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許小寶卻一聽就明白了。 他也許久未曾跑過馬了,長安城繁華歸繁華,可是寸土寸金,家里在城外也沒有莊子,真要尋個跑馬的地兒也不容易。 武小貝卻比他混的熟,立即向他推薦了城外一處馬場,據說是有背景的人家開的,有買的馬也有租的馬,且辟出來了好幾處做馬場,既能練騎術也能約人打馬球。 長安城里官員不少,但未必每個人家都有能力置辦馬場,武小貝知道乃是因為他外祖家幾位表兄就是在那馬場里練的騎術。 許小寶聽得還有這樣一處上佳的地方,立即就向胡嬌提起這事,許珠兒一聽哥哥的提議,頓時高興的小臉通紅。于是等到中丞大人忙完了公事回家,就發現經過老婆孩子一致決議,家中最近新添了一項戶外活動:學騎馬。 因為是家庭集體活動,胡嬌還特別貼心的把時間定到了中丞大人旬休的日子,又提前讓永壽前往馬場去預約??紤]到孩子們對馬兒的喜歡,胡嬌便帶著孩子們前往馬市選購,家里新添了三匹馬,馬廄一下都逼仄了起來。 中丞大人聽說了之后,立刻表示,以后自己上下班可以騎馬去了,再也不用坐馬車了。 胡嬌:“……”明明她是計算好了倆仨一人一匹的。 不過看到中丞大人喜滋滋的模樣,似乎騎馬上班乃是一種潮流,第二天早朝他就騎馬走了,胡嬌也不能說什么,只能自己再帶著孩子們去馬市再買一匹回來了。 她現在覺得,家里果然還是太小了些。非常懷念在云南郡的房價以及物價,到底夷邊無論土地還是房屋都要便宜許多。 長安居不易??! 等到了許大人旬休,一家人浩浩蕩蕩往馬場而去,許小寧也不想呆在家里,就由臘月帶著海哥兒與他,以及還不會騎馬的胡嬌與許珠兒坐著。一路之上,許珠兒一直在探頭瞧外面,看著永祿騎著她的馬兒,噘著小嘴一臉的心疼,還轉回頭上聲向胡嬌嘀咕:“永祿哥哥不會壓壞了我的馬兒吧?!”考慮到小姑娘的身形,給她挑的這匹是只小母馬駒,性格溫馴,也能夠隨著小姑娘一起長大。 自從這匹小馬駒買回來之后,許珠兒恨不得一天三趟往馬廄里跑,還喜歡偷偷給她的小馬駒喂獨食。 胡嬌也知道小孩子都是一陣一陣的,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她去了。而且前幾日她還磨著許清嘉要學畫,說是要畫一幅駿馬圖。 這可是小丫頭主動提起來的,中丞大人當即揮毫潑墨,畫了一幅駿馬圖送給小丫頭,又教她畫畫,雖然還未見成效,但她每晚寫完了大字都要執筆畫一會,也算是重新挖掘了一項興趣愛好。 胡嬌對此很欣慰。 一家人到得馬場,因為是提前約好的,馬場的管事便帶著許家人前去定好的場地。 許家人里,除了下仆,家里會騎馬的一位是許清嘉,一位是許小寶。中丞大人倒是非常愿意教老婆,不過對閨女也不放心。最后經過協商,便成了母子父女組合。許小寶教胡嬌,而許清嘉教許珠兒。 許小寶得了這么個機會,頓時興奮不已,牽著馬一板一眼講著,神色頗為嚴肅,很有幾分小大人的樣子。 胡嬌身手原本就不錯,雖然未曾騎過馬,但她膽大心細,聽著兒子指導,上了馬也不慌,驅馳著馬兒慢慢走,等馬兒小跑起來也不害怕,倒是進度神速。而許珠兒那邊就沒這么容易了。小丫頭原本非常羨慕旁人打馬球,但是真上了馬,雙腳離地就有點害怕,等到馬兒走起來,還是許清嘉牽著,她就開始緊張了,腰背繃成了一條直線,在馬上幾乎僵立,一動不敢動。 許清嘉牽著馬兒走了一圈,看到老婆兒子雙雙騎在馬上,驅了馬兒慢走,而遠處的許小寧興奮的拍著小手,恨不得自己也要過來玩,但馬上的閨女顯然并沒有放松,只能一遍遍安慰她。 折騰了一個上午,胡嬌已經可以拉著韁繩讓馬兒慢慢跑了,許珠兒還是僵坐在馬上,由許清嘉牽著馬兒走。 正練的辛苦,卻聽得圍墻外鬧哄哄也不知道在吵嚷什么,只隱約聽得是幾名少女的聲音。 這馬場主在此地圈了好大一片地,又將這大片地切割成小塊圈起來,每塊圈起來的地既能保證打馬球又能保證跑馬,也算是長安城外一處可以出租運動的場地。據說馬場主還提供馬球手桿之類,當然若是瞧中了他這里出租的馬匹,出錢買下來也是可以的。 許清嘉正欲使人去問問外面怎么了,便有人從外面闖了進來,瞧著也不知是哪家的丫環,進來便沖著場中問:“這地方是誰租來的?我家小娘子要用,付雙倍的銀子,麻煩你們趕快換地方!” 胡嬌與許清嘉面面相窺,對那趾高氣昂的丫環并不搭理,永壽上前去道:“這位小娘子,我家主人今日有空才帶了夫人小郎君前來,原來就是準備玩一日的,不準備換地方!” 他這話不卑不亢,也算是頗有禮貌了。沒想到那丫環并不賣帳,朝著場中一瞧,見許珠兒僵坐在馬上,便冷笑一聲:“不會騎馬也跑到這里來現眼!我家小娘子今日約了好友打馬球,知趣的還不快快讓開,能付你們雙倍的銀子已經不錯了!” 許家人一向不講排場,今日又是來學騎馬的,馬場上塵土漫天,就算再好的衣料穿了過來,那也是沾一身土回去。因此今日身上都穿的極為樸素,瞧著就是那種日子約略能過得去,偶爾來一次馬場的樣子。而那丫環大約覺得,這樣的人家偶爾來馬場奢侈一次,今兒正巧碰上她家娘子興致好,都過了小半日了,還愿意付雙倍的費用轉租,已經是大大的便宜了這家人。他們應該歡天喜地接了銀子就走的。 許珠兒學了一上午,本來就有幾分害怕,被這丫頭一激,頓時也來了脾氣,朝著旁邊的永壽道:“永壽大哥,這是哪里來的沒教養丫頭攪了我學騎馬,還不趕出去?!” 小丫頭平日從不罵人,今日本來就不痛快。想著旁人在馬上颯爽英姿,而娘親學騎馬也是一上午就初見成效,偏自己卻學了一上午坐在馬上還有幾分膽戰心驚,哪知道被這不知道哪里早出來的丫頭給一刺激,頓時就生氣了。 那丫環大約平日是個得寵的,這會兒冷笑一聲:“哪里來的不長眼的東西?!連永寧公主府里的人都敢罵?我這就去請我家小娘子過來!” 女兒被罵,胡嬌一聽竟然還是個公主府上的丫頭,立刻問許清嘉:“永寧公主?” 許清嘉冷冷一笑:“永寧公主乃是圣上的meimei,只不過不是同母所出。駙馬是個閑差,整日陪著公主,聽說公主生了一兒一女。女兒比珠兒大了幾歲吧,平日甚是跋扈?!睕]想到今日跟他家撞上了。 他一個御史中丞,專門彈劾人的,尋常官員都不愿意得罪御史,更何況這種撞上門來吵架的,且又罵他的女兒,中丞大人當下心里就不高興了。 他們夫妻只簡單交談了幾句,已聽得外面的議論聲越來越近,那丫環似乎說的義憤填庸,“……那家人真是不長眼……奴婢都說了給他家兩倍的銀子……” 然后,之前的丫環頭前引路,引了一溜小娘子們進來了。打頭的是一位年約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生的倒是十分俏麗,只是眉眼瞧著很兇。她身后跟著好幾名小娘子皆是年紀相仿,且都呼奴引婢,光瞧著身上的衣料就不便宜,且其中還有幾位見過面,正是皇后相親宴上遇見過的。 原來那一日永寧公主身有小恙,她未曾進宮,女兒也在身邊侍疾,這才與許清嘉夫婦未緣一見。 第一百五十二章 永寧公主嫁的夫家姓韓,與韓南盛算是本家,但已經算是出了五服分了枝的,如今祠堂都不在一處了。 韓小娘子開初聽得丫環告狀,便沖了進來準備見識見識何人不但不肯讓出馬場,還與她家丫環起了爭執。見許清嘉夫婦見到她不驚不怕,張口便開罵了:“……哪里來的賤民,竟然不肯讓出馬場來?” 她身后的小姐妹們想要攔著她已經晚了,但還是有個小姐妹小小聲提醒韓小娘子:“這一家子好像前些日子在娘娘春宴上出現過……” 韓小娘子從小在富貴鄉里打滾,單從穿著打扮就能瞧出一二來,聽得這小姐妹小聲提醒,頓時冷笑:“穿的一身破爛,怎么可能出現在娘娘春宴上?meimei你眼神可不濟??!” 那小姐妹便默默住口,其余小娘子們見她全然不聽勸,其中有一位小娘子恰知道許清嘉官職,更加不愿意攙和。 韓小娘子的丫環方才出口罵了許珠兒,胡嬌就憋著一口氣,再聽得這話,頓時冷笑一聲,也不與韓小娘子說話,直接跟許清嘉道:“不如明兒朝會之上,夫君就問問陛下,自己這四品的官兒是不是賤民?再不濟,不如夫君去問問韓駙馬是怎么教女的?!” 這可算得上是許清嘉的份內工作了,分察百僚。 那韓小娘子見胡嬌穿的一身衣衫甚是儉樸,只是這是長安城中尋常百姓穿著的衣衫,又聽得她在這里胡吹大氣,而那牽馬的男子卻瞧都不瞧一眼,只溫言安慰那婦人:“這事兒容易,趕明兒為夫就去朝會之上問問!”韓小娘子頓時一甩馬鞭,喝道:“大膽賤民,還敢冒充朝廷命官?!今兒正好撞在我手里,也不用回宮去稟皇舅舅,先抓了這些賤民來揍一頓再說!” 她身后的小娘子們齊齊后退幾步,而韓小娘子與她身邊的丫環尚不覺得。那些小娘子們有知機的卻已經要告辭,只推說家中有事。也有平日與她關系格外密切的,忙去拉她:“萬萬不可!蕊姐兒這位真的是朝中大臣,前些日子還跟著太子呢?!?/br> 提起這話更是戳中了韓蕊的痛處。她前兩年就對太子生了情誼,只想著表哥表妹好成雙,哪怕已經有了太子妃,可太子的側妃將來卻是可以做皇貴妃的,只要得了太子十分寵愛,豈能與尋常人家的妾侍相同?哪知道太子對她無意,小時候待她如妹,由得她撒嬌賣寵,可是這一二年間大約也是瞧出來她的心事,避之唯恐不及,她去東宮數次都是太子妃接待。久而久之,太子便成了她心里的隱痛。 那小娘子的話簡直是火上澆油,韓小娘子一腔怒火頓時噌噌冒了起來,立刻讓這丫環前去喚人來“收拾這幫冒充官員的賤民”。 許家人被她一口一個賤民給氣的也冒出火來,許小寶與許珠兒已經小臉都扭曲了,而胡嬌與許清嘉就算之前是準備文斗不武斗,想讓許清嘉去朝上參韓駙馬教女無方,這會兒也憋不下這口氣了,朝許清嘉使個眼色:“待會兒你別動,朝廷命官跟個小丫頭帶來的人打起來不好看,我跟小寶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