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她微微一笑,眼底是冰冷的寒意,卻起身向著永寧公主一禮:“公主多禮了,孩子們玩鬧的厲害了些,想來韓娘子也沒想過要取我家珠兒的性命吧?!怪只能怪我家珠兒騎術不佳?!?/br> 傅二夫人看不到胡嬌垂在袖上緊握的拳頭,卻在她淺淡的笑意里察覺到了不同于尋常的冷漠疏離,以及她眼底的冰寒。 她心里隱約覺得,以許夫人愛女如命的性子,是無論如何不會輕易饒過韓娘子的??墒怯缹幑鬟@姿態做的夠低夠漂亮,她以公主之尊親自上門道歉,最要緊的是她說這是孩子們玩鬧,就算是許家人將此事告之御前,前次今上判了韓娘子向許府道歉,同樣的事情就算是顧及公主府的顏面,也不會有第二次。 何況永寧公主已經親自上門來送禮探病致歉了,還要她怎么樣! 今上不會讓許家人將永寧公主的臉面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在地上踩的! 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她今日才覺得,許夫人原來并非有勇無謀之輩。若是許夫人不夠聰明,此刻在永寧公主面前撒潑,回頭恐怕明明是有理的一方,也變做了無理的一方。 傅二夫人默默立在一旁,只看著許夫人與永寧公主略微談了兩句許珠兒的病情,只道許珠兒若是傍晚醒不過來,還要麻煩永寧公主去今上面前借太醫院正來施金針救人。 從面上看,她只是個憂心忡忡病急亂投醫的母親,但有一線希望救女兒,也要去求。但只有傅夫人覺得她眼底似有鋒刃破土而出,卻被她用焦急掩藏的很好。概因傅二夫人與她相識經年,見慣了她爽朗笑容,才知這樣淺淡的笑意之下掩埋著多么深重的陰霾。而不了解她的永寧公主卻是瞧不出來的。 永寧公主見胡嬌未曾同她哭鬧大罵,心中頗為失望。果如傅二夫人所料,今日胡嬌但有控制不住,與永寧公主大鬧起來,恐怕回頭鬧到御前,都討不了好,到時候正好將韓蕊的過錯掩蓋。 來之前她就估測過,最糟糕的情況就是許家人鬧將起來,她要保證在許家人鬧起來的時候護著韓蕊不吃虧,并且能將韓蕊的責任推到許家人身上。 不過對方不肯鬧,選擇息事寧人,永寧公主也巴不得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全力配合。她拍著胸口保證自己定然辦到,回頭不管許珠兒醒沒醒來,她都會請太醫院正前來替許珠兒檢查一番。 試想,事情已經出了,永寧公主這番作派幾乎無可挑剔,就算她將韓蕊的惡毒歸咎于孩子式的胡鬧,就算許珠兒有個一差二錯,責罰也不會太重。況且永寧公主如今還準備回頭請太醫院正來救治,若是救治好了,韓蕊恐怕一點責罰都不會有。 直等胡嬌送了永寧公主出去了,傅二夫人才悄悄的喘了口氣,暗暗替胡嬌捏了把冷汗,她心中尚覺憤懣,何況身為親母的胡嬌。 胡嬌從傅二夫人居處一路跑回來之時,武小貝正站在院中,身邊還站著幾名少年男女,胡嬌心系女兒,壓根沒注意院里都有哪些孩子,直接沖進了房里去。送了永寧公主出來,才瞧見院子里站著的武小貝。見他身上都是血跡,胳膊也吊著,這才有機會問:“小貝這是怎么了?” 武小貝見到胡嬌就覺得心里愧疚的慌,又怕胡嬌責罵他,也不知怎的,眼中就涌上了熱意,“娘,都怨我!我若是不帶珠兒出去玩,珠兒怎能遇到這事兒!娘你打我吧!” 武宏倒是知道武小貝乃是許家養大的,不過從來沒跑到許家,也未曾見過胡嬌與武小貝相處,生怕胡嬌揍武小貝,況且武小貝身上還帶著傷,立刻替自己兄長辯解:“夫人,我大哥的馬快,追著珠兒過去,自己拿身子墊著她,胳膊被壓折了,身上也有傷,您別打他行嗎?!他也不是故意要帶珠兒出去的……”又想到這次帶許珠兒出去,還真是武小貝起意,就訥訥不成言。 胡嬌摸摸他的臉,問他:“胳膊可要緊?太醫怎么說?日后可有妨礙?” 武小貝還沉浸在自責的情緒里,武宏見許夫人似乎沒有責罵的意思,立刻道:“太醫說要好生將養三個月到半年,不能練武拉弓,一年以后看恢復情況方可做這些事情?!?/br> 胡嬌摸著他的腦袋嘆息:“傻小貝!你跟珠兒受了傷,我是一樣的心疼。豈能為了珠兒來責罰你。況且這梁子早已結下,今日還有你舍命護著珠兒。他日若是珠兒獨自與韓小娘子狹路相逢,到時候誰能護得了她” 武小貝感受著胡嬌掌心的暖意,聽得她那句“傻小貝”,眼淚瞬間奪眶而出。見胡嬌果然未曾怪他,又心疼他胳膊受傷,雖然心里依舊擔心許珠兒,卻似卸下了好大一塊石頭,抬袖抹了一把臉,這才堅定道:“日后我也會護著珠兒!我會護著珠兒一輩子!” “傻小子!你也受了傷,跟弟弟回去換身衣裳,喝口熱湯,休息一會兒。若是睡不著就在床上躺會兒。等傍晚了再過來看珠兒,可好”天寒地凍,他站在這里足有一個時辰,身上又帶著傷,這會兒整個人都要凍僵了。 胡嬌好說歹說,才將他勸走。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 傍晚,許珠兒還未醒過來,皇帝帶著諸臣狩獵回來,此事經由留守禁軍上報到太子處,太子知道之后,許清嘉自然也知道了。 太子見許清嘉神色瞬間大變,便知他心中記掛女兒,立時便派了自己身邊常日跟著的太醫與許清嘉盡快回去。 “若是令愛有事,只管來回本王,等賴宗泉替父皇請完了平安脈,本王就請他過去瞧瞧令愛?!辟囎谌侨缃竦奶t院正,一手金針出神入化,比之湯藥見效更快。 許清嘉謝過了太子,匆匆帶著侍候東宮的太醫前往自家居處,才進了院門就能聞見一股藥味兒,院子里的丫環小廝見到他就跟見到了主心骨一樣,都恨不得跪在他面前:“大人可算回來了。姐兒她……”說話的是小寒,才提了半句眼淚就下來了。 “珠兒她醒過來沒有?” 小寒搖搖頭,許清嘉殺人的心都有了。 隨行的太醫只看這位平日溫文爾雅的少詹事大步進去了,他們緊跟了進去,想象之中的許夫人抱著女兒哭的六神無主的樣子倒未曾出現。床前靜靜坐著的婦人聽到腳步聲,轉頭看到許清嘉帶著人進來了,竟然不驚不躁,起身過來向著兩名太醫一禮:“勞煩兩位了!” 許清嘉品級要比這兩位太醫高,相應的許夫的誥命品級也要高于他們。他二人忙避了開來,“夫人多禮了!太子令我等前來瞧一瞧令愛,回頭院正大人也會來!”抬頭之時,恰瞧見許夫人眼底的猩紅之色,令人心驚。 這是急火攻心之兆,可這位許夫人自許大人進來之時半滴眼淚未掉,語聲平靜無一絲失態之舉,若非他二人精于醫道,單從面部表情來瞧,是完全瞧不出許夫人驚怒氣惱至此的。 兩名太醫前去檢查許珠兒傷勢,許清嘉握住了胡嬌的手,入手冰涼,似乎還帶著微微的顫抖之意。事發至今,她其實已經在極力克制自己暴躁的恨不得殺人的情緒,只是許清嘉回來了,心神略有松懈,到底露出了端倪。 今日皇帝狩獵,禁衛軍為了討他的歡喜,將獵物都驅趕到了一處,好讓皇帝玩的盡興。下面的人有心,眾臣以及諸皇子有意讓今上高興,今上今日倒是所獲不菲,自覺馬上行獵,精力旺盛,似年輕了二十歲,頓時心情大好。 皇帝高興,下面的皇子臣子們都覺得如釋重負,各個臉上都帶著笑容,就連前來請平安脈的賴宗泉也知道湊趣:“陛下今兒比平日精神更健旺,平日倒好出來跑一跑馬,保管微臣都要閑出病來?!?/br> 今年才入了冬,今上倒是病過一場,賴宗泉差不多足有一個月都在宮里值守,等今上完全病愈才回家去休息。 “就不怕你閑下來,朕割了你的傣祿?” 賴宗泉愕然:“陛下康健,不應該重賞微臣嗎?怎的還要割微臣的傣祿” 今上笑的不行:“這是跑到朕這里來討賞來了?說吧想要什么?!” 賴宗泉侍候了今上二十年,對這位天子的秉性了解不少,當下便笑道:“聽說今兒陛下獵了頭鹿,微臣就腆著臉向陛下討塊鹿rou來吃!” 君臣二人正在說笑,外面小官宦來報:“寧王府的小郡王求見!” 今上疑惑:“這孩子來做什么?”他身處高位,對成年的兒子們防備甚重,但對小皇孫們卻都很和氣,大約是這些孩子們正值天真無邪的年紀,還不到對皇權升出覬覦野心的年紀。 那小宦官似有幾分猶豫:“小郡王吊著胳膊,似乎是受了傷?!?/br> 賴宗泉本來要退下,今上聽了這話便留他:“賴卿且留下瞧一瞧輝哥兒?!边@才宣了他進來。 武小貝一身血跡吊著胳膊回去,也不曾通知寧王妃。寧王妃那里聽到婆子來報,武小貝那里卻不曾有人來稟,便賭氣道:“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惹了禍回來,這會兒不敢報到我這里,我只管裝不知道。反正王爺早說過輝哥兒的事情讓我別插手?!?/br> 寧王還未回去,武小貝一個人在自己房里翻天覆地,腦子里亂哄哄一片,一時里是永寧公主指責的臉孔,一時里是許珠兒滿頭滿身的血跡,聽到外面行獵回來的動靜,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回去的時候自有永喜侍候著換了衣服,擦干凈了手上臉上的血跡,因此這會兒出現在今上面前,只除了受傷的胳膊還吊著,身上倒是整整齊齊的。他見了今上便跪下行禮。 “你這是怎么弄的?” 今上記得今日皇孫們都是各自玩耍,并未帶到林場里面去的。他們年紀還不到能夠打獵的年紀,萬一碰上大型野獸,避之不及受了傷就不好了。 武小貝仰著一張愁苦的臉跪在今上腳邊,巴巴道:“孫兒聽說皇爺爺身邊的賴大人醫術高超,特意來向皇爺爺借人,好去救一個人?!?/br> 今上頓時奇了,據他所知,這孫兒的性子倒與寧王有幾分相似,平日除了在王府讀書,沒聽說與哪家重臣的孩子私交甚篤的。 “你且說來讓朕聽一聽,可值不值得朕出借賴院正?!?/br> 武小貝聞聽此語,便覺有門,立時朝著今上又磕了一個頭:“皇爺爺明鑒,孫兒自生下來的時候,娘親就難產而亡,而定邊軍中營里又不適合小孩子生長,父王便將孫兒寄養到了一戶人家。孫兒自小寄養在別人家里,可是養父母待孫兒不比親生孩兒差,孫兒以前一直以為自己就是他家的孩子,與他家里的孩子親如手足,后來父王將孫兒帶到了長安城,孫兒才知自己身世?!?/br> “這與你今日借賴院正有什么關系?”今上今日頗有耐心,只覺這孩子繞了個大彎子,也不知道想說什么?;书L孫寄養在別人家里,他是知道的?;始业暮⒆邮龅谋戎粘龅脑谏矸萆峡倸w差了一大截。不然寧王與太子相比,無論是從年紀還是身體健康狀況來說,都更適合儲君之位,卻不得不自請離京,這就是無奈之處。 “皇爺爺不知道,孫兒寄養的人家姓許,也是朝中官員。當年孫兒在許家時,許大人只是個縣令,后來一路升了上來,如今在御史臺任職。今日孫兒帶著許家兄妹還有傅家王家的哥兒姐兒去玩,半道上遇上了韓家表姑姑,她……她毫無預警朝著許家meimei騎的馬臀上甩了一鞭子,馬兒受驚就跑了,許家meimei騎術不好,才敢坐在馬上小跑,被受驚的馬兒馱著進了林子,摔下馬來斷了腿,腦袋也磕破了,這會兒還沒醒……孫兒的胳膊就是去救許家meimei摔斷的……皇爺爺,孫兒求求您一定要借了賴院正去救一救許家meimei……” 武小貝用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揪著今上的袍角,大滴大滴的淚從眼中滑落,事到如今他也豁出去了,就賭一次自己與安寧公主在今上心里的份量,“皇爺爺,許家meimei生下來的時候小小一團,孫兒是看著她長大的,待她如親妹,她現在才九歲,孫兒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她醒不過來……皇姑太太說韓表姑是跟許家meimei鬧著玩兒的,可是若是許家meimei醒不過來,就要鬧出人命了!孫兒好怕!” 今上見這孩子在他面前哭的泣不成聲,純然一片孺慕之情,只似尋常人家里六神無主的孫兒前來向祖父求救,那向來堅硬的心便軟了一軟。況許清嘉在朝中官聲不錯,從高中之后起起落落,就算撫養了皇長孫,似乎也從不曾向外宣揚此事,更不曾以此邀功,委實難得! 聽武小貝的話音,想來永寧也去過了,許家的閨女都快沒命了,永寧竟然也能說這是鬧著玩。對于韓家的外甥女兒,今上都覺得有幾分厭煩了,永寧真是生的好女兒! “你且起來,皇爺爺這就讓賴院正隨你走一趟!” 武小貝頓時破涕為笑:“有了院正大人,許meimei就有救了!孫兒就知道來求皇爺爺,許家meimei就一定不會有事!” 今上難得露出慈祥柔軟的笑容來:“以后你有事只管來找皇爺爺,只要不出格,皇爺爺都準了!”他自己的兒子們對于他是敬大于愛,在他面前規矩是一絲不錯,守著規矩太久,久到他都完全不曾體會過被孩子依戀信賴的眼神求助的滋味。 等武小貝帶著賴宗泉前去許家人居處替許珠兒看傷勢,今上的臉色便沉了下來,召了行宮里留守著的宦官來問:“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冬狩,才第一天便出了事。若不是武小貝闖了來求他,他還被瞞在鼓里。 那小宦官便將自己所知回稟了今上,又道:“許家小娘子騎的馬兒受了驚竄進了林中,后來又被禁軍追了回來,奴婢還瞧了一眼,那馬臀上深深一道傷口,皮開rou綻,韓小娘子這玩笑開的有些大了,不知道的人還當她與許家小娘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呢?!?/br> 韓蕊平日仗著其母是公主,不但在外跋扈,就連在宮里也有幾分趾高氣昂,自覺皇帝是她舅舅,對小宦官宮人們也自覺身份高人一等,從不放在眼里,自覺自己親舅舅是皇帝。 宮里這些宦官宮人們都是人精,往日見今上看重永寧公主,便不與韓蕊計較,如今韓蕊做出的這事似乎引的今上有幾分不滿,便在言語之間不肯包庇她。反正這宦官說的是事實,就算是今上遣人去查,也只能印證了自己的證言。反證明他是個忠心的奴才。 今上一聽這馬兒傷勢如此嚴重,便知韓蕊這是惡毒了,并非只是小娘子們的玩笑。況且之前她與許家人去爭馬場,永寧公主鬧到御前,還被罰禁足三月。沒想到出來才半年,竟然就又鬧出了這事兒,雖然不能立刻派人前去申斥,至少要給永寧公主留幾分面子,但心中卻愈發的不喜韓蕊了。 太子派來的太醫診完了才走,武小貝就引著賴宗泉到了。 賴宗泉果然不負盛名,施完了針一盞茶的功夫,許珠兒就醒了。他還查看了許珠兒腿上的傷勢,只道要好生養著,若是養的好,或許不會影響走路,這個還不好說。 許氏夫婦簡直恨不得向賴宗泉叩頭謝恩,夫妻倆將賴宗泉謝了又謝。他拈須而笑:“許大人宅心仁厚,今日老夫能來替令愛看診,也全賴許大人結的善緣。若非小郡王前去求陛下,老夫也不知道令愛傷勢如此嚴重?!?/br> 若非當著賴宗泉的面,許清嘉與胡嬌都恨不得抱著武小貝好好謝一謝他。 夫妻二人千恩萬謝去送賴宗泉,武小貝握著許珠兒的手自責:“都怪哥哥沒的接住珠兒,珠兒別怕,你很快就會好的!” 許珠兒小時候真是個愛哭包,很長一段時間里許小寶與武小貝都怕她長大了還是個愛哭的丫頭,哪知道這會兒小丫頭蒼白著臉倒是格外堅強,似乎一點淚意都無:“還是我馬術不好的緣故。等我傷好了一定要好好學騎馬,就算姓韓的撒潑,我也能保護好自己,不讓人擔心!” 她才醒,腦子里還在突突的跳著疼,但人卻清醒無比,明知道永寧公主府里的小娘子身份高貴,縱心中恨的咬牙切齒,卻一時半會不能將韓蕊怎么樣。她若是哭聲連天求父母為自己報仇,這是在為難父母。許珠兒在被子里暗暗的握緊了小拳頭,恨不得自己快快長大,總有一日能夠讓韓蕊償還今日之怨仇。 說不多幾句話,喝完了藥,她又昏昏沉沉睡了。 胡嬌守著許珠兒,又催武小貝去休息。許清嘉見女兒終于脫離危險,才松了一口氣,還要去前面領宴。 此刻夜色降臨,行宮前面的空曠處已經架起了巨大的篝火,許珠兒的受傷對于許家人來說是天大的事兒,但對于此次狩獵,卻只是一件小小的意外,不足掛齒,壓根不會影響今晚的大宴。 早有廚子將炮制好的獵物整只架到火上去烤,而行宮正殿里,今上坐在首位,身邊坐著徐貴妃。今日皇后不曾來,便由貴妃坐在了今上旁邊。依次往下是諸位皇子,身邊都坐著皇妃,其后才是文武重臣,也有攜眷前來的。永寧公主也在其位。 武小貝到了之后,先找了今上身邊的德公公,央他跟今上悄悄說一聲:“……求德公公跟皇爺爺說一聲,許家meimei經賴院正施針,已然醒了。孫兒回頭尋了謝禮來謝皇爺爺!” 等到今上見到他出現在席間,坐在了寧王妃下首,便笑問身邊侍候的宦官:“輝哥兒回來了,怎的賴宗泉還沒出現?他今日可跟朕討了鹿rou吃呢?!?/br> 德公公便上前去小聲回稟武小貝的話,“許家女兒醒了過來,暫無性命之憂,只是不能挪動,要好生將養些日子?!庇中Φ溃骸靶】ね踹€說要尋了謝禮來謝皇上,只皇上什么東西沒見過,奴婢倒是好奇小郡王能尋到什么東西來謝皇上?” “朕也好奇!”目光虛虛往永寧公主那邊瞟了一眼,見她們母女倒坐的安穩,心中不止對外甥女厭惡了,便是連永寧公主也帶了些厭憎之意。 下面朝臣見今上笑了,雖不知是何事,總歸是好事兒。便都湊趣,一時場面倒很是和樂。又有樂人前來表演,宴至一半,便有rou香味從殿門外傳了來,rou都烤的金黃焦香,有宮人先端了切好的rou塊進來向今上奉上,又往各桌上分切,到了許清嘉這桌,他已經悶頭喝了好幾杯酒,季中丞攔他不住,問他何事又不肯說,便也陪著他多喝了兩杯。 今次宴會的位置是按著品級排的,最前面上皇室成員,再往下才是朝中重臣,以許清嘉的品級,自然離御座極遠,下面也有武官今日戰績驕人,已經在席間拼酒,場面甚是熱鬧,許清嘉埋頭喝悶酒倒也不引人注目了。 太子喝了些酒,又有今上下賜的鹿血飲了生飲了半碗,吃了兩口rou,只覺心里燥熱,便向今上告了罪,出殿去外面吹吹風 韓蕊一直坐在永寧公主身邊暗中盯著太子的一舉一動。她對太子心情癡意,但永寧公主與韓駙馬不同意,認為太子身體不好,況且太子妃連皇太孫都生了,大局已定,以她的出身何苦去趟這渾水,便死活不肯同意她入宮。 而她多次前往東宮,卻不得見,只有太子妃出面接待。偏偏是這種不得見,倒激起了韓蕊心頭的情火熊熊燃燒,旁人越是阻撓,她便愈發覺得自己的情愛真摯感人,只要太子聽得她陳述心跡,定然欣然悅意,再無不從之理。 只可惜太子平日不是在東宮就是在宮中,身邊跟著一批侍從,她壓根無緣得見,唯獨今日機會難得。因此一俟太子出去透風,韓蕊便也捂著肚子向永寧公主皺眉:“娘親,我肚子不舒服,大約是方才茶喝多了?!?/br> 永寧公主今日前去替女兒收拾爛攤子,韓駙馬跟著今上前去狩獵才回來沒多久,還不知此事。她心中煩惱此事如何向丈夫道明,心中煩亂,壓根沒注意太子的動靜,便放了女兒離開。 韓蕊心中狂喜,從席間悄悄退下。跟著她的丫環們都在外面守著,不能入殿侍候。但今日前來領宴的家眷們著實不少,因此這些丫環婆子們便三五成群湊在暗處聊天,她又是有心躲著丫環們,因此倒沒人注意到她。 行宮建在半山腰,而今日宴會在行宮正殿,而沿著山道左右還散落著建筑。東宮是住在右手邊的殿閣里,離此地不遠。韓蕊想一想,便沿著右邊山道走了過去。 許清嘉埋頭喝了會兒酒,便覺腹中飽漲,急待解決,與季中丞打了聲招呼就悄悄從殿里退了出來,打算沿著山道去解決一下個人問題。不期然他與韓蕊走的都是同一條路。 只因此處他所知道的最近的距離侍衛們解決人生大事的地方就是東宮守衛們的居處,倒可暫借,因此借著行宮前面的篝火,便摸了過去。 他一路走過去,眼瞧著離東宮不遠了,卻聽得前面似乎有女子的聲音:“……太子表哥,你心里真的沒有蕊兒嗎?太子表哥你抱抱蕊兒好不好?!” 許清嘉的一點酒意頓時被驚醒,他這是……碰上了太子的桃花?! 所幸行宮到處都植著樹,就算是冬日也足以掩蓋他的身影。許清嘉小心將自己藏好,這才探頭瞧了一眼,一瞧之下頓時心頭火起,借著冷月余暉,恰能瞧見站在太子面前仰著臉站著的女子正是導致許珠兒受傷的罪魁禍首——韓蕊。 許珠兒因韓蕊受傷之事,太子是知道的,雖然當時也遣了太醫前去問診,但倘若這韓蕊真進了東宮,只要時不時吹吹枕頭風,就夠許家人喝一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