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他作為神明的rou身沉入修羅鬼獄,靈魂本該順應天道轉世, 可他卻無法離開這座瘴氣肆虐的山。 “原來是詛咒啊?!?/br> 他看著映在溪水里,那一條攀爬在背脊上形如毒蛇的咒紋。 那是由人類的貪欲和恐懼凝成的詛咒, 目的是讓他永遠無法離開這里。 他被迫留在了山里, 他的神社在山火中被燒毀,本就殘破的木屋只剩下一片漆黑的殘骸。 山間常年彌漫著瘴氣,別說人類,就是動物也沒有辦法在這種地方存活。 他無人供奉更無人祭拜, 與其說是神明殘留在世間的意識, 倒不如說是一個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 他并沒有怨恨,他只是茫然。 神明, 是被人所需要, 在人類強大的渴望和祈求里誕生的存在。 他已經完成了他所有的使命,死返玉和這片土地不再需要他, 而不被需要的神明, 沒有存在的價值。 于是他成了徘徊在這座山里, 無家可歸的亡靈。 因為終年彌漫著瘴氣,這里寸草不生滿目荒涼, 時間似乎在這里失去了該有的痕跡。 每一天每一天, 他坐在最高的那棵黑椎木上重復看著日出日落,孤獨成了比詛咒更可怕的束縛。 直到有一天, 有人闖進了山里。 他坐在樹上看著樹下披著暗藍羽織、佩著□□的少年一步步向他走來, 最后停在他面前。 “您就是這里的神明大人嗎?”對方仰起頭。 蒼藍色的瞳孔, 是他被奪走的眼睛。 原來是咒術師啊。他漫不經心的移開視線, 并不想和對方多說什么。 “不能告訴我嗎?”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冷淡, 少年自顧自的在他身邊說話,聲音是少年獨有的清朗,“我聽說這座山里有位神明,一定就是您吧?!?/br> “我不過是已死的神明殘存在世間的意識罷了,”他記得自己這樣說道,當時的心情說白了就是敷衍,“我曾經是神,但現在不是了?!?/br> “因為不被需要的神明沒有存在的意義?!?/br> “那我以后可以經常來嗎?”沒有理會他的冷淡,少年猶自背著手繞著樹走了一圈,然后笑嘻嘻地把一樣用手帕包著的東西丟給了他,“初次見面,是給您的禮物哦!” 說著就自顧自地跑遠了。 他打開那塊手帕,里面是一根做工很是粗糙的木簪,一看就是出自并不擅長雕刻的人之手。 是他自己刻的嗎?神無月鏡把木簪拿在手里仔細看了看。 “一點都不好看啊?!彼@么說著,卻把那根木簪收進了衣袖里。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和那個少年脫不了干系。 但或許是他獨自一人在這里呆了太久的緣故吧,他沒有拒絕這個少年的靠近,即使對方身上有著自己被奪走的眼睛。 更有甚者,就是這個少年的存在,他才會被困在這里。 但這些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以為對方不過是一時興起,但自那之后那個少年卻每天都跑來和他見面。 有時候是花,有時候是一幅畫,那個少年來見他的時候總是會準備許多小小的驚喜,漸漸的,他甚至每天都會期待著和他的下次相見。 最后一次來找他的時候,那個少年身上帶著傷。 他笑著把一個漂亮的錦盒遞到他手里,沉甸甸的質感,里面是一件繪著流云和仙鶴的羽織。 “第一眼見到這件羽織的時候我就想到了您?!蹦侨苏f這話的時候眼睛里像是灑滿了融化的星星。 “能允許我為您親手披上嗎?”他起身把那件羽織拿在手里。 絲綢般順滑的質感,衣擺上繪著的流云鶴影有著栩栩如生的美感。 他點了點頭,任由那個少年把羽織披在他的肩上,那樣小心翼翼的動作,他一扭頭就能看到對方臉上的認真,和眼眸里無法掩飾的欣喜。 十幾歲的少年,就連喜歡一個人的樣子也是直白得可愛。 “神明大人,您想出去看看嗎?” 臨走的時候,少年突然拉住了他的衣擺,眼里的神情像是在隱藏著什么。 “我沒法離開這里?!?/br> 他披著羽織坐在黑椎木的樹枝上,并沒有把對方說的話放在心上。 以至于他根本沒有看到,少年離去之前,眼里的神情是如何深情的沉湎。 自那天之后,那個少年再也沒有出現。 他坐在那棵黑椎木上一直等一直等,卻沒有等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以為是那個孩子把他忘了,畢竟人類生來就喜怒無常。 然而,就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他發現一直禁錮著他的詛咒消失了。 他被奪走的力量在逐漸回到他的身體,他能清晰地察覺到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正在不斷逼近。 他披著那件繪著流云和仙鶴的羽織下了山,一路上雪花紛飛,這大概是幾百年來最冷的冬天。 經過一條小道的時候,他聽見兩個咒術師打扮的人站在一邊說話,諸如‘眼睛’、‘處死’的字眼瞬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沒聽說嗎,五條家的嫡長子要被處決了?!?/br> “你是說那個有著奇特六眼的咒術師嗎?” “據說是得了癔癥被家族秘密處決的,死之前還胡言亂語,說自己的眼睛是從神明那里搶來的要替神明討回公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