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回到旅館里諾丁山睡了一天一夜。 周六一早,諾丁山離開柏林。 回到hillnotting 等待諾丁山的是她被餐廳解雇了,一直對她信任有加的餐廳經理親自把解雇信交到諾丁山手里,對于她連招呼都不打無緣無故曠工一個禮拜餐廳經理的失望溢于言表。 手里的解雇信沉甸甸的,感覺到她獨自一人站在曠野上,周遭楚歌四面。 周日一大早,諾丁山來到倫敦,昨晚克萊兒和她打電話了,這是克萊兒第一次有份參演舞臺劇表演,克萊兒在電話里表達她希望她能來,而且還希望諾諾也帶著程迭戈來。 程迭戈?諾丁山覺得她幾乎快要忘了這個人的存在了,也許這個人也和她一樣差不多要把她忘了,也對,維持他們關系的好像光靠性了。 昨天,諾丁山在被餐廳解雇的五分鐘后開了手機,她的手機有兩通留言,一通是張妙麗留給她,另外一通是她房東留下的,然后沒有了。 沒有留言了,昨天諾丁山嘴里重復著那樣的一句話,漸漸的“沒有留言了,沒有”這樣的喃喃自語變成了低低的抽泣聲。 連張妙麗也會因為一個禮拜聯系不到她而表示出擔心,而作為她男友她男人的程迭戈一通留言也沒有。 悄悄離開排練現場在沒有人的角落里諾丁山拿出了煙,這煙是她在德國帶回來的,諾丁山和自己說就只抽一支。 就像是之前那樣諾丁山抽完了一支煙之后又點燃了下一支煙,第二根煙抽完她又想或許她可以再來一支,手剛剛觸碰到煙盒諾丁山就聽到往著她這里走來的腳步聲,背后是舞臺劇的布幕,諾丁山往后退一步躲進布幕之后。 聽腳步聲應該是兩個人,這兩個人一前一后來到諾丁山所隱藏的所在停了下來,然后諾丁山聽到克萊兒的聲音,那么怯怯的帶著討好的意味:“老師,求您了?!?/br> “克萊兒?!边@是極為不耐煩的聲音,這個聲音如果諾丁山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那位負責編排舞臺劇叫做瑪麗的女人。 果然。 “瑪麗老師,我求您了,讓我當一次深林里的小蘑菇,你之前說要讓我當蘑菇的,這件事情我已經和諾諾說了,如果諾諾知道我從蘑菇變成了松果的話她心里會很難過的,因為蘑菇可以移動一次,而松果一次移動機會也沒有?!?/br> “不行!”叫做瑪麗的女人并沒有因為滿是哀求的聲音有半分的憐憫。 “之前你答應讓我扮演蘑菇來著?!笨巳R兒固執的說著。 極為嘲諷的笑聲響起,邊笑著邊說著:“克萊兒,如果你的諾諾也像凱蒂的mama一樣捐一萬英鎊的話可以自然可以讓你扮演穿著彩色衣服的小蘑菇,如果你的諾諾也像艾斯卡家那樣捐五萬英鎊話我還可以讓你扮演公主的角色?!?/br> 沉默—— 躲在布幕后面的諾丁山感覺到了來自于克萊兒如山般的沉默。 “克萊兒,現在你還想當會移動的小蘑菇嗎?” “不了?!?/br> 腳步各自遠去,一串是往著舞臺,一串是往著招待一些特殊的家長們的貴賓室,諾丁山從布幕后面走出來,她把沒有抽完的煙連著打火機一起丟進垃圾桶里。 再次回到家長座位上,這一次諾丁山沒有任何的心不在焉,她安靜的坐在那里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了不起眼角落的那顆松果身上,每當那張被涂成黑褐色的臉往著她這里看時,她和她微笑,她做著“克萊兒好棒”的口語。 漸漸的那張被涂成黑褐色的臉笑開了,可笑容總是掌握在只露出四顆牙齒的的弧度,那個孩子知道,如果笑容弧度扯得太厲害的話,就會露出另外牙齒脫落光禿禿的牙床,這樣諾諾看了會難過。 四十分鐘排練時間那刻松果自始至終都安靜的站在那里,比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公主都來得認真。 排練結束,諾丁山趕緊讓克萊兒來到她身邊,她把從中餐館帶來的點心一樣一樣攤開在克萊兒面前,紅的,綠的,橙色的。 制作精美色彩繽紛的點心使得克萊兒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樣,她手里拿著嘴里嚼目光頻頻投向舞臺,新一輪的排演開始了,舞臺場景從之前的冬天變成了春天,冬天的那顆松果已經腐爛在泥土里了,呈現在舞臺上的是春天萬紫千紅的模樣,穿著艷麗服裝的孩子們在春天里嬉鬧著。 手把克萊兒的臉轉過來,諾丁山讓克萊兒和她面對著面,問:“克萊兒,你也想像她們一樣嗎?” “我一點也不想?!彼龘u頭。 “克萊兒?!敝Z丁山學著蘇珊娜的口氣:“在諾諾的面前,克萊兒可以要求任何你想要的東西?!?/br> “諾丁山?!痹?,蘇珊娜也這般捧著她的臉告訴年幼的她:“在蘇珊娜面前,諾諾可以要求任何你想要的東西?!?/br> 克萊兒看著她,就像那個時候年幼的她看著蘇珊娜一樣。 緩緩的克萊兒伸出手抱住諾丁山。 “諾諾,我想,我想極了,我想穿著七彩的服裝當掛在天空中的彩虹仙子?!?/br> “好!”諾丁山回抱著克萊兒,用力的,緊緊的。 終有一天,她要做到即使不捐一分錢也會讓類似于瑪麗這樣的人來到她面前,低聲下氣和她說出“我能榮幸的邀請到克萊兒嗎?”這樣的話。 終有一天,她要讓克萊兒穿著七彩的服裝出現在很多很多人面前,即使她表演得有多么的不好那些人也要笑容滿面的為克萊兒鼓掌。 這一天為八月中旬的一個周日。 是夜,遠遠的諾丁山就看到從程迭戈公寓窗戶透露出來的燈光,她在那里站了一會了,透過窗簾從窗戶里折射出兩個人的身影,一抹修長一抹苗條纖細,那兩個身影所呈現出來的是極為忙碌的狀態,嗯,頭再一次差不多粘在一起了。 整七點,諾丁山站在程迭戈公寓門口,她來時沒有給程迭戈打電話,程迭戈也一直沒有給她打電話。 他們通話時間為十天前,在他們通話前一晚,她和他還在床上抵死纏綿,當時他恨不得吃掉她的模樣,而她也恨不得被他吃掉。 現在,諾丁山之所以站在這里是為了一件事情,一件勢在必行的事情:和程迭戈分手,或許,更確切一點來說是攤牌。 諾丁山第二次委托的征信所清楚給出了程迭戈的資料,這些資料一應俱全,出生日期出生地點,父母訊息。 程 迭戈出生于北京,他的父母是普通公務員,程迭戈四歲時他父母親在一次事故中喪生,程家祖輩和榮家祖輩為莫逆之交,榮慕明受父親的囑托把四歲的程迭戈從北京 帶到澳門,外界對于忽然出現在榮家的那個孩子表現出了極大興趣,也許是怕傷害到程迭戈榮家一直對于外界各種猜測一律保持了緘默的態度,久而久之“那個孩子 細看長得挺像榮慕明”這樣的言論在上流社會變成了一種定論。 根據調查顯示,程迭戈和榮慕明的關系并不是很好,榮慕明對程迭戈采取的是那種典型的商人做派,提供若干物質上的資助不落人口實。 和程迭戈關系更好的反而是榮慕明的妻子,而據說程迭戈也沒有打算在榮家呆下去,他十八歲時就拒絕榮家對他的支援,他半工半讀完成學業,這舉動被外界理解為榮慕明有意讓他私生子得到鍛煉機會,以便于日后繼承家族的龐大事業。 ☆、第26章 七點十分,諾丁山站在程迭戈家門口,伸手,拿鑰匙,這將會是她最后一次用這把鑰匙打開這扇門,也不知道怎么的諾丁山只覺得她今天身體好像比往常來得虛,這樣一來導致諾丁山在開門時費了一點的功夫。 門緩緩展開,露出了三分之一的門縫—— 之前透過窗戶的兩片剪影輪廓變得清晰,一男一女背著她站著,女的正在接過男的手中的資料一疊疊的串好,即使沒有說話但是從動作上就可以判斷出屬于這兩個人的那種默契。 按在門板上的手在推,有點老舊門板一聲吱呀—— 聽到聲音的兩個人不約而同臉轉向了她,目光從程迭戈的臉轉向女人的臉,約二十七、八歲的女人,面容白凈氣質極佳,她也在看她。 只一眼,諾丁山就知道那女人不是小狐貍,小狐貍今年二十四歲,程迭戈今年二十五歲,秦越二十六歲。 “諾諾?”程迭戈的聲音略帶訝異。 諾丁山站在門口,八月的風從門口灌進來,把她帆布布料外套吹得鼓鼓的,她就那樣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里,在心里溫習著接下來將要和程迭戈說的話,要干凈利索,要快刀斬亂麻。 “不進來嗎?”程迭戈朝著她走來,越過她關上了門。 八月的風被擋在身后,帆布布料外套瞬間像漏氣的氣球一樣塌了下來,服服帖帖的粘著她的身體,程迭戈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手勁一收,她被他攬進了懷里,就這樣,諾丁山被晨迭戈強行帶到了面容白凈的女人面前。 “朱美寶,以前是我學姐,現在是我秘書?!睌堉难痰耆缡墙榻B房間的兩個女人:“諾丁山,我女朋友?!?/br> 諾丁山,我女朋友,簡短的幾個發音讓她的心一抽,程迭戈很快的就不是了,假如若干年能再遇見的話將會變成這樣,諾丁山,我前女友。 朱美寶朝著諾丁山笑,笑容里釋放出了滿滿的善意朝著諾丁山伸出了手,遲疑了一下,諾丁山也朝著朱美寶伸出了手。 “很高興認識你?!?/br> “我也是?!敝Z丁山很清楚的聽到自己在說這句時聲線帶著討好。 那樣的討好細想開來意思應該是這樣的:這位朱美寶是程迭戈的學姐,從程迭戈介紹時的口氣就可以看出他很尊重她。 真是沒得救了!她的沒得救不僅表現在對朱美寶的討好中,還表現在心里確認和程迭戈共同呆在這個屋子里的是朱美寶而不是小狐貍時生出來的那種竊喜的心態中。 朱美寶在接了一通電話之后匆匆忙忙離開了程迭戈的家,關于為什么朱美寶會出現在這里程迭戈和諾丁山做了簡短的解釋,因為他一個人忙不過來再加上她不在所以他讓朱美寶來到這里充當他的幫手。 諾丁山打量了程迭戈的房間,一切都有條不紊,有條不絮到讓諾丁山感覺到多出一個自己和少了一個自己對于程迭戈來說都無所謂。 這樣就好。 諾丁山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又在心里溫習著即將和程迭戈說出的話。 “程迭戈,我們分手吧?!边@是諾丁山準備和程迭戈說出了第一句話。 再深深呼出了一口氣,諾丁山臉轉向正在把一些樣本材料疊在一起的程迭戈,緩緩吐出:“程迭戈……” 程迭戈沒有讓諾丁山把開場白完全說全,疊在一起的樣本材料往著她懷里推,他看著她,眉目愉悅,喚:“諾諾?!?/br> 仿佛,程迭戈身上具備著某種的魔力,他眉頭開了,世界便會在剎那間便亮堂了起來,就像是她曾經住在的地下室那個通風口一樣,看著她就不會害怕黑暗如影隨形。 “嗯?!背錾竦目粗?,心里恍恍惚惚的。 他手掌撫上了她的臉頰,他手掌貼在她臉頰上,聲音溫柔:“我最近被朱美寶的廚藝折騰得夠嗆,還是諾諾好?!?/br> 心更恍惚了,只覺得如果這個瞬間能被定額住就好了,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得到他手掌的溫存,悄悄的把臉頰往著程迭戈的掌窩里挪,這樣一來就能更貼近他了。 只可惜,程迭戈的手掌很快從她的臉頰上垂落,他把一疊資料往她懷里塞,說:“把這些好好整理一下再存檔,我下個禮拜要用?!?/br> 程迭戈塞到她懷里的那疊資料應該有不三磅的重量,這個混蛋常常干這樣的事情,她是他的女朋友不是他的勞工。 很好,很好!諾丁山覺得自己可以一鼓作氣的把那番話說出來,她要把懷里那些見鬼的資料往著程迭戈頭上砸,然后拿出張妙麗的那種嗓門朝著程迭戈吼:“你這樣的男人真是讓人到盡胃口,我已經受夠你了!” 之后,頭也不回,為了今天的分手諾丁山穿了高跟鞋,六寸高的鞋子可以讓她把脊梁挺得高高的,然后,頭也不回,永遠! 可!事實上,她真的按照程迭戈說的那樣,乖乖的整理起了那疊資料,按照序號把資料一一存檔。 十點,諾丁山做完了程迭戈交給她做的事情,宛如夢游般諾丁山靠在門框上,看著正在工作的程迭戈。 諾丁山不是木頭,充斥在她整個成長時代的除了患得患失還是患得患失,蘇珊娜的日子過得十分的艱難,她總是怕有一天蘇珊娜會因為窘困的生活而舍棄她,在患得患失的成長環境里諾丁山的心比誰都敏感。 此時此刻,諾丁山知道她并沒有走進那個正在埋頭工作的男人心里,不需要求證,她就是知道。 獨自一個人的程迭戈看著就像是只處在于他的世界里,而她只是一名旁觀者。 走道的風形成了一串氣流使得諾丁山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顫,收拾起心情,諾丁山緩緩朝著程迭戈走去。 她在他身邊站了約五分鐘時間,這五分鐘時間里那個男人還沒有意識到她的到來。 在把鑰匙交還給程迭戈之前她很想問他兩個問題。 “程迭戈?!敝Z丁山淡淡叫出了他的名字。 程迭戈抬頭。 “從那個時候和你說我要到德國去之后你有給我打過電話嗎?”眼睛對著他的眼睛,諾丁山問程迭戈。 四目相對,她站著他坐著,短短幾分鐘之后,程迭戈避開了她的眼睛,于是,諾丁山知道答案了。 “你都不會擔心我一個人在外面會出什么事情嗎?”諾丁山再問。 幾秒鐘之后程迭戈站了起來,似乎她剛剛的兩個問題才讓他想起其實他們是男女朋友關系。 “對不起?!彼Z氣愧疚:“那樣的問題我沒有想過,一方面是因為我最近忙,而另外一個方面是……” 程迭戈的手觸了觸諾丁山的頭發,聲線比之前小了一些:“我覺得你不會出事,起碼,我的直覺是這樣告訴我的,諾諾是那種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的女孩,在生活上,在判斷上?!?/br> 對,對!諾丁山細想一下程迭戈的話,覺得他的話好像有一定的道理,她的名片上不是寫著嗎,她可以干很多很多的事情,她還曾經和一大堆男人在農場工作過,伐木、馴馬、劈材,她一次也沒有出過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