挑錯了人,過得比一個人的時候還差,倒是白白糟蹋了這些年的堅持,所以寧缺毋濫,倒仍是看好了再說?!?/br>
    寶如不覺有些同感,當年她從丞相府離開后,不是沒想過改嫁,卻一蟹不如一蟹,索性全拒了自己過日子,她一邊道:“你能看得開就好?!?/br>
    秦娘子卻搖頭:“有花堪折直須折,有時候看著人品行好便好,你若非要強求那比現在好,那也大可不必,你沒聽說過有情飲水飽么……”

    寶如終于掌不住笑道:“人果然是自己的事情才看不開,勸起別人來倒都能一套一套的通透得很。秦娘子你這話,倒要說給自己聽聽才好?!?/br>
    秦娘子自己也失笑,過了一會兒道:“身在其中,才知看人挑擔不吃力,從前只笑那些姐妹們被幾個恩客騙得團團轉,如今想來,有情的時候,倒是太難有理智了?!?/br>
    三人說得正高興,淼淼已拿了幾張寫好的大字出來,她年紀尚幼,寫得筆力不足,歪歪扭扭,卻仍可看出字形,秦娘子含笑拿了那幾張糙黃紙給她指點了幾句,卻忽然外間有童子慌慌張張跑了進來稟報秦娘子道:“不好了秦大娘,有兩個貴夫人帶了許多家仆來了,說我們家賣出去的香染色染到了她們的新裙上,讓我們描賠?!?/br>
    秦娘子一怔,站起來對寶如和盧鯉道:“我且出去看看,你們少坐?!?/br>
    寶如逗了一會兒孩子,到底有些放心不下,便讓外間服侍的童子看著孩子,和盧鯉一同到了前邊店鋪的里間內,悄悄隔著屏風往外看。果然看到外頭有幾位打扮得寶光燦爛的貴婦人,寶如仔細一看,發現卻有三人是她認得的,一個是永安長公主,一位卻是那許久不見的衛云祥衛三郎,幾年不見,他長高了些,長身玉立,玉面金冠,十分俊秀,只是眼睛難免有些渾濁之意,看上去倒像是有些睡不足。他站在一位公主旁邊,看過去正是弘慶大長公主,她一身華衣,正漫不經心地拈了一根香在細嗅。

    正在說話的卻是一位不認識的貴夫人,約有三十多歲,皮膚白皙,有著一張尖尖的瓜子臉,睫長眼大,容貌甚是秀麗,身上穿著一身月白華裙,雖然看著素白,那料子卻都嵌著銀絲閃閃發光,腰間束著明珠帶,頭上也帶了一套明珠頭面,襯得她膚光似雪,眉目如畫,如今她蹙著眉在說話:“我新做的十二幅玉版裙,原想著過幾日宴會再穿的,才穿了一日便污了,倒教我如何說理去!”

    只看到秦娘子站在下頭,舉止從容,不慌不忙道:“夫人,這味香名為華幃,味道嫵媚甜甘,纏綿凝重,原是取了熟沉香、蘇合香、茱萸子、干姜、蜂蜜等合成的,為存其纏綿之香意,專門用了郁金香油調團而成,賣的時候我們都會交代客戶,此味香最合私房所用,卻因其性黏濕如膏,因而須得裝入香薰球內,方能不污衣物,又能持久芳冽。想必下人未能記得此事,因而污了夫人的衣裙,若是夫人不介意,可將衣裙留下,我們替您看看是否能漿洗掉或是替您修補一二?!?/br>
    那名女子抬了睫毛,寶如在后頭卻看到她這一下卻不忙與秦娘子理論,反把秋波送俏,笑瞇瞇對著衛三的眼風,與他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眼角含情脈脈,才又看向秦娘子道:“罷了,也怪不得你家的香,還不是家里那偷腥的小貓兒,以為是甚么好東西弄開了看,白白糟蹋了我的裙子,罷罷罷你還是與我再介紹幾樣香……”一邊卻又與那衛三看了幾眼,說些雙關風話:“開幾個如保和餅或是醒腦提神的香,倒讓我家的小貓兒不要再亂動我的東西?!?/br>
    那衛三已是笑道:“姨母家里養的這只貓兒倒也有個憐香惜玉的心,也難怪姨母如此疼他?!彼寄亢?,兩人說著雙關風話,公然調情,可惜那弘慶大長公主完全沒注意自己的兒子在和自己妹子眉目傳情,只道:“你姨母每日也就只能在那幾只貓兒身上討些樂子了,今日好不容易出來逛,她偏又要說香的事,結果來了又不計較了,真真兒是無聊呢?”

    寶如心下暗嘆,這就是那與衛三通jian的姨母安陽大長公主了,原來這時候他們已有jian……這般毫不遮掩,豈有不被人發現揭破的?可憐宋曉菡還大概還以為自己丈夫正陪著長輩出行,放心得很吧。

    安陽大長公主已笑道:“這是在炫耀有兒子媳婦兒了,我們守寡之人,哪里看得這些,罷罷罷丹娘,我們還是回去吧?!钡つ飬s正是永安長公主的閨名。

    永安長公主已失笑擺手:“我今兒只是陪客,兩位姑母便是斗氣,也莫要拉扯上我,何必在這里占著店面又不買東西呢,我看店主也不容易,咱們還是快些買了香回去吧,可憐表弟巴巴兒的陪著你們兩位長輩在這種地方,心里只怕想著自己那媳婦兒呢?!币贿呌謫柷啬镒佑惺裁唇榻B的,另外兩位公主也笑起來看向秦娘子。

    秦娘子被他們冷落也并不焦躁,如今問道,便不疾不徐介紹了幾種香,永安長公主卻問道:“若是帶著孩子的,用什么香合適?”

    秦娘子問:“敢問多大年歲?”

    永安長公主道:“年紀倒是輕的,人生得極美?!?/br>
    ‘秦娘子道:“帶著孩子自然不能用太過甜媚的,可用主香是佛手香調出來的‘篆香’,或是淡雅菊香為主的‘清秋’,若是送人,小店可替您加些名貴輔香進去使之更持久,也能替您包好送人?!?/br>
    永安長公主想了下選了篆香,卻又問道:“若是送予年輕習武男子,又用什么香合適?”

    秦娘子道:“習武男子,身上必是時常出汗,若是用香不慎,則十分難聞,不若取琥珀研米分,薄荷葉用鮮葉取汁,調和金銀花、沉香、白芨汁等,此香名為‘沉劍’,清爽雅靜,也不明顯,又或是取茶葉之香為主的‘清韻’,也能令人有清新高潔之意?!彼錾庾鰬T了,每一推薦必能舉出兩種香給顧客選擇,不多不少,大部分客人卻往往二選一或者兩者都選,反而比羅列了一大堆讓客人看花了眼舉棋不定的好。

    寶如在后頭暗自點頭,看永安長公主最后果然兩種香都挑了。

    旁邊的安陽大長公主笑道:“瞧瞧我們這小丹娘,莫非這些年終于動了芳心?”

    永安長公主臉一紅道:“姑母莫要取笑,只是謝禮罷了?!?/br>
    ☆、第103章 為女延師

    三位公主并沒有呆多久便走了,她們想必是去相國寺回來,雖然并未打公主出行的全套儀仗,只是微服,卻也是車駕華麗,扈從家仆頗多,進店的時候更是清場包店,當然買香起來也是大手筆,一口氣買了不少貴重香品,然后才迤邐而行。

    秦娘子轉到后邊的時候,盧鯉十分欽佩道:“你太厲害了,那幾位貴夫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你居然可以談笑如常,我的心可一直是揪著的?!?/br>
    秦娘子微笑:“看她們的舉止多依從古禮,雖然性情不同,舉止卻不約而同一模一樣,顯然是經過嚴格教養的,衣裙又多是宮中樣式,再說那衛公子,時常買香要送給不同女子,忙得很,略一猜測就知道那幾位貴夫人必是高門貴女,其中那個年紀最長的,大概便是弘慶大長公主了,另外兩位女子身上有孝,一個叫姑母,一個是妹子,這么一想身份昭然若揭,顯然正是守寡的永安公主和安陽公主,那就更不必慌了,皇家講究個風范,不會和我們這些升斗小民太過計較,實在不行便是鬧起來了,我們身后不還有許相公么,勛貴待文官,總是能不惹最好不惹的,不會無端鬧事,大不了照樣賠她們一條裙子便是了,也值不了甚么?!?/br>
    盧鯉微微咋舌:“那玉版裙我聽說全是用白孔雀毛織成牡丹花樣,輕軟光輝,一條裙子不下千金,你倒輕巧,說不值甚么?!?/br>
    秦娘子笑而不語,教坊名妓,多的是被人一擲千金的贈纏頭首飾,更不要說本朝曾有官家臨幸教坊女子的前例在,文人勛貴請歌姬侑酒行宴之風大勝,她淪落教坊,也曾在十六七歲花樣年紀的時候紅過,最鼎盛的時候,一件舞裙上千金都是正常的,更不要說頭面琴簫等行頭,算得上頗有積蓄,從良后掌管香鋪香坊,手里過的錢也不少了,眼光自然與雖然出身官宦人家卻家道中落不得不錙銖必較的盧鯉不同。

    寶如則經過一世,也曾錙銖必較,這一世卻尚未為錢財發愁過,如今最大是兒女,其余一切皆不放在眼里,在如今她看來,若能與那些高門公主們少些口舌,那是寧愿出錢賠償了,因此也并不為此動容。

    盧鯉看秦娘子談笑間可決定數千銀子賠償,寶如也全不以為意,不由心下有些失落自卑起來,她從前受父母教養,一貫講究風骨,并不以清貧為恥,如今忽然覺得若是經濟上寬裕些,自己是否也能過得從容些——至少當初裴瑄,她敢有為之一搏的勇氣,

    寶如轉眼看她如若有失,她是市井出身,也是吃過苦的,不免起了幫扶之心,微微一思忖道:“前些年事情太多,未曾與你多來往,我聽秦娘子說,令弟小時候寫字習書,都是你親教的,禮儀也十分嫻熟,針黹也很是有一手,如今我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事務繁忙,秦娘子畢竟要兼顧香鋪,也未能兼顧太多,不知是否能請您為我家淼淼的女先生,每日來教導一二?”

    她這番話雖然看似突然,卻也是早有為淼淼正經請個女西席的念頭,一則這京城里好名聲,高門大戶多給自己家女兒單獨請有名的先生來教,議親之時也好看。秦娘子固然樣樣精通,但有個香鋪擔著,如今看起來又有變數,只怕未必能繼續教淼淼,而盧鯉出身官宦之家,雖然式微,卻仍有些門生故舊在京,一個人撫養幼弟長大,名聲不可謂不好,請這樣一個人作為西席是不錯的。

    至于教養方面,盧娘子學問頗好,又教養過弟弟,有些經驗,固然性子稍嫌剛強了些,上次看她弟弟頗有些性子懦軟,但也算得上禮儀周全,她一人教養能將弟弟送入太學,不可謂不厲害。淼淼畢竟不是她女兒,性子也已形成,竟是個頗有主見的人,又很是活潑,她總會掌握分寸,教學問針黹規矩,嚴一些不是壞處,倒也算得上得宜。

    盧鯉看寶如不似開玩笑,又是喜又是擔憂道:“我學問比起許相公還是差得遠了,只怕耽誤了女公子?!?/br>
    寶如含笑:“她如今也還小,不過學些禮儀規矩,人情世故和一些女子該會的針黹中饋罷了?!鼻啬镒有Φ溃骸鞍Ⅴ幠^謙了,你那針線誰不夸呢?令祖母也是出身大家的,你小時候得她言傳身教,琴棋書畫也算得上精通?!?/br>
    盧鯉臉一紅,仍是誠懇道:“許大人一甲探花出身,我不敢班門弄斧,還是請許夫人回去再商議商議吧?”

    寶如微笑:“自然是要另外備禮讓淼淼親自上門拜師才行的?!?/br>
    秦娘子笑道:“許大人何時不是唯妻命是從的?再說畢竟是女公子,許大人忙于朝廷大事,正經請個女西席是對的?!?/br>
    當下幾人又聊了幾句寶如便起身帶著淼淼蓀哥兒登車回府了,回去正看到許寧也才從宮里回來,他今日當值,看起來很累,淼淼跑過來他抱了一會兒和淼淼說了幾句話,便讓乳母抱下去了,又和寶如道:“這些日子我有些忙,家里有什么事你多擔擔?!?/br>
    寶如不以為意:“知道了,正有一件事要和你說,我打算請那盧娘子為淼淼的先生,你看如何?”

    許寧道:“是她說的還是你自己想的?”

    寶如便知許寧那多疑的毛病又來了,便將今日去秦娘子那兒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又道:“盧娘子過來的事應當是碰巧,也是我先提出來請她做女西席的,她也并未答應,還是讓我回來和你商量?!?/br>
    許寧聽寶如說的香鋪里發生的事情,卻饒有興致問道:“那衛三郎果然還是和安陽大長公主又勾搭上了?虧我還想著前世衛三娶的是個小門小戶的女子,這次卻是娶的宋曉菡,好歹也是侯府嫡女,居然還是管束不???”

    寶如看他笑吟吟的樣子,搖頭笑道:“好歹也是你的舊妾,也不憐惜一二?!?/br>
    許寧呵呵了一聲,心想著寶如到底是個女子,明明已再三解釋,還是心里介意得緊,不過不說寶如,只說自己又何嘗不是,侯行玉的事如同寒天飲下一碗隔夜茶,沉甸冰涼梗在心頭,也不知這一次的布置,能否讓他那伯父遠離中樞,絕了他再來勾搭寶如的后患。

    寶如不知他心中盤算,只是問他西席一事如何,許寧道:“且先請著吧,只是她尚未婚配,我不便與她說話,拜師禮選個日子帶著淼淼鄭重去拜,也算給她抬舉面子,在后園可收拾間房間和書房出來方便她教習。另外裴瑄住在前院,你注意些前后院分隔,莫要讓他們撞上倒尷尬,你平日里多留心看著好了。女兒如今也才五歲,也不必太心急,詩書禮儀什么的教著便教著,卻不必很要求見效,耳濡目染罷了?!?/br>
    寶如笑道:“我自然是無妨的,只怕你將來要嫌我俗教壞了你女兒?!?/br>
    許寧一愣,轉頭看寶如,發現她居然似乎是認真的,他伸了手去攬她,兩人平日里極少有這樣親熱動作,寶如也呆了一下,被許寧攬入懷中,抱著她低聲道:“我沒有嫌你?!?/br>
    寶如看他眼睛有些陰影,知他這些□□堂諸事十分繁忙,含笑道:“我開玩笑的?!币贿呎f些別的話道:“過幾日便是芒種節送花神了,聽說金明池那兒對百姓開放,還有許多有意思的雜耍,我想那日帶著淼淼和蓀哥兒一同去?!?/br>
    許寧卻忽然想起一事道:“我適才回來門房給了我張帖子,是永安公主那邊送過來的,就是邀請你芒種節那日去金明池赴宴的?!?/br>
    想到今日還在后頭看到她,不免頷首笑道:“這便是了,那日官民眾多,龍蛇混雜,又是水邊,你必要擔心我和孩子,多半會托裴大郎照應我們,想來這買的香也就順理成章送出手了?!币贿呌謬@氣:“這些高門貴女,心里也不知有多少玲瓏七竅,算得如此不動聲色,若不是我今日在香鋪遇見她買香,只怕還以為只是個尋常邀請……”

    許寧呵呵一笑:“裴瑄這樣的浪子,一般女子也降服不得他,且看看公主能有什么手段吧?!?/br>
    寶如詫道:“你倒不擔心他到時候被太后收攏了去?我還想著是否”

    許寧道:“太后如今和王相正互相看不順眼呢,成不了氣候,朝中不可能聽她指揮,不過是相互利用,王相又喜美名,整日里市恩博名,官家就中取利,倒是討了不少好處,難得?;屎笞鰝€老好人,一個無為而治的賢后真正大智若愚,只是靜心守著皇長子,這些年越發有美名,安貴妃這幾年則更是坐實了受寵的名頭,不過也算得上小心謹慎,并沒有出格,聽說后宮如今只有皇后和貴妃得寵,其余幾乎無寵,官家一心撲在朝政上,后宮去的遲了,除了一兒一女,居然再沒有皇子公主出生,也不知他作何打算?!?/br>
    寶如不免頭疼:“罷罷罷,怎么都算不過你們,我也不管這事,順其自然罷了?!?/br>
    許寧笑起來:“你一絲心都不必cao,他們成有成的做法,不成有不成的做法,我自會因勢利導?!?/br>
    寶如嘆氣:“我看你說得也算是各方制衡,一團和氣,那你到底還想做甚么?”

    許寧道:“朝廷自然是一團和氣,只是民生多艱,我與官家商量著,不和前世一樣直接從田制下手,成為眾矢之的,而是先從開市舶司、開礦山、修水利,收商稅、鼓勵商人買賣這些來著手,充實國庫,國富才民強,這些地方入手,也不容易引人注目,而田制方面,官家的意思是想攤丁入畝,但還需慢慢謀之,前些年我已在蜀中一兩個縣用了此法,且觀后效,如若無礙,才可逐步推廣?!?/br>
    寶如雖然聽不太懂,卻也知道許寧與官家十分殫精竭慮,自己卻也幫不上什么,只好道:“莫要和前世一樣激烈是對的,當時你看你得罪了多少人,走出去人人看你都如烏鴉一般?!?/br>
    許寧一笑,他這幾年事事順心,又注重習武鍛煉,不復從前那瘦削身材,整個人和前世氣質迥異,那一種刀鋒一樣的鋒利,人生不順利的抑郁憤懣已經從眉目間散去,因為受到天道寵愛多了許多自信,多了份掌握前途的從容,如今眉目清朗,目光柔和,唇角時時含笑,既有著長期位于高位者的威嚴,又有著溫文爾雅的斯文氣質,整個人氣定神閑,運籌帷幄,倒比從前還要好看上幾分。

    寶如本就貪他好顏色,如今越發心旌搖蕩,暗自唾罵自己兩世仍是不長進,都什么年紀了,還是能被其貌所惑。

    ☆、第104章 寶津樓上

    芒種節那日,禁中開放皇家禁苑金明池供官民賞玩。

    那一日垂柳翻天,池水清明,已是暮春時節,天氣和暖,花正繁,香聞數里,到處皆詩境,隨時有物華,更不要說游人如織,四方之人,扶老攜幼都來看熱鬧,正是萬人勝會,人山人海,挨擠不開。

    因著許寧這日仍要當值,便托了裴瑄一路護送。寶如一早攜了淼淼和蓀哥兒,帶了小荷等丫鬟家人,與裴瑄一同出行,到了禁苑內,只見綠樹花枝上系著彩線繡帶無數,風中花枝招展,落英片片,淼淼和蓀哥兒才出來便看到大大的用柳枝編成的馬車、大馬,上頭還點綴各色鮮花,喜得全神貫注看個不停,指指點點問個不休,一路往寶津樓走去,今日永安長公主正是在寶津樓宴請女眷,這樣時節,能在寶津樓宴請,顯見得圣眷頗深了。

    裴瑄護送她們到了樓下,本要出去散散心待散席再來接寶如,果然看到門口就有知客的女官對寶如道:“我們公主正等著許夫人呢,這位是裴大人吧?公主親自吩咐了,說曾得裴護衛相救,若是今日到來,萬萬還請進去用一杯薄酒?!?/br>
    裴瑄雖然為御前護衛,卻都是跟著許寧外放在外,這寶津樓卻也沒有進來過,看著這重殿玉宇往下看去能看到船塢碼頭、戰船龍舟,不由也有些興趣,便由著女官引領在四樓一處房間歇息用酒,而寶如則帶著孩子一路引到了五樓上,往下望去便看到了有下頭水里搭著戲臺,演著水傀儡戲,放著水秋千,又有支樂船在一旁,上頭盡皆女伎身著彩衣,各持樂器在水上演奏,樂聲經過水面,更是仙樂飄飄。

    孩子們早看住了,一直嚷嚷著,走上去正看到永安長公主迎了出來,她今日是主人,穿太素便要失禮,因此刻意裝扮過,一身煙霞色的裙衫重重疊疊,外邊卻用淺灰色的透明紗袍罩著,端莊華貴卻又不失嫵媚,她看到寶如笑著道:“來得正好,我專門安排了水傀儡戲,正合適孩子們看,今兒來的女眷不多,上次聽說三郎的媳婦和你曾是舊交,可巧她今兒也和姑母來了,因著隨意,她也不必伺候姑母跟前的,您請先安坐入席,與她先敘敘舊,用些點心,莫要嫌粗陋了?!?/br>
    寶如笑道:“這寶津樓,何曾能踏進來過!今兒還是托了公主的福了,豈敢嫌棄?”

    永安長公主笑著親自將她引進去,引薦了一番幾位公主及品級高的誥命夫人,果然除了弘慶大長公主,安陽大長公主也來了,衣著流光溢彩,分外華貴,安陽大長公主到底還是穿了那件白孔雀毛織成的玉版牡丹裙,大概還是花了心思將那香脂污的地方遮掩清洗過了,配著一身羊脂玉頭面,腰間還墜著一對雙魚玉佩,分外光輝動人,她正對著一旁弘慶大長公主笑道:“三郎今兒去哪里玩耍了?下頭這樣熱鬧,坐在這兒看著實有些沒意思,便是我也覺得有些悶,想必三郎坐不住下去玩耍去了?!?/br>
    弘慶大長公主笑道:“今兒還有別的女眷,沒許他進來,原是安排他在樓下飲酒的,想必他也是要抽空子出去頑的,這些日子公公拘得他有點緊,索性讓他松快松快,這兒有三郎媳婦服侍我呢?!?/br>
    安陽大長公主掃了一眼后頭的宋曉菡道:“jiejie也莫要總想著讓媳婦伺候,您得三郎這一子太不容易,如今還是要多留心孫子的事兒才好?!?/br>
    弘慶大長公主臉上有些陰郁,但她一貫要強要面子的,自然不會說媳婦一直沒消息,只是笑道:“前年他秋闈沒中,他爹正拘著他好好念書呢,如今也還年輕得很,倒不忙?!币贿呌洲D頭對宋曉菡道:“正好許夫人也來了,你且松快松快去,不必伺候了,今兒難得三郎表姐有心,你也多頑頑?!?/br>
    宋曉菡一直木著臉,聽到這話躬身道:“謹遵公主命?!币贿呄聛韼е鴮毴缦氯藗€靠窗的座頭坐了,安置兩個孩子和仆婦穩妥,才和寶如說話:“沒想到永安長公主會請你來,她平日里不太請客,偶爾請也是為了還席,請的大多是自家人和熟悉的命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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