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因是年下,家里的人最齊,今兒衛蘅回家,她父親還有哥哥們都特地留出了晚上的時間,一家人團團圓圓地吃個飯。 桌上是何氏自掏腰包備的菜,可謂是山珍海味滿桌,珍饈佳肴盈席,不過還是及不上江南鹽商府里日常的一頓飯菜,更是比不上衛蘅外祖家里的飯菜了。 衛蘅進屋,先叫了爹娘,這才甜甜地喊了“三哥哥”、“五哥哥”。 衛蘅的年紀比兩個哥哥小上許多,衛櫟、衛楊都是極疼她的。衛櫟今年春天的會試落了榜,不過如今也是舉人出身,再讀三年書,中個進士想來不是大問題。 衛楊卻是個喜武的,被老侯爺帶在身邊歷練,衛蘅聽說老侯爺已經走了門路,替衛楊在神機營謀了個職務。 一家人吃飯自然是和和樂樂的,何氏還特地叫乳娘將葛氏年初生的哥兒抱了過來玩耍。 葛氏凈了手立在一旁伺候公婆用飯。何氏逗了一下權哥兒,對葛氏道:“你也坐吧,都是一家人用飯?!?/br> 葛氏笑了笑,應聲入座,自打葛氏生了兒子后,心里有了底氣,行事也越發地大方起來,若是以前,便是何氏開口,她肯定也不敢坐。 衛蘅在旁邊瞧了只覺得高興,看來她不在京里的這兩年何氏和葛氏這婆媳倆的關系親近了不少。如今葛氏生了權哥兒,手里又不缺錢,行事大方了許多,何氏看她也順眼了不少。 衛蘅低聲對葛氏道:“嫂嫂,你教的練身的法子真有用,我才堅持了半年,全身的筋骨就打開了,在書院時,先生都夸我練舞有天賦?!?/br> 葛氏笑道:“那就好?!碑敵醺鹗袭厴I的時候,憑著一支“鵲橋仙”,闖入頭五名,這才入了何氏的眼。 何氏聽了道:“這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二jiejie今年初一要進宮跳‘祈福舞’?!?/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解釋一下,齊國公府的木老夫人和遠在杭州的木老太太是堂姐妹,大概就如同衛萱和衛蘅的關系。所以木老夫人是衛蘅的姨婆。為了區別這兩位木姓長輩,以后齊國公府的我就用木老夫人,衛蘅的外祖母就用木老太太。 ☆、第15章 盆缽滿 祈福舞是大夏朝特有的習俗,每年的正月初一,宮中要跳舞祈禱一年的風調雨順。后來也不知怎么演變的,每年都由舞藝最出類拔萃的女學生進宮跳“祈福舞”。 衛萱今年才剛剛考入女學,卻能在幾百女學生里被選中去跳“祈福舞”,是十分難得的,畢竟她上面的師姐們可是比她多練幾年,可也正是因為這樣,衛萱就顯得格外的耀眼。 衛蘅不想討論衛萱的事兒,聽了只笑了笑。 何氏這是力氣使在棉花上,只覺得自己這女兒沒有上進心,她自己以前那些較勁兒的心也淡了不少。畢竟衛蘅才剛歸家,又是年尾,何氏怕這小姑奶奶又甩臉子,居然也沒再往下念叨。 一家人親親熱熱地用了晚飯。 正月初一那天,何氏照例要進宮朝賀中宮,朝賀之后,帝后在御花園設宴,與百官同樂,女學生獻“祈福舞”。 這一日之后,衛蘅的耳朵聽衛萱的名字都快長繭子了。衛萱以前也出名,可是畢竟上頭還有女學里的才女壓著,到如今她破繭而出,光芒萬丈,堪堪有女學第一人的勢頭了。 因著元旦的“祈福舞”,衛萱更是被人吹得神乎其神,說得她好似天仙下凡一般,溢美之辭不絕。 大夫人那頭因著衛芳今年滿了十五歲,正到處相看女婿,搭得上話的人家瞧不上衛芳,卻已經急不可耐地想定下衛萱了,一家有女百家求,這對女兒家可是最大的恭維。 不過也許是奇貨可居,大夫人只推說衛萱年紀還小,jiejie的婚事都沒說定,如何能論meimei的,只道要等衛萱女學結業才議親。 且說回初一這日,家中的長輩都去了宮里,衛蘅便帶了木魚兒和念珠兒去了衛芳的屋里。 “大jiejie,你及笄的時候我也沒能回來,現在才來補禮,jiejie不會怪我吧?”衛蘅笑道。 “怎么會?”衛芳站起身,身邊放著針線笸籮,想來剛才正在做針線。衛芳雖然才學不顯,但一手女紅卻實在了得,得了她師傅阮繡娘的蜀繡真傳,比衛萱還做得好。只是衛芳身為庶女,大夫人對她也是一般,她姨娘又早就失了寵,她自己必須有自知之明,所以一貫藏拙。 衛芳拉了衛蘅坐下,“才兩年不見,三meimei就長成大姑娘了?!毙l芳瞧著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的衛蘅,心里不由嘆息,自己家的這兩位meimei都是罕見的妙人。只可惜她自己沒有福氣,投胎到正頭夫人的肚子里。 兩人坐下說話,木魚兒和念珠兒已經將衛蘅從南邊給衛芳帶的禮物拿了進來。 “這也太貴重了?!毙l芳道。 其實也沒多貴重,只是一些南邊兒有名的綢緞布匹而已,比如杭州、寧綢、百兩銀子一匹的松江三梭布等,稍微費銀錢了一些,但是對衛蘅來說卻是九牛一毛而已。 這兩年衛蘅的小舅舅出海經商,托了預知上輩子的福,衛蘅自然不肯放過這等轉個手就賺得盆滿缽滿的機會。女兒家,嫁妝豐厚些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上輩子衛蘅那婆母對她擺不起架子,多少也是因為永平侯家里的用度全靠衛蘅撐著。 衛蘅寫信給何氏,費盡了口舌,才得了三千兩銀子,她自己不害臊,纏著何家的木老太太要添妝銀子。虧得她年紀小,大人也不以為意,只當好玩兒。 不過木老太太身家豐厚,一出手就給了衛蘅八千兩銀子,彼此說好,等她出嫁,老太太可是再也不給她添妝了,當然這也不過是玩笑話。八千兩銀子那不過是木老太太手指縫里落下的銀屑而已。 衛蘅拿了這一萬一千兩銀子,又把自己的私房銀子五百兩加進去,全數給了她的小舅舅入股。 當時何斌就驚奇了,他可是第一次出海,風險極大,“珠珠兒就對你小舅舅這樣有信心?” 衛蘅笑道:“要是對小舅舅都沒信心,那珠珠兒還能對誰有信心?!?/br> 當然,何斌自然沒有辜負衛蘅的信任,一年之后回到杭州時,還了十倍的銀子給衛蘅。這廂,衛蘅可是成了大富婆,木老太太怕她一個小姑娘收著銀子不安全,做主讓她拿銀子入股何家的生意。 再后來,何斌出海,衛蘅又是全力支持,不過因著船就那么大,貨物也只裝得了那么多,衛蘅才不過投了十萬銀子進去。 就這兩年里,衛蘅賺得的銀子比有些人幾輩子見過的錢都多。 衛芳看著那些綢緞,還有瞧著不打眼,實則做工十分精致的首飾,心道,難怪人都說二嬸嬸的嫁妝豐厚。 兩人坐著又說了會兒話,衛蘅這才離開。 衛芳身邊的綠橘疑惑地道:“三姑娘怎么給姑娘送這么多東西來?”衛芳和衛蘅雖然一向親厚,但也當不得如此厚的及笄禮。 衛芳其實也有些不解,不過她卻也知道這點兒東西恐怕對衛蘅來說不算什么,何況衛蘅一向大方,是有五兩銀子都會給別人三兩的那種人。衛芳瞧著那堆禮物,嘆息了一聲,這就是命,你再厲害,也比不上別人命好。 “收起來吧,三meimei一向大方?!毙l芳道。 衛蘅的確大方,銀錢上她本來就看得不重,不然上輩子也不會用嫁妝幫襯夫家。這輩子她手里更松泛,想著衛芳要議親了,大夫人待她自然不會如親身女兒一般,因此衛蘅才將禮送得重了些,勉強算得上是“達者兼濟天下”吧。 到下午,衛萱回來的時候,可謂是風光極了。 念珠兒看了熱鬧回來,在衛蘅耳邊道:“姑娘,連太后娘娘都賜了二姑娘東西,大夫人高興壞了。他們都說,二姑娘跳的祈福舞,就像王母娘娘跟前的仙女跳的一樣?!?/br> 衛蘅心里暗道夸張。衛萱的舞跳得的確好,但是這些人夸獎得也太過了,她又不是沒見過衛萱的舞姿。 “這次同二jiejie一起跳舞的其他姑娘,得了太后的賞賜么?”衛蘅問。 “聽說木珍小姐也跳了,倒是沒得太后的賞賜?!蹦钪閮旱?。 其實幾個姑娘跳得都差不多好壞,沒道理單單突出衛萱,唯一的原因應該是這場舞是衛萱領舞。 女學雖然是讀書地,可也脫不了這俗世的束縛,每年祈福舞領舞的都出身不凡,為爭這個領舞的位置其中不知藏了多少齷蹉手段。不過衛萱當選,也讓人不意外,她本身名氣就響,又是木皇后的侄女和靖寧侯世子的嫡女。 衛蘅有些懶懶地靠在榻上,心里多少還是有些羨艷的,她有些酸溜溜地道:“這下老太太也得高興壞了?!?/br> 果不其然,第二日衛蘅跟著何氏去老太太屋里請安,老太太將衛萱拉在身邊,仿似愛不釋手地替她理著頭發。 衛萱見衛蘅進來,沖她笑了笑道:“三meimei,你這回總算回來了。春雪社都開了二十幾社了,你可一回都沒參加。再不回來,她們都要把你踢出去了?!?/br> 衛蘅走過去挨著老太太坐下,笑道:“定是jiejie幫我說話了,才保住的?!?/br> 衛萱道:“都是一家姊妹,我自然要幫你說話?!?/br> 老太太另一只手摟了衛蘅,也替她理了理頭發,“你這狠心的小丫頭,一去就是兩年,不知道你爹娘掛記你???” 衛蘅抱住老太太的手臂道:“自然是知道的,我還知道,祖母定然也掛記我?!?/br> 老太太看著衛蘅越來越漂亮的臉,活潑嬌憨,心里頭實在喜歡。 到正月初五,又是齊國公府新春宴客的日子。衛蘅穿戴好去見何氏,何氏瞧著她直皺眉頭,卻又說不出衛蘅的不妥之處。 “怎么了,娘?”衛蘅問。 何氏看著衛蘅頭發上那為數不多的首飾道:“怎么戴這么貴重的珍珠簪,年紀這樣小,也不怕別人說你?” 衛蘅抬手扶了扶頭上的簪子,“已經是最素凈的了,不信我叫木魚兒開了首飾匣子給娘看?!?/br> 何氏嘆道:“這兩年可真是被你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寵壞了?!?/br> 衛蘅笑嘆道:“那也沒有辦法嘛。用慣了好東西,別的就看不上眼了。娘,就饒了我吧?!蹦戏缴谐?,穿戴稍微差了點兒,在那個圈子里都不好意思出門。 何氏看著衛蘅,嘆息一聲,“太漂亮了一些,這女孩兒啊……” 衛蘅見何氏又要老生常談,趕緊搶了話頭道:“娘可別再念了,這要怨,都得怨娘,把我生得這樣花容月貌?!?/br> 何氏被衛蘅給氣笑了,擰了她的臉蛋道:“你倒是會說?!?/br> 終究衛蘅還是沒變穿戴就出了門,實在是她已經盡量往素凈打扮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說理不清木家的關系,我就做了一個簡要的說明??闯鰜砹藛??木某某的老婆太會生了,也難怪木夫人比何氏能生,哈哈,家族遺傳。 木家 大房 木老夫人——陸家——陸湛他爹——陸湛 忠勤伯木某某——木夫人——衛萱 ——木皇后 ——木維開——木珍,木瑾,木世康 ——永平侯夫人——范用,范馨 二房 木老太太——何家——何氏——衛蘅 ☆、第16章 爭夫記 到了齊國公府,衛蘅隨著衛芳和衛萱上前給木老夫人問了安。老夫人瞧著衛蘅,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拉著衛芳說了幾句話,夸她貞靜。 再然后是衛萱,木老夫人道:“初一你跳的祈福舞我也看了,跳得好極了,果然是青出于藍勝于藍,比你師傅還跳得好?!毙l萱的師傅就是女學教跳舞的玉山先生。 女學開設了舞藝科,多是為了祭祀、祈福所獻藝,端的是高雅,不同于青樓教坊的庸俗之用,兩者好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誰也不敢褻瀆女學的舞藝。她們的舞,同琴棋書畫一般,都是極雅致的事情。 玉山先生是舞藝大家,曾經一舞動天下,先皇愛慕她,想納她入宮,卻被玉山婉轉拒絕,先皇愛其才,不忍強迫,留下了一段佳話。不過,玉山也終生未嫁就是了。 衛萱溫婉地笑道:“姨婆過獎了,萱兒還及不上師傅,不過萱兒會更努力的?!?/br> “好孩子,勝而不驕,但愿我有你這么個孫女兒就好了?!蹦纠戏蛉死l萱的手嘆道。 木老夫人的嫡孫女兒陸怡元在旁邊聞言,嘴角微撇,但很快就恢復了笑容,“祖母這樣喜歡萱jiejie,說了她做您的孫媳婦,不就成了你孫女兒了么?” 大夏朝的民風雖然比較開放,但陸怡元這樣當眾開衛萱的玩笑,卻還是有些過了。 不過衛萱好修養,只詫異地看了陸怡元兩眼而已,不過就這眼神,便已經將陸怡元的教養鄙視到天邊去了。 陸怡元當即就漲紅了臉。 木老夫人接著陸怡元的話道:“那我可求之不得,不過你表姨母還舍不得你萱meimei,想多留兩年哩?!?/br> 木老夫人一句話就將這件事揭過,既捧了衛萱,又替陸怡元圓了話。 這廂木老夫人又摟了衛蘅過去,口中對張老夫人道:“老jiejie,剛才蘅姐兒進來時,我簡直不敢認了,哪里來的天仙一樣的人兒,這女大十八變,蘅姐兒出落得也太水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