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許小寧還保持著嘬手指的習慣,被狗狗舔完了他回頭再自己去嘬手指,這習慣可不太衛生。 許小寶跟武小貝的信件保持著一個月一次的頻繁,這一次他在信里寫到,今兒抱著寧哥兒玩,結果他不但抓亂了我的頭發,還在我衣袍上撒了一泡尿,熱呼呼的我當時差點將他摔下去,這小子還傻呼呼朝著我笑…… 已經長成個小少年的許小寶正經受著弟弟帶來的煩惱。 “……其實我有時候真覺得,比起帶孩子來我更喜歡跟著段家哥倆,以及傅家二郎一起去玩,跑馬,比武,或者就是去城外踏青也使得。但是娘親卻說,許小寧喜歡我,看到我就樂呵,要我留在家里陪陪他,還說許小寧在家里肯定也很寂寞。這么小的孩子,他懂什么叫寂寞嗎?我才是真正寂寞好嗎?!” 許小寶發出惆悵的嘆息,然后將信封了口,交給永祿送到驛站去。 武小貝也正經歷著名為弟弟帶來的煩惱。 武宏最近也粘他粘的緊。原本周側妃是不拘著他在府里跟緊了武小貝,除了睡覺,這倆人平日簡直跟粘在一塊兒似的。也不是武小貝愿意帶著他,而是武宏自動粘了上來甩都甩不掉。 上課的時候跟他在一起,后來發展到了練武也在一起,小家伙伸著胳膊細腿也要練武,方師傅給武小貝單開小灶時間久了,再說這一位也是寧王殿下的兒子,自然也是小主子,跟著小貝來了,還張口就叫師傅,他也不能推出去。 于是方師傅等于又新收了個小徒弟。 武小貝還想著,沒準這小子過幾天受不了這苦,就該哭著跑回去了。 哪知道一天天過去了,他竟然堅持了下來,就連身子骨也瞧著壯實了許多,周側妃眼瞧著兒子過了一個冬天連個傷風都沒有,暗底里就覺得自己這個打算真是沒做錯,讓兒子跟著大郎一天天長進了,字寫的不再是墨團團了,還透著股挺拔之意,就連小身板也頗有了幾分氣勢,不再是過去那畏畏縮縮的孩子。 上次她帶了宏哥兒去正院請安,就連寧王妃也奇怪的盯著宏哥兒瞧了好幾眼,“宏哥兒最近瞧著倒是精神許多?!?/br> 三郎就靠在寧王妃腿邊,睜著大眼睛看著宏哥兒,只小小叫了聲:“二哥——”目光里充滿了熱切,大約是想過來拉宏哥兒的手,不過被寧王妃身邊的嬤嬤抱走了。 周側妃便覺得,三郎被養的這么經心,不過孩子瞧著可沒宏哥兒快活。 宏哥兒跟著大哥每日讀書習武,閑了哥兒還要在院子里玩一玩鬧一鬧,比之以前圈在后院里倒是更有幾分孩子模樣了。 跟著大人長大的孩子到底不比跟著孩子一起玩大的有活力。 三郎過了四歲就要開蒙了,寧王妃特意與寧王提起此事,寧王的意思是跟著大郎二郎一起讀書,但寧王妃似乎另有顧慮,非要寧王單請一位大儒來給三郎開蒙。 寧王大約是想著,這么多年在邊關,也苦了寧王妃了,這些小事之上便不與她過份計較,就依從了她的心意,特意又從外面請了一位大儒來教導三郎,而且并不與小貝宏哥兒在一處上課。 武小貝在信里寫道:“……天知道我有多高興母妃在這件事情上的決定。生怕課堂上再添一個小豆丁,一個宏哥兒就已經讓我快崩潰了!”其實他的未盡之語是,母妃這么擔心我會對三弟起壞心,那還不如遠遠的隔開了,大家都少些來往,保持安全距離為好。 不過這話若是寫在信里,未免許小寶替他擔心,索性就只藏在自己肚子里了。 “……前幾日去街上玩,原本是要給你好好淘幾本書的,結果武宏這個小笨蛋非要跟著去,拉都拉上下來,最后請示了周側妃,沒想到周側妃竟然答應了讓這小子跟著我去玩。 你是知道我的,我一貫的喜歡自己去街上玩,隨意的逛。哪知道這小子就跟出了籠子的猴子一樣,什么都沒見過什么都沒吃過,八成他長這么大就在寧王府后院里呆著的吧?還真是有幾分可憐!……最后書沒淘成,帶著他吃了一路回去,聽說那小子吃撐了,晚飯都沒吃……我還當周側妃以后定然不讓我帶著他出去玩了,自己終于解脫了,哪知道昨日出門,他又跟著去了……現在是甩都甩不脫了……” 他們寧王府上,嫡母妃將三弟看的緊,側母妃將二郎放的松,一個是保守的厲害,另外一個是寬泛的嚇人。 武小貝想不明白,怎么同一個府上,就出了兩個極端呢?! 他這些成長的煩惱,既不能告訴寧王,也不好跟永喜說,唯有寫信給許小寶。 況且如今二人都是家中長兄,下面都有弟弟,倒是瞬間就生出了知己之感,總覺得對方能夠理解自己的心里話。 胡嬌有空了,也會瞧一瞧武小貝給許小寶寫來的信,看著看著,唇角邊漫上笑意來。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這孩子也長大了。 許小寧一歲的時候,舉行了抓周儀式。不止是宴請了許清嘉的同僚,就連胡厚福也帶著妻兒前來捧場。 許小寶與許珠兒與表兄們分明已久,此次再見面,說不出的高興。 魏氏還從未來過云南郡,胡嬌便特意騰出空來帶著她去街上逛,此間氣候濕潤,街上還有穿著各色本族服裝的夷民,看到新奇的東西,魏氏也會問問胡嬌那是什么,胡嬌便用夷語跟夷民講價順便買下來,倒讓魏氏大開眼界:“meimei這是學了多少種夷語?怎么我一種也聽不懂!” 她如今打扮的很是時興,在蘇州府養了幾年,人都帶著江南的水媚之色,倒比之前在滬州年輕了十歲似的。 胡嬌有意揶揄她:“只要嫂嫂說話哥哥聽得懂就行了,旁人說話嫂嫂聽不懂又有什么打緊?” 魏氏被她打趣的都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就你貧嘴!” 許府宅子還不及蘇州胡府精致,但那條街上住著好幾位同僚,時不時能瞧見公人來往,魏氏忍不住咋舌:“你們這附近大約不會有什么案子吧?”小偷看見這些進出的公門中人大約都要繞道。 胡嬌想一想,自己住在這里前前后后好幾年,似乎是沒有發生過什么案子。 等到了抓周的正日子,各府官眷們都來了,外加本地縉紳外加各地在州府掛過了號的大商人及其家眷。這幾年云南郡大面積種植藥材,各地商人風聞而動,不止蘇州揚州,便是鄰近的蜀中也有商人專程前來采購藥材。云南郡的百姓們日子好過了,這些大藥材商以及本地縉紳們與官府都有來往,也算是謝了官家給大家一口飯吃,有個穩定的營生。 因此許小寧這場抓周宴,竟然是意外的隆重。 胡嬌身為女主人,差點忙斷了腿,不止魏氏,就連高娘子以及段夫人都被拉來幫忙,從待客的餐具到前廳后院擺客的座次,以及飲食茶水點心,要為來的孩子們準備的吃食玩意兒。 來的男孩子們都交給許小寶招待,女兒家都由許珠兒招待。 令胡嬌沒想到的是,這倆小家伙都各帶了一隊伙伴去玩,竟然把自己身邊帶著的人都招呼的很是不錯。 許小寶這邊有一起玩的傅段兩家的郎君,還有高烈,兩位表兄弟,其余官員家里的兒子,外加那些前來送禮的本地縉紳以及各處商人的郎君們,竟然是濟濟一堂。 而許珠兒這邊的人員也是一般復雜,有手帕交傅家的小娘子,關切還算不錯的高家的小娘子,還有其余官商家小娘子。 最讓胡嬌覺得無語的是,傅夫人以及段夫人竟然特意喚了小娘子們來瞧,回頭與胡嬌嘀咕:“咱們家里有小子的,是該早早為孩子們打算起來了?!?/br> 段夫人更是央她:“等你得空了,悄悄兒問問珠兒,看看這些小娘子哪個性情和順易相處?!彼覂蓚€小子,都差不多可以準備起來了。 傅夫人掩唇而笑:“我瞧著她家的珠兒就不錯。你說呢?” 段夫人頓時拊掌而笑:“說來說去,還真是珠兒不錯!” 閨女才八歲就遭人惦記,胡嬌表示真憂傷。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許小寧一場抓周宴,讓許珠兒與許小寶充分見識了已婚婦女們的戰斗力。 許珠兒是接了娘親的任務,回頭便絞盡了腦汁將各府小娘子們的性格都寫在了紙上,連閨名年紀都有。索性這丫頭記性不錯,竟然記的分毫不差。 過后胡嬌拿著小丫頭工整的記錄欣賞了半日,都有幾分舍不得交給段夫人了,還特意問了問許小寶:“小寶覺得哪種女孩子好?溫柔的還是活潑的?” 話說這時候沒有男女同班同校,從根子上扼殺了小男孩小女孩子們跟同齡異性相交的機會,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們婚后的婚姻質量。 胡嬌自己以前懵懂,可是當了娘就想的多,這時候想起來曾經的大天朝男女同校,只覺這種與異性從幼兒園小班一起長大,一路從小學初中爬上去,就算十幾歲心有憧憬,好歹不影響異性間的正常交往,簡直是得天獨厚的為以后的幸?;橐鲣伮钒?。 至少讓大家在這種集體學習的氛圍里學會了與異性正常相處交往啊。 萬一她家兒子以后見了姑娘就臉紅呢? 許小寶大約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被他娘問的當時就哽住了,本來之前還笑著的小少年立刻坐直了身子,面部表情都嚴肅了起來,十分鄭重向他娘表示:“娘,我真的沒有跟著別人去街上偷看小娘子!” 這是同伴們最近出門玩新近發現的樂趣。其中尤以段家二子以及傅二郎最為熱衷,只是他們每次看完了回來評論,都覺得街上的美人還及不上府里的揚州瘦馬美,都生出了自古江南多美人的感慨來。就連段家兩名沒去過江南的小郎也搖頭晃腦的感嘆,被東鴻小朋友各自在腦門上拍了一巴掌:“再瞎說我回頭就告訴段家伯母去!” 卻不知段夫人若是聽聞兒子們開了竅,不知道得多高興。 她那里拿著許珠兒寫好的各家閨秀的名錄瞧了一宿又一宿,苦于府里沒有女兒,不能明正言順的邀請小娘子們來家玩而暗暗著急。 胡嬌聽了兒子的話,暗暗憂傷。說不得這兒子是讀書讀呆了!這么正常的一個問題,他都回答的這么板正。 想她前世的小外甥自從上了幼兒園就混的風聲水起,仗著自己模樣長的討喜,不知道哄騙了多少小女娃跟他玩,后來上了小學也還往家里領小姑娘來玩,他媽扳著指頭數了數,發現兒子最開始喜歡刁蠻嬌氣胖呼呼的女孩子,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審美固定了,帶回家的都是溫柔愛笑的小姑娘。 胡嬌她大姐每次都變著法子的做好吃的招待兒子帶回來的這些小女朋友們,暗暗琢磨未來的兒媳婦是哪種類型的。至少也能瞧出個端倪不是?! 怎么輪到她身上就這么難了呢? 胡嬌覺得,其實她倒是很樂于做吃的招待兒子帶回來的小娘子們的,可惜……此間風俗大是不同,這種念頭只能深埋心底,成為憾事了! 想想他親爹通判大人,似乎十幾歲到胡家,就……不大懂得與她正常相處,大家至多算是個點頭之交。 那種戲文里唱的以詩傳情呢?她連個情詩都沒收過就嫁了這書呆,胡嬌后知后覺發現自己虧大了。 扳著指頭算一算,自己連戀愛都沒談過就成了已婚婦女,一眨眼就成了三個孩子的娘,而且……還是奔三的人了。時光真是過的飛快。 已婚婦女心氣兒不順,放過了被她問話問的越來越嚴肅臉的兒子,當晚就揪著通判大人算舊帳,索要情詩。 許清嘉沒想到老婆想起一出是一出,昨兒還盤算著兒女過幾年都要到婚嫁之齡了,沒想到改天就跟丈夫索要情詩。讓他說什么好呢? 不過通判大人才高八斗,當場做了十首情詩給她,句句情意纏綿,直讀的已婚婦女春心蕩漾,眼含秋波瞅了男人一晚上,等孩子們都被下人帶去睡覺,通判大人哪里還忍得???上去摟著老婆就深吻了一記,都老夫老妻了,竟然好像昨天才一見鐘情,看著對方的眼神都要燃燒起來。 通判大人一瞬間就回到了十八歲,還想起當年在書院里的時候,大家都給自己的未婚妻寫個情詩什么的,唯獨他未來的老婆是個提著屠刀的小丫頭,性子暴烈就不說了,偏偏……還是個文盲。 真是想起來就很心塞。 任是許清嘉滿腹情思,也覺得自己送封情詩出去,對方都未必看得懂。 他又未功成名就,想想也覺得不能胡亂發春。沒想到隔了這么多年,竟然有機會教他給心上人寫情詩,別管這是老婆還是未婚妻,總歸這個人就在他身邊,歲月安好。 通判大人被勾起了多年憾事,索性將老婆摟在懷里,坐在書桌前一首接一首的寫了起來。 胡嬌坐在他懷里,隨著他下筆輕輕念了起來,每念出一句話,夫妻倆便目光交匯,相視一笑。 誰能想象得到,兩個人加起來都一個甲子了,竟然寫了一晚上情詩。外面丫環們起先還候著,后來都各自悄悄兒歇下了。第二日來房里侍候,看到滿書案的詩文,丫環們不識字,只當通判大人詩興大發,都小心給收了起來。 等到許小寶與許珠兒起床洗漱之后來正房吃飯,看到那一摞字紙,便立刻興奮的想要前去觀閱他們親爹的墨寶,被胡嬌一個箭步上前,張開雙臂壓在了書案上,“都過去都過去,不許看!這是我的都是我的!” 通判大人一回頭就瞧見老婆這模樣,頓時笑出聲來。不過想到那一首首香艷的情詩,還是咳嗽一聲,“你們都過來吧,別過去了,小心偷看了你娘揍你們!” 胡嬌朝他翻了個白眼,這男人面皮賊厚,明明是他寫的香艷的情詩怕孩子們看到,還要混賴在她身上。她是不愿意孩子們看到,可是為著這個也不會揍孩子們。要揍……自然只揍他! 通判大人朝老婆投過去一個纏綿的眼神,胡嬌立刻溫柔了起來。 許小寶與許珠兒莫名覺得爹娘很是奇怪。 等到二人吃完了早飯,又與許小寧玩了一會兒,去前院上課的時候,許小寶便忍不住與meimei嘀咕:“娘護著桌上的字,到底是什么???” 許珠兒賊頭賊腦瞧瞧身后跟著的丫環小廝,見他們都在十步開外,便小心與許小寶通消息:“哥哥你還不知道吧?娘不讓咱們看,不定是替你相看的小娘子呢?” 許小寶立刻露出震驚的表情,“不……不會吧?”他才多大???他家娘親未免也太著急了一點! 許珠兒更得意了:“你不知道呢,小寧抓周的時候,聽說傅夫人以及段夫人,還有幾家夫人都在暗底里議論,要給孩子議親。當晚娘親就盯著我默寫了好幾張此次前來的小娘子們,從年紀到相貌到性情。哥哥我覺得有兩家的小娘子真不錯哦……” 小小少年許東鴻再次提筆給武小貝寫信,帶著些自己也說不清的矛盾心理。 “……小貝你知道嗎?娘親她竟然已經開始給我相親了……據珠兒這丫頭說,是要及早觀察……我怎么覺得娘親這么不靠譜呢?先不說小娘子們現在怎么樣,也有小時候漂亮長大了變丑的??!都是這次小寧的抓周宴鬧的,前來吃酒的夫人們都懷著各種目的,我都懷疑傅夫人說不定已經有了目標。畢竟傅大哥的歲數也到了可以訂親的年紀了……” 原本還在為著弟弟太粘人而煩惱的武小貝接到許小寶這封信,頓時嚇了一大跳。 本來大家都在起跑線上,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忽然進入這么成熟的話題,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信才好。 是要安慰大哥,娘親的眼光一向很靠譜呢,還是要教唆他極力反抗這種盲目的婚姻呢? 武小貝心里頓時升起了淡淡的惆悵,被類似于“你怎么能比我還要及早進入人生大事呢說好了什么事情都一起呢?”這種古怪的情緒所左右,總覺得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 他決定先停一個月的回復,靜觀其變。 萬一他這里寫了信教唆哥哥反抗婚姻,娘親那邊已經瞧中了人家,給小寶訂了親事,他豈不是拆了娘親的臺? 這里胡嬌還不知道兒女背后的小動作,她與通判大人最近玩情趣玩上了癮,動轍二人晚上關起房門來過二人世界,或準備了酒菜把酒同歡,或準備了筆墨互寫情詩,不過……胡嬌寫詩的水平僅到打油詩的地步,只寫了兩首就被通判大人叫停了。 ——就算是情詩,通判大人也是有品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