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所以你們真正的工作是驅魔?!边t小多說。 “找到把妖變成妖的力量,再把它驅散掉?!表椪\說,“化解人間的災厄,就是驅魔師做的。收妖只是過程,最終目的是找到魔的源頭?!?/br> “魔會因為什么產生呢?”遲小多覺得自己的問題實在太多了,但是沒關系,反正自己也會被格式化掉這些記憶,先滿足了好奇心再說。 “痛苦?!表椪\說,“天地的痛苦,生靈的痛苦,人的痛苦?!?/br> “天地也會有痛苦嗎?”遲小多說。 項誠點了點頭,說:“我也有很多不懂的地方?!?/br> 遲小多踩到了什么東西,交談戛然而止,鞋子下面粘粘的,提起腳一看,下面是像瀝青一樣的東西。項誠用手電照了照,通往甬道盡頭。 兩人從一個洞里出來,進入了一個巨大的隧道,隧道里還有水在涌動。 “這是廣州城的地下排水管道?!边t小多說,聲音在隧道內形成回聲。 那瀝青一般的痕跡消失了,走過隧道,面前全是錯綜復雜的道路,兩人站了會,項誠抬頭觀察,看到隧道頂上也有凝固了的瀝青一般的黑色痕跡。 “這邊走?!边t小多說。 “你知道?”項誠說。 “我估計躲在排水管道的匯集處里?!边t小多說,“你看洞頂也有,這個妖怪……這個魔應該不會有多動癥,一會爬上一會爬下的??赡苁求w積太大蹭到了?!?/br> “有道理?!表椪\說,“多動癥,比喻很形象,你知道哪里有空曠空間?” “當然?!边t小多說,“我的專業就是給排水嘛,待會你要出手驅魔嗎?” 項誠在考慮,說:“看到再說?!?/br> 遲小多帶著項誠,在迷宮一般的地下水道里鉆來鉆去,氣味越來越臭,到了最后遲小多幾乎要昏倒,項誠左手捂著遲小多的嘴,加快了腳步。兩人一個急剎車,在匯集處停下腳步。 這是一個空曠的空間,暴雨時,廣州全城排水都在這里匯聚,一個巨大的開口,隧道的其中一個總管道通往更遙遠的珠江。 內里伴隨著瀑布般的響聲與惡臭,更有震耳的轟鳴聲響,猶如一臺宏偉的機器在轟隆運轉,內里發出綠光。 遲小多屏住呼吸,與項誠抱著,一起朝下看。 那是一頭足有三米高的怪獸,匍匐在坑底,面朝排水總管道不住出氣,片刻后劇烈地抖動起來,噴發出一股黑色的泥濘。一枚綠色的、猶如大燈一般的光體長在它的身上,照亮了這個巨坑。 “我下去看看?!表椪\幾乎是貼在遲小多耳畔,說,“就是它了,你不要靠近它?!?/br> 遲小多低聲說:“我靠近它,它會發現嗎?” “有可能?!表椪\轉過身,沿著一條直梯輕手輕腳地爬下去。 那怪物轟隆震響,又噴發出一股瀝青泥,灑了滿地。 遲小多看懂了,它在咳嗽! 但是這么大一個東西,到底是怎么進來的? 黑色的臭泥隨著臟水被帶出去,也許將匯入珠江河道。 遲小多朝著項誠打手勢,項誠示意放心,爬到一半的時候,那怪物翻了個身,發出痛苦的嘶吼,聲音震得遲小多差點甩下去,忙躬身趴在洞口處。 項誠猛地一頓,固定住自己的身體。 就在那一秒內,他以一個傾斜的姿勢抓牢在直梯上,形成了一個角度,而隨著那個角度,運動衣兜里的手機緩緩滑了出來。 遲小多小聲焦急道:“手機!” 怪物一呼一吸之間,仿佛被淤泥卡住了,短暫的靜謐。 iphone6plus帶著耳機線滑出了項誠的衣兜,項誠左手抓著直梯,右手迅速探出,死死揪住了耳機線。 耳機線連著iphone,iphone懸掛在空中,緩緩旋轉。 遲小多松了口氣,項誠拉著耳機線朝上一拽,要讓手機順勢飛回來的時候——遲小多差點叫出聲。 耳機和手機啪的一聲,分開。 手機一秒內切換到公放模式——ladygaga嘹亮的聲音在隧道內回蕩。 “rara——aaaa,gaga o lalalala——” 遲小多:“……” 項誠:“……” ☆、海風 手機旋轉著掉下去,落在淤泥里,半截插著,緩緩下沉。遲小多腦海里登時閃過那個上廁所手機掉在坑里恰好有人打電話于是手機隨著來電震動而緩緩沉了下去的笑話。 啊啊啊啊——不對我到底在想什么!怪物醒了啊啊啊??! 遲小多魂飛魄散,然而事實已經不允許他再做復雜的任何思考了,隨著一陣耳膜震蕩的痛苦,遲小多一陣天旋地轉,怪物沖向直梯,項誠松手,整個人直飛下去。 項誠在空中旋轉,將運動包拉鏈一扯,頭下腳上的頃刻間,半包黃豆飛了出來,緊接著項誠手指揪住保鮮袋的一角,在空中猛扯。 嘩啦一聲,黃豆散了漫天,遲小多探頭朝下看,只見項誠沿著墻壁飛速奔跑,怪物一頭撞在墻上,項誠一個翻身,那句咒語似乎是吼出來的。緊接著漫天黃豆就像流星雨一般激射而去,全部發出金光,在空中彈跳。 項誠一落地,登時狂奔向他的手機,揣在褲兜里,轉身面朝怪物,怪物猙獰大吼,掀起一陣颶風! 遲小多看清了那只怪物的全貌:它長著猙獰的頭顱,上下獠牙足有將近一米長,全身都是黑色的鱗片,四足踞地,獠牙張開閉合,就像鋒銳的鍘刀一般,爪子閃爍著寒光,鱗片有不少脫落了,流出黑色的血。 它有著龍一樣的身體,足有五六米長,尾巴則是魚尾,兩側還帶著閃光的甲狀魚鰭,唰然揮開時,似乎隨時要將項誠給切成兩半。它轉過身,要追捕項誠時,遲小多卻發現它的一只眼睛已經瞎了,而另一只眼睛,則就是剛才看到的,發出綠光的光體! 這什么!在哪里見過?! 遲小多總是記不起來,回憶一片混亂,不住被項誠上一次收鬼車的景象所干擾,頃刻間想起在玉蘭巷里看到的,印刷告示上的怪物! 很像,不完全一樣,叫什么來著?鴟吻!對!是鴟吻!可是為什么……有什么弱點嗎?能幫上項誠不?遲小多摸出手機,開始百度。 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然而,下水道里沒有信號…… 鴟吻停下動作,倏然抬頭,一聲綿延的長嘯,嘯聲在空洞的管道內回蕩。 項誠顧不得再施法術,從包內抽出鎮妖幡,凌空一抖,瞬間鎮妖幡內飛出鬼車,厲聲尖嘯!遲小多的耳朵幾乎已經要被震穿了,兩只怪獸的尖叫聲差點讓他吐血,然而項誠卻似乎在干擾它的嘯聲。 緊接著鬼車四處沖撞,仿佛在想方設法地逃走,項誠卻將鎮妖幡回拖,勒住鬼車的胸腹,一躍沖上了鬼車的背脊!鬼車亂撲亂撞,項誠怒吼道:“起——!” 項誠駕馭著鬼車一個盤旋,飛向遲小多藏身的洞口,鴟吻的嘯聲越來越大,遲小多焦急地一抬頭,看見項誠焦急地朝自己喊著什么。 與此同時,四面八方的水道內嗡嗡震蕩,仿佛有什么東西沿著管道飛速接近中央區。 “什么?!”遲小多聽不見,兩人的對話都被鴟吻的嘯聲掩過。 項誠口型在說:跳—— 遲小多回過神,飛身躍起,跳了下去。 遲小多剛跳出來的一刻,身在半空,背后十二個管道同時噴出黑色的淤泥,成千上萬的黑色小型怪物沖了出來!像是腐爛的猱類,身在半空,朝著遲小多狠狠抓下。 遲小多背后兜帽里倏然沖出發出銀光的思歸,優雅地一個盤旋,撒出光粉,筑成光帶,擋住了所有的黑色水猴! 項誠一手摟著遲小多,兩人在半空中旋轉,項誠一腳踹在鬼車背后,鬼車哀鳴一聲,落下地去。 遲小多發出大叫,項誠再抖鎮妖幡,將鬼車再次收了回去! 場面一片混亂,鴟吻停下了叫聲,排山倒海的水猴大軍朝著兩人沖來。項誠將遲小多推到墻后,長身而立,雙手一攏,左掌平攤,右手劍指朝天,怒喝一聲! 散落的黃豆唰然飛起,閃爍著金光縱橫交錯,每一顆黃豆都帶著閃爍的符光,瘋狂彈射,遲小多眼花繚亂,激動地大喊。撲向他們的水猴沖到近前,便被發出金光的豆子射穿,哀鳴,化作青煙飄散。 隨著項誠雙手再一放,上百枚金豆齊射,猶如流星一般旋轉繚繞,充滿了整個空間,撒豆之術一釋放出,失去了防護,項誠抽出降魔杵抖開。 就在眨眼間的一瞬,鴟吻張開血盆大口,朝兩人撲來,項誠毫不畏懼,左手摟著遲小多,右手持降魔杵一挑,棍段發出強光——鴟吻的脖頸直接撞上了降魔杵,緊接著上千斤的重量壓了上來,項誠猛然一個后蹬,兩腳抵墻,竭力支撐這龐然大物的重量,躬成一道弧。 遲小多:“……” 所有事情都發生得太快遲小多甚至來不及反應,就在那一刻,鴟吻朝著兩人,發出了海嘯般的怒吼,張開喉嚨后,伸出翻卷的內舌,連著內舌的尖端,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傷痕累累的人。 那個“人”的半身連在鴟吻的舌上,仿佛是它的口器幻化出的怪物,遲小多完全想不到來了這么一出,瞬間嚇得肝膽俱裂。 “啊啊啊——”遲小多終于叫出來了。 鴟吻嘴里的人血rou模糊,臉上、頭上滿是傷痕,伸出雙手,抓向項誠的頭,遲小多沖向前,擋開那雙手。 然而就在相觸的那一刻。鴟吻殘存的左眼上,瞳孔倏然縮成一條線。 轟然巨響,鴟吻用力回蹬,龐大身軀在地上翻滾,左眼盯著遲小多,項誠要追上去,鴟吻卻帶著脖頸上插著的降魔杵,一頭鉆進了排水管道里。眨眼間成千上萬的水猴跟著鴟吻消失了。 通道內一片靜謐,滿地淤泥,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ladygaga的聲音還在回蕩:“gaga,olalala……” 項誠摸出手機,把音樂關掉。 遲小多:“……” 項誠:“……” “糟了!”遲小多回過神,喊道,“降魔杵!” “別追?!表椪\說,“我們已經找到正主了?!?/br> 遲小多幾乎全身脫力,項誠躬身,說:“我背你?!?/br> 遲小多也不客氣了,趴在項誠的背上,項誠走到鴟吻逃離的管道口處朝外望,確定沒有危險,才沿著管道,背著遲小多慢慢離開。 兩人全身都是既臟又臭的淤泥,項誠沿著水道慢慢地走。 “它就這樣沖出去了,不會害人嗎?” “不會,快天亮了,太陽會削弱它的魔力?!?/br> “那晚上如果再出來的話呢?” “它活不到晚上,只要逼出它,驅委會就會進行圍剿?!?/br> “可是它如果躲起來了呢?” “降魔杵釘在它的身上,我還把一道符嵌在了它的身體里,很輕松就能找到它隱藏的下落?!表椪\答道。 “你的黃豆不收走嗎?”遲小多又問,“下次要撒豆成兵的話怎么辦?” “再買半斤?!表椪\答道,“豆兵只能用一次的?!?/br> “黃豆越多,威力就越強嗎?”遲小多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