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要我打聽的人，紀法拉?！?/br>
    “嗯?！彼陲L里瞇起眼，深深吸著煙，嗓音含糊不清。

    “聽說是紀霆的私生女，10年前也不知是從哪兒帶回來的。傳言很不好的呢?！?/br>
    “哪些傳言？”

    “那時在紀家伺候的幾個傭人都怕那小女孩的咧，說她天天像幽靈一樣在房子里晃蕩，小小年紀總說一些殺人啊血啊的事情呀。大家說是不是她心里有什么陰影，比如紀霆把她mama殺掉了之類的慘事。后來也不知怎么的，長大了就慢慢好了?！?/br>
    “除了說她是紀霆的私生女，沒有別的說法嗎？”

    “也有人說她和紀霆沒有血緣關系，是收養的?！?/br>
    “嗯，謝謝?！?/br>
    “跟我客氣什么呀。有時候記得來轉轉啦?！被ɑê苡蟹执?，沒問他為什么打聽紀法拉。

    “記得?！?/br>
    言焓收了電話，不經意用力瞇了瞇眼，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涌進去，刀一樣在五臟六腑里攪動。

    9年，很快就要到第10個年頭。

    阿時，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去陪你了。

    ……

    煙頭燃盡，燒到手上，言焓從思緒里回過神來，見樓下，甄暖和關小瑜在冷風里小跑著往這邊過來。

    他把煙頭扔進垃圾桶，轉身下樓。

    ……

    言焓回到辦公室，蘇雅坐在里邊等待。

    “有事？”

    “想和你討論一下十桉里的案子?！碧K雅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他辦公桌上正憨憨曬著太陽的仙人球上，“你真厲害，十多年了它還活得好好的?！?/br>
    言焓不搭話，側身在飲水機邊接水。

    蘇雅看著花盆上的“yhxs”，幾個涂改液字母有些幼稚，完全不符合言焓現在的成熟氣質。

    人都是會變的?？伞?/br>
    他怎么就在這棵樹上吊死了，死都不回頭不改變呢？

    夏時的骨頭和碎rou都挖出來了，鐵證如山，死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卻陰魂不散。

    蘇雅常懷疑，夏時是否還“住”在言焓家里，“睡”在他床上；言焓獨自在家時，會不會和身邊夏時的“鬼魂”說話。

    蘇雅問：“那只叫盤尼西林的折耳貓……”

    “活得很好?！毖造识肆吮o她，又放了兩杯在一旁。

    蘇雅神情恍惚：“折耳貓能活那么多年，你夠盡心的?！?/br>
    他淡淡彎了下唇角：“她前段時間生小孩了，兩只?！?/br>
    蘇雅知道言焓對夏時撿的那只流浪貓有多寶貝。她知道言焓不喜歡貓，可夏時死后，那貓在他眼中的地位完全大翻身。

    現在貓生了小孩，如果她能養一只……她笑道：“送我一只吧。我也想養?！?/br>
    言焓用“你覺得可能嗎”的眼神瞥她一眼：“寵物店里有很多?！?/br>
    “三只貓你養得過來嗎？”

    言焓不搭理。

    “起名字了沒？”

    “阿莫西林?！?/br>
    “……”蘇雅不說話了，嫉妒死了花盆上的“xs”，真的陰魂不散。

    很快，甄暖和關小瑜來了。

    兩人做著匯報，言焓插兜斜靠在辦公桌前，安靜聽著。

    他并未多說，蘇雅卻提出一個觀點：

    “死者死前沒有掙扎，生前遭受長期的虐待，會不會就是連環自殺案的第7個受害者？她有自殺傾向，想尋死？”

    甄暖一板一眼的：“現在還沒有證據，只能先當做單獨的案件來看?！?/br>
    蘇雅目光挪過來，看了她好一會兒，看得甄暖懵懵地心里發毛，才扭過頭去，繼續對言焓說：“你覺得，兇手用尸僵和體溫推遲時間的目的是什么？”

    言焓尚未開口，瞧見甄暖輕輕蹙了眉，便問她：“你有什么想法？”

    甄暖抿唇，搖了搖頭。

    “說?！?/br>
    蘇雅又回頭看甄暖。

    后者低垂著目光，小聲道：“其實，用尸僵推遲死亡時間的說法一般都是小說里才有，這種方法很拙劣，尸檢一查就出來了?！?/br>
    “我知道啊?！碧K雅眉梢輕挑，慢悠悠地說，“我是在從兇手的角度看問題。他或許不知道這一點，看偵探小說學到這一套戲劇性的東西。這不恰好符合suicide sound之前的行為模式嗎？”

    甄暖愣了愣，細細一想，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誠心誠意地“哦”了一聲。

    又補充：“可破壞尸僵或許不是為了推遲時間，而是方便運輸?！?/br>
    言焓意味深長地看兩人幾秒，收回目光。

    辦公室電話響了，偵察隊通過硅膠墊找出了死者身份，孫琳，本地人。

    言焓放下電話，有意無意表揚了甄暖一句：“要不是你的發現，死者信息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br>
    蘇雅心知肚明地沉默。

    甄暖受之有愧，擺擺手：“不是，這是應該的。如果沒發現，那是失職呢?！?/br>
    關小瑜心眼兒多，剛才就想幫甄暖了，見機忙著給她長臉：“我們老大最挑剔，難得表揚人呢，你好好收著。下回還不知誰能輪上呢?！?/br>
    言焓何其精明，似笑非笑：“關小瑜，你就損吧?！?/br>
    甄暖和關小瑜準備走了，言焓又叫?。骸罢缗??！?/br>
    甄暖很自覺：“哦，我要做什么？”

    “還原死亡過程?！?/br>
    甄暖頓感肩頭壓力倍增。

    言焓揚了揚眉：“有困難？”

    “……沒?！?/br>
    “好好干。月底給你加獎金?！彼盒『喊愕匦π?，揮揮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兩人才出門，蘇雅悠悠道：“你真夠護她的?！?/br>
    言焓轉身，坐回椅子里去：“你跟一小孩較什么勁？而且，她說的也對?！?/br>
    蘇雅的重點完全給前一句吸引過去，不可置信：“小孩？她就是長相年輕有優勢，可比我小不了幾個月。你以為她18歲呀?！?/br>
    “我看，她還不到18歲?！?/br>
    ……

    甄暖走出辦公室，頭疼，她現在連兇器的模樣都找不出。

    關小瑜哼哧：“我不喜歡那個蘇雅。剛才她看你的眼神，真是讓人不爽?！?/br>
    “什么眼神？”

    “不跟你講，你這傻子不會懂，反正感覺不好。哼，現在覃姝都不往辦公大樓這邊來了，天天躲在實驗室里畫人頭?！?/br>
    甄暖默默的，不懂。

    “算了?！标P小瑜抓抓腦袋，“她破案厲害就行。連環自殺案她出了不少風頭。厲害的人都有些孤傲吧，正常?！?/br>
    甄暖納悶，為什么連環自殺案里，她覺得最厲害的是言焓呢？

    ……

    整個下午，甄暖都在研究造成死者頭部傷痕的工具。

    臨近下班時，實驗室沒收到加班通知，甄暖脫下白大褂，想起言焓的話，開始收工具箱。她決定親自去悅椿度假別墅區的現場看看。

    ……

    甄暖坐公交到十桉里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冬天的夜來得早，天光一暗，氣溫便直線下降。她站在山口車站的冷風里等了好一會兒，進山的擺渡車才來。

    車上只有零星的幾個本地人，討論著無頭女尸的案子。一傳十十傳百，無臉女尸變成無頭了。

    汽車慢吞吞搖晃了半個小時，車窗外的暮色由淺灰變成深黑，車終于停在終點站。

    甄暖下車問路，在山間小宅散發的溫暖燈光里穿行。

    悅椿溫泉別墅區的保安是個二十五六的小伙子，濃眉大眼，長相俊朗。

    死者住的地方是西區的月亮灣別墅，保安帶她過去，給她開門：“下午就有警察來勘察過。沒想到又來一次。你們辦案真認真，不像大家伙兒想的那么敷衍。

    不過你長得真漂亮，都說警察里沒有絕色美女，原來是假話?！?/br>
    甄暖不太好意思，小聲說：“民警里還是有很多美女的，他們說的可能是刑警?！?/br>
    “有區別嗎？”

    “長相太出色或者面部特征太明顯，容易被嫌疑人認出，不容易化裝便衣踩點，也容易被人記住復仇?！彼肫鹧造?，他那出眾的樣貌在刑警隊里很少見。

    “還有這么一層道理。那你……”

    “我不是警察?！?/br>
    “哦?！北０矌兔﹂_了暖氣就走了。

    她獨自留下，戴上鞋套手套，先在別墅一層看。

    四周挺干凈，有好幾處痕檢員留的標記。兇手清理了血跡，但逃不過痕檢員的眼睛。

    她繞過樓梯往上走。樓上黑漆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