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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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韓玲聽到聲音,忙起身帶著貼身丫鬟碧云避到了屏風后面。 韓瓔聞言卻心里一動——難道是傅榭? 她很快便覺得自己有些癡心妄想了,傅榭正在奔赴西疆的途中,如何能到北方的魯州來瞧她? 這樣一想,韓瓔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放下書抬頭看了過去。 在看到來人的同時,韓瓔差點站了起來,又驚又喜:“許立洋!” 艙房門外掛的黑色皮簾被掀了起來,傅安陪著一個少年走了進來。 這少年眉清目秀,頭戴一頂月白攢頂頭巾,鬢邊簪著一朵雪白香花,穿著銀絲團領白衫,系著蜘蛛斑紅線壓腰,腰間斜插著一柄折扇,腳上是一雙青色高幫靴——分明是大周城市街頭幫閑的常見打扮,不是許立洋又是誰? 許立洋聽見韓瓔叫出了自己名字,心中有些難以言傳的感覺,忙壓了下去,隨著傅安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奴才許立洋見過姑娘!” 韓瓔把許立洋看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對他更是格外不同,當下吩咐洗春:“快請傅安和立洋坐下!” 傅安和許立洋推辭了一番,最后不得已斜簽著身子坐了。 許立洋有些拘謹,頭也不抬坐在那里。 傅安細長的眼睛瞟來瞟去,一心尋找潤秋的影子——他性子活泛,偏偏喜歡性格溫柔穩重的潤秋。 韓瓔又命浣夏奉上清茶和徐mama親手做的月餅。 最后來的卻不是浣夏,而是潤秋。 潤秋秀麗的臉微微泛著紅暈,用托盤端了白瓷茶壺、茶盞和一白瓷盤月餅出來,把托盤放在了傅安和許立洋之間的小幾上,又給他倆一人斟了一盞茶,這才低著頭退回了韓瓔身側。 傅安瞅了潤秋一眼,過了片刻忍不住又瞅了一眼。 潤秋垂著眼簾,故意不看他。 韓瓔早就發現了傅安和潤秋的異常,心中大樂,卻裝作毫無所覺,逼著傅安和許立洋各吃了一塊月餅喝了茶,這才詢問許立洋:“你當日是如何避險的?” 許立洋雖是小太監,也生得甚是秀氣,卻毫無女態,瞧著清清爽爽的。 他恭謹稟報道:“稟姑娘,奴才投入黃河之后,隨波逐流行了一段距離,待天徹底黑了,這才上了岸給眾兄弟留下了標識?!彼匀徊粫v投河之前自己是如何擺脫崔淇的。 許立洋頓了頓,接著道:“奴才便扮作幫閑,隨著在運河上行商的人一路往北追了過來。幸好早早趕上了姑娘的船?!?/br> 他悄悄瞅了韓瓔一眼,見韓瓔清澈的眼中滿是溫暖,正關切地看著自己,忙低下頭去,卻不肯再說了——他形單影只一路追來,個中的艱辛自不必言,他卻不想韓姑娘知道。 想到許立洋小小年紀一路追趕而來,韓瓔心中有些不忍,便柔聲道:“距離遼州還有一段距離,這段時間你在船上好好休息,不要再辛苦了?!?/br> 許立洋拱了拱手:“是,姑娘?!?/br> 韓瓔看向傅安:“你帶著立洋過去,給立洋單獨安排一個艙房,房間要有窗子能透氣,另外要能充分照到太陽!”許立洋是個小太監,自然不方便同別人住在一起,他的屋子一定得溫暖干凈又透氣。 看著這個少年太監,韓瓔心里說不出的憐惜,想了想又吩咐徐mama:“mama,你來看看立洋的身量,給立洋做幾件夾衣!”許立洋是半道上跟過來的,一定沒準備衣物,得給他做幾套衣服。 許立洋心中感動,當即起身:“姑娘——” 傅安性格活潑,故意在一旁酸溜溜道:“姑娘好偏心!” 韓瓔笑著睨了潤秋一眼,道:“潤秋,那你給傅安做一雙靴子吧!”如果傅安和潤秋郎有情妾有意的話,她也樂于成人之美。 潤秋臉早有些紅了,卻依然聲音小小地應了一聲。 韓瓔見狀,心里有了譜,便笑著問傅安:“你們公子那邊有沒有消息?” 傅安見韓瓔問自家公子,當即正色道:“稟姑娘,公子如今一路急行軍,已過蘭州,正一路向西疾馳,再過十日左右就要趕到肅州了?!?/br> 韓瓔聞言,原本輕松適意的心情漸漸沉靜了下來,便又撫慰了許立洋幾句,賞了許立洋一個上等賞封,這才命傅安引著許立洋休息去了。 傅安和許立洋離開之后,艙房里一下子靜了下來。 韓玲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問韓瓔:“jiejie,從蘭州到肅州途中風物如何?” 韓瓔正滿懷心事,聞言失笑,道:“你以為你jiejie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她雖然這樣說,卻依舊緩緩道:“我聽人說起過大周西疆的蘭州、肅州和涼州,據說那里天高云淡,清澄碧藍的天空下是一望無際的黃色丘陵……” 韓瓔沒有說的是,那里一刮風就遍地黃沙,曠野之上光禿禿的,只有西北風呼嘯而來卷地而去。 而傅榭,正義無反顧疾馳在這風沙之中,只為了這個千瘡百孔的國家…… 韓瓔的眼睛濕潤了,心臟微微有些抽痛。 韓瓔沒有猜錯,此時傅榭確實正在風沙之中急行軍。 雖然臉上帶著護甲,只是護甲如何能擋住西部強烈的陽光?一路急行軍下來,傅榭白皙的臉早已變成了小麥色,比起先前的溫潤如玉氣度高華,如今瞧著多了幾分彪悍之氣。 他一邊首當其沖率眾疾行,一邊忙里偷閑思索著對塔克克部族作戰的戰略。 塔克克部族逐水草為居室,以羊馬為軍糧,他們在八月進攻大周,目的就是為了搶奪大周的秋季收獲,自然是以機動性強的輕騎兵為主。 輕騎兵的優點是機動性強來去快如閃電,缺點就是不會穿上重甲。 而塔克克騎兵如果穿的是輕甲,甚至不穿甲胄的話,傅榭自信能輕易用箭射穿他們。 傅榭總結過幾百年以來大周與塔克克部族之間的無數戰役,發現了一個問題——塔克克部族的作戰方式以擾亂突襲為主,不太擅長正面強攻,而且單個的戰力很強,卻不擅彼此配合作戰。 而傅榭這支騎兵的訓練重點便是強弓利箭和整體配合。 夜間子時,傅榭傳令士兵下馬休息。 傅榭倚著馬腹瞇了一會兒之后便坐了起來——他聽到了被派去做探子的朱青的腳步聲。 朱青一副西疆牧民的打扮,身上破破爛爛的,頭戴氈帽身穿粗布衣服,急匆匆隨著傅寧走了過來。 見傅榭已經坐了起來,朱青忙壓低聲音稟報道:“大人,麾下已經探得西北方向一百六十余里處正有一股塔克克匪徒安營扎寨,馬匹有兩千匹左右,匪徒身著輕甲,武器是大刀?!?/br> 傅榭聞言,當即吩咐傅寧道:“快去請蘇先生過來!”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船隊在魯州碼頭補充過食水之后,繼續向北行駛,往冀州方向而去。 一般過了中秋節之后,天氣就會一天比一天的冷,再加上船隊一路往北,也就愈發冷了起來。 韓瓔早命洗春等人把她那些薄一些的衣物都收了起來,開始換上了薄襖和夾衣。 到了晚上更是比白日冷得厲害,徐mama怕韓瓔受凍,便早早地給她又加了一床被子。 這日晚上實在是太冷了,韓瓔便提前上了床,靠著軟枕坐在被窩里,讓漱冬把小炕桌橫放在她的被子上。 她窩在被窩里拿了一本《西疆地理志》,一邊讀一邊認真地記著筆記。傅榭在西疆作戰,她想多了解一點西疆那邊的知識。 徐mama帶著洗春潤秋等人也都坐在臥室里面做針線。她已經帶著這幾個丫鬟為許立洋趕出了幾套薄棉衣,如今正在快馬加鞭給許立洋縫制穿在里面的中衣呢! 因為韓瓔在讀書寫字,因此大家都不敢說閑話,生怕引逗得好不容易愿意讀書的姑娘又撂開書不讀了。 屋子里靜悄悄的,窗外水流的聲音,風帆被風刮的“嘩啦啦”聲和經過村莊時狗的吠叫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個靜謐而祥和的夜。 良久之后,韓瓔放下筆雙手叉腰扭了扭有些酸的背脊,眼睛依舊盯著自己抄下的那一段文字——“西疆奇寒,塔克克部族以獸皮御寒……” 她在心里默默思索著。 西疆寒冷,塔克克部族有獸皮御寒,那么傅榭和他的軍隊呢? 韓瓔把這個問題記在了心里,預備明日有機會問問傅安。 徐mama見韓瓔一直在扭動背脊,知道她是有些累了,便有些心疼,忍不住道:“姑娘,累了就歇一會兒吧!” 韓瓔答非所問:“mama,按照行程咱們已經快到魯州和冀州交界的白云蕩了。提起白云蕩,你會想到什么?” 徐mama擰著眉毛思索起來。 洗春等人也停下了手里的針線活。 潤秋想了想,眼睛看著韓瓔,小聲道:“姑娘,奴婢在玉溪的時候,聽府里的冀州老兵說過一句話——‘白云蕩,百里險’,說是往日亂世常常有人聚在白云蕩劫掠過往商船……” 韓瓔聞言默然片刻,開口吩咐徐mama:“mama,你去請傅安過來!”別的丫鬟去叫傅安不太合適,只有mama的年齡是無礙的。 徐mama見韓瓔臉容肅然,不敢耽擱,當即轉身就要出去。 韓瓔忙提醒道:“mama,外面冷,披上襖!” 徐mama笑嘻嘻從箱籠上拿了自己的襖披在了外面,急急出去了。 韓瓔心中有事,不肯耽擱,便也由丫鬟侍候著起身了。她平時閑了梳妝很是拖拉,可是一旦著急倒也快速麻利,等徐mama帶著傅安和許立洋過來回話,韓瓔已經挽好墮髻,穿了件桃紅色刻絲小襖系了條月白如意裙打扮得齊齊整整出來了。 傅安匆匆向韓瓔行了個禮,道:“稟姑娘,立洋是公子派來扈衛您的人,請恕奴才自作主張帶了立洋過來!” 許立洋靜默地跟著他行禮。 韓瓔擺了擺手,在錦榻上坐了下來:“你們都先坐下!” 待傅安和許立洋都坐下了,韓瓔這才道:“傅安,我問你一件事!” 傅安惶恐地欠了欠身:“姑娘請問!” 韓瓔清澈的眼睛盯著傅安:“如果有人恨我的話,這一路行來在哪里下手合適?”這些日子她隱隱從傅安的話中猜到傅榭為了她大大地得罪了權傾朝野的崔宰相,心中一直有些擔憂。 傅安一愣,垂下眼簾思索片刻,最后道:“……魯州和冀州交界的白云蕩,冀州和遼州交界的鳴鏑山……” 許立洋啞聲補了一句:“已經快要進白云蕩了?!?/br> 傅安背脊立即挺直,沉聲安慰韓瓔:“姑娘不須擔心,小陳大人麾下精兵良將眾多,一定能保證船上安全?!彼m然安慰著韓瓔,心中卻在忖度著應對之策。 韓瓔略一思索,問道:“傅安,要不要去提醒小陳大人一下?” “今日太晚,小陳大人怕是歇下了,奴才明日一早過去,”傅安邊想邊說,“奴才現在先去安排咱們的人做好值守,姑娘先歇下吧!” 他看向許立洋:“立洋,你留下扈衛姑娘!” 許立洋早已站了起來,聞言便看向韓瓔,猶帶稚氣的臉上一片沉靜:“立洋定護得姑娘周全?!?/br> 韓瓔看了看許立洋和自己差不多的個子卻比自己還要苗條的小身板,再看看他那張清秀而帶著幾分稚氣的臉,“撲哧”一聲笑了:“我倒是覺得立洋看上去似乎更需要我的保護呢!” 許立洋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