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很顯然,他壓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更不知道這在他看來沒什么大不了變個戲法的玩意兒,有多大的影響。 陸游左看看右看看,看到官家的無奈,也看到辛棄疾的興奮,只得拍拍方靖遠的肩頭說道:“方賢弟啊,看來讓你在御史臺,還真是大材小用了!你可知自從汴京兵工廠被封之后,突火槍和霹靂炮的圖紙下落不明,眼下就算朝廷的火器營里,也沒幾支能用的火器。就算有……也沒你這簡單安全易上手……你明白嗎?” 方靖遠明白了,原來不是他們不懂得火器的厲害,而是……技術斷代失傳了! 當年李綱在守衛汴京時,還一度用霹靂炮擊退過金兵,讓金人聞聲喪膽,只可惜因為先前的那場意外,汴京根本沒存下多少火藥,風光一時之后,霹靂炮就成了擺設,繁華如斯的汴京依舊沒逃過被踐踏摧毀的結局。 這個時代的技術壁壘比后世的專利限制還要嚴重,尤其是這種神兵利器,在官方管制得尤為嚴格,所以才會因為兵工廠爆炸導致技術斷代,誰也說不清那一次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只是為了安全和其他顧慮,到了臨安,也沒人再提重建兵工廠的事兒。 故而誰也沒想到,方靖遠一個好端端的探花郎,御史臺諫官,居然能自己琢磨著做出這管類似突火槍的拉花炮,怎能不讓一心惦記著收復故土的辛棄疾和陸游眼熱心跳,恨不得立刻從他腦子里挖出配方和設計圖來。 “配方和圖紙給你們也不是不行,反正我拿出來,本來就是打算給官家的。只不過……”方靖遠明白了他們的心思,倒也沒想著藏私或借此盈利,只是沖著趙昚笑道:“還請官家點頭,恩科再開一次武舉?!?/br> “武舉?”趙昚一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還想去當考官?上次出題難得那些考生都快罵死你了,還不知足?” 方靖遠點點頭,說道:“我這幾日查過吏部和兵部的資料,我大宋向來以文官轄制武官,可眼下文官有余,武將不足,就算有一個虞允文擋住完顏亮又如何?總不能次次敵軍來犯,都只能等著……眼下金帝已死,這兩年內亂不止,正是我們北上收服故土的好時機,若不趁此機會招攬天下豪杰,又待何時?” 趙昚方登帝位,正是意氣紛發壯志滿懷之時,雖被太上皇掣肘難以施展拳腳,卻也想過借北伐之機收攏兵權,方靖遠此言對他來說無疑正中下懷,當即點頭應下。 “好!既是如此,朕……我回去便命人擬旨,明年春闈會試之后,便開武舉會試,若得文武狀元者,便可隨軍北伐!” 辛棄疾聽得摩拳擦掌,忍不住問道:“不知辛某可否能參加會試……” “不行!”不等趙昚開口,陸游就一口回絕,“你已得上皇親封為江陰軍簽判,天下皆知,若是再入考場,豈不惹人非議?” 方靖遠見辛棄疾一臉遺憾之色,深感學霸不畏考試的精神,轉念一想,便提議道:“聽聞辛兄率五十騎勇闖金賊五萬人大營,生擒叛賊歸來,如此勇武過人,足智多謀,想來對兵法一道,亦是造詣不淺吧!” 宋朝的武舉除了考校武藝之外,還要考兵法程文策論,這些對方靖遠來說是一竅不通,方才看到辛棄疾的表情,忽然靈機一動,便向趙昚保舉他做考官。 “官家既有用兵之意,何不將辛大人調入兵部。辛大人熟知北方風土人情,又與金兵交過手,經驗豐富,武藝高超,遠勝過兵部那些從未上過戰場的大人……” 更重要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趙昚如今繼位,最缺的就是完全忠心于他的可用之人,聽方靖遠一說,立刻明白過來,當即點頭準了。若是兵部吏部侍郎之類的三四品高官,他尚需稟報太上皇知曉,可辛棄疾如今不過是個有官無職的七品官,他讓人安排一下,根本不會驚動宮中的老大人。 “多謝陛下……”辛棄疾喜出望外,真心實意地向趙昚行禮,哪怕被他攔下,亦從心底對這位年輕的充滿朝氣的官家敬服。 他從金國轄區歸正南宋,早就做好了被排擠被投閑置散的心理準備,原想著無論給個什么末流官兒,以他的能力,都可以慢慢積累功績升上去,只是方才聽得有恩科文武會試,一時動心,卻被陸游攔下,可沒想到考生都當不成的他,居然被方靖遠保舉為考官,這短短片刻間心路起起伏伏,比過去的十幾年都要讓人激動。 趙昚借機勉勵了他一番,又夸了他填的詞,一時間君臣和樂融融,都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滿懷壯志,尚未經歷挫折和失敗,俱是意氣紛發,談笑風生時,倒比先前處得更為自在。 酒正酣時,忽聽窗外幾聲炸響,夜空中綻開朵朵煙花,幾乎照亮了半邊天空,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紛呈,比現實中的花兒更絢麗更耀目。震得整個臨安城的人都跟著仰望天際,想不出這非年非節的日子,怎么突然會有人放這些煙花,如此大的手筆,還不知要破費多少。 樓下喝彩聲和喧嘩聲不斷,都在猜測這場煙花盛宴的來歷,趙昚卻看著方靖遠,“剛才那小把戲是前菜,這才是你要給我看的?” 方靖遠點點頭,當初他看小說時見人能用煙花放出賀壽的文字,在貢院前幾日等著考生們答題時,閑極無聊,就做了點設計,出來后便找了家煙花鋪子去做,可沒想到那家小鋪子的東家竟然跟著酒樓有關,一來二去的,他就干脆把思路和設計圖都交給他們,正好今日有了成品實驗,便提前讓趙昚和陸游等人檢驗一下。 “這些也算不得成品,尚待改進,等做好了,應該能趕上為上皇賀壽……” 辛棄疾卻眼露精光,目光炯炯地望著他,“方大人若是放心,肯將此物交給辛某,或許辛某能奉上一份更大的壽禮!” 趙昚看看方靖遠又看看辛棄疾,面無表情。哪怕明知他們是想為他爭取權力才去“討好”太上皇,可眼睜睜看著如此精彩的禮物竟不是獨屬于自己…… 就有點心痛。 第十三章 挑燈看劍 出頭一時爽,事后滿頭包。 方靖遠開始后悔自己為了一時風頭,一時沒忍住,被和樂樓的老板一忽悠就提前放出了花炮和煙花炮。 他本以為這只是小小的技術改進,自己只不過提供了一點方向和意見,這些原本就該在這個時代存在的東西,他拿出來也沒什么大不了??涩F在他才知道,小說都是騙人的,夸張其詞的有,敷衍了事的有,真正的歷史是什么樣,他現在甚至沒法去核對比較。 因為自從他來到這里,改變了那場本當掀起偌大風波讓剛繼位的趙昚灰頭土臉的臨安府鄉試,這個世界就成了他知道的那段歷史的平行世界,過去如何,本就文史渣的方靖遠自己也不知道。未來如何,更是誰也無法預料。 尤其是陸游和辛棄疾兩位大佬,就此纏上了他,當晚就借口酒醉,住進了他的小宅子不說,還一個二個的都不肯走了。 他這宅子本就不大,除了自己住的臥房和書房之外,就只有一間正房和西廂的一間客房,兩個家仆都是住在門房那邊,原本想借口住不下請兩位移駕給自己留點空間,沒想到辛棄疾干脆讓隨從在附近租了處院子住下,自己打包了行禮就住進了客房。 他口口聲聲是來商議如何讓“手雷”的效用最大化,可一看到方靖遠書房里的那些圖紙和工具,就徹底挪不動腿了。 “這是什么?這……這是什么什么?” 方靖遠從不否認自己是個“窩里亂”,打小書桌上就沒整齊過,亂糟糟得能堆出一座山來,別人看著都頭疼的時候,也只有他能從里面翻出自己要用的東西來。反倒是別人真給他收拾規整后,就找不到要用的東西了。 然后,少不了一陣子亂翻,恢復原樣。 可現在,除了他之外,喜歡翻這“垃圾堆”的,又多了個辛大佬。 辛大佬如今年方二十三,正是精力旺盛好奇心爆棚的年紀,從看到拉花炮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心癢難捱,恨不得立刻拿來比劃一下,可惜和樂樓里都是一次性的,放完就成了廢品,就算拆開也看不出關鍵部位的“秘密”,怎能不讓他好奇。 而和樂樓放出的花炮是成品,方靖遠的書房里還有不少半成品。 用空氣炮推進放炮是最簡單的做法,壓縮空氣的機關拉炮才是他最理想狀態下的安全拉炮,為了這個實驗他幾乎半個書房里都堆著大大小小的竹筒和紙筒,幾乎都快沒了落腳的地方。 對別人來說是垃圾堆,可對辛棄疾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座寶藏。 他一頭扎進去就不肯出去了,叫囂著就算讓他當考官,這次除了兵法策論也要考點火器常識,他身為考官自然應該身先士卒了解“題情”,不研究透了絕不肯離開。為此,他甚至讓隨從包攬了方靖遠宅里的大小事務,從灑掃衛生到吃吃喝喝都做的十分到位,壓根不用他們在去費心。 以辛棄疾如今的品級還夠不上朝會,而方靖遠還在御史臺掛職,每日少不了去點卯簽到,也只能由著他賴在了自己家,把陸游看得那叫一個眼熱。 可惜陸游上有老母,下有妻兒,蹭住一宿還可以說是抵足夜談,常住不歸就怕家宅不寧。 因此每日只要上朝,見到方靖遠就忍不住追問新型手炮的研究進度,甚至還借口給辛棄疾送重陽登高的帖子,非得跟著去方靖遠的書房里“坐坐”,盤算著說不定就能從他那些“沒什么大不了”的廢紙堆里再找出什么寶貝來。 辛棄疾剛給他炫耀了昨夜一宿沒睡,翻出來的一張神臂弩圖紙。 這個還真不是方靖遠的作品,是他在貢院跟張玉湖談及軍中弓弩時,張玉湖說虞允文曾讓人改進過八牛弩,當時射穿金主完顏亮坐船帆繩,嚇退金兵用的就是這一款神兵,只可惜造價昂貴,搬運和安裝都極為不便,最要命的是準頭不足,才導致這等神兵只能用于攻城守城,而不是尋常戰陣。 于是方靖遠就找來了工部所存的八牛弩圖紙,稍微改造了一下,改制成的神臂弩,單人可用,不光有手動腳動兩款,還加上了瞄準的機關。尤其是小型臂弩,是他給自己的防身利器。畢竟在這個世界里,他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沒點防身的本事可不行。 對他而言,三點一線瞄準法是小學生都知道的常識,可在這個時代尚未普及開來,更不用說計算箭陣射程拋物線距離等更復雜的方程式,他隨手涂畫還沒來得及給張玉湖看,就被辛棄疾先發現了。 辛棄疾自幼習武,比張玉湖和方靖遠更為弓馬嫻熟,對這些兵器的了解也遠在他之上,不光見獵心喜,還拉著方靖遠追問箭程和箭陣覆蓋面的計算公式怎么來的,再得知這次鄉試那道讓眾考生罵娘的“何日相逢”題就是方靖遠出的,更是喜上眉梢,追問個不休。 方靖遠也沒想到,辛棄疾文武全才之外,居然對數學也頗有研究。 原本他給那些工匠講解圖紙時,說不清的數據只能讓他們照圖摸索,可跟辛棄疾一說,他不光是能舉一反三地算出數據,還能親自動手。 照辛棄疾所言,他用的那張牛角雕弓就是自己親手所制,原本在老家還有他自己仿照三國志描寫打造的一把“偽·青龍偃月刀”,只因后來押送叛徒南下需要隱匿行蹤,不方便帶如此顯眼的長兵器,這才忍痛放棄。 而他隨身所佩的龍泉劍也是請人精心鍛造,雖說不上削鐵如泥,但先前破陣時殺敵無數,也是開了刃見過血的寶劍。 寶劍送給了方靖遠,方靖遠的神臂弩就成了辛棄疾的心頭好,為此,他甚至提前若干年寫出了那首后世讓方靖遠同期考生背得想哭考得最頻繁的詞《破陣子》注1,只是改了最后那幾句,變成獨屬于他的《破陣子》: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燕幽寒光照鐵衣,踏破九州山河傾。歸來仍如夢! 方靖遠哭笑不得地接下他“贈英雄”的寶劍,這強制性的回禮倒也算是合他的心意,只是更為珍重的是辛大佬的親筆題詞,這等寶物收藏好了,以后就是他的傳家寶??! 只是他沒想到,未來的傳家寶還沒升值,他自己的本家就先把他告上了臨安府。 “不孝不悌,罔顧王法,竊賣考題,徇私舞弊!” 他揪出來的科場舞弊案,兜了一圈,竟然是自己的“家人”把黑鍋掄圓了砸回到了他的頭上。 第十四章 閑里告狀 舉報方靖遠的人,是他方家同族的一位堂兄。 那人也不知從哪打聽到,這次臨安府鄉試最難的“算法題”是出自方靖遠之手,不知是自己一時沖動,還是被人攛掇,冒出來一口咬定這是他作弊之舉,說他是因為先前通關節的考題被人搜撿出來,才故意出難題把人刷掉,避免被人發覺。 旁人不知道方靖遠的水平,他們自家人可是一清二楚,當初的探花郎若不是上皇看臉加看在太子的面上,怎會便宜了他? 在開考之前,方家明明說好了有三個參加鄉試的子弟要他關照,還特地送了份禮??蓻]想到他居然換題不說,還把人都刷下來,方家子弟此番鄉試全軍覆沒,對方靖遠恨之入骨。 按此時的大宋律例,舉告有功者,可得被告一半家產,有功名者甚至有機會入朝為官。他們干脆就拿了先前通關節的“試題”前去舉告,想借著舉告之功,博個出身。 大理寺卿先前就收到了趙昚派人押送來的幾個鬧事“考生”,這會兒一聽又有人舉告科舉舞弊的主謀是方靖遠,登時嚇了一跳,趕緊派人來“請”。別人不知道,他這剛被趙昚敲打過的,如何不知此番挖出弊案的人里,功勞最大的就數這位方大人。 居然還有人告到他頭上,真是不知死活。 若非舉告的人方靖遠親眷,他直接就讓人亂棍打出去,連請來問話對質的環節都可以省下。 被自家人舉告,無論如何都得走一趟,方靖遠只得將家里的事都交代給了辛棄疾,想著怕是趕不上明日重陽登高的聚會,還特地給陸游留了封信致歉,這才跟著去了大理寺。 這還是在他有官有職還是現任皇帝心腹的前提下,才沒被人直接帶走,饒是如此,等到了大理寺,第一眼看到張玉湖時,方靖遠還是有些汗顏,想不到自己的“家事”,竟連累到其他人。 “族人不肖,累及大人,元澤著實慚愧?!?/br> 張玉湖卻不以為意地笑笑,“元澤不必如此,我若是不知你為人倒也罷了,共事一場,你有沒有做過,誰人不知?清者自清,無非是來走個過場,不過那幾個放賴誣告之徒,怕是忘了誣告尚有反坐之罪,只望元澤屆時不要為他們求情便可?!?/br> 方靖遠苦笑道:“圣人曾言,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元澤雖才疏學淺,卻也并非不知好歹之人??瓶际玛P國法,豈容人隨意污蔑抹黑?泄題賣題夾帶舞弊是重罪,污蔑造謠毀人聲譽同樣也當入罪,否則小人隨口污蔑便可毀人一聲,豈不是天下大亂,群鴉喋喋,再無有君子容身之地?!?/br> “不錯!若是不幸遇上昏官酷吏,屈打成招,豈不冤哉!”張玉湖點頭稱是,特地給大理寺卿唐鳳儀遞了個眼神。 唐鳳儀在派人去“請”方靖遠之前,便先請來了張玉湖,并讓人詢問了當日在貢院中的一眾考官,尤其是負責巡檢的李知府,得知當日方靖遠奉皇命監察考場,起初并無參與命題之事,直到搜撿時發現泄題,懷疑有人根據考官名錄和喜好提前押題,眾考官無計可施之時,這才給了他出題的機會。 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根本輪不到方靖遠出題,他事先也從未跟王尚書和張侍郎等考官討論過試題,預知試題泄題賣題之事,除非他能未卜先知,否則根本不可能出在他身上。 可既然有人舉告,他也不能不問,否則一個包庇之名,又得扣在他的頭上。 只不過,這可不是什么“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的年代。 大宋雖相對其他朝代而言更注重民權,尋常民告官也不會被先行入罪受罰,故而歷朝歷代之中,宋代的公案官司最多,莫說是民告官,甚至連告皇帝的都有。但前提是你有理有據能站得住腳,想要誣告碰瓷訛詐點好處的,一旦被證實,反坐的刑罰甚至重過所告之罪數倍,輕則刑杖若干,重則抄家流放,家產賠給被誣告的人。 方家人敢告,無非就是仗著方靖遠是一家人,就算告不了,他若是不追究,也不會受什么責罰,若是能告成,不但能得到舉告揭發之功,還可以將方靖遠獲罪被抄的家常收歸族有,自從方靖遠分家獨立之后,日子越來越好,本家卻一路往下,早已對他眼紅不已。 可他們哪里知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方靖遠,合并了21世紀的記憶后,腦中壓根沒有族人不能得罪這種概念。 無欲則剛,古人離不得家族,是因為有族人的扶持,同氣連枝,才能更有助于在官場行走??煞骄高h的前身就因為伴讀之事與族人鬧翻,后來又走的是皇帝直臣的路子,不群不黨,更不會跟那些曾經坑過他害過他的族人有關系,無欲無求,自然不會怕他們以此相脅。 得了這個允諾,唐鳳儀對方家人也就不再客氣,人證物證俱在,便命人用刑。 那兩人哪里想到告狀不成居然會被打板子,先是自持有秀才功名拒不認罪,唐鳳儀也不跟他們客氣,戶部侍郎張玉湖就在身邊,又是今科臨安府鄉試的副主考,以“擾亂鄉試,誣告考官”之名,當場革去兩人功名,剝下儒衫,當堂杖責三十。 張玉湖在貢院門口就打了十來個作弊的考生,已然成了考生們眼中鐵面無私黑臉無情的辣手判官,負責刑杖的人也毫不留情,扒了兩人的外袍不說,連褲子都扯了下去,羞得兩人拼命掙扎,卻被死死按住。 他們掙扎動彈的越厲害,衙役們下手就越狠,這三十杖打下去,前十杖還能聽到他們喊冤叫罵,中十杖就只能聽得哀嚎哭泣求饒,到最后十杖時,連嚎都嚎不出來,整個人癱在地上如爛泥一般,腰部以下直至大腿都被打得血rou模糊,慘不忍睹。 聞訊趕來的方家人見此情形,差點就暈死過去,其中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還讓人攙扶著,顫顫巍巍地走上堂前,指著方靖遠怒罵道:“早知你如此心狠歹毒,連堂兄弟都不肯放過,老夫就該將你逐出家族,除名家譜……” 第十五章 見風使舵 方靖遠霍然起身,看著老族長,腦中閃過一串畫面,正是原身昔日被族人欺辱的記憶,不禁皺起眉來,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