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叫你們老板出來?!表椪\拉了兩張椅子,與遲小多分別坐下,自顧自點了根煙,朝那猴妖說。 猴妖整張臉都爛了,有著兩只大得恐怖的、蝴蝶般的耳朵,朝著他倆憤然嘶吼一聲,現出整個牙床,嚇了遲小多一大跳。 項誠從遲小多的包里取出一疊黃符箓,手指點了三張。 “我說!”猴妖猛然兩只手擋著頭,繼而從手臂間露出一只赤紅色的眼,猙獰地說,“說完你就放了我?!?/br> “你已經死了?!表椪\如是說,“與普通的妖不同,我放不了你?!?/br> “我沒有,我沒有死——”猴妖痛苦地說。 “行,我放了你,你們老板呢?”項誠摸出手機,說,“報他的手機號?!?/br> “我不知道!”猴妖答道:“我沒見過它的人形!他沒有人形!” 項誠:“住在什么地方?” 猴妖說:“不知道!我不知道!” 項誠與遲小多對視一眼,遲小多心里簡直天翻地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感覺自己就像被吸進了一個特效無比逼真的靈異電影里,先前在錄像上看鬼車,還沒有這么震撼。如今切身體會,不禁一陣反胃暈眩。 “什么時候來店里?”項誠說。 遲小多惴惴,覺得很害怕,又覺得它很可憐,臉已經爛得見了骨頭,不知道怎么搞的。 “痛嗎?”遲小多問。 猴妖不住喘氣,眼珠子轉來轉去。 遲小多從包里掏出一瓶礦泉水,說:“你臉上都化膿了?!?/br> 項誠示意給他洗一下,于是遲小多便把礦泉水小心地倒在猴妖的臉上,猴妖仰著頭,不住喝水,顯然是渴了。 “你第一次見到老板,是在什么時候?”項誠問。 猴妖喉嚨猛動,足足喝了十來秒水后,才喘過氣來。 “下面?!焙镅秊殡y地說,“晚上,黑黑?!?/br> 遲小多莫名其妙,側頭看項誠,項誠說:“老板身上的氣味,和他身上的氣味一樣么?你看仔細了,確認清楚?!?/br> 項誠把一只手放在遲小多的肩膀上,那一刻遲小多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什么散發出來,因為那猴妖朝著空中不住聞,似乎在聞他的氣味。 猴妖點點頭。 項誠答道:“你們老板有名字么?” 猴妖搖搖頭,指指地下。 遲小多覺得那猴妖真的太慘了,渾身皮開rou綻的,說:“能給它治病么?” 項誠瞇起眼,搖搖頭,把捆妖繩一收,起身道:“走吧?!?/br> 遲小多退出去,回頭看猴妖,它孤零零地坐在水晶店后間,難過地抹眼淚。 “到底是怎么回事?”遲小多問。 “它不是一般的妖怪?!表椪\說,“被魔氣腐蝕了,沒有辦法治?!?/br> “外傷呢?不能送去寵物醫院洗洗嗎?”遲小多說,“說不定外傷會稍微好點?!?/br> 項誠說:“明天我問問組織?!?/br> “它說下面,是什么意思?!边t小多又說,“在地下車庫里嗎?” “可能更深?!表椪\停下腳步。 天圓地方,整個荔灣廣場于那靜謐的長夜里,仿佛不斷旋轉,大堂地底下,就像一個黑暗的深淵。 項誠與遲小多避開在門口打瞌睡的保安,項誠的煙圈飛向攝像頭,遲小多偷偷從保安室外的窗口,把手伸進去,悄無聲息地提起豎在辦公桌上的手電筒。 “以后得隨身攜帶一個照明工具?!表椪\打著手電筒走在前面,與遲小多往地下走。思歸飛來,項誠提起遲小多的兜帽,思歸便躲進了遲小多的兜帽里。 “阿黃,你保護小多?!表椪\朝兜帽里的思歸說。 思歸探出鳥頭,四處望望。 “你們在晚上出任務的時候沒有準備照明設備嘛?”遲小多好奇地問。 “之前阿黃會替我照明?!表椪\答道,“但容易驚動妖怪,明光寶珠上次去成都被妖怪打碎了?!?/br> “你做這行幾年了?” 兩人沿著安全通道朝下走。 “七歲跟著我爸學收妖?!表椪\的聲音在前面說,“二十一年了?!?/br> “經常到處跑嗎?”遲小多又問,“我以為做這行的都很有錢?!?/br> “我不喜歡幫老板們辦事?!表椪\引路,答道,“和有錢人打交道,渾身不自在,在他們眼里,他給錢,你辦事,天經地義。我不喜歡把捉妖當交易,何況不少人為富不仁?!?/br> 遲小多不太能理解項誠的話,他們下了地下一層,再沒有通道往地底,項誠推開門,地下一層發出慘淡的白光,一家便利店還在營業,便利店店員在裝貨。 “沒有路了?!边t小多說。 項誠走進了便利店里,店員回頭看項誠。 “買包紅梅?!表椪\說。 “沒有?!钡陠T答道,“架子上有你自己看?!?/br> “抽好點的吧?!边t小多知道紅梅五塊錢一包,說,“拿包萬寶路?!?/br> 店員過來開收銀機,遲小多付賬,看項誠,項誠示意他放心,不是妖怪。 “這里的路怎么走?”項誠說。 “上去啊?!钡陠T說,“那邊電梯開著?!?/br> 項誠說:“有后門嗎?” 店員一邊找零一邊答道:“不要走?!?/br> 遲小多朝側旁看,看見一個關著的門。 “你們老板呢?”項誠問。 店員聳肩,說:“老板出國了,我們老板說了,走后門的,后果自負?!?/br> “平時有人走那個門?”項誠又問。 “以前有過,聽說拿了東西不給錢的客人,都走后門?!钡陠T說。 項誠拿了煙,和遲小多走到后門前,推開門,手電筒一照,是個朝下的樓梯。 “我懷疑那個店員知道什么?!边t小多說。 “是個普通人?!表椪\說,“應該什么也不知道,不過他們老板肯定知道?!?/br> “除了我這樣的?!边t小多問,“還有人知道靈異神怪的事嗎?” “還有不少?!表椪\說,“平時有些人會接觸到,能催眠的就盡量催眠了,有些涉及事件太深、背景太復雜的人,偶爾會想起一點,但是說不清楚,不過他們大多數時候也不會對外說?!?/br> 樓梯下到底,是個空空蕩蕩的水泥房,項誠拿著手電筒到處照,什么也沒有。房間中間有一個洞,兩人走到洞口朝下照,一片幽深。 洞的盡頭有一滴黑色的液體。 “趴在我背上?!表椪\說。 遲小多整個人掛在項誠背上,項誠身手敏捷,沿著直梯下了底部。 洞里是一條很長的通道,他們已經身處荔灣廣場地下的第三層,項誠牽著遲小多的手,兩人在安靜漆黑的通道里朝盡頭走。遲小多開始有點害怕了,腦內不住幻想就像恐怖片《異形》一樣,突然間頭頂有個什么東西撲下來。 “聽聽歌,放松一下?!表椪\說,“我手機里有歌嗎?” 遲小多笑了起來,拿出項誠的手機,選了首歌,耳機自己戴上,分了一個給項誠。 這次放的是lady gaga的《bad romace》,公鴨嗓“嘎嘎——啦啦啦啦”地響起來,仿佛在隧道里回蕩。 “唱歌的人男的女的?”項誠問。 遲小多:“你把她當女的吧?!?/br> 項誠和遲小多沿著路走,牽著手,lady gaga節奏感極強的歌聲在隧道內回蕩,兩人都有點自動隨著節拍搖頭晃腦的感覺。 “zhuazhua ,o la la la……” “唱的什么,聽不懂?!?/br> “好聽就行?!?/br> “還行?!表椪\隨著旋律,腦袋一頓一頓,說,“適合收妖驅魔的時候聽?!?/br> 兩人走出隧道,來到一個更奇怪的地方,那是個不規則形狀的開放房間,一半是鋼筋水泥砌起來的毛坯水泥房,一半則是亂七八糟的泥土墻壁,就像有人在這里動工興建地下室,建到一半,臨時跑了,于是剩下個半水泥半自然的空間。 敞開的一側是個斜坡,四周還用木樁支撐著。 項誠摘下耳機,說:“這里就是放八口棺材的地方?!?/br> “什么?”遲小多一臉茫然,項誠擺手,示意他站在中間,張開手臂。 項誠還沉浸在旋律與節奏里,抖開降魔杵,躬身跑動,在遲小多的周圍畫了一個圓,繼而側身一傾,拖著武器來回繞,遲小多好奇地低頭看,項誠仿佛在地面畫了一個什么法陣。 緊接著,遲小多站定,項誠抬起一手,朝向遲小多,微微一按。 嗡的一聲,地面被畫下的痕跡發出光,他感覺到項誠發生了什么變化,似乎有一只神獸,在項誠的身上浮現,雙目一動不動,取代項誠注視著自己。這種壓迫感令遲小多不由得害怕起來,然而只是一瞬間的事,自己身上便有一種力量被逼迫得釋放出來。 遲小多低頭看雙手,手臂散發出淡淡的黑色煙霧,飄向泥土通道深處。 “我們接近那只魔了?!表椪\說,“包給我,接下來躲在我身后?!?/br> “魔和妖有不一樣的地方嗎?”遲小多問。 “差很遠?!表椪\走在前面,接過遲小多的包,說,“妖是生靈,魔是一種怨恨?!?/br> “魔沒有形態嗎?”遲小多問。 項誠說:“魔的聚集,多是自然產生的,它會匯聚為邪力,這種邪力成形后,會散發力量,選擇一些合適的動物、植物,把它們變成妖?!?/br> “真正的魔會寄生在它能找到的最強大的生物身上?!表椪\說。 “那要怎么殺死它呢?”遲小多問,“魔死了會去轉世投胎嗎?” 項誠做了個“解除”的動作,解釋道:“驅魔,意思是降服它,并用自己的力量去驅散它,是驅散,不是驅趕?!?/br> “哦——”遲小多一下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