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云飛揚使勁撲騰,就是不出門,他兩手做著寫字的動作,希望常安能看見。 兩個人雞同鴨講半天,常安終于看明白云總右手抽搐著在左手上畫的意思是寫字,于是放下他,囧囧地跑去找了紙和筆來。 云飛揚跟他角了半天力,鬧得氣喘吁吁的,摸索著在桌邊桌下,寫了起來。 因為看不見,所以字寫得歪歪扭扭:我沒事!我不想出門!肚子餓了!早餐呢? 常安快給他跪了,這樣還叫沒事? 他想反駁,卻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云飛揚明白自己的意思。 云飛揚等得不耐煩,摸到他的胳膊,推了兩下,做出吃東西的姿勢。 常安只得去拿放在餐廳里的早餐。 云飛揚這個時候還有點苦中作樂的意味,吃著吃著,朝著他以為常安所在的方向笑了笑。 常安根本沒看見。這大個子萎靡憔悴地窩在一邊,盤算著要怎么跟歸??倕R報這個情況。那位老板的震怒,他真是承受不來。 云飛揚想到了什么,立刻摸到紙筆,寫道:不要告訴風行!別讓他知道我的情況!可能過兩天就好了! 常安淚流滿面,“云總,這么大的事兒,你讓我不說,怎么可能!” 云飛揚正在吃小籠包,被滴出來的油弄了一身,自己根本都不曉得。 這天常安一步都不敢離開云飛揚,每次當他想要抱起對方去醫院的時候,總是被抗拒地推開。 現在的問題是,云飛揚的想法通過紙筆勉強能夠表達出來,但是別人的想法,他卻無從得知。他嘗試過讓常安在自己手上寫字、他來猜,但是不知為何,也許因為沒有默契,他總是猜不準對方寫的是什么。 到了晚上,云飛揚寫道:你這兩天也別走了,在客房將就將就。 常安淚目答應。 洗澡是最大的麻煩事,兩人都是彎的,一個受屬性,一個攻屬性,卻并非那種關系,若是讓常安伺候云飛揚洗澡,天知道會鬧出什么事來。云飛揚才不敢。 可要是不洗澡,這么臟著睡覺,他又難受。 只能讓常安把他要用的東西都放在一處,浴袍和睡衣也放在洗衣籃里,他自己摸索著洗完穿上。好歹沒出什么大問題。 睡覺以前,云飛揚再次十分嚴肅地寫字告訴常安,不能讓歸海風行知道自己變成這樣,也許過幾天就好了。如果這段時間公司里有事,讓他們自行處理,也不能告訴他們自己的情況。若是有人打電話給自己,常安去接,就說自己忙。發短信的話,讓他自行想辦法處理回復。 常安哭喪著臉,絮絮叨叨跟聽不見的云飛揚抱怨了許久。這種事,他真心覺得不靠譜啊,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去醫院,這是要干嘛? 第一天總算是過去了,云飛揚入睡前還在想,好嘛,也不是那么難熬。 他睡覺的時間很早——其實早不早也不重要了,反正他也搞不清楚幾點了。 在他剛睡下沒幾分鐘,電話就響了,是歸海風行的例行電話。 歸海風行一接通就來了個親熱的問句,聲音膩得要死,“老婆,我好想你,在干嗎?” 常安滿頭是汗,“……歸??偂沂浅0病?/br> 歸海風行那頭頓時無聲,片刻后冷峻地問:“飛揚呢?”這么晚了,怎么會是助理接電話! “他、他今天有個應酬……喝了點酒……我剛送他回來,才睡下?!背0步Y結巴巴編了個謊言。歸??偟穆曇艉美?,他都快凍僵了。 歸海風行回答:“哦,那你不要吵他,讓他好好睡?!阋苍琰c回去?!眲e看最后一句話是叮囑,實際上是嚴酷的命令。飛揚的睡顏只有自己能看!常安你快給我滾回家! 常安哆嗦著應下,然后顫抖著將手機放在云飛揚的床頭柜,摸黑走出臥室?!舱娴牟桓胰タ丛骑w揚睡覺的樣子。云總是gay圈里俗稱最完美的那種極品小受,他雖然沒有非分之想,但他怕自己受不住誘惑啊,感覺看一眼都像是褻瀆。 從第二天開始,無數的麻煩事就來了。 首先是一大早歸海風行又來了電話,照例還是“老婆,我好想你”做開頭,當他聽見還是常安的聲音的時候,這次停頓的時間比昨晚上多了幾秒。電話這頭都可以感覺到他無形的火氣! 常安嚇得語無倫次地說,他昨晚不小心將云總的手機帶回家了,所以他才會接了電話,道歉個不停。歸海風行勉強接受了這種說辭,掛了電話。 接著是經典牛扒廚師長說好跟云飛揚商量開業時間與活動、宣傳等事宜,常安接電話,回復說云總有事,過幾天跟他聯系; 然后云山打電話給他哥問好,常安解釋了老半天,總算讓云山相信自己不是偷手機的賊,是云總的助理; 風之云的幾個品牌總監匯報工作; 真我造型機構要請韓國美發師過來搞宣傳,請求云總簽字批準…… 忙活了一上午,常安才感覺,別看平時云總輕輕松松的,實際上事情真多??! 云飛揚翹著白嫩的腳躺在沙發上,他睜著眼睛,靜靜地“望著”天花板。昨天雞飛狗跳的度過,除了最開始的恐懼之外,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品味那種孤獨寂寞。今天,絲絲縷縷的害怕和驚怖又涌上了心頭。 他嘗試著喚出系統,因為系統是唯一一個能與他交流的“人”了??墒窍到y根本就不理睬他,一點回應都沒有。 到了晚上,云飛揚甚至覺得,到底有沒有這樣一個系統,自己是不是真的看不見也聽不見更說不出話了?現在過了幾個小時?離一周還有多久? 他漸漸煩躁起來。 他招手找常安,誰知招了半天也感覺不到常安的靠近。常安去哪兒了? ——常安正在洗手間,憋著青瓜色的臉坐在馬桶上。老板家的馬桶,坐起來感覺好緊張,拉都拉不出來,云總、歸??偸遣皇嵌甲^(廢話!還做過呢?。?/br> 他老半天才出門來,看見云飛揚驚恐萬狀地站在客廳里,像被拋棄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樣子。 “云總,你怎么了!”常安急忙奔過去。 隨著他的跑動,地面傳來細微的感應,也有淡淡的風,云飛揚碰到他的手臂,表情這才緩和,轉身彎腰在茶幾上摸摸摸,摸到紙筆,十分激動地寫:你去哪兒了!我找你半天! 常安有口莫辯,他也快哭了,云總,我倒是想告訴你,但你也得能聽見??! 云飛揚撐著額頭,老半天才又寫:看看我的手機,有沒有短信。 常安趕緊拿起來。 果然有歸海風行的短信,就在剛才。 常安驚訝,云總不是看不見么?莫非他有心電感應? 云飛揚期待地等了一會兒,臉上漸漸爬滿頹喪感,寫:算了,就算有,我也不知道寫的什么,你看著回一下,就說我這兩天睡眠不好,要早點睡。 常安“哦哦”的應著,照他說的發了一個。 云飛揚躺回沙發上,心頭充滿了難以言說的寂寥。他又嘗試喊了系統許久,得不到回應。他突然想哭。 常安打開了電視,坐在長沙發旁的獨立沙發上看一個喜劇電影,哈哈哈的笑,不時回頭瞟瞟云飛揚。好一會兒,他驚悚地看見,云總那如同玉雕般的臉頰上,流下了兩行淚水! 青年躺在那里,極其安靜,一動不動,只有淚水像兩條細線不斷流下。 常安啞然,如坐針氈。 云總這狀態,不對任何人提起,真的好么? 他猶豫又咬牙,最后決定,明天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歸???,就算被云總責怪也沒法子,這情況太詭異了! 第三天一早,沒等常安打電話給歸海風行,歸海風行的電話已經打在了云飛揚的手機上。 常安沒等他說話,率先開口,“歸???!是我!我是常安!” 電話里,只能聽見歸海風行的呼吸聲。許久之后,(常安感覺有一個世紀之久)男人的聲音才慢條斯理地響起,“你和飛揚在一起?” “是的,我們在央云花園!”常安匯報,“歸???,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希望你聽了要冷靜!云總他……” “不要說了,開門!”歸海風行打斷他。 “哈???”常安目瞪口呆。 門口傳來敲門聲。 常安難以置信地跑過去,打開門。 歸海風行風塵仆仆站在門口,黑色純羊毛立領大衣里面是純黑色手工定制西裝,站得筆直挺拔,神色冷峻,皺眉看著常安,一臉想揍人的表情,“你這幾天都在這里?” “我我我,是,呃,我不是……”常安倏然感覺,歸??偰闶遣皇钦`會了什么…… 他艱難地咽下口水,“歸???,你聽我說,云總他生病了?!?/br> “生病了?”歸海風行跨進屋,神情還是很高冷,“什么病?!?/br> “我說了你先別驚訝——云總看不見了?!背0怖蠈嵏谒砗?,接過他脫下的大衣。 “看不見了?”歸海風行的聲音拔高了一個八度,“怎么回事?” “他看不見了,也聽不見了,而且,說不出話?!背0矟M身都是汗,低著頭道:“我想帶他去醫院,他不讓,他說過幾天就好了。歸???,我勸過云總了,但是他特別固執。歸???,你勸勸他吧……” 歸海風行一陣風地跑進了臥室里。 云飛揚還沒起床,但也沒再睡,他背靠著枕頭,半臥在床上,臉上神情很令人心痛。他似感到了什么,轉頭往這邊“望”過來,目光卻穿過了歸海風行,被不知名的空間吸走了。他雙手在身邊摸索著,好像在找什么。 歸海風行幾步踏過去坐在床邊,握住了云飛揚的手。 云飛揚愣住了。下一秒,他猛然抬起頭,手緊緊回握,做了一個口型:風行? “飛揚!”歸海風行用力抱住了他。 云飛揚熱淚盈眶,情緒突然就崩潰了。淚水刷的往下流,死死環住歸海風行的脖子,嘴巴湊過去尋找對方的唇瓣。 歸海風行吻住他。 常安站在門口,別過腦袋不敢細看。兩個老板真的是太配了有木有……呃,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歸海風行吻了好一會兒,抬手抹去云飛揚的淚水,嘗試著喚他,“飛揚?” 云飛揚只是閉著眼睛在流淚,完全沒有聽見。 “沒事的,沒事的,”歸海風行像在跟他說話,又像在對自己說,“一定會沒事的,我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我會讓你像以前一樣……” 云飛揚只是靜靜攀附在他身前,一副安心的神態。 歸海風行轉頭吩咐常安,“馬上安排省醫最好的醫生,我看飛揚應該是腦子受到了什么震蕩,我帶他去看看?!?/br> 剛說完這話,他就被云飛揚揪住了衣服袖子,忙低頭去瞧。 原來,他說話的時候,胸膛有震動,貼在他胸口的云飛揚感受到了。云飛揚伸手往床頭柜上的紙筆摸去。 歸海風行遞給他。 云飛揚寫道:風行,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歸海風行看著歪歪扭扭的字,又氣又難過,揉了揉云飛揚的亂發,“我怎么可能不擔心?!?/br> 云飛揚臉頰在他手掌上蹭了蹭,繼續寫:我會好的,最多幾天就好了,你相信我。 歸海風行看到這行字,眉頭不可抑制地皺了起來。又是這樣!又是這套說辭! 就他了解,自己的戀人并不諱疾忌醫,總是定期檢查身體,有病也會積極治療,但是像這種奇怪的情況,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為何云飛揚如此篤定他會自然好轉?這不再是肚子痛一痛那么簡單的事了! 云飛揚遲遲得不到他的回應,有些不安,茫然地睜大眼睛,抬手摸過來。 歸海風行一把將他的手拉住,貼在自己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