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
邢樂康十分想說:別??!夫人您帶走了胡厚福,這不是我上了臺子您撤梯子嗎? 但胡嬌似乎一心想要與兄長團聚,朝外面喊一嗓子,便有兩名兇神惡煞的護衛沖了進來,“往邢會長身上搜一搜,將他身上的借條給搜出來,盡快帶著邢會長去衙門里辦交接手續,將這些鋪子過戶給邢會長?!?/br> 那兩名護衛上前來要搜邢樂康的身,事到如今,邢樂康也覺得再拖下去不定會讓這位許夫人瞧出端倪,計劃好的和諧圓滿的與許尚書接洽是沒指望了,只能從懷里掏出胡厚福的借條來,又護衛遞到了胡嬌手里。 胡嬌喚胡厚福來瞧,“哥哥仔細點點,可別落下一張借條,別回頭邢會長又逼著哥哥還債!” 邢樂康這會兒也想到了,不定許夫人這一手就是來自于許尚書的授意。不然這位許夫人怎的對待娘家兄長這般辣手? 胡厚福一一驗看過了,垂頭喪氣道:“一張不少?!毕氲阶约哼@么些年的心血付諸東流,心都在滴血。不過meimei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理,他也不準備與meimei唱反調,且看她如何處理了。 胡嬌讓丫環籠了火盆來,當場就將借條一把火燒了,又讓邢樂康寫下收條,寫明了胡厚福以鋪子抵債,欠貸兩清,一式二份,邢樂康與胡厚福皆按了手印,各自保存。 自有侍衛陪著胡厚福與邢樂康前往知府衙門去辦理鋪面過戶手續,當日就辦妥了。 胡厚福歸家來,懨懨提不起精神,試了幾次開口都想跟meimei說,不想跟著她回長安城去。他男子漢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想到只有這個宅子了,便盤算著等把meimei忽悠走了,自己再將這宅子賣了,當作本金從頭開始。 胡嬌見哥哥這模樣,坐在正廳前面的臺階上一言不發,她自己也過去坐在他身邊,笑嘻嘻道:“哥哥看一眼少一眼,過幾日我就將這宅子也賣了,以后哥哥就跟著我回長安去了。我都想好了,振哥兒不喜歡讀書,看他若是喜歡學武,不行就送去當個武官。軒哥兒喜歡讀書,那就跟小寧一起在家里讀書,日后就算進不了國子監,也能進長安城的書院讀書,那里飽學之士比較多,軒哥兒也容易長進?!?/br> 胡厚福一嘆,好半日才捂著心口道:“阿嬌,哥哥心疼??!心里難受的厲害!” 他一個魁梧的漢子,此刻連肩也垮了,背也塌了,就好似被人抽了脊梁骨一般,精神氣都沒有了。 胡嬌拍拍他的肩,還不忘往他傷口上灑鹽:“也是啊,哥哥花了十幾年功夫才將家里經營起來,這下子直接敗落了,不心疼才怪!” 胡厚福瞪她,就跟小時候她在外面追著打了人一般,要做出個嚴厲的模樣來教訓她一下,但心里疼她疼的厲害,終究舍不得責備她,只能嘆一口氣,還要哄她:“沒了也就沒了,哥哥不心疼!哥哥還能賺呢?!鄙潞鷭僧斦鎸⑺麖娪驳膸Щ亻L安城去,迂回勸她:“哥哥在蘇州城住慣了,現在沒生意也沒關系,在這里清清閑閑的住兩年,過兩年哥哥想去長安了,一準去找你,可好?” “也是啊,哥哥在蘇州住這么久,我也覺得蘇州不錯啊,哥哥既然不想去長安,那就算了?!闭f著從自己袖子里掏出厚厚一沓紙遞給他:“哥哥拿著買米下鍋吧,總不能留個空宅子連吃飯錢也沒有吧?!”她今日穿了點寬袖襦裙,打扮的十分明麗動人,很有女兒家的嬌態。 胡厚??粗掷锉蝗M來的厚厚一沓通寶源的銀票:“這……這……”粗略的估計也有七八萬十來萬吧。 胡嬌笑的賊忒兮兮:“讓你出了事不告訴我!這銀票哥哥收好,等過些日子哥哥鋪子收回來,就可以繼續做買賣了!” “壞丫頭,你玩我???!”胡厚福抬手就在胡嬌額頭上敲了一記,胡嬌哎喲一聲,就向他伸手討銀票:“給銀子還挨打,我不給了快還我的銀子!” 胡厚福這會兒心情大好,只感覺頭頂的陰霾都散了,天晴氣朗,數也不數就將銀子往自己懷里去塞:“送出手的銀子哪有拿回來的道理?!” 胡嬌撲上前去跟他搶銀票,咋咋呼呼很是不服:“總要你牢牢記著以后再拿我當外人試試看。我家夫君現在可是戶部尚書,不高興本夫人就讓人封了你的鋪子!讓你來求我!” 她這副得意又囂張的小模樣引的胡厚福直笑,乍然想起當年她在滬州東市揍完了人,還要跟人家吹噓:“……我哥哥的拳頭跟缽子似的,今日是我出手你們才占了便宜,要是我哥哥出手,不揍的你們屁滾尿滾才怪!”明明是她揍人更狠,出手更重。 時光悠然,兄妹倆在胡府廳堂前面的臺階上鬧成一團,倒好似又回到了相依為命的少年時代,管家捂著眼睛順著墻根溜走了,還順便將院子里站著的丫環小廝們都遣走了。 ——老爺跟姑奶奶實在是……太沒有形象了! 姑奶奶還是三品誥命呢!哪有官家夫人隨意坐在廳前臺階上還胡鬧的?真是聞所未聞??! 管家捂著眼睛到了垂花拱門前還被拐了一下,小廝伸手扶了他一把,瞧見他唇角的笑意與前兩日愁眉苦臉的模樣大相徑庭,不由好奇問一句:“大管家,您老笑什么?” 管家在那小廝腦門上敲了一記:“臭小子!我哪里笑了!我明明很愁的!” 當晚,茍會元聽得邢樂康傳回來的消息,說是許夫人將胡家所有的鋪面都拿來抵債,就連過戶手續都辦好了,頓時如墜冰窖。 “這……這位許夫人當真能夠絕情至此?怎的胡厚福也不阻止?” 但凡嫁出去的女兒,就沒有手伸的這么長,敢將娘家直接敗落的。 “要不……再從胡厚福身上下下功夫?”做商人的就沒有不唯利是圖的。況且胡家敗落了,胡厚福定然心有不甘,若是邢樂康能從胡厚福身上下手,說不定還有一條出路。 當初邢樂康向胡厚福下手,卻并非為了茍會元。 作為一名成功的商人,邢樂康并非只有蘇州知府一條線。 后來不過是茍會元找他想辦法,順勢而為才有了現在的情勢。對于邢樂康來說,茍會元在蘇州知府這個位子上坐著,喂熟了的官員,他不過少投喂一點。換一個蘇州知府,再從頭喂起,再費些銀子罷了。 茍會元這艘大船沉沒了,他邢家也不會一起沉沒。 “我改日再找胡厚福試試?!毙蠘房颠€寬慰茍會元:“胡厚福做生意多年,一朝敗落,若是當真跟著妹子回京,寄人籬下的日子也不見得好過。改日我請了他出來喝兩杯,說不定就說動他了呢?!?/br> 茍會元催促他:“快去快去!再不能晚了?!?/br> 這幾日許清嘉帶著戶部官員已經開始全面核帳,先查完了帳,下一步就是糧庫銀庫了。 茍會元這幾日就盯著下面的僚屬要好生招待欽差大人,從飲食上滿足欽差大人的口腹之欲。若不是一早探聽來的消息,寧王不吃美人計,也不肯收金銀珠寶,他必然要試一試。 如今能做的,只有按兵不動了。 邢樂康是生意人,最著緊帳冊,臨走之時向茍會元獻了一計:“大人,聽說戶部官員從長安城拉來了一車帳本,他們核帳就是按自己帶來的帳冊吧?” 茍會元這幾日心神不寧,還沒想到這點:“你是說——” 邢樂康笑笑:“小人只不過是一介商人,就只會看帳打算盤,官場上的事情什么都不懂。小人什么都沒說?!?/br> 茍會元心領神會,“我什么也沒聽到,你回去之后盡快勸勸胡厚福吧?!?/br> 胡厚福很快就發現,自胡嬌來了之后,事情完全朝著他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了。以前是邢樂康三不五時上門來逼債。家里被胡嬌一把敗了個干凈之后,邢樂康反倒下貼子請他。 胡嬌已經回蘇州會館去了。她這幾日在胡府盤帳,又處理了這檔子事兒,很是不放心許清嘉,現在胡家暫時無事了,她便去瞧瞧許清嘉這幾日的工作進展。 胡厚福接到邢樂康的帖子,往懷里一揣就出門赴宴去了。管家不放心,跟著他一同前去赴宴。 邢樂康今日在自家荷園擺了酒宴,同席的還有一位年輕的郎君,邢樂康管他叫五郎。 “原本想請許夫人也前來我家賞荷的,沒想到夫人已經回了蘇州會館,當真遺憾?!?/br> 邢樂康送去胡府的帖子,宴請的是胡家兄妹。他也沒指望第一次請胡厚福,就能將胡嬌請了來。今日主要宴請的還是胡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