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不是她,別人?!?/br> “誰?我要和她競爭?!?/br> “紀法拉,”他黑眸微斂,“驕傲點,別這么沒骨氣?!?/br> 一句話叫紀法拉羞得哭起來,她低低地說:“你害了我爸爸,我都沒怪你?!?/br> “我沒害他?!?/br> “你欺騙了我家人的感情?!?/br> 他沒什么聊天的耐性了:“那就叫他們來找我算賬。紀法拉,我最多認識紀琛和沈弋,還真不認識你?!?/br> 甄暖和關小瑜躲在角落里,交換眼神。以紀法拉的段位,哪里斗得過言焓。言焓這種軟硬兼施,且軟硬皆不吃的人,真可怕。 紀法拉連連受挫,怒氣沖頭:“你這樣沒心沒肺的人,活該受報應。當年的事就是你活該?!?/br> 甄暖和關小瑜都聽出來那件“事”是夏時的被殺。兩人對視一眼,竟有些害怕言焓會打人。 但那修挺的黑色側影只是立在灰蒙蒙的天幕里,安安靜靜的。 北風在天空盤旋,響徹天際。 言焓低頭,伸手進口袋,重新把煙盒摸出來。 “嗯。是。我活該?!彼p輕地笑了笑,“消氣了嗎?” “抱歉,我要抽煙了?!眾A著煙的兩指揮一揮,“請出去,把門關上?!?/br> 紀法拉原想氣他,可他散漫不羈,她反而氣得更嗆,咬咬牙,快步出去哐當摔上鐵門。 言焓轉過身,背靠在欄桿上。他把煙叼進嘴里,不輕不重地擦火柴。 風在和他作對,一下,兩下,火焰一次次被吹滅,變成一抹青煙,消失在風里。 不知是第幾次,他靜默了,盯著裊裊的煙霧。等散盡,他把嘴里的煙拿下來,扔進垃圾桶,下樓去了。 甄暖和關小瑜從角落里走出來,兩人默不作聲下了樓。 走在冬天的枯枝敗葉里,關小瑜忽然說:“我做痕檢的第一個現場,就是夏時的案子?!?/br> 甄暖沒吭聲,在好奇現在言焓心里的人是誰。 “言隊……心愛的人死得那么慘,心理陰影肯定很重。好在,聽他的話,應該找到新方向了?!?/br> “聽說之前的那個,被碎尸了?!?/br> “何止是碎尸,”關小瑜皺眉,“她被攪成了碎末?!?/br> …… 9年前,夏時失蹤; 8年前,一只狗在白水河邊刨出了她的一堆碎rou和一根肋骨。 碎rou和肋骨是冰凍過的。 鄭容教授的法醫室用了很長的時間分析得出,從斷骨上看,夏時受害一年多了;而那堆碎rou混雜了人體各個部位的皮膚和肌rou組織:耳朵,手掌,胸脯,臀部,大腿…… 從夏時父親那里提取dna后,法醫室花了十幾天的時間分離對比驗證,那根骨頭和那堆碎rou全都屬于夏時,沒有別人的。 刑偵隊的推測是,兇手把夏時絞碎了,一小點一小點分批次扔進河里,大部分入了海,這一小團卻被淤泥攔住。 面對這樣的證據,言焓只說,不把整個夏時找出來,他不會相信。 那時他還只是被尚杰帶著的骨干學員。他什么也不干了,一直找夏時,把譽城都翻遍。 7年前,在白水河下游的奚市,發現了更多腐化的組織和碎骨,其中有一截枕骨一截頸椎一截脊柱。 化驗后同樣是夏時的。 人沒了肋骨可以活,可沒了這些骨頭,是活不成的。 …… 太慘了。 甄暖蹙著眉從電梯里出來。聽關小瑜講這些,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心神不寧地走進辦公室,胡亂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可小松沖了進來: “甄老師,得加班。三木縣和城區交界的陽明垃圾填埋場36號坑發現了一具尸體?!?/br> “好,馬上動身?!彼蚱鹁?。 “這次會遇到很恐怖的尸體哦?!?/br> “為什么?” “陽明填埋場36號坑在9年前就封閉了,那具尸體至少得有9年以上?!?/br> “9年?”甄暖詫異,“應該變成白骨了???” “沒有,尸體浸在某種化合物里,變成了鞣尸?!?/br> ☆、第51章 chapter51 甄暖準備妥當,走進電梯,見到了谷清明。 “你也要去現場?” “嗯?!惫惹迕鼽c點頭,“帶柴油去?!?/br> “柴油?”甄暖納悶,想了想,背后發寒,“尸體在瀝青里邊?” 表情木木的谷清明這下低頭看她了,說:“甄暖,我接受你做我的同事了?!?/br> “……” “因為瀝青?”她莫名其妙,“我來clab這么久,之前你把我當什么?” “實習3個月后就會被隊長辭退的人?!?/br> “……” 她有那么糟糕嗎? …… 垃圾填埋場里惡臭熏天,像混集了世界上所有的毒氣和刺鼻惡臭。 甄暖戴上垃圾填埋工人專用的防護口罩,層層疊疊厚厚實實,呼吸都困難。先一步到達的言焓和其他刑警,正站在一個巨大的天坑邊上。 天上下著小冰雹。垃圾場的負責人對著下面指指劃劃。言焓微低著頭,時不時點兩下,認真在聽講解。 負責人說: “……這尸體的發現也實在蹊蹺。環保局前幾年不是和德國多特蒙德一家垃圾轉化廠簽訂了變廢為寶合同嗎?這幾年市里的垃圾全運到德國處理再利用。我們市生態才全國數一啊。陽明垃圾場早年填埋量飽和,這幾年為了搞生態,垃圾被運走,運了好幾年,終于輪到36號坑?!?/br> 他指著懸崖底下黑漆漆的土地, “垃圾全挪走,底下出現一大堆瀝青。我們用挖掘機挖成小塊運,結果挖起一塊時,瀝青上浮現出一張猙獰的人臉…… 后來一看,整個人浮在上面哩,像黑色的墨水畫……” …… 言焓他們乘升降梯去往坑底, 四周的泥土壁上殘留著花花綠綠的垃圾碎片,像凌亂的涂鴉。 腳下的土地堅硬得像巖石,散發著黑乎乎的光澤和刺鼻的氣味。垃圾都挖走了,可殘留的毒物臭氣全滲進地下,又擴散到空氣里。 四周宛如災難片里的末世。漸漸密集起來的冰雹又增添了些蕭索。 一行人在坑底走了幾百米,地面上出現大面積高低起伏的瀝青。 甄暖發現一路過來瀝青里除了混雜著不規則的垃圾,還有一些殘留的金屬片,非常大塊的鋼鐵片。 前邊,言焓對痕檢組的人說:“把這些金屬片全部搜集起來?!?/br> 譚哥奇怪:“那不是覆蓋在上邊的垃圾嗎?堆放太久,融在一起了?!?/br> “我認為是裝瀝青的罐子?!?/br> “罐子?”譚哥蹲下撿起一片,“這么???” “在垃圾堆里埋這么多年,雨水滲進來,各種毒物分解,連罐子都被腐蝕了?!?/br> “意思是,這些原本都是瀝青罐子?” “這么多的瀝青怎么運過來?”言焓問,“難道運來之后就地加熱一下,把凝固的瀝青倒出來再運走罐子?” 甄暖想了想,明白了。那尸體是在別的地方被塞進瀝青然后整個兒移到這兒來的。 又走了幾十米。來到一座黑色的小山前,大塊的瀝青被挖掘機一鏟子一鏟子堆砌起來。 瀝青硬掉了,踩上去有地毯般軟陷的質感。 每塊瀝青都有大半個人高,言焓和幾位刑警輕輕松松躍上去,好似在飛,一塊塊踩在腳下毫不費力。 言焓跳到半路,回頭看。 甄暖落在后邊,小臉急慌慌的,怕跟不上大家,跟落單的小狗似的圍著瀝青急得團團轉,手腳并用地爬。 放眼望去,這塊環境惡劣的山林里,就只有她一個女人。 他幾步跳下去,俯身朝她伸手。 她仰頭,他背后是高高的天空和漫天的落冰花,襯得他的眼眸幽深幽深。 她想了想,把手交過去。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腕,她細得像根小棍子,仿佛一捏就碎。 他叮囑:“你傷沒完全好,別用力,我把你提上來就可以?!闭f得像她是只貓,拎著脖子就行。 他的手腕蓬勃有力,使出勁兒拉她時,手筋繃了起來,滿滿的全是力量。 他的確輕而易舉,往復幾次就把她拎到瀝青堆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