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她找到臥室,四處看了看,沒哪里不對,也沒什么可殺人的東西。納悶之際,外邊突然一聲響雷,四周陡然陷入漆一般的黑暗。 甄暖嚇一跳。她趕緊撲去摁開關,可來來回回好幾下,燈也沒亮。 開關劈劈啪啪地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格外清晰,叫人滲得慌。 跳閘了嗎? 甄暖有些害怕,摸出手機照亮。樓道黑漆漆的,死一般的寂靜。她跟著微弱的光線,扶著墻壁下樓。 落地窗外透出隱約的天光,外邊的樹枝全在北風里搖晃,仿佛無數人影在墻壁上跑。 甄暖心跳如擂腳發軟。她不知道開關總閘在哪里,想給那個保安打電話,可身后突然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很沉,在安靜的大廳里暈開。 是個男人。 甄暖背脊發涼,腦子里突然蹦出關小瑜的話:“兇手常有重返現場的習慣?!?/br> 她頭皮發麻,看準大門的方向,關掉手機屏幕,拔腿沖出去。 可身后的人跨出一步便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第40章 chapter40 甄暖身體發麻,腦子卻異常清楚。她想起言焓的指點,順著那人手掌的力量,轉身就朝他下身踢去。 四周漆黑一片,對方卻感應到她的動作,異常敏捷地閃身躲開;手上一用力,把她往他跟前拉。 甄暖暗叫不好,一時情急什么防身術也想不起來,張口就往他手上咬。一嘴下去,嘗到他手上的薄荷香皂味和混雜的淺淺煙草香,手背的肌膚緊實而有力。 她這一口咬得特狠,男人始料未及,顫了一下,意志力卻強,并沒松開。她見沒用,反而慌了神,斗著膽子要下狠口,聽到低低的一聲笑: “還合您口味嗎?” 甄暖傻了眼,立即松口,連連后退,不料小腿肚磕到一截椅子,重心歪了。眼看她要倒下去,對面的男人輕笑一聲,伸手把她拉回來。 她一個趔趄撞向他懷里,在即將碰到他身體時,被他的手穩穩扶住。 他對付她,像拎個布偶那般簡單。 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地竄跳。 “我看見你要踢到椅子,過來拉你?!彼Z氣揶揄,“你以為我要來干什么?” 甄暖不吭聲。 后邊攔著椅子,前邊堵著他高高的身子,居高臨下,男人沉潤如瓷的嗓音從她頭頂降下來。 距離太近;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淺淺的香味,感到他散漫卻不容抗拒的氣勢。 黑暗讓她的感官加倍靈敏,嘴唇上還留著他手背粗糲緊實的質感。 她腦子懵了,又急又慌,全身都在冒熱氣,蒸騰到臉頰上。她不習慣和人離那么近,進退不得。周遭黑漆漆的,她也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轉。 發愁之際,他卻不再等她回答,命令:“站著別動?!?/br> 她吶吶地用力點點頭,想他看不見,又趕緊“哦”一聲。對面,言焓似乎極淺地笑了一下,很快,甄暖感覺面前緊迫的氣勢消散了。 她用力眨眨眼睛,隱約看到他轉身走開。 她趕緊拿冰冷的手搓搓發燙的臉蛋,深吸好幾口氣;見他走遠,又害怕起來:“隊長,你別留我一個人呀?!?/br> 影子停了一下,緩緩問:“我又不會走遠,你怕什么?” 她臉一紅,又聽他說,“檢查一下電閘,很快回來?!?/br> 她獨自站在黑暗里,緩緩平復發紅的臉頰和不穩的心跳。 客廳的燈柱閃了一兩下,驟黑驟亮,明明滅滅,終于徹底亮起。 言焓從門廊后邊出來,一身長風衣,不是沈弋的衣服了。胡茬刮掉,下巴干凈利落。手上也帶了手套。 甄暖低聲咕噥:“抱歉,我以為是壞人。沒咬疼吧?” 她那么用力,沒疼才怪。 “沒事?!毖造什唤橐?,甩了甩被咬的手,咂舌,“就是最近太忙,兩天沒洗手了?!?/br> 甄暖的臉一下子灰掉,呆呆地瞪著他,悲哀又可憐地問:“上廁所也沒洗手嘛?” 言焓怔了一下,笑出聲:“逗你玩的?!?/br> “……”甄暖癟嘴。稍一回想,當時就感覺那手干干凈凈的,肯定是洗過的,還打了肥皂泡泡呢。 她很快打消掉這無聊的想法,像說他的rou香撲撲的很好吃一樣。 而言焓甩著手,思緒忽而停滯一秒,不受控制地想起剛才她咬他時的感覺,牙齒細細小小的,嘴唇柔軟溫熱,鼻息急促guntang。 他輕輕斂瞳,有些不悅,下意識再次甩了一下手,可虎口處又痛又軟膩的觸感揮之不去了。 言焓很快撇去這無聊的心思,回頭見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問:“既然害怕,還一個人跑來?” “我要還原死亡過程啊,不是你教我說要看現場嗎?”她振振有詞。 他眉心微鎖,轉身去客廳:“那也要注意安全,找人陪你一起?!?/br> 她跟在他身后,聲音很低:“大家都很累啊,能多休息一會兒是一會兒?!?/br> 言焓沒作聲了。甄暖想,他應該也這么想,所以才一個人過來。 兩人在此處碰上,氣氛還真是,別樣的微妙。 痕檢員們在有發現的地方都留了數字標記,只是rou眼看不出它們代表的是何種發現。 言焓在客廳里來回走動,一處處指點: “沙發背后的燈柱……這……沙發扶手……這……沙發背……有少量噴濺型血跡;茶幾、地毯……滴落型血跡;沙發腿,”他稍稍躬身去指,“有刮蹭型血跡?!?/br> 噴濺型代表施暴地(人的血壓會在出血瞬間把血液噴射出去), 滴落型是傷者或帶血的兇器移動時滴落造成, 刮蹭同樣是字面意思。 甄暖發現他能精確地指到每個地點:“你怎么知道?” “來之前看過痕檢員拍攝的照片?!?/br> 只要留下血跡,不管兇手如何清洗都會被檢測出來。 “你把所有圖片都記下來了?”甄暖驚訝。早些年,她的記憶只能持續幾分鐘,過了就忘,過了就忘。 “奇怪嗎?” 她用力點點頭:“哦,我很羨慕記憶力好的人。我就很差,總是要用小本本記?!?/br> “別難過?!彼p笑著安慰,“這是天生的?!?/br> “……” 言焓拔腳往客廳邊緣走,走幾步踩一腳示意:“離開會客區,這里的地毯有1處滴落型血跡,廳邊的裝飾墻壁上有一處模糊的血指紋,是死者的。 血量較少?!?/br> 他五指展開,在干凈的墻壁上輕抹一下,繼續往前走。 甄暖心里盤算,死者在客廳遭受第一次擊打后,滴了少量的血,往這邊走過來。她摸了一下頭上的傷口,扶了一下墻壁。 他繞去墻的另一邊:“臺階,以及裝飾墻的這一面,多處噴濺型血跡,地上大量滴落型血跡,以及一大攤血?!彼敢幌聨撞酵獾臉翘?,“那邊也噴濺了一些?!?/br> 甄暖明白,死者跑來這兒后遭遇了第二次擊打,受傷嚴重。 裝飾墻的這一邊是休息區,可以烤火。 言焓繼續走,“地毯上1處滴落血跡。壁爐邊大片零散刮蹭血?!毖造赎愂鐾?,彎一下唇角,“到你了?!?/br> “我?” “死者受傷和死亡的過程?!?/br> 甄暖抿抿唇,言焓描述的很清楚,這一點都不難,便把剛才的想法一五一十說了。 言焓安靜聽著,不自覺多看了她幾眼,就像弟兄們私下議論的,她真很漂亮,不犀利,不艷麗,是溫和柔軟的美。黑子說,“把小貓兒搬到我們辦公區擺著,每天看幾眼心里都舒服”。 的確看著舒服。 她似乎被保護得很好,清明透徹的眼睛一眼就可以看到心底,干凈無塵,有些不諳世事,像孩子;心是如此,臉才會長成這樣清純懵懂,嫩嫩憨憨的,反過來又叫看見她的人莫名生了想保護她的心。 大家都挺保護她的。 隊里男人多,私下說話難免粗一些,不入流的玩笑更是常事,但很少對她。 想到這兒,他忽然發覺不經意間站到相信她的那一邊去了。一開始對她持懷疑之心,結果卻反而被她收買? 言焓收回目光,寡淡地彎了彎唇角。 甄暖在他面前有點兒緊張,努力平復砰砰亂跳的心,她講了幾句,把包里的死者頭顱照片翻出來,鋪到茶幾上給言焓看:“……死者在客廳遭到第一撥擊打,力度較輕,受力面集中在頭顱右側。 死者還可以行動,她跑到臺階上,遭到第二撥擊打,很重,集中在腦后和顱頂,是致死傷。這時候她不能再動彈,很快死去。 從臺階到休息室的壁爐邊沒有多少滴落血跡,說明血流基本停止,人已經死了。 第三撥擊打在臉部,起毀容作用,形成于死后?!?/br> “嗯?!毖造蚀浇青咧敕中σ?,“我也這么想?!?/br> 甄暖稍松口氣,又聽言焓接著問:“兇器呢?” 他語氣隨意,甄暖卻頭皮一緊,剛要答“正在找”,蹲在茶幾對面的言焓開始在口袋里摸東西。 甄暖贏得一絲喘息的機會,閉了嘴,假裝在耐心地等待。 他從風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煙放在茶幾上,又繼續摸。 那是個古典優雅的檀棕色盒子,上邊一個遒勁飄逸的“道”字,甄暖疑惑地皺眉。 他見狀,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也是一愣。 “換衣服太急了?!彼嘈?。 所以帶錯了煙,也忘了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