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下官明白?!?/br> 裴文卓不禁汗顏,一時激動之下,竟忘了謹言慎行,當即也不敢再就此多言,急忙將到濟南后自己所做的工作和收集的情報都交了上去。方靖遠看了他所整理的資料,不禁連連贊嘆。 “想不到你在云臺書院旁聽了不過兩月,已將這些公文時務和工作流程總結融會貫通至此,倒比那些老師教授得更為詳盡。不錯,我身邊還正好缺你這樣的人才,在你去春闈會試之前,不妨先來我身邊幫幾天忙,順便再幫我帶幾個徒弟出來,以后你若是高升了,也好有人接手繼續工作,免得白白浪費了你的心血?!?/br> “這……可是歷城縣尚無縣令……”裴文卓自然樂得能跟在方靖遠身邊學習,卻又有些放不下手里的工作,如此一想,正如方靖遠所說,他在工作之時,真是應該順便帶著幾個副手,不光是為了減輕工作量,更重要的是能夠培養人才。 好在當初方靖遠安排的山東“公務員”不少,那些副榜上的考生,有一大半都是出自齊魯書院,齊魯書院的課程原本就是辛棄疾參考云臺書院設置,雖然一開始被那些大儒所鄙棄,但現在就體現出好處了。 實習生說來就來,和裴文卓交接起來毫無隔閡,很快上手,讓他可以得以脫身,成為方靖遠身邊的書記官,相當于后世的機要秘書。 在旁人看來,哪怕是去參加會試金榜得中,一開始也得從七品官起步,而裴文卓得到方靖遠的賞識和提拔,直接成為三品大員的機要書記官,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莫說那個已成廢人的裴七郎,便是整個裴家上下,也再找不出一個人可以與之比擬的了。 先前裴家還想誣賴他與王九娘通jian,指使她污蔑裴七郎要求和離,可現在眼看著形勢不妙,只得撤回訴狀,將裴三郎的家產和原來給王九娘的聘禮都退還給裴文卓,只求他看在昔日同宗同族的份上,不再追究裴家之責。 至于裴七郎,已經成為裴家棄子,就連他的親生父親都將他逐出裴家族譜,任憑官府定罪發落。 如此一來,當初陷害和追殺裴文卓的罪名,就只在裴七郎一人身上,也算是犧牲他一個,保住全家人,任他如何憤怒發狂,也無法挽回昔日疼他寵他的父親跟他斷絕了父子關系,將他徹底拋棄。 而王九娘本想借著歸還聘禮的機會再見裴文卓一次,嘗試挽回昔日“情分”,可剛到府衙之時,聽得鑼鼓喧天,才知道今日是裴文卓去將軍府向那個海州貍的振威校尉魏楚楚下聘的日子,想到那個單手就能把她拎起來的粗野女子,她才徹底死了這份心。 若是連小命都保不住,那再多的錢,再有前途的夫君,也都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熱熱鬧鬧地在濟南府傳了近一個月的裴王兩家和離爭產案,最后結束得無聲無息,王九娘在家人安排下離開了濟南府,遠嫁他方,裴七郎冒名頂替霸占家產謀財害命的證據確鑿,被斬首示眾,因其已被裴家除族,裴家只賠償了裴文卓部分家產后,亦悄無聲息地按下了這事。 裴文卓帶著二十四抬聘禮到將軍府下聘時,方靖遠只掃了一眼聘禮的清單,便滿意地點了點頭,隨手遞給了岳璃和扈三娘傳看。 扈三娘不由驚呼一聲,“裴三郎你這是將剛收回來的全副家產都做了聘禮???你還真舍得!” 裴文卓有些汗顏地說道:“在下本就不擅理家,整日忙于公務,這些田產店鋪也無暇打理,反正早晚都要交給娘子,就不如都算入聘禮之中,又有何妨?” 方靖遠點頭說道:“沒錯,若是沒有魏家娘子,你早就沒了這些家財,反正魏家有官家幫忙打理,你正好專心工作和讀書,來年才能考個好成績?!?/br> 扈三娘看看他又看看裴文卓,當真一言難盡。 這兩人都是飽學之士,尤其裴文卓對宋刑統幾乎倒背如流,先前斷案時對戶婚律尤其熟悉,豈會不知大宋律法之中,聘禮歸女方所有后,就算隨著嫁妝帶回夫家,以后也是女方的嫁妝,算女方私產。若是日后和離或女方去世,都可以歸還女方家或者由女方子女繼承,如此保護女方財產和子女利益。 裴文卓將自己的身家全部當聘禮給了魏楚楚,就等于說以后若兩人和離,裴文卓就會一無所有,那些家產和嫁妝都歸魏楚楚和魏楚楚所生的子女所有。 若是天下男人都像方使君和裴書記這樣,她又何必單身一世? 只可惜,好男人都是人家的,而她在青春年少時,遇到的都是些狼心狗肺的家伙,雖不至于像杜十娘那般慘到被人騙財騙色還差點賣了,卻也從無一人肯像裴三郎對魏楚楚這般全心全意。 或許,真是魏楚楚日行一善結下的善果,以后她也得多做些好事才對。 海州貍的貍娘們得知裴文卓下的聘書聘禮,都對魏楚楚十分羨慕,誰能想到,以前就連自家親娘都擔心嫁不出去的魏楚楚,竟然能找到這般合心合意的夫婿,壓根不曾因為她從軍而有什么意見,讓她們也愈發相信,做一個成功的貍娘,自己變得更強更好,自然也能找到屬于自己的美滿良緣。 岳璃卻在后院里偷偷問方靖遠,“裴文卓那份聘書和聘禮,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方靖遠摸摸鼻子,笑了笑,說道:“我也沒直說。只是他一直擔心配不上魏家娘子,擔心魏將軍會嫌棄他無父無母,亦無族人襄助。我便跟他說了,只要他讓魏家看到他的誠意,就算他沒有族人,能全心全意對待自家娘子,視娘子的家人同自己的家人,如此親如一家,不分彼此,魏將軍只會更加高興,又何談嫌棄呢?” “原來如此!”岳璃恍然大悟,雖說裴文卓要參加科舉,走仕途一道,不能入贅魏家,可這般將自己的全部身家財產都給了娘子,記在娘子名下,那跟入不入贅又有何區別? 就算裴文卓沒有族人襄助,魏勝也不需要那點小小的姻親助力,反而會更加全心全意地支持裴文卓以后的發展,成為他真正的助力。 裴文卓失去的只是現在這點小小的財產所有權,甚至可以更加省心地全力以赴在仕途進取,可得到的不僅是一個對他投桃報李的娘子,還有魏家以后不遺余力的支持和幫助。這才是真正最聰明的做法。 詩經有云:“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保ㄗ?) 方靖遠拍拍岳璃的手,說道:“先別去想人家的事了,先帶我去看看大明湖,先前聽說曾鞏修整了大明湖的水景湖景,將濟南變成小江南,聞名已久,若是不去好生一睹,豈不是白來一遭?” “游湖?”岳璃面上一紅,想想手頭已經安排下去的工作,咬咬牙,干脆利落地丟下府中在看熱鬧的貍娘們,跟著自家的相公從將軍府后門偷溜出去。 沒辦法,誰讓她有這么個動不動就要偷得浮生半日閑去享受一下生活的夫君呢?偶爾凡一下,也是人生之樂。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出自《詩經·衛風》 第一百五十二章 游湖遇刺 “來見紅蕖溢渚香, 歸途未變柳梢黃。殷勤趵突溪中水,相送扁舟向漢陽?!保ㄗ?) 方靖遠作為一個有著兩世記憶的人,到了濟南, 不去看看大明湖趵突泉, 感覺簡直枉來一趟。等去過趵突泉, 再到大明湖時,看到一旁的題詞壁上寫著這首詩,落款是晁補之,正是北宋的蘇門四學士之一晁無咎,在船行湖上, 看到這如詩如畫的湖光山色之時,不禁有些感慨。 “原本經過曾鞏的治理,將濟南的山泉湖景相連, 堪稱一絕,可惜如今景色不改, 人事全非??!” 岳璃有些意外他難得對詩詞感興趣一回,往日哪怕是陸游和辛棄疾贈詩贈詞給他, 他回去都是苦笑不已, 別人看來的風雅趣事, 在他卻是個苦差事。 “你還記得濟南府的人和事???說來聽聽?!?/br> “那當然, 我記憶最深刻的, 跟濟南有關的詩人,一個是辛幼安,如今人在沂州,以后若有機會,倒是可以請他來濟南府,取泉水泡茶, 暢飲美酒,定是人生快事?!?/br> “至于另一位,是個女子,可惜我晚生了十幾年,不得一見??!” “看前面的荷塘,只要泛舟湖上,看到有荷塘月色時,我腦中就會想起那句‘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ㄗ?)易安居士之才,遠勝尋常男子,可惜紅顏薄命,南渡后家破人亡,又被人騙婚騙財,落得晚景凄涼……” 岳璃聞言,若有所思,“難怪你教裴文卓奉上全部家財為聘,就是想讓他表現下誠意,方不負楚楚的一番情誼啊?!?/br> 方靖遠點點頭,說道:“我只是提醒了他一下,他顯然很聰明,懂得取舍,做出最有利于雙方的選擇。大宋的刑律之中,雖然對女子的私產有所保護,但若是打起官司來,妻告夫無論有沒有理,都會被定罪兩年徒刑。女子本就處于弱勢,若是在一開始不加以明確,那以后若是出了事,受傷最終的還是女方?!?/br> 一說起來,他都不禁痛心疾首,“就連易安居士那等驚才絕艷舉世無雙的女子,被騙婚騙財后,狀告夫婿,哪怕檢舉成功,都被下獄判刑……” “是啊,可惜她沒遇到像夫君這般好的人……”岳璃脫口而出,剛說完就發現自己的話中酸氣沖天,不由面上一紅,轉過頭去,不敢直視方靖遠,可依舊紅透的耳垂和脖頸依舊徹底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 “我哪里好了?!狈骄高h這才反應過來,忍不住笑道:“也就是你不嫌棄我罷了。我既不懂詩詞歌賦,又沒有武功,還經常被人笑話是手無縛雞之力,百無一用是書生,就算人家易安居士在世,當初嫁的也是宰相之子,豈會看上我這等不通詩詞的俗人?!?/br> “你才不是俗人!”岳璃一聽就急了,忍不住說道:“夫君為國為民,不知做了多少事,所到之處,有口皆碑,誰還敢說你是百無一用?倒是江北才子,大多出自云臺書院,如今再辦起齊魯書院,就會有更多人學習夫君之道,造福百姓。大宋光復故土,中興指日可待,其中夫君當屬頭功,無人能及……” 她說著說著,發覺方靖遠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嘴角含笑,目光炯炯,終于回過神來,他那般故意自貶,就是為了讓她親口夸贊,這種舉動若是放在別人身上,她一定會認為那人幼稚可笑,然而放在方靖遠身上,她卻只覺得臉上發熱,又栽了一回。 方靖遠伸手摸摸她的面頰,笑道:“呦,臉上這么熱,是發燒了,還是害羞了?” 不等岳璃真的惱了動手,他就趕緊說道:“是我不好,故意逗你。只是你我也成親一年多了,我也就是想聽你多夸夸我,何須如此害羞?你若是不習慣夸我,那我來夸你好了!” “我家娘子,是大宋開國第一個巾幗狀元,力能扛鼎,有萬夫不當之勇……可從不打我!哈哈……阿璃你可不能動手哦,我都說了你從不打我的,我這點力氣,可不是你的對手……” 岳璃哭笑不得,她哪里會真的對他動手,反倒是他故意趁機將她壓倒,船上的地方狹小,她施展不開,生怕一不小心掙扎的動作大了,不是傷到他就是弄壞了這艘小船,到時候兩人一起落水,就算是會水不至于遇溺,那形象也決計好看不了。 一個存心搗亂,一個有所顧忌,結果反倒是身為弱雞的方靖遠壓倒了岳璃,得意地低下頭去,飛快地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 “這次是我贏了吧!” “幼稚!” 岳璃的心聲忽然被人叫出聲來,還是個女子尖銳的笑聲,驚得岳璃猛然翻身而起,將方靖遠一把拉到自己身后擋了起來。 “什么人?!”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方使君,竟然是個躲在女子身后無膽鼠輩!哈哈哈哈,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隨著笑聲和水聲,一個長發披散的女子猶如水鬼般浮出水面,沖著兩人陰惻惻地笑道:“天下烏鴉一般黑,原來方使君也不過是個貪花好色白日宣yin的急色鬼,倒不如把你這大好頭顱借我一用吧!” 說著,她飛身而起,雙手各持一把分水峨嵋刺,朝著船上撲了過來。 他們早就看到,方靖遠和岳璃單獨上船游湖,身上并未攜帶兵刃,尤其是岳璃那對聞名遐邇的金錘,那可是碰著就死擦著就傷的大殺器,沒了那對金錘,在他們看來,岳璃就失去了一大半的戰斗力,更何況在湖面之上,水戰更是他們的長處,只要將這艘船困住,拿了人頭就走,岸上的護衛就算來得再快也趕不及。 岳璃的確沒帶金錘,連腰刀都放在了一旁,可是看到這水鬼似的女子撲上來之際,她反倒冷靜下來,回頭瞪了方靖遠一眼。 那女鬼見兩人都不慌不忙的模樣,心生不妙之感,可人在半空里已經無法轉身,剛剛落到船頭之時,忽地腳下一絆,就被不知何時早早布在船頭水下的漁網從腳到頭,包裹了個嚴嚴實實,“啪嘰”一聲摔倒在船頭,裹成了個漁網人rou粽子。 方靖遠略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知道她惱的不是撞上刺客,而是他方才故意孟浪被人罵做“白日宣yin”,只得轉頭沖著那氣勢洶洶而來的女鬼說道:“早聞黃河五鬼之名,想不到做了今日的走狗,這五鬼怕是改名叫五狗了吧?只可惜,想要我的人頭,還沒那么容易?!?/br> 那黃河女鬼被他叫破身份,又被困在漁網中,方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是中了他的圈套,不由大怒,朝他啐了一口,罵道:“你這狗官,老娘今日中了你的jian計,要殺要剮隨你,休得辱罵我兄弟的名號!” 方靖遠冷笑一聲,說道:“你們兄弟的名號很好聽嗎?好端端的人不做,去做什么鬼,打家劫舍、殺人害命,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還想用本官的人頭換取賞金,現在輪到本官用你們的人頭來以儆效尤,看看哪個不要命的狂徒還敢來送死?!?/br> 他才出海州,就聽聞江湖中有不少武林中人貪圖完顏雍的懸賞,已經動身前來行刺。他早年看過不少武俠小說,后來也聽章玉郎寫過話本,原本對江湖中的俠士還有一層濾鏡,有心招攬,收為己用,可不想遇到幾個,都是毫無是非觀念,唯利是圖,睚眥必報的惡徒,稍加審問,便得知這些人手上血案累累,行兇之時經常殃及無辜,為殺人滅口,不論男女老幼,一概殺死。 這等“江湖豪俠”大多落草為寇,或是獨行大盜,偶爾“劫富濟貧”的舉動,先也先濟自己的貧,多余的才救濟一下那些貧苦之輩。 可在話本傳說之中,往往夸大和美化了他們的仗義豪情,俠義之舉,而忽略了他們這些行為事實上都為違法亂紀,有悖律例,便是有個別真正行俠仗義的義士,也擋不住這些個打著俠義之名的亡命徒做下的兇案。 早先在海州之時,完顏雍派出的刺客屢屢出手行刺,全然不顧街上的行人,往往殺不到方靖遠面前,就干脆大開殺戒地對那些無辜路人出手,方靖遠為避免自己一出門就招惹禍事,方才自行禁足府衙之中,在重重保護下很少出門,也省得連累他人。 這次要從海州遠赴濟南上任,遷衙之事人多口雜,難免會泄露他的行蹤,是故引來了無數殺手和“豪俠”們前來爭奪他這個活生生的萬金懸賞標的。 他特地提前出發,由霍千鈞保護著先行趕往濟南府,一則是為了給岳璃個驚喜,二則便是為了這黃河五鬼。 這黃河五鬼可沒有七俠五義中那五鼠般仗義行俠,而是不折不扣的見利忘義、貪財嗜殺之輩。他們盤踞在黃河一帶,截殺過路客商,聚眾為禍,已非一日。只是宋金兩國這幾年來一直連年征戰不休,金國內部有時不時地掀起遼人舊部和流民起義,導致官兵對這些流匪根本無暇處置,致使他們坐大之后,就打上了濟南府的主意。 若是能一舉刺殺了方靖遠,他們便可以得到金國皇帝的賞金不說,還能被赦免昔日的罪名,論功行賞,將原本占下的地盤化暗為明,便可披上一層官皮,從人人不齒的水匪五鬼,變成大金的武官。 什么禮義廉恥對他們而言根本不存在,連自己的祖宗八輩都忘了的五鬼,根本也不在乎自己是宋人金人還是遼人,說不好聽的有奶就是娘,有糧就是爹,只要有錢,誰他們都敢殺。 對付這樣的亡命之徒,方靖遠自然不愿連累到同行的朱熹和云臺書院等人,便早早入城之后,特地聲明要和岳璃夫妻游湖,不帶其他侍從,給這五鬼留下絕佳的行刺機會,這般守船待魚,果然就釣到了大魚。 一聽到那女鬼被抓,周圍的湖面忽地冒出無數的水泡,猶如鍋中燒開的水面一般翻滾不休。 而他們的船也無法動彈,只能在湖中心原地打轉,遠遠看到岸上的其他侍從焦急地朝著這邊高喊,卻聽不清他們在喊什么。 那女鬼見狀冷笑一聲,說道:“你這狗官,若是識趣的,先放了老娘,老娘還能留你這小白臉多活幾日……” “閉嘴!”岳璃已抄起刀來,拔刀出鞘,朝著她這邊虛虛揮出一刀,她露在漁網外的頭發就被削去了一大片,駭得她果真緊緊地閉上了嘴,只用一雙眼怨毒無比地瞪著兩人。 方靖遠嘆了口氣,說道:“我看你這女鬼,才是真不識趣,光天化日之下,你以為你們這點裝神弄鬼的伎倆,就能嚇到我了?” 他走到船頭,扶著船舷從水中撈出個形狀有些古怪的弩機來,將一支帶著長長魚線的利箭裝在上面,然后遞給了岳璃。 “你看著水下那些水泡,找出重影的地方,朝著陰影最深的位置偏東三尺處射擊——” 那女鬼嗤笑一聲,不屑地說道:“我三哥人稱無影鬼,在水下神出鬼沒,誰都捉不到他,就憑你們這把弓箭想射中他……” 話音未落,岳璃瞇起眼觀察了片刻之后,已經果斷出手,壓根沒去聽她在唧唧歪歪說了些什么。 利箭拖拽著魚線,在水面上劃過一道水線,劈波斬浪,朝著水面之下射去。 在水下的人原本也根本沒在意這支箭,在他看來這歪歪扭扭的箭根本不可能射中他,只要他吸引著船上人的注意力,那么其他人就能鑿穿那艘小船,將船上的人掀翻入水,便完全由他們處置了。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明明他看到那支箭射的是自己后方的影子,可偏偏在箭鋒入水之時,竟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他的胸口,隨著利箭入rou的一陣刺痛之后,那支帶著倒刺的利箭力道之大,竟然將他幾乎射了個對穿,而后那箭尾上系著的魚線驟然繃直,拽著他有如一條上鉤的大魚一般,嗖地飛出了湖面,啪地一聲又重重落在湖面上。 血花濺開時,迅速地染紅了大片的湖面,而他發出的慘叫聲之大,驚起了周圍的水鳥,呼啦啦地飛起了一大片,在半空里盤旋了一周,卻都盯著下面的血腥之處,似乎在等著他斷氣后好分而食之。 “三哥?!”女鬼目次欲裂,怎么也沒想到,無影鬼竟然被捉住了影子,這么一支看似拙劣的弩箭竟然能射中了他,如今他被掛在那支魚箭上,痛得在湖面上翻滾了幾圈,除了染紅大片水面之外,非帶沒得掙脫,反而入rou更深,傷及內腑,痛得他慘叫連連,真是不折不扣的鬼哭狼嚎。 “你們使了何種妖法,竟然能破了我三哥的隱身術!” “隱身術?你莫非是在逗我?” 方靖遠失笑道:“不就是利用光線在水中的折射來誤導人的定位判斷嗎?這也算隱身術?就他故弄玄虛吐泡泡的地方,我一眼就能看到。更不用說我們這是專門用來捕魚的魚槍,就算是海里的鯊魚都能抓,更何況區區一個無影鬼?!?/br> “嘖,看來這個無影鬼,馬上就要變成個死鬼了?!?/br> 女鬼終于感覺到了害怕,先前在她看來還是個繡花枕頭的弱雞小白臉,現在簡直比地獄閻羅還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