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
許清嘉遠在長安,他對于自己生意場上遭遇的一切都理解為邢樂康勾結地方官員來給他使絆子,就為了奪他手里的生意。 被meimei一說,頓時恍然大悟。 “我說怎么姓邢的有時候還會暗示我,京中有個當官的妹夫,好歹也能蔭庇一二?!?/br> 胡嬌替邢樂康想一想,也覺得他很苦逼。 也不知道這一位背后是誰,肯定是許清嘉在辦案過程中遇到的官員,或者在提前規避早晚會遇上的官場風險。若是尋常商人遇上這等事,家中有至親妹夫在長安城中為官,又是握有實權的戶部官員,定然一早打發人去報信商量對策了。 這時候再由許清嘉出面打個招呼,既讓許清嘉承了情,又可以“不打不相識”,大家順便結成一個陣營,你好我好大家好。許清嘉再查到他們頭上,自然不會下死手。 別人玩一出圍魏救趙,偏偏碰上胡厚福這等榆木疙瘩,死守著被扣的貨物跟伙計往里砸銀子,就是不開竅往長安城中去求助,也不知道邢樂康以及他背后的人著急成什么樣兒了。 胡嬌與哥哥多年未見,廚下置辦了酒席過來,兄妹倆邊吃邊談。 對于胡厚福如今的境況,胡嬌聽到魏氏提起就心中有數。這次前來蘇州,也只是核實一下,看看與自己暗中猜測的是否相符。 兄妹倆商議了一會,胡嬌便道:“此事既然我已經來了,哥哥若信得過我,暫且將此事交由我來處理即可?!?/br> 胡厚福對meimei全然依賴,這會兒又喝了點酒,不由豪氣干云:“反正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就算是這個家給meimei敗了,哥哥也無二話!” 胡嬌將杯中酒一口抿盡,大笑:“哥哥可要記得這話,改日酒醒了可別后悔??!” 胡厚福乜斜著眼看胡嬌:“小毛丫頭,你這是看不起你哥哥?” 跟個醉鬼有什么道理可講的?胡嬌摸摸自己的面皮,總覺得這把年紀被人叫小毛丫頭,說不出的親切。 “哥哥盡可將心放到肚里,我若是要敗這個家,也定然要敗的徹徹底底!” 胡厚福這會兒酒意上頭,聽著這話似乎有哪里不對,但一時又說不上來,只被胡嬌勸著一徑喝酒,他身后侍候著的管家聽了這話卻神色大異,心道:姑奶奶說的這話,則不是說這個家是敗定了? 他在胡家多年,況且主家寬厚,決沒想過再換個主子。況且在胡家乃是管家,但若是胡家敗落被賣了出去,可就任人欺凌了。當下這管家都有些愁苦了。 第二日欽差大臣開始清查蘇州府的帳務糧庫銀庫等,而胡嬌這里也開始清查胡厚福的家底子。 她花了三日功夫,將胡家的帳務盤查了個清楚。胡厚??粗鴐eimei飛快翻帳本子,連個算盤都不用,只在一張紙上寫寫劃劃,最后列出來的帳務清楚明白,頓時對妹子也是刮目相看:“想當年我還覺得妹夫盤帳厲害,沒想到meimei跟了妹夫這么多年,也學的這樣厲害了!” 胡嬌很想給告訴自己是傻哥哥:明明這是人家天生技能,哥哥你太滅自己人志氣長他人威風了! 不過她若是說出來,胡厚福鐵定不信,索性就讓胡厚福按他心中所想理解算了。 到了第四日上頭,胡嬌遣了胡府管家前去請邢樂康,胡厚福十分的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這個哥哥淪落到要靠meimei來處理生意上的事情,這對于多少年行走在生意場上無往不利的胡厚福來說,簡直是個沉重的打擊。 “哥哥也太沒用了!” 胡嬌安慰他:“哥哥做生意還是極厲害的,不過談起敗家來,恐怕比不上meimei!” 胡厚福:“……”這是什么意思?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了。 邢樂康來的很快,這一位這幾日也被茍會元催的很緊,一遍遍問著他何時前往胡府與許夫人洽談。邢樂康看茍會元頭頂都快急的冒煙了,也恨不得日子很快過去,好盡早替茍會元把這一樁事體辦妥。 好不容易過了三日,胡府管家親自來請,邢樂康收拾整齊了前來。才進了胡家廳堂,就見胡嬌高坐堂上,她身側的案上擺著厚厚高高的一摞帳本,見到他這位尚書夫人笑意盈盈打招呼:“今日我觀邢會長滿面紅光,可是要發財了呢!” 邢樂康聽她這話,也笑了起來:“夫人說笑了!”他是上門來討債不假,可更盼著的是這位許夫人能夠抬出許大人來,免了這筆欠帳,到時候一切都好說了。 胡嬌將身邊案上的帳本子往前一推,又向胡厚福伸手:“哥哥將匣子給我?!?/br> 胡厚福還不知道胡嬌的盤算,呆呆將自己手邊的匣子遞到了她手里。那匣子里裝著胡家所有的鋪子契書,被胡嬌接在手里,轉手就遞給了邢樂康:“我算過了,家兄借貸的本息銀子一共十二萬兩,利息還算到了今日。這些鋪子足可抵家兄欠邢會長的所有欠款還綽綽有余,有這些帳冊為證,邢會長若是不放心,自可派兩個帳房先生搬回去慢慢查。這些帳冊一式兩份,以家兄這里的為準,邢會長若是查出問題來,盡可來家兄這里對帳。若是邢會長無異議,從今日起胡家的所有鋪子都改姓了邢,家兄的欠帳可一筆勾銷了,還要麻煩邢會長將家兄借貸的借條還回來?!?/br> 年輕的婦人言笑間就向邢樂康伸出了纖秀玉白的手來,討要借條。 邢樂康就好似被人打劫一般捂住了自己的腰包:“……”圍魏救趙不是這么演的啊親!難道不應該是許尚書插手此事以勢壓人保住胡家的鋪子嗎?! “阿……阿嬌,meimei啊……這這……”胡厚福急的連胡嬌的閨名都叫了出來。 “姑奶奶三思??!”胡府的管家也失聲勸阻。 可惜胡嬌沒覺得自己做了什么嚇人的事情,笑的十分無辜:“哥哥那晚喝了酒不是跟我說過,就算這個家被我敗了哥哥也決無二話的嗎? 胡厚福:“……”他是說過這話,可是……可是那不是酒意上頭,也覺得meimei無論如何不會把這個家敗落的嗎?她既然千里跋涉前來,必然是有辦法保住這個家的嗎?! 他沒想著真要把家敗光的??! 邢樂康也傻了眼,事到如今只能指望著胡厚福改變主意,不拿鋪子來抵債了。話說前幾日這人還死扛著不肯拿鋪子出來抵債,不會這么快就改變主意的吧?! “胡掌柜,其實這事兒吧,咱們還可以從長計議的。邢某與胡掌柜相識多年,也沒想著將你逼到山窮水盡,留下鋪子胡掌柜以后自可東山再起,但若是真將鋪子抵給了邢某,將來恐怕想翻身都難了。難道胡掌柜要跟著許夫人去京中寄居在妹夫府上過活?” 從心里講,胡厚福還真不想寄人籬下的過活,哪怕是meimei府上也不行。邢樂康這話可真讓他心動,不過他一早答應了胡嬌此事由她來出面解決,況且現在他也有點回過味兒來,似乎邢樂康還有別的目的。因此他看向胡嬌:“meimei,這……邢會長說的似乎也有道理!” 胡嬌眼一瞪,十分蠻橫:“有個屁的道理!他這純粹是小人之心,見不得咱們兄妹團聚!我多年未見哥哥,記掛的厲害。等此間事了,哥哥就將這宅子賣了,回長安跟meimei住一塊兒。況且當年夫君在咱們家里住了那么多年,如今讓他養著哥嫂侄子也是應該!從此后咱們一家人快快活活住在一處,多好!” 她復又向邢樂康笑瞇瞇道謝:“我還要多謝邢會長借貸給哥哥,才能成全了我們兄妹團圓。這么多年我都想讓哥哥去長安,可他總是放不下蘇州府的生意。這下可好,讓我給敗光了,他就再也沒有留在蘇州府的理由了!” 她拍拍手,一臉輕快,似乎將胡家徹底敗光簡直是解決了平生一樁大麻煩! 邢樂康目瞪口呆看著她:這位許夫人……腦子沒病吧?!見過腦子不好使的,可沒見過腦子這么不好使的!聽說許尚書當年讀書多仰賴舅兄供養,許夫人這是跟娘家兄長多大仇多大怨???! 胡厚福似乎被meimei給嚇住了,又或者屈從了許夫人的意見,這會兒竟然縮在meimei身后就跟鵪鶉似的,連頭都不冒了,蹲在角落十分傷感,胡府管家也蹲在他身邊,主仆兩個排排蹲著,若非身上穿著綾羅綢緞,那模樣就跟田間地頭莊稼欠收的老農似的,同樣都是愁苦的表情。 邢樂康都有些不忍卒睹了。 他苦口婆心,想要勸許夫人將鋪子收回去,只道自己這債也可以拖延一時,并不急著要了,哪知道許夫人似乎著急要帶著兄長回長安,對他的勸說一概置之不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家兄欠了邢會長的債,理應將鋪子拿來抵債。況且這借貸利息也不低,再不還恐怕我家都還不起了。難道邢會長不肯收這鋪子是貪圖利息銀子?!” 邢樂康:“沒有沒有!夫人這是說哪里話?” “那你為何不肯收這鋪子?前幾日你還非要逼著哥哥拿鋪子抵債呢,可見邢會長一早就看中了哥哥的鋪子。我也看過了哥哥這些鋪子,只要有貨進來開張,地理位置又好,斷然沒有賠本的道理。況且邢會長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做起生意來豈是一般生手比得的。假以時日這鋪面賺的可不止哥哥欠的這些銀子了。邢會長就別磨蹭了,快將家兄的借條還回來,我也好賣了這宅子帶著家兄回長安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