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中丞大人將閨女從馬上抱下來,準備在旁觀點,必要的時候還是要助拳,免得妻兒受委屈。 先前那丫環跑出去沒多久,就帶了四五名粗壯的婆子過來。原來這幾名婆子也會些粗淺功夫,乃是永寧公主給女兒配備的打手,只防著韓小娘子出門受氣,今日卻派上了用場。 韓小娘子帶來的人聽得韓小娘子指派,上來便沖著許家人過來了。胡嬌許久未曾與人真刀真槍的動過手,許小寶也就練了幾年但卻沒什么實戰經驗,母子交換個眼色,截住了這幾名婆子的去路。 后來……當然很慘烈。 韓小娘子帶來的婆子全被許家母子給揍翻了,先時那咋咋呼呼的丫頭還想著許家人聽到永寧公主府的名頭,自然不敢還手,只有乖乖挨打的份,便緊跟著那幾名婆子身后,等那幾名婆子被許家母子踹翻在地,她再想往后退已經晚了,胡嬌揪著她的衣領微微一笑:“當人下人的,最好也有個樣子,別只想著狗仗人勢!本夫人教你一個乖,今日你罵的‘哪里來的不長眼的東西’乃是御史臺許中丞家人?!彼笥议_弓,扇了那丫環兩巴掌,這才松開了她,“以后狗仗人勢,也要擦亮你的狗眼瞧一瞧!” 胡嬌鮮少動氣,與人動手。算起來真正讓她動過手的也沒有幾個人。不過她生成個倔強的性子,聽是得別人辱罵自己以及家人。小時候在滬州若是聽到有人辱罵她或者胡厚福,那是要提著砍刀追上去的。幸虧這些年在許大人身邊熏染,漸漸也學會了動嘴皮子而不是動手。今日被韓家小娘子主仆給激的一腔火起,打完了人才想起來問一問:“夫君,這爛攤子你收得了不?” 中丞大人輕笑:“若是連老婆孩子都護不住,為夫又何必做官呢!”他這會兒肚子里已經開始打腹稿,準備回去就寫彈劾的奏章,總歸一定要在朝堂上給韓駙馬一個沒臉。 至于公主……大約只能去皇后那里哭訴了罷。若是能哭到御前,那就更好了! 韓小娘子見自己的人被打倒在地,那些粗壯婆子哎喲呼痛不止。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想要再罵又見得胡嬌身手利落,幾下就踹翻了婆子們,萬一惹的這粗悍的婦人性起連自己也打了就不劃算了。而且她往常所見,官家夫人皆是溫聲細語,哪曾見過胡嬌這般兇悍的。哪怕身后小姐妹一直拉著不讓她再鬧起來,她還是不信這一家子當真是朝廷官員家眷。 ——這不是蒙人呢嘛?! 就算是武將家眷,那也是像她大舅母寧王妃似的溫婉些的,至多就是性子爽朗些的,何曾有親自上手揍人還揍的這么順手的?! “一幫刁民!你們等著!”韓小娘子帶著人退了出去,準備回去搬救兵。 她身后那幾名婆子立刻連滾帶爬跟上了。 先前已經走了好幾家的貴女,還剩下的三名少女也只是向許氏夫婦一禮,這才走了。 好不容易有了旬休,竟然遇上了這樣一樁晦氣事,回去之后中丞大人就寫了奏章,準備第二日就遞上去。 卻不知韓小娘子速度比他快多了,帶著仆人回到公主府,就抱著永寧公主一通哭。永寧公主見她又驚又嚇,張口只道:“……那個悍婦……”再瞧她身邊的丫環臉上的巴掌印,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沒想到這長安城中,還真有人敢欺負到她的頭上來! 韓小娘子只哭不說,永寧公主便讓她身邊的丫環說。這丫環吃了胡嬌的打,心中怒恨不已,正好趁此機會將“有人冒充朝廷官員家眷在馬場胡作非為,小娘子瞧不過訓幾句竟然就打了過來……”之事跟永寧公主告了一狀,重點描述了胡嬌的蠻橫無理。 還道:若不是小娘子走的快,恐怕那悍婦連小娘子都一起打了。 永寧公主對自己的女兒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只除了女兒的那一樁心事不能遂了她的心愿,想著勢必要讓她嫁到高門做正妻去,旁的事情上卻都是遂女兒的心愿的。當下哄了女兒幾句,便帶著這挨了胡嬌打的丫頭前去御前告狀。 今上原本今日正在后宮里與小嬪妃們取樂,忽聽得外面宮人來報,永寧公主一路哭著進宮來了,忙問左右:“永寧這是怎么了?” 他這同父異母的meimei小時候甚得先帝寵愛,他做太子之時對這meimei也頗多照顧,反正也不是要爭皇位的兄弟,他也樂得表現兄長之愛,因此平日對永寧公主也是很不錯的。 前來傳話的宮人也不知道:“聽公主說韓家小娘子去馬場被人欺負了,公主這是進宮來求陛下作主了!” 今上傳了永寧公主前來,聽得永寧公主一番哭訴,頓時也一陣無語。 那挨了打的丫環嘴里的“穿的跟乞丐似的一家子還冒充官員”不巧今上對這位官員還真是印象深刻。許棠的門生,顯德十七年的榜眼,寒門舉子,其父也是進士,說起來也算是世代讀書人家,為官又清廉,穿的……儉樸一點其實也不算奇怪。且那丫環形容的形貌還真就是御史中丞許大人。 不過事實如何,今上還是覺得有必要召了許清嘉前來宮里問個明白。 許大人才回家洗漱完畢,坐下來寫完了彈劾折子,就有宮使前來宣他,胡嬌倒也想跟著去,不過今上只宣了他一個人,胡嬌也只能作罷了。 “阿嬌還怕為夫說不清楚?打架你在行,但打嘴仗……為夫應該比你強點兒吧!乖乖在家里等我回來!”許清嘉揣好了奏折,就進宮去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許清嘉一進殿門,那丫環就面色不好了。 ——沒想到今日遇上的當真是朝廷官員! 那丫環也與韓小娘子的想法一致,只當朝廷官員哪有穿的這般寒酸的?只想著揪出這一家子來下了大獄,好出一口惡氣,也讓這幫賤民好好長點眼色。 永寧公主才哭完,由宮人搬了錦凳坐在一旁,見了許清嘉便覺好體面官員,瞧著十分溫雅,便問那丫環:“不是他吧?!”這樣的端方君子哪里做得出欺負小娘子的惡事來? 丫環這會兒恨不得撞到殿里的金柱之上暈過去才好呢,哆哆嗦嗦話都不敢說了。她還未開口,許清嘉便跪在了御前,一臉悲憤將折子遞了上去。 “臣身為四品官員,被個丫環奴仆一口一個不是東西,賤民刁民的相辱,陛下一定要為臣作主啊……”許大人壓根就沒給永寧公主開口的機會,上來就喊冤。先將整個事件過程講了一遍,從自己的身份延伸開去,到皇親宗室奴仆視天下讀書人官員為賤民刁民,若讓其余官員知道了,心中做何感想?! 這個后果就有點嚴重了。 若是讓天下士子以及官員都覺得自己在皇室宗親眼里就是賤民刁民……那誰還肯對皇家盡忠職守? 今上深吸了一口氣,對拭著眼淚的永寧公主心里已經有了不喜之意。雖然是同父meimei,但是比起他的社稷江山百官民心來,meimei的份量還遠遠不夠。 中丞大人平日在朝上彈劾都是一刀切中要害,但今日明顯是被氣的狠了,中間永寧公主數次想要插嘴都沒給她機會,“許大人,你……”他立刻便道:“莫非公主想否認此事” 永寧公主:“我家姐兒與許大人家眷發生沖突,此事……”還需調查清楚。 中丞大人:“公主家小娘子一上來便要趕微臣與妻兒離開馬場,那馬場乃是微臣提前付了銀子約好的,只為了帶妻兒散心。公主家的奴仆一上來就開口辱罵朝廷命官,說要付給微臣雙倍銀子讓小臣帶著妻小滾蛋。難道微臣看起來就像見利忘義毫無氣節廉恥的小人?!”那必須不能夠! 別的不敢說,御史臺的官員們對外的形象都是腰桿子硬有氣節。 “自然……自然不是??墒恰慵移迌哼€傷了我家奴仆……”這總是事實吧?!都打起來了還嚇著了我家閨女這就不應該了! 中丞大人這次笑了:“韓小娘子縱奴行兇,要對微臣妻兒動手。微臣之妻只道微臣一介男子與婦孺打起來有失朝廷官員的體面,不得已這才與兒子盡力抵擋,免了微臣幼兒幼女受傷。難道公主的意思是說微臣妻兒也抵擋錯了?微臣的妻兒就應該跪在地上,任由尊貴的公主府奴仆打死打殘在馬場而不能反抗?” 永寧公主:“……”她不是這個意思??! 今上高高在上,整個事情一目了然,作為一個并沒有老糊涂的皇帝,況且許清嘉又是他召了來的,而永寧公主惡人先告狀,自己家閨女欺負了朝廷官員,結果別人反抗了,沒占到便宜就要唆使永寧公主跑到御前來告狀之事心有不滿。這不是讓他這個當皇帝的下不來臺嗎?! 事情的結果大大出乎永寧公主的意料,韓小娘子被罰禁足三月,不得出府游玩,并且還要永寧公主向許中丞送禮致歉壓驚。永寧公主心中一肚子氣,“皇兄,許夫人她還打了我府中奴仆……” 今上對她揪著許夫人打了公主府奴仆之事不放更覺生氣。官員家眷多是養尊處優的,而許中丞官至四品,就算他家夫人動了手,能打得過幾個人?不過是為了孩子不挨打,丈夫不能失了朝廷官員的體面怒而反抗,就算是公主府里的奴仆挨了打,那想來許夫人恐怕也受了傷,一面是奴仆一面是命婦,孰輕孰重,他這皇妹怎么就不開竅呢?! “難道皇妹是想讓朕罰許夫人板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