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而那座灰色的城池,正緩緩放下吊橋,打開了城門。 城墻上的人正拼命地揮舞著大旗,朝他們大喊:“快進城!快跑!跑??!——” “跑??!——”不知誰喊了一聲,他們扔掉了身上背著的沙袋,哪怕掙不開手上的鎖銬,也踉蹌著朝城門跑去。 跟著他們被隔在一邊的金兵又驚又怒,揮刀朝還沒跑掉的人砍去,卻聽嗖的一聲,從城門處射來的箭,將他釘倒在地。 辛棄疾一馬當先,先射死了幾個金兵,便拍馬揮刀帶著親兵沖上前去,那些“流民”紛紛避讓,從他們身邊繞過,朝著城門跑去。 也有人停下腳步,朝著他們道謝,只是他們根本來不及理會,就跟著辛棄疾朝前沖去,他們慢一步,都會有一個人死在那些金兵的刀下,這瞬息之間,雙方爭搶著的,都是人命。 人命,時如草芥,時如泰山。 有一人忽地朝辛棄疾的馬前撲去,旁邊剛有人想拉住他,卻見他翻手露出一把尖刀朝辛棄疾刺去,哪怕刺不中人,這時候傷了他的馬,一樣有機會讓其他人要了他的性命。 不料還不等他靠到近前,辛棄疾已眼明手快地揮刀將他的手臂斬斷,冷笑道:“昔日我曾疏于防備自己人,才累得耿大哥枉死,你以為,我還會上這種當嗎?” 幾個跟那人一起來偷襲他的人見勢不妙,還想逃走,卻被身邊的人揭穿他們的偽裝,那些手上戴著假鐐銬的刺客,幾乎在被揭穿的同時,就已被同伴按倒,被辛棄疾的親衛當場斬殺。 “其他人先進城!我們殺了那些個金狗就回來!——” 辛棄疾讓過那些流民和“盾兵”朝著留在壕溝這邊的金兵殺了過去,親衛們也緊緊跟上,護持在他兩側。 那些正瘋狂砍殺“逃兵”的金兵猝不及防,被他一刀一個砍倒,而在壕溝另一側的金兵見狀,立刻大叫著開始放箭,還有人悍勇地跳進壕溝,沖過來幫忙。 “放箭!——殺!——”石律津拍馬上前,揮刀下令,“那些出城來的宋人,一個都不能放走了!” 一時間,萬箭齊發,鋪天蓋地黑壓壓的一片箭雨,朝著辛棄疾等人飛了過去。 “小心——” “快跳下去!”辛棄疾早已跳下馬背,眼看箭雨襲來,揮刀砍死兩個金兵后,就帶人跳下壕溝中,那是他們先前就已挖好的地道,里面埋了炸彈,就是為了防備金兵用漢人做盾墻和rou梯的伎倆。 而如今在箭雨襲來時,同樣可以做他們的藏身之處。 他帶出來的百余個親兵都是久經沙場,訓練有素的精兵,令行禁止,哪怕前一刻還在跟金兵廝殺,聽到指令后也毫不猶豫地朝壕溝里跳了下去。 幾乎在跳下去的同時,最先下去的人已張開了從馬背上解下的盾牌,這也是方靖遠親自設計給他們騎兵專用的箭網盾,論厚度是擋不住正面廝殺,可折疊后方便攜帶,張開后能撐在頭上形成一大片網面,簡直是巨型遮陽傘的變形,擠一點的話可以遮住數十人,只是用得是摻入鐵絲的魚線編織成網狀,遮不住雨,可若是飛箭來襲,就算箭頭穿過網眼也會被勾住,反而比單純的盾牌更扛打擊,正是應對這種大面積遠程箭雨打擊的最佳盾牌。 而那些落在他們身后的金兵,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迎面撞上那密密麻麻的箭雨,瞬間被自己人射來的箭扎成了刺猬一般。 大多數的“rou盾”已跑出了這片箭雨的射程范圍,城門下亦有人接應他們進城,其他人則焦慮地等著辛棄疾等人回來??裳劭粗鸨呀浽诩甑难谧o下,開始朝著壕溝這邊沖了過來,哪怕這條壕溝能擋住重甲騎兵,也擋不住數萬金兵,就算先前扔下的沙袋和那些戰死的人尸體丟下去,一人一下,就能瞬間填滿了那條他們辛辛苦苦挖出來的戰壕。 “金兵殺過來了!快關城門!快!——” “辛府君還沒回來,不能關!——” “再不關金兵就殺過來了,到時候沂州失守,所有人都得死!” “辛府君怎么辦?他是為了救人才出去的啊——” “關城門!辛府君有令,一旦救回人來,立刻關閉城門,無需顧忌其他!” 眾人朝著說話的人怒目而視,卻發現那人竟是辛棄疾的親兵辛安,手里還拿著他的令牌,哪怕再有不甘不愿,也只得命人拉起吊橋,關閉城門。 石律津沒想到那些出城的宋軍竟然自斷生路,立刻帶人朝著那壕溝沖了過去,定要將那些人生擒活捉,帶到城門下活剝了,以威嚇那些守城之人。 然而等他們沖到壕溝前,卻被眼前所見鎮住,一時間不知所措。 只見那足有一丈多款,十多尺深的壕溝,被一層銀白色木盾遮擋了一大片,上面掛著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支箭,下面也不知藏了多少人,而在這片網盾之外,倒在箭雨下的人,竟十有八九都是他們自己沒跑掉的同伴。 石律津氣得嘔血,指著那一張張網盾,怒吼道:“把他們都挖出來!不論死活都給我拉上來,我要將他們碎尸萬段!一個都不放過!——” 金兵一擁而上,搶著去拽那些古怪的大網,只是上面掛滿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分量也不輕,人少了還不行,只得招呼著同伴一起來拉。 “轟!轟!——” 一陣氣浪沖天而起,不光炸翻了那些正在拉網的金兵,連他們身后的石律津也被沖擊得連退了十幾步方才穩住身形,可定金一看,方才被他派去拉網的人和那幾張大網,都已經被炸得稀爛,而網下除了十幾具已被炸壞的金兵尸體,哪里看得到一個宋軍的影子? 顯然是他們玩了個金蟬脫殼之計,留下這些已經被箭雨射得快要滿載破損的箭網,還掛上了十幾個“炸彈”,被金兵已拽,正好引爆,又收割了一遍人頭。 而原本藏身在下面的辛棄疾一行人,早就沿著壕溝跑到了另一頭,披上了“隱身”的迷彩衣,趁著金兵的注意力都被那些“箭網”吸引時,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繞到了城墻的另一側,借著墻垛的掩護,跟上面的人發出信號,城墻上的親兵早有準備,連忙垂下幾架繩梯,拉著他們上來。 連辛棄疾在內一百余人,至此安然無恙地回到城墻上時,石律津還在壕溝外氣得跳腳,命人就地扎營,將整個沂州城包圍起來,就不信這么一座孤城,他們守得住一日,還能守得了一個月甚至半年? 他很清楚,沂州城里的十幾萬人,根本沒有足夠的過冬糧食,只要圍住此城,無論海州還是徐州來援救,都得先經過他這一關,而后軍中的攻城炮和投石車也即將運到,宋人有的東西,他們一樣有,就看最后誰能耗得過誰。 整片河北和山東道的存糧都已經被運往此地,完顏雍拼著打光山東東路的人馬,也要先拔掉方靖遠插在這里的釘子。這半年他按照方靖遠留下的“良策”實施的過程中,廢除了燕京和他名下的奴隸制,的確收攏了不少民心和兵權,打壓了一部分部族勢力,可正因為如此,讓他愈發忌憚此人的存在。 才不過半年時間,方靖遠就從海州奪下了徐州和沂州,再讓他們發展下去,吸收了山東東路的那些義軍后,就會越來越難以對付,所以哪怕這次犧牲山東東路的人馬,他也要一舉奪回沂州和徐州。 中原和西北的金兵一直跟四川的宋軍來回拉鋸戰,若是徐州不能奪回,以后宋軍連成一氣,進可攻退可守,就愈發難以收拾了。 這一戰對于金兵而言,亦是只許勝,不許敗。 石律津讓人將沂州城外的樹木砍伐一空,運到城前搭建攻城車,這次果然遇到了城上的遠程箭弩打擊,在沒有“rou盾”防護的情況下,城上的宋軍放起床、弩來毫無顧忌,手臂粗細的巨型弩箭一箭射出去,就能將幾個人射穿成一串,就連蒙了厚牛皮的云車都抵擋不住。 石律津暴跳如雷,也讓人射箭攻擊??伤麄兪窃谙旅?,要往城墻上射箭只能仰射,非得靠近一些不可,然而靠近之后,宋人從城墻上射來的箭更加密集而犀利,你來我往之下,他們沒有城墻的遮擋,損傷的人員比宋軍多出數倍有余。 哪怕他硬扛著損失,讓人用投石車攻擊城墻,這才發現,沂州的城墻與他以往遇到過的城池截然不同,不知何時在外面刷了一層類似石料的東西,光滑如鏡,灰蒙蒙的顏色看著一點兒也不起眼,可任憑他用最強力的投石車,砸上去數百斤的巨石,那城墻依舊巍然不動,連墻面一點損傷都無,硬得簡直比石頭還扛砸。 “這——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石律津又驚又怒,不明白為何沂州才落入宋人之手半年,就從原來那個千瘡百孔的破爛城池,變成了這樣一座堅不可摧的“金石之城”。 “聽探子說,是從海州那邊運來的一種叫水泥的東西。沂州守軍將整座城都用水泥刷了幾遍,結成這種成片的石墻,尋常箭矢和投石機砸上去根本無法破防。都統,我們要不用火攻?” 自從得知完顏廷從汴京工匠那得到了猛火油柜,哪怕上一次進攻海州時因情報泄露被方靖遠刻意針對而導致失敗,完顏雍依然讓西北金兵大量開采了那種叫“石油”的燃料,讓燕京的工匠研究出十多種用法,同樣配備給了這次的南征軍。 只是石律津的手下還用得不算熟練,但眼看如今幾日攻城都屢戰屢敗,只得另想辦法。 那些石油被他安排人用布球浸泡了一夜后,再用布包裹起來,里面學著宋軍的“霹靂炸彈”摻了不少廢料進去,在點燃后用投石車彈射上城墻,那些石油極易引燃,水撲不滅,幾乎落到哪里,都會引起一片火災。若是粘在人身上,那更是立刻就著火,難以撲滅。 好在辛棄疾先前聽方靖遠提起過石油火情的滅火辦法,也猜到這次金兵或許會帶著猛火油柜這種大殺器來攻城,所以早早地將護城河擴寬挖深,吊橋拉起,封的嚴嚴實實的,在城墻上也準備了無數沙袋隨時滅火。更是嚴令若有人身上著火立刻脫衣滾地,不可潑水,只能以沙土滅火。 饒是如此,那些被投石車投進來的“火彈”也引起了城內不少地方失火,造成上百人傷亡,是這十多日來傷亡最為慘重的一次。 尤其是城內不少民居著火,原本就好容易進城有安身之所的流民們也顧不上是誰家的房子,都趕來幫忙,救火的救火,救人的救人,無需辛棄疾派人指揮,他們自己就安排的妥妥當當。 連著十余日攻城不下,石律津一天比一天惱火,一天比一天著急,他是負責山東東路,第一關的沂州就打了小半個月毫無進展,自己的人反倒折損近三萬余人,而中原和西北軍進攻徐州,若是被他們先拔了頭籌,就算他拿下沂州,也無法奪得頭功。 而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沂州城內尚有房屋可以御寒,城外的金兵只能住在營帳之中,哪怕他們生長在北方苦寒之地,也有不少人被凍傷,這樣下去,等到冬日再下幾場雪,不用宋軍反攻,他們自己就要凍死一批人了。 他原本以為,這么一座小城,守軍都是一些連正經兵器都沒有的流民義軍,不過幾日便可拿下,卻沒想到,只不過半年時間,這些泥腿子不但重修了城墻,還弄出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兵器和防具,硬是將這里守得水火不侵,滴水難入。 可他卻不知道,他難受,辛棄疾在城里也不好受。 “箭矢還剩下多少?” “回府君,箭矢已不足三萬支,若是金兵仍如前日那般攻城,我們的箭就不夠用了?!?/br> 辛棄疾咬咬牙,讓人給他清理了手臂上的傷口,重新包扎好后穿上了外裳,這是他前日在城墻上被一支流箭誤傷,只是金人如今也學得十分狠毒,箭矢都用馬糞和尿液泡過,哪怕是擦傷,也容易引起傷口感染,若非方靖遠安排醫學生們提前運送了大批的烈酒過來,專門用于清洗傷口,他們這次早不知有多少人會死于這些“毒箭”之下,就連他都難以幸免。 “那就讓人都收拾了金人射進來的箭,再給他們射回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還有——收集了城內的‘金水’,讓人都準備好,明日燒開了,就等他們開攻城,給他們當頭澆一點,讓他們也嘗嘗咱們的……味道!” “遵命!” 石律津也一直在等著這一天,宋軍的箭矢軍械要靠海州和楚州制造運送,沂州被圍困之后,那些物資根本無法運送進來,只能用一些少一些,而他帶來的十萬大軍,物資多得數不勝數,就等著宋軍的箭矢消耗殆盡,他再行攻城。 而攻城的方案,幾乎都是從當年的宋軍那邊“學習”而來,云梯搭在護城河上,直接鉤在城墻上,士兵們頂著盾牌踩著云梯朝城墻上攀爬而去,一旦被推倒或引燃云梯,整條云梯上的人都會被葬送在城墻之下。 而城墻上的守軍,亦要扛著從天而降的箭雨和投石機砸來的石塊,去防備攀爬城墻的金兵。 哪怕守城的宋軍一方尚占據優勢,未曾讓金兵攻上城墻,可幾個時辰下去,城墻上的人也傷亡了不少,辛棄疾始終站在城墻上,砍壞了一把刀就再換一把刀,知道金兵終于退去,一日的攻防下來,城下的尸體堆積如山,城墻上也幾乎被鮮血染紅了大片。 “辛安,再給我拿把刀來!”辛棄疾強撐著站在城頭,手中的刀已斷去了半截,隨著剛才被斬斷的云梯落在了城墻外??伤B喊了幾聲,都不見辛安遞過刀來,跟先前他連喊都不用喊,頭都不必回就會有人遞給他一把又一把刀的情形截然不同。 他心下一沉,“辛安?” 回過頭去,卻見辛安靠在他身后的城墻上,胸口不知何時中了一箭,幾乎將他整個人釘在了后面的墻壁上,也正因為如此,他還依然站著,一雙眼依舊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著,只是早已失去了神采。 辛安的手中,還緊緊地握著把刀,隨時等著遞給他。 “辛安!”辛棄疾的喉頭一梗,忍不住熱淚盈眶,伸手從他手中抽出那把刀來,轉身沖著城下的金兵怒吼一聲,“你們來??!老子就在這里,你們殺不死我,我終有一天會讓你們全都死在這里!一個都別想走!” 石律津望著城墻上的人,咬著牙,彎弓搭箭,射出一箭去。 這是他距離辛棄疾最近的時刻,若是能一箭除了這個宋軍的領袖,沂州或許不攻自破…… “府君小心!” 冷箭來得突兀,而辛棄疾狂怒之下也未及反應,眼看著箭已到眼前,堪堪擦著他的鬢邊射進了旁邊的墻柱上,他的額角擦除一道血痕,跟著斷落一綹頭發,可他卻仰天大笑起來,從身邊的士兵手中奪過一把弓箭,也朝著那支箭來的方向回射了過去。 “來而不往非禮也,兀那金狗,你也給我看箭!——” 石律津沒想到自己這一箭居然會失手,平白浪費了他神射手的精力,可這張三石弓就算是他拉滿也不過能射三次而已,一箭不中,再想射中就更難了,正準備退走之際,卻見辛棄疾一箭射來,他拍馬剛剛躲開這一箭,忽地聽到風聲疾響,還不等他回頭,就覺得肋下一痛,一支箭竟從斜后方射進了他的腰部,整個人身子已顫,便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在他落地之時,隱約看到東南方的天邊,滾滾煙塵襲來,一騎飛馬疾馳而來,馬上是名紅衣女將,手里依稀拿著張弓,正對著他的方向。 劇痛襲來,他已經無法再去想以后的事,之時在黑暗吞沒意識時,已經知道,這一次,自己是徹徹底底地失敗了。 海州的援軍已至,他竟然提前一點兒消息都未曾探聽到,那些個斥候探馬,簡直都是一群廢物。是這些廢物誤他,誤國…… 岳璃一馬當先,沖在最前方,先是看到竟然有人暗箭射向辛棄疾,當即還了那人一箭,好在辛棄疾的箭在先,石律津只注意到了城墻上的來箭,而未曾發覺身側后方突襲來的人馬,冷不丁被一箭射落馬下,金兵頓時大亂。 石律津的親衛搶先將他抱上馬背,轉身就逃,其他人沒了指揮,更是陣腳大亂。 待岳璃將弓箭放回馬鞍一側的掛鉤上,抽出身后的一對金錘,策馬沖入敵軍陣中時,真如猛虎入羊群一般,金錘所過之處,碰著就傷,錘著就死,比砍瓜切菜還來得利落,以至于那些金兵一看到她就望風而逃,哪里還顧得上還擊。 “岳家軍來了!——” 有眼尖的金兵看到她身后親兵打著的大旗,一面寫著斗大的宋字,另一面則是岳字旗,但凡聽說過岳家軍的金兵,無人不知厲害,那是幾十年來金兵的噩夢,“撼山易,撼岳家軍難?!本瓦B后來的民間說書人口中,最喜說的也是《岳家將》,金國這邊雖然屢屢禁止,甚至為此殺過不少說書藝人,禁了不少茶館和瓦舍,可民間的傳說,是永遠堵不住的。 而在金國,士兵也是父子相傳,上一輩人在記憶中刻下對岳家軍的恐懼,至今仍留下他們的記憶中。金兵都知道,打敗岳家軍的不是他們,是宋人自己的皇帝,而對上岳家軍時,就連金國最精銳的拐子馬鐵甲重騎也一樣損兵折將。 甚至連上半年完顏廷率五百精騎追殺宋國使臣,結果被岳家后人斬殺,尸骨無存的消息,也在層層打壓下,依舊傳遍了金營。 原本對沂州久攻不下,傷亡近半的金兵,就已經瀕臨崩潰邊緣,如今眼看著主將被射落下馬,被人帶走逃之夭夭,而宋軍來的又是岳家軍,頓時就沒了斗志,眼見岳璃帶人沖殺過來,都顧不上抵擋,就死命地往回奔逃,瞬間炸營,再無抵抗之力。 所謂兵敗如山倒,便是此刻的情形。 岳璃帶著海州軍沖殺入金兵陣中,幾乎一合之敵,便如一支利箭般,直接打穿了金軍陣型,來回幾個穿插后,金兵業已大亂,互相之間奔逃踩踏死傷不計其數,余者被追上的海州軍更是切瓜切菜般斬殺一氣,從沂州城外,一直殺出數十里地,染紅了整片黃土地,連已經結冰的沂水和黃河上,都鋪上了一層血色的薄冰。 辛棄疾看著城下一潰千里的金兵,終于長出了口氣。 “開城門,迎接海州軍入城。有愿追殺金兵的,可隨我……咳咳……”他也忍不住吐出口血來,以刀拄地,苦笑道:“看來,我今日無法帶著你們再去追擊敵軍,拿下他們的人頭回來祭奠……犧牲的弟兄們了?!?/br> “府君無需難過,我們……也殺不動了!”眾人眼見圍城之難已解,都長出了口氣,別說出城去追殺金兵,現在一個個松口氣后,都癱倒在城墻上,連站都站不起來了,這幾日幾夜里,金兵輪番攻城,就算沒攻到近前也會投石扔火油彈,折騰的人人都無法休息,疲累之極,幾乎也都到了強弩之末。 城里的房子磚瓦梁木房柱也都被拆得七七八八,用作滾石檑木,一次次擊退金兵,幾乎所有人的都投入其中,因為他們都很清楚,這次來進攻的金兵,根本沒打算給他們留任何活路。 一旦城破,就是所有人與城共亡的結果。 所以他們就算死,也要死在城墻上,哪怕沒有力氣了,抱著敵人的云梯一起從城墻上跳下去,也絕不會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