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精疲力竭的上岸后,才雙腿發軟的癱在沙灘上。只是還沒等她緩一緩時,就被同樣幸運的游水上來的人催道:“大妹子!別在這停!這兒有軍警巡邏的!被發現了就要馬上遣送回去?!?/br> 什么軍警?什么巡邏?什么遣返?習云懵了…可剛經歷過生死一線的她只知道要下意識的跟著人群走…人多比較安全??稍阶?,她越是心驚,現在,還有這么落后的地方嗎? 他們敲響了一個小木屋的門,忐忑不安的站在門外等著,直到那門吱嘎一聲從里開了,他們才松下了一半的心。 那是個男孩,看到屋外站著的他們,立馬扭頭朝里喊了句什么,然后一個中年男人出了來,遞給他們水,還有簡單的食物… 這一切都好像是這么的理所當然,可他們明明都互相不認識,怎么會這樣?在習云滿腹疑問的時候,身邊的一個女人忽然昏倒了,她的丈夫驚慌失措,其他人也受到這氣氛的感染,再次緊張了起來。 “能借宿一晚嗎?” 一直沒出聲的習云忽然問那主家。她剛剛四下瞧過了,四周沒什么能落腳的地方,今天無論體力還是精神上都消耗頗多,如果再不能好好休息的話,她擔心自己的身體會承受不住,于是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央求。 “不行的!”少年嚴辭拒絕。 習云孤疑,就算不方便也不用反應這樣激烈吧…可見其他人都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好怪異… 最后還是那中年男人不忍心,松了口,“就一晚?!?/br> “阿爸!不行的!現在查得那么嚴!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們就完了!”那少年驚叫道。 “那也不能放他們在這樣的天氣里走吧?”中年男人下了決心,讓他們進來。 少年看了一眼屋外的天,狂風大作,他抿了抿嘴,不出聲了。 進屋后,習云先是掃視了屋內一圈,在看到墻壁上掛著的老式紅白日歷時,她總覺得明晃晃的有點扎眼,忍不住走上前細看。 這一看,看到靈魂出竅… 公元1979年,8月2日。 ☆、第二章 外面風大雨大,心里驚疑不定,習云幾乎整晚都沒睡,剛昏昏沉沉的瞇了會兒覺,就被抹黑起來偷偷摸摸準備出行的人驚醒了。 天還沒亮呢! 習云看著這些舉止怪異的人,忽然想到他們不會是哪里的逃犯吧?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她的心撲通撲通的狂跳,“從犯”、“包庇罪”…腦中一下劃過好幾個罪名,那她不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擺在眼前有兩條路可走,一,立刻想辦法甩開這群來歷不明、行為詭異的人,各走各的。如果她沒有莫名其妙的穿到這里來的話,她一定選擇這條路,然后轉身就去報警,以洗脫自己的嫌疑,可是現在的問題是,她不可能獨自在這里,她活不下去。 那么只有第二種了,幫他們幫到底,只要他們永遠都不被抓到,那么自己就絕對不會有事。 習云是一個一旦下了決定就會堅定執行下去的人,她馬上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站起身跟上那批人。他們瞧見她跟上的動作好似也沒有反對的意思,習云松了口氣,他們不阻止,也就省得她費口舌了,她現在真的沒多少精力剩余,出門后,還不知會遇上什么事。 臺風過境,按理空氣應是一片清爽,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習云愣是嗅出了一股子血腥味,這讓她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她趕忙追上了幾步,在幾人中既不沖在最前,也不落在最后。 自從昨晚看到那臺歷后,習云就開始沉默寡言,一是因為她需要有一個心理緩沖期,盡管她到現在都還沒緩沖過來…二是因為多說多錯,她現在的身份不適合說太多話。只是跟著那群人東躲西藏、跟過街老鼠一樣過了兩日后,她實在抑不住好奇心了,他們到底是要去哪?為何對她一直跟隨都不抱戒心?她已經打消了先前那個所謂的“逃犯”質疑論了。 這天趁著一個合適的機會,習云把話問出了口,“我們要去哪?” 她知道她這么問一定很奇怪,可沒想到那幾人就看了她兩眼,貌似“明白了”她的處境,有點同情、有點感慨的說道:“你家大人一定沒和你說吧?也是,能走一個算一個……” 習云聽得莫名其妙,那人看她茫然的表情安慰道:“快了,明天到了市區,我們就可以去警署登記成港都市民了!” …眨了眨眼,她想她明白了…原來是逃難。 不是戰爭難,而是僅僅的對國家的不信任、對政|府的不信任。 這兩天他們在躲避的就是港都的軍警,一旦被抓到,就即刻遣返,怪不得他們跟逃難一樣,若是拼死博到這里被逮住遣送回去,前功盡棄,還不如當初就沒成功的到來… 可習云沒記錯的話,當初港都政|府的這個政策出來了后,除了要求要抵達市區外,好像還有一個要求是要接觸到在這里的親人…可她哪兒來的親人???她爸媽還在對岸念高中呢orz 不過很快,她的擔憂沒有用武之地了,還沒到市區呢,他們不幸的被逮住了。 習云觀其他人,都面如死灰,唯有她心里還松了口氣,這心驚膽戰、風餐露宿的日子,總算是要結束了!她是寧愿被遣返,也不要呆在這語言不通的地方。 可人生就是這樣子如戲,想留下來的人留不下來,不想留下來的人倒是被留了下來。 他們幾個是一起被抓到的,軍警上上下下的將他們掃視了幾眼后,單獨拉著習云到一邊,其他幾個人連話都沒讓說一句就直接被帶走。 被帶到警署后習云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剛才警察是以為她是港都人,讓她走來著吧?可她愣是聽不懂人家在說什么,反而引起了懷疑,這才被帶到警署喝杯茶——核查身份。 習云待遇還算好,沒有被關進小監牢,只是她嘴皮子都要說破了,人家就是不相信她的話。 警署臨時請來的翻譯這時陰陽怪氣的說了句:“這么白白胖胖的,對岸過來的?也不是這么編的吧?!?/br> 白、白,胖、胖????!習云一口氣沒上來,她這么標準的身材還能算胖?這算哪門子的胖?最忌諱和女人說的話題就是體重問題,習云原本還想說要低調低調,這下是忍不住了,直接叉腰回嘴:“是你們營養不良,還說我胖?哈哈哈笑死人!34、24、36,這么經典的身材哪兒胖了?!” 翻譯目瞪口呆的把她的話說給阿sir們聽后,警署一片寂靜。 習云感覺到那些人的視線若有似無的纏繞過她渾身上下,她心里暗罵:一群劉姥姥! 打破這詭異的沉寂的是一個看起來職位較高的阿sir,他問習云:“你是不是華僑?今天和你狀況差不多的還有一個女孩子,你跟我過來吧?!?/br> 他似乎很篤定,說了這話后也不等習云回話,直接轉身走了,見此習云也只好先跟上,總比呆在這里被猴子們驚愕的圍觀要好。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人群中爆出了第一聲:“這女仔也太open了吧…”他們都臉紅了… 在習云看到里屋的那人是誰時,那人的視線也和她的對上了,兩人同時瞪大了眼,用手捂住了嘴,這才止住了快溢出口的鬼叫。 “你怎么會在這里?!”這是她倆都想問對方的。 是那天出事的船上的小明星,凌薇。 沒錯,習云掉進海里是真,那天晚上她們的游輪沉沒了,只是為何在海里撲騰了幾下就到了幾十年前的這里,這是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而如今,竟然還有一個人和她一起~這感覺…就算不是他鄉遇故知,也算他鄉遇故人了。 阿sir沒注意到她倆瞬間迥異的神色,等他抬起頭時,兩個人都已經很默契的低頭,裝作互相不認識對方了。 “你們先在這呆一會兒,想想清楚要不要交待你們的來歷,不然我只能聯系上級了?!卑ir的語氣是半帶威脅的,但在座的兩位姑娘明顯都不怎么在意,他感覺好泄氣…心里卻更加篤定,一定是哪個富豪華僑的女兒才有這樣的膽子。 等到他走出去,習云先站起來環視了這間小房子一圈,然后警惕的問凌薇道:“這里沒監控吧?” “想想這是什么年代,哪來的監控?!绷柁钡恼Z氣有點自嘲,對了,她是港都人。 習云聞言放心的坐了下來,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她和凌薇其實一點都不熟,點頭之交的程度,這回卻同是天涯淪落人。 “你不是港都人么?怎么聽剛才的阿sir說,你是華僑?”習云怕時間不夠,直接從最重要的問起。 凌薇聞言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回道:“港都人?那我的身份證呢?這會兒我還沒出生呢,要他們上哪兒去查我這個人?” 對喔…習云敲了敲腦袋,接著問:“那你打算說你是哪國人?” “我不說,我就說英語,讓他們自己去猜?!绷柁被氐?。 “這樣真的好嗎?” 凌薇甩給她一個“那你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的眼神,習云立馬狗腿的纏上去道:“那也帶上我吧!” “你英語行么?” “糊弄糊弄港都人還是沒問題的~”習云拍拍胸脯大言不慚的說道。 “可能還要糊弄英國人?!绷柁钡怂谎?,補充道。 習云捂胸:“……” 你太會補刀了…心碎… 凌薇料得不錯,不久后警署的高層就被請來了,黃頭發綠眼睛的英國人,扳著一張臉,嚴肅的好像要出殯。 他一來就冷冰冰的問道:“where are you from?” 他問的應該是她們兩個,習云余光瞧見凌薇氣勢十足的抄手坐著,一言不發,她也就依樣畫葫蘆,一臉冷感的坐在那裝逼。 人的優越感是天生的,活在二十一世紀的她們天生就比剛經歷過戰爭的十九世紀的他們要來的優越,氣勢上自然就顯露出幾分不同來,更何況相對于這時候的港都人,她們倆的確是“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從小就過好日子的人~那英國人見此也拿不準她們的底細了。 “what’s your name?”他開始好聲好氣的問。 在習云以為這句話凌薇還是不會回答時,她開金口了,“vicky.” 旁邊的記錄員立刻唰唰唰的記下這信息,她這一松口,無疑是在間接“承認”她是外國人…那英國警察的神色更是柔和了下來,好歹要他費時間來處理的也不是二等三等公民,心里多少好受點。 他將頭轉向習云,同樣穿著得很好的習云在他眼里也是和凌薇一路的人,于是在問起她的姓名的時候也就沒有那么嚴肅了。 英文名?習云傻了,英文名不是小學想一個、初中想一個、高中再換一個的嗎?她知道問到這個問題,時間不能耗太久,不然就顯得奇怪了,于是她脫口而出:“jane.” 剛出口她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這么俗的小學英文名她怎么就不經大腦思考的說出來了呢???可那英國人不是這么想的,jane是很英國的女性名字,這個名字明顯為習云贏得了一把不弱的好感,真可謂是陰差陽錯、誤打正著… 習云自然也意識到了這點,邊上的凌薇也瞥了她一眼,那一眼的意思是:沒想到你還有點機智。 當那個阿sir向英國人上司匯報起她倆是怎么被找到的時候,習云知道最大的難關到了,她倆詭異的出現方式是沒有一個有正常邏輯的人會不懷疑的。 那英國人聞言果然蹙眉打量了她們倆幾眼,習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面上卻更加不屑,看看她們那副樣子,今日也問不出什么來,關鍵還不敢嚴刑拷打…他不耐煩的說道:“先扣押著,等上面的指示?!庇谑蔷妥吡?。 一群人呼啦啦的簇擁著他出去,剛剛還有點擁擠的屋子一下就空了。習云茫然的問道:“我們怎么辦?這么耗下去也不是個辦法?!?/br> 凌薇擰著細長的眉毛,頓了片刻,然后破釜沉舟的說道:“找機會,逃出去?!?/br> ☆、第三章 凌薇拉著習云一路狂奔,不知跑了有多久,想是他們追不到這里了,她們才停下來,大口喘氣。 “就…就這么出來了”習云還有點不可置信,一邊問一邊一個勁的往身后探。 “你應該慶幸我們沒有被當做犯人看管,不然哪里有那么容易?嘶…” 凌薇說著說著低下頭扭著腳查看著什么,習云這才發現她是穿著高跟鞋跑的… “腳都磨破了?!绷柁辈婚_心的嘀咕道。 習云佩服不已,換了她,踢著七八公分的細高跟,腳踝沒跑斷就不錯了。 兩人沉默的走在路上,最初那一陣出逃成功的欣喜過去后,就只剩下茫然了,對她們來說,前途和命運從來沒有如現在這般未知過。她們沒有錢、沒有住的地方、甚至很快就會肚子餓了,饑餓最容易摧毀一個人的心理防線。 “你身上都有些什么?”習云問道,言下之意是還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凌薇摸出幾張百元的紙幣,習云眼睛一亮,隨即迅速的黯淡了下去… 紅色毛爺爺可是新鈔啊,放到這個時候真是一點用都沒有,還不如草紙,至少能擦擦屁股。 習云撫了撫胸口,那兒有一枚她從小佩戴到大的玉佩,陪伴了她二十幾年,要拿出來嗎?她一點都不舍得。特別是到了這兒后,這些證明她在未來存在過的東西就變得異常的珍貴。 不想在她猶豫的當口,凌薇二話不說的褪下了手腕上的黑珍珠手串,無所謂的掂著它說道:“這還值點錢,當了吧?!?/br> 那黑珍珠顆顆均勻渾圓、黑得發亮,一看就價值不菲,這樣一串珠寶甩出來說當就當,難道明星們都掙很多錢嗎?這凌薇還只是個沒冒出頭的小明星呢…習云心里驚愕不已。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容易看破了,凌薇瞟一眼即知,“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要這東西有什么用?!?/br> 習云臉一紅,頓覺自己剛才藏著掖著的心態太小氣,忙不迭的把自己的玉佩掏出來道:“我的玉佩,應該也能當點錢?!?/br> “你的還是留著吧,等我手上的用完了再當也還來得及,更何況,得先摸摸行情?!绷柁笨戳艘谎鬯浪滥笾挠衽宓氖?,淡淡說道。 聽了她幾乎毫無感情波瀾的話,習云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卻是記下了。 可事情遠沒有她們想象得那么容易,雖然凌薇的粵語說得很溜,但因為她們死活出示不了身份證件,當鋪的伙計一看就是賊頭賊腦的,想趁機敲詐她們一筆,不僅只能死當,而且給出的價錢還差了十萬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