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這件事情因為發生在衙署門口,王掌柜又是個趣人,回頭就將此事講給傅開朗聽,沒想到以訛傳訛,倒傳成了許通判在衙門口攔著揚州商人討要揚州瘦馬。 等到事情傳到胡嬌耳里,就成了這個版本。 沒想到孩子才三個月,老公就在外面跟商人討要美人,聽到這個消息,胡嬌當晚就準備請家法來好好治一治通判大人。 那天晚上通判大人辦事晚了點,在衙門里餓的前胸貼著后背了才趕了回來。進門就要吃的,沒想到丫環端上來的卻是咸菜窩頭。 通判大人:“府里沒糧了?” 冬至不敢吭聲,只悄悄掃了一眼板著臉的夫人,就退下了。 許清嘉對著這樣的晚餐略感凄涼,他幾口啃了個干窩頭,灌了半杯茶下去,等餓的勁兒過去一點了,便準備跟老婆探討一下市井小民流傳的“越富越摳”的說法,順便讓老婆能夠在飲食上不要克扣大家。 想當年家里還窮的時候,老婆在吃食上倒是很大方,沒想到如今日子過好了,她倒開始摳了。就算是家里的憶苦思甜飯都沒這么寒酸的。 如今老婆經過月子里調養,很是豐腴,摟在懷里的手感,當真妙不可言,若真是餓瘦了,反而不美。而家里孩子還小,都需要飲食豐富。他就更不用說了,忙到天黑就指著這頓晚飯了。 通判大人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先從餓著了老婆他會心疼,到兩個孩子年紀還小,正在長身子,只吃咸菜窩頭恐怕不行,繞了一大圈,唯獨沒講自己吃窩頭說出去有多心酸。他自己都要為自己舍己為人的美好品德而感動了,又想著這是為了老婆孩子,自然甘之如飴,就不在老婆面前表功了。直等著老婆夸獎他細心體貼,哪知道迎來的卻是老婆陰沉沉的目光,就好像在瞧著一個陌生人一樣。 他不禁反省自己這番話哪里錯了,回想一下就連自己也找不到錯處來,那瞧著胡嬌的目光就不禁含了幾分無辜。 胡嬌肚里氣不打一處來,他居然還無辜了?! 雖然對于通判大人的人品,胡嬌還是很信得過的,不過社會大環境如此,但凡男人大多是三妻四妾,左擁右抱,被這種大環境熏陶之下的通判大人就算有例外,那也是自己多年經營的結果。而且傳出了這種事情,未必沒有前因。 ——難道是她生完孩子老了丑了讓他起了外心了?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 居安思危,胡嬌牢記男人是要防備的,不然誰知道什么時候他就起了外心。因此聽到這消息就覺得自己時間久了沒給通判大人緊過皮子,是時候該給他上上發條了。 “我怎么聽說……夫君將揚州來的商人堵在官衙門口討要美人?” 許清嘉啃了窩頭正覺得干,正抱著茶杯猛灌,聞言立刻咳了出來:“咳咳咳……這是誰告訴你的?”哪個家伙見不得他過好日子?純粹抹黑??!不是!他是想讓這事傳到老婆耳朵里,但傳回來的效果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難道老婆聽到了不應該是歡歡喜喜抱著他猛親的嗎?怎么是如今這副陰沉模樣?! 通判大人在心里立刻將同僚們都排查了一遍,想搞清楚究竟是哪個家伙在顛倒黑白抹黑他。 “你就說有沒有這回事吧?!” 就為了審問通判大人,胡嬌都將房里的丫環婆子都遣了出去,就連正睡的甜甜的小兒子也抱到了隔壁房里去了。 府里的丫環們也極有眼色,下午聽到夫人給大人準備了咸菜窩頭當晚飯,就知道今晚主子之間有事,端了咸菜窩頭上來之后,就早早退下了。 許小寶與許珠兒還不知道爹娘這筆官司,被永祿哄在房里講故事。 永祿早得了小寒的指點,今兒晚上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哄住了兩位小主子不往主子房里去添亂。 許清嘉見老婆咄咄逼人,就明白了今晚這頓咸菜窩頭的緣由了。 他立刻就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老婆準備摳到底,就不足為慮了。不過見到她那橫眉立目的樣子,怎么瞧怎么覺得可愛,好久都沒見過她這副樣子了,還當她早不會張牙舞爪了呢。 通判大人放松的往椅背上一靠,還真膽大包天的應了一句:“是啊,是有這回事!那王掌柜還是府君大人的舊識呢,去年都一起喝過幾回酒,今年你生二郎的時候,他都宴請過大家好幾回了?!币贿吽紤]著,尋常別人家的婦人聽到丈夫說這話,應該是什么態度呢? 哭哭啼啼罵丈夫負心薄幸? 又或者賢惠的幫丈夫納幾名小妾? 大約他家老婆都不在這兩種之例吧?! 果然許清嘉沒有料錯,聽了這話胡嬌立刻從床上起身,蹭蹭蹭幾步就竄到了他面前,目光沉沉盯著他:“你當真……跟揚州商人要美人了?” 這是事實啊,雖然結果大出意料,完全沒達到他預期的效果,通判大人還是供認不諱:“是??!”然后,他就看到自家老婆臉色都變了,冷笑一聲:“許清嘉,你好哇!” 不知為何,通判大人忽然覺得自己方才想要調戲下老婆的念頭似乎比較愚蠢,還未及改口,就被老婆掐腰從椅子上舉了起來,舉著他在地下轉了兩轉,嘴里念叨:“我得考慮下怎么處置你!你自己說說,我該怎么處置你呢?!” 胡嬌也是氣瘋了,完全沒想到許清嘉竟然承認了,連后面的緣故都未曾想,只想著怎么先把自己心頭里旺旺燒著的這團火滅了再說。 “來人,拿把菜刀過來!” 房門口侍候著的小寒一聽這話腿都軟了,怎么還要動到刀呢? 不止是她腿軟,被老婆舉在頭頂的通判大人腿也軟了,立刻求饒:“阿嬌你聽我說,我就是要了一下,可不是真心要??!我就想讓那商人送我一回,然后我再拒絕,這不是顯得我對你忠心不二嘛,阿嬌阿嬌……咱別玩了好嘛?阿嬌——” 胡嬌聽了這話,肚里那團火都消了下去,差點沒笑出來!他這是什么毛病???難道最近府衙閑的慌,沒事做了?居然都有功夫玩這些小心思了! 但當場笑出來又太丟臉,她將他又原樣放回了椅子上,并且伸手將他的領口給整理好了,瞧著還有幾分咬牙切齒,但似乎氣兒順了,還摸摸他的臉,“你早說嘛!以后別這么調皮了啊,乖!我就是嚇唬嚇唬你,別害怕??!” 通判大人擦著虛汗向老婆保證:“一定不會了!” 他差點忘了,他家老婆以前是屠戶家的,干的是見血的營生,又是那么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暴脾氣丫頭,惹急了她沒準真能拿把刀將自己給卸了! 她將他堵在椅子里,目光緊盯著他,笑的很是燦爛,仿佛之前的怒氣都是通判大人的錯覺,她拿手指細細描摹著通判大人的眉眼,柔聲感嘆:“多英俊多好的男人啊——”通判大人卻不覺得這是老婆在贊美他,挺直了腰子聽訓,果然后半句是:“這么英俊體貼的男人,我可不會拱手相讓給別的女人!” 通判大人被老婆嚇出一身冷汗,這會兒十分知趣,立刻狗腿拍馬:“怎么會呢?阿嬌多慮了!你肯定是最近生完了孩子,閑下來了就開始胡思亂想!”就算他有納美的心思這會也該被嚇回去了,更何況他從頭至尾就沒那個念頭,就為著博老婆一樂。 這是在拿生命取悅老婆??! 通判大人內心默默流淚! 胡嬌想想,難道自己得了產后憂郁癥?不能夠??!最近憨吃憨睡太多了,完全沒動過腦子,肯定是腦子長久不用開始生銹了。 她想一想也覺得,似乎……堵著商人要美人,就為了拒絕這種事,是通判大人能做出來的。別瞧著他平日端方,那是在外面,但其實以前他就能做出裝膽小往她床上鉆的事兒,現在做出這種事情也不奇怪。 只是近年隨著他公事漸忙,她都快要忘了他還有這么……這么“活潑”的一面。 不過她可不會承認自己反應過度的,那是堅決不承認的,不然也太丟臉了。唯有色厲內荏的再威脅下他:“若是想讓我將你拱手讓給別的女人,或者要與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那我還是毀了這個男人的好!” 威脅完了,朝外面吩咐:“小寒,擺飯!” 之前被吩咐去拿菜刀的小寒這會兒還在門口戰戰兢兢站著,生怕夫人再提出什么嚇人的要求,聽到是擺飯,立刻大松了一口氣,招呼院子里候著的丫環們擺飯。 永祿聽得警報解除,草草將故事講完了。 很快,丫環們將飯菜擺上桌來,胡嬌已經陪著孩子們吃過了,這桌是專門為許清嘉準備的,四菜一湯,兩葷兩素,營養搭配剛剛好。 方才已經啃了干窩頭,又被老婆提起來轉了兩圈,受了驚嚇的許清嘉看著老婆溫柔挾菜盛湯,暗下決心:看來老婆對他的信任度還不夠,還需要再加強加強。不然怎么聽到他討要美人,問都不問用途,就開始準備行兇了呢?! 當夜通判大人極盡溫柔,并在床上盛贊了老婆的身材皮膚以及……床技。 第二日去了衙署,通判大人就開始追蹤謠言的來源,一路追查下去,被問到的人都擔憂的瞧著通判大人的臀部,暗中猜測昨晚通判夫人是不是又對通判大人用了刑,導致今日一天通判大人都不曾坐到椅子上去處理公事,來了就揪著人問話。 通判大人一天審問無果,回去之后對著白白的小胖團子十分憂郁的嘆氣,他家二小子還不懂他老爹惆悵的心態,咧開沒牙的嘴朝他咯咯笑了一下。他如今剛剛學會微笑,是個非?;顫姷男“着肿?,見人就喜歡笑。讓人瞧見了他的笑容,任是多大的氣惱也要消散了。 許小寶與許珠兒還不知道昨晚父母在房里上演了驚魂記,只是見爹爹今日很早進門,擺開了準備陪老婆孩子的架勢,都湊趣的將自己的功課拿過去給他瞧。 通判大人接過兒子的功課點撥幾句,又拿著閨女那總算有幾分工整模樣的字跡夸了夸,盯著閨女好一會兒,忽然發現這小丫頭也長大了,惆悵的想到,再過幾年這小丫頭就可以議親了,好好的閨女還沒養幾年就要嫁出去了,忍不住關心下閨女的女紅:“珠兒可學了針線了?” 許珠兒聽到老爹這話就立刻縮到了許小寶身后,探個小腦袋出來反駁他的話:“珠兒不要學針線,學針線會扎破手的?!?/br> 自從看過高家小娘子的手指頭之后,她就覺得學針線真不是一般的可怕。 而且她私下問過傅小娘子,那一位表示自己也還沒開始學。而且傅夫人教養女兒,全不在針線女紅之上,而是教的琴棋書畫,外加管家,女紅廚事都是準備過兩年大一點再學一點點,表示會就行了。真要讓她家閨女做衣服繡花,那要府里繡娘做什么? 有了這一位同盟軍,許珠兒就更理直氣壯了,也認為自己還是一時半刻不用學了。 胡嬌聽到通判大人居然關心起閨女的女紅問題來,就知道他這是真閑下來了。這在最近兩年里還真是件奇事。戰后的云南郡重建,整個衙門的官員都忙到瘋了,去年到今年也稍稍閑了下來,那也僅僅維持在大家抽空宴飲松散一下,過后還是一頭就扎進了公事之中了 傅開朗也是個實干型的官員,而且有決心要將云南郡治理的安定和諧,恰巧遇上了許清嘉也是個實干型的,二人忙起來整個衙署的其余官員想偷個懶都不能夠,恨不得背地里叫他倆做工作狂,幾時又有早退現象了? “珠兒還小呢,將來又不指著她做衣裳繡花賺銀子,會一點就夠用了?!焙鷭梢娺^了高家小娘子學針線的慘狀,也不忍心自家閨女的小胖爪子上全是針眼洞洞,最終還是決定這小丫頭學女紅還是晚兩年。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經過此次夫妻間的“友好協商”,胡嬌又重新掌握了一門拿捏老公的新技能。她最開始走的是暴力路線,后來大家都那么熟了,粗暴就有點抹不開面子,這都溫柔了好多年了,猛然間聽到揚州瘦馬之事,又回歸本來面目,偶爾暴力一次發現許清嘉還很吃這一套。她就覺得……以后自己大概可以溫柔暴力二重奏了。 段夫人最近見到她,總有幾分憂心忡忡,特意好幾次都委婉的提醒她,不要釀成家庭血案,雖然通判大人未必會報案,但萬一真釀成慘案,由傅府君出面,那就不太好看了。 她以已之心度人,覺得旁人送到家里來的美人兒,男人沒有拒絕,收下就算了。但男人親自跟人討要美人……這就有點太丟臉了。 不止是段夫人,就連傅夫人最近看到她也是一副“你還好嗎”的表情,胡嬌對此心知肚明,不過她自己對此倒頗為淡定,還安慰傅夫人:“這不是人還沒進門嘛,等進了門再發作也不遲!”依著她家夫君的性情,這人恐怕永遠都進不了門了。 傅夫人好心提醒她:“沒進門之前還好說,進了門侍候過就不好說了?!备甸_朗也收到了兩名美人兒,最近似乎大家都在鬧家庭矛盾,總歸是對揚州瘦馬沒什么好感。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大家都是明媒正娶進來的,平日生兒育女,相夫教子,掌家理財,哪一樁事情能夠不cao心?好了,家里突然進來兩名擅長溫柔解意哄男人開懷,拉出來艷光照人,放床上技能滿點,總之就是一門心思圍著自家丈夫轉,特意被培養出來的瘦馬,擱誰心里也覺得不是滋味。 與瘦馬去比吧,有失身份??墒遣槐劝?,又不甘心。 最糟糕的是,比完了才發現,自己就一黃臉婆,在討男人歡心上面與這等女子全然不是對手。 傅家后院以前就有瘦馬,現如今也只是在數量上有所提升,傅夫人還有幾分本事應對,但似段夫人這類一直在西南長駐的官眷們就慌了神。無他,家里的其余小妾姿色拉出來皆比不上瘦馬,而各種技能就更不用說了。王掌柜送來的這幾名瘦馬那都是琴棋書畫詩酒茶,樣樣皆懂,最難得容貌一等一,性格溫柔媚上,極易博男人歡心。 段功曹見慣了段夫人這等強悍的老婆,以前家里的小妾也都是熟面孔,而且姿色上比之瘦馬要差了整一籌,現在從天而降兩名瘦馬,當時就被迷暈了眼,捱了幾日還沒吃進嘴里,就有點抵受不住,很想叫了瘦馬來侍候,不過在段夫人威脅的眼神之下,畢竟不敢造次。 總之,王掌柜其人在整個云南郡官眷們眼里都已經成了jian商的代表,只恨不能想個法子好生整治一番。只在外間男人的嘴里倒博了個仗義疏財。 各府里再開宴,后院的女人們連女先兒都不必請了,只將揚州瘦馬請出來表演即可?;仡^許府里請客,就得花一筆銀去外面請人來說書或者唱曲子。胡嬌免不了跟許清嘉抱怨:“若是家里也有兩名瘦馬,宴客之時請出來唱唱曲子,倒是相以省一筆花銷?!?/br> 通判大人已經學聰明了,知道這筆銀子是萬萬不能省的。不然回頭家里添了兩名美人兒,若與他來個偶遇之類,那他真是跳進河里也洗不清了。 他如今也瞧清楚了,自家這老婆就是個小醋壇子,這小醋壇子喝起醋來也極為激烈,他倒覺得,能讓她為自己吃醋,半點不肯將自己分與他人,總歸想起來心里都是甜蜜蜜的,不過這等心曲就別讓她知道了。 許家的長子因叫許東鴻,次子便喚許東寧,不似長子一般生下來還有個乳名,索性直接喚寧哥兒。 他如今已經有十一個月了,可以扶著欄桿在嬰兒床里走路了,走一陣就伸長了脖子朝胡嬌的方向瞧幾眼,還大著嗓門喊:“娘——”等胡嬌回頭,就奉上個十分甜美的笑容。 這孩子極愛笑,模樣兒隨了胡嬌,性子卻極為活潑,整日要走一走,或抱著他出去轉一轉,或者抱他在懷里跳,總歸不能閑下來,唯獨睡著的時候才安靜些。 許珠兒每次下了學回來,都要向他伸胳膊:“寧哥兒給jiejie抱抱?!?/br> 許小寧朝她吐了個口水泡泡,咯咯笑著朝后退去,一屁股坐在鋪的厚實的小床上。 許小寶若是伸出手去,“寧哥兒給哥哥抱抱?!彼麆t扶著旁邊的欄桿站起來朝著許小寶挪過去,笑的口水都要下來了。 許珠兒對弟弟的表現十分不滿,扭頭向胡嬌告狀:“娘,你瞧瞧弟弟!” 胡嬌只能睜著眼睛編瞎話:“那是弟弟看你個頭不及哥哥高,怕你抱著他摔了他?!?/br> 對此許珠兒十分懷疑:“真的嗎?” 明明許小寧看到大牛跟花貓跑過來,都樂的拍著床欄桿咯咯笑,還伸出小胖爪子意欲去摸一把狗狗。不過鑒于他如今還沒有防護能力,而這兩只狗狗都體型不小,而且在許家年紀久了,待孩子們十分親熱,最喜歡往孩子們身上撲,就將這兩只狗給隔絕在小床外,只讓一人二狗隔欄相望。 而這兩只狗狗似乎也很想跟許小寧親熱,好多次都圍著嬰兒小床轉圈,還伸出舌頭去舔許小寧從床欄的縫隙里伸出來的小胖手指,被乳娘跟丫環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