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
夏文道,“她深恨內人,并且對內人在邊城之事了如指掌。如果不是特意查過,絕不可能這樣清楚的?!?/br> 夏 少卿道,“去年春闈大比,西北文運大昌,我算了一下,尤其那些年輕的進士,竟多是西北出身。你向來與他們走得近,他們有許多就是邊城人,而且還多與你岳家 沾親帶故,侄媳婦的事,他們定都很清楚的。再者,你岳父舅家朱氏,朱家大老爺以三品戶部侍郎之位致仕,也是高官了。侄媳婦的事,朱家一樣清楚。楊姑娘不見 得神通廣大到去西北打聽,何況,侄媳婦大小也有些名聲?!?/br> 這些人雖然清楚,但交情皆不錯,誰會將趙長卿的事泄露給別人知道呢?夏文不好拗著夏少卿來,他嘆道,“她對內人的惡意,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總覺著還是遠些的好?!?/br> “婦 人的脾氣,我們男人一般都不能明白,按理有吃有喝有銀子使便罷了,她們偏能生出許多古怪心思來。你遠著楊姑娘些是對的,咱們不論做官做人,最不能少的便是 風骨。你父親因她頗吃了些苦處,誰心里真能毫無芥蒂,何況這不是小事。咱們不多議論,不找舊賬,看在親戚的面子上,見面還能點個頭,是咱們夏家的涵養。 但,親近是不必了?!毕纳偾涞?,“你伯娘做這事,竟都沒知會我一聲。一會兒我去問她,若真的入了股,還是撤出來好。咱們家不等那幾兩銀子下鍋,何況我這個 年歲,再過幾年該致仕了,平平安安到致仕,才是福氣?!?/br> 夏文道,“二伯正當年輕力壯,這個時候就說致仕,也忒早了些。我們小一輩的,沒您這樣的長輩指點一二,做官都心里沒底?!?/br> 夏少卿笑,“咱們夏家也是世族書香人家,只是近朝未出過內閣高官,未免對不住祖宗哪。到我這里,熬了一輩子,熬到正四品,要說再進一步,難上加難。你們這一輩的孩子們,我家里你兄弟們,你也見了,只能說中規中矩……” 夏文忙道,“在帝都中規中矩,已是難得出眾。說句老實話,帝都最不缺天才,各處才華橫溢之人匯聚帝都,侄兒只怕連中規中矩都算不上?!?/br> “你 也太謙了。你是正經進士出身,如今在翰林,是最清貴的差使。你兄弟們都是我給他們補的官,只憑這一點,將來就有限了?!蓖奈?,夏少卿頗是欣慰,這個族 侄,雖然還欠些歷練,但心腸是正的,自己覺著有危險,立刻過來跟他說,憑這一點,也值得他提點一二。夏少卿道,“阿文,你現在或許不覺怎樣。先前,你也頗 吃了些苦頭,都說在邊城是你家歹運,所謂福禍相依,你家走了背字到了邊城,要我說,邊城也是你的興旺之地哪。你想一想,你現在交好的朋友,與你同科的進 士,多是來自邊城。如今朝中這些老家伙們,包括我,有朝一日總會退下來的。你心里要有數,好生做官,將來咱們夏家一族的興旺,就看你了?!?/br> 夏文哪里敢應這話,謙虛不已。夏少卿勉勵他幾句,晚上還令廚下備了幾樣家鄉小菜,留夏文用飯。 待夏文告辭,夏少卿方回屋去問老婆蜀錦閣的事。 夏恭人道,“我都打聽過了,那位楊姑娘是族弟媳婦的娘家外甥女,最是可靠不過,為人既機伶又實誠,我拿了五千銀子入了進去?!?/br> “你怎么不事先與我商量一下?”夏少卿大為皺眉,語氣都冷了三分。 夏恭人很是無辜,“是我娘家嫂子說給我知道的,何況我又特意去族嬸家打聽了底細,的確是可靠的親戚。她使別人的銀子也是使,使咱家的也是使,何必去便宜外人?” “趕緊去把入的銀子要回來,你去打聽些什么?族嬸多大年紀了,何況一輩子就呆在老家,內宅婦人,耳根子軟,險被人騙了。阿文特意與我說,蜀錦閣不大可靠,族嬸入的銀子都要回去了,你也別去發那個財?!毕纳偾淠槼寥缢?。 夏恭人不敢犟嘴,何況在帝都行事,的確要千萬小心。夏恭人忙問,“老爺,可是出事了?” 夏少卿道,“如今無事,不見得以后無事。那個楊姑娘,以前是蜀王世子的屋里人,被放歸本家得了這個生意,干凈不干凈還得兩說。你敢去參股她的生意,真是嫌日子清凈呢?!?/br> 夏恭人自比夏老太太一干人更有見識,她急道,“這可真坑死我了。我這就打發孫嬤嬤去拿回銀子來,還得叫人去跟女婿說一聲,我那嫂子素來只跟錢親,她有個好歹,拖累的還是女婿!” 夏少卿嘆口氣,“趕緊安排人去吧。以后再有這種事,你先問一問我,別這么自作主張?!?/br> 夏恭人忙道,“我知道了。這回若不是可靠人介紹的,又是族嬸家的親戚,我再不能這樣草率?!币粋€李老太太,一個夏老太太,夏恭人深深體會到了豬隊友的妙處,心下暗暗決定,以后定要少與這兩個人頭豬腦的家伙來往,更不能輕信這兩人的話。 老夫老妻交流起來毫不費力,夏少卿道,“我聽說,蘇神醫要在西山寺免費給人們看病施藥,宋侯爺捐了一萬兩銀子用來買藥。若是別人家捐藥錢,咱家多少也捐一些,總歸是做善事呢?!?/br> 別人一聽蘇神醫皆是溢美之詞,唯夏恭人,一聽蘇神醫的名字就頭疼,她連連擺手,“你還是算了吧。人家根本看不上咱家,何必去湊那個熱鬧。把銀子打發給要飯花子,他還得給咱嗑兩個頭呢。這銀子捐出去,蘇神醫指不定說出什么好聽的來?!?/br> 夏少卿道,“你這是怎么了?這又是哪里的話?” 夏恭人抱怨,“你成天在衙門忙,家里的事等閑我也不想擾你,你哪里知道咱們閨女受的委屈。先前我那大嫂天天作耗,好在如今消停了。也不知怎么這樣不順,蘇神醫又來了帝都。先前他在宮里給陛下診病,一直無閑暇,這剛閑了就要生事,張羅著給蘇夫人大做道場呢?!?/br> “蘇夫人?”夏少卿想了想,頜首道,“當年大蘇探花無子,是蘇神醫過繼給大蘇探花的,這是給父母做道場,也是應當的?!?/br> 夏恭人氣不打一處來,“哪里是大蘇探花的夫人,是大蘇探花的女兒,侯爺的原配夫人,蘇夫人!” 夏少卿愣了一時,才想起自家閨女不是永安侯元配。 其實,繼室夫人也沒啥,宋侯如今的夫人也是繼室,不照樣安享尊榮。但,繼室在原配跟前,就實在直不起腰了。 譬如宋侯爺的元配大紀氏,這位夫人雖是命短,因生養個好女兒,宋家往時還只是在大紀氏冥祭前后的去山上廟里做道場,如今宋皇后正位宮中,宋家祭奠大紀氏的時間由一年一次改為一年兩次,而每次祭奠元配夫人,如今的繼室杜氏夫人,都要在元配陵前行妾室之禮。 這對于杜氏夫人不算什么,一來,她出身尋常,原是妾室扶正,自身底氣不足;二則,她沒有個親生的皇后女兒。人哪,有時候不認命真不成。 祭奠大紀氏夫人,對于宋家是極尋常的事。 但,夏家不同。 夏氏并非永安侯的元配。 當初永安侯過繼侯府,他的親事是老永安侯一手安排的,娶的是大蘇探花的獨女。只是蘇夫人命薄,早早過逝了。而后,永安侯續娶了夏氏為繼室。 蘇 家自蘇文肅公過逝后,便以大蘇探花為首,后來,大蘇探花也很年輕便故去了,只因此人實在驚才絕艷,世所罕見,故此,如今世間仍然流傳著大蘇探花的傳說。大 蘇探花過逝的很早,留有一女,就是永安侯的元配夫人。這位蘇夫人因早年失怙失恃,便跟著嫡親的姑媽過日子。蘇夫人的姑媽也不是外人,就是老永安侯夫人,永 安侯過繼后最名正言順的母親。 蘇夫人離逝多年,蘇家自大蘇探花后,也沒什么格外出眾的人物。何況,大蘇探花并無親子,他過繼的兒子就是如今的蘇神醫。蘇神醫與永安侯的關系極差,又不在帝都許多年,蘇夫人的牌位,無非是到日子祭祖時順便祭一祭她。若說特意的大作道場,是再沒有的事。 如今蘇神醫重回帝都,偏生又成了陛下的主治大夫,熾手可熱。他要祭自己meimei,永安侯府不敢不應。 永安侯府還得自己張羅著出面,同時也提醒了夏家,嘿,你閨女不是元配??!到時大祭,夏氏必然要在蘇夫人面前行妾室之禮,連帶著夏氏所出子女,也得對著蘇夫人的牌位叫一聲母親。 禮法如此。 可夏恭人就是心里發堵,憋屈,難受! 夏少卿倒是想得開,勸老妻道,“唉,你不提起,我都忘了,算起來,咱們與蘇神醫也算沾些親戚。你也莫如此計較。當初咱們大姐兒嫁的時候就是繼室,人家蘇神醫要做道場,若是大姐兒與女婿不露面,才叫人笑話。這行了禮,也便認了親,以后好來往?!?/br> 夏恭人憋得直捶胸口,道,“若早知今日,當初寧可給大姐兒尋個尋常人家嫁了,正頭夫妻,也不用受這個委屈?!?/br> 夏少卿道,“你又說這沒用的。大姐兒與侯爺這些年,養兒育女,誥命加身,也不算委屈了?!?/br> 夏芵人嘆幾回氣,終究是郁悶難解,一口氣難下,竟憋得心口微疼,家下人等忙去請大夫,煎了安神順氣的湯藥服下不提。 永安侯府的確是在為祭蘇夫人的事忙,這些事,永安侯是不會插手的,反正自有夏氏安排。不知是天氣原因,還是心情原因,夏氏懶懶的,也無甚精神。 當然,永安侯的郁悶也不少,正牌大舅子蘇神醫見著他便陰陽怪氣,很令人下不來臺。永安侯無法,便自蘇白這里打聽消息。 蘇白心說,我早聽蘇叔叔說了,先時您老可是做過許多不地道的事。蘇白老實的說,“我娘跟我說了,要是您打聽蘇叔叔,叫我什么都不能說?!?/br> 永安侯道,“我的天哪,你幾歲了,還樣樣聽你娘的。阿白,你是家里頂門立戶的男人,得有自己的主見才成?!?/br> 蘇白又不傻,哪里會這么容易就給永安侯忽悠了去。蘇白道,“我聽不聽我娘的,跟頂門立戶沒什么關系。圣上都說以孝治天下,我怎么能不聽我娘的呢?!焙螞r在蘇白心里,他娘遠比陛下圣明多了。 永安侯笑,“成成成,不跟你打聽?!?/br> 蘇白安慰永安侯,“您放心吧。我看蘇叔叔根本沒放心上,他每天忙著看病還忙不過來,哪里有空計較那個?” 這話安慰的永安侯仿佛當胸一箭,只差吐血了。永安侯嘆氣,“也不怪阿澎惱我,我的確對他不住?!?/br> 蘇白道,“這世上,誰能一定就對得起誰呢?只要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就夠了!”其實心下對永安侯頗有幾分意見,既是對不住人家,現在本就不必挽回。 永安侯嘆,“誰又一定就能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呢?” 蘇白想了想,“人心里總是有輕重利害之分的,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這是人的本性?!?/br> 永安侯笑,“阿白,你真是好口才?!?/br> 蘇白謙道,“都是肺腑之言?!毙恼f,那是你沒見過我娘,我在我娘面前,只有吃癟的份兒。 ****** 鳳儀宮。 宋皇后與昭文帝商量,“陛下還記不記得山上那處別院?” 昭文帝笑,“你我定情之處,怎能輕忘?” 宋皇后道,“說來自別院燒了,那地方空了幾年。如今蘇神醫要施藥診病,不好不支持一下,咱家行宮多的是,那地方繼續空著也沒意思,我想著,不如賣出去。賣的銀子我也不要,直接賞給蘇神醫買藥吧?!?/br> 昭文帝想起宋榮捐錢的事來,道,“這回子敏倒是大方,一下子拿出一萬銀子來,很給蘇神醫面子哪?!?/br> 宋 皇后直嘆氣,“陛下你也信呢,依爹爹的脾氣,平白無故的哪里會出這許多銀子。他給自家人花用向來大方,于外就少些大公無私的心胸了。上次嫂子進宮請安,我 特意問了問這事,這蘇神醫也不知是什么古怪脾氣,爹爹請他去家里診病。他很痛快的就給大哥和阿諾把了脈,待爹爹請他去給我祖母把脈時,他就不動了。還說我 爹爹人品不好,他不去祖母那里。我爹爹咬咬牙說拿出五千銀子來給他買藥,他非要一萬兩,也只得給他。他這才去給祖母把脈,聽說不知道給祖母開的什么藥,苦 得喲,不知里頭放了幾斤黃連。要不是祖母吃了身子見輕健,我非得找他算賬不可!” 宋皇后說得活靈活現,十分有趣,昭文帝哈哈大笑,“這個蘇澎??!”又輕咳了幾聲。 宋皇后給昭文帝順氣,道,“陛下不要大喜大怒?!?/br> “無妨。人生百年,若無喜怒哀樂,該是何等寂寞?!闭盐牡坌?,“既然皇后想賣,一塊地,賣了也無妨?!?/br> “成,那我讓父親去幫我處理。雖是要賣地,也得做得光鮮才好?!彼暮偟陀羞@樣的本領,明明是不花錢人家神醫不理他,她爹就能借機宣揚一下自己大方慷慨。此等才干,閑置可惜。宋皇后點點頭,問,“陛下,蜀錦閣的事查得如何了?” 昭文帝微笑,拍拍宋皇后的手,“這浮在表面的,不用急著處理。那楊氏不過是蜀王世子收用過的女人罷了,上躥下跳,跳梁小丑一般。咱們只要將這帝都看清楚,心里有數就成,咱們不急,急的就是別人了?!?/br> 宋皇后忽然一笑,道,“咱們不急,倒是夏家那大嘴巴,我看他們要嚷嚷的全帝都都知道蜀錦閣與蜀王府相關了?!?/br> “讓 夏家攪一攪這灘渾水也好?!闭盐牡鄣?,“先前的兵部王老尚書就是邊城人,再不是這種直來直去的脾氣。夏翰林倒是與眾不同,還有那個趙安人,陳郎中秘折參她 在邊城開藥堂的事給她知道,她在夏少卿府上就把陳郎中太太罵得大哭著走了。簡直不能想像,世間還有這等潑辣女子?!?/br> 宋皇后笑, “這算什么,陛下真是少見多怪。宮里的女人多柔順,外頭可不是這樣。我小時候聽我祖母說,祖父過逝的早,爹爹和二叔那會兒還不怎么懂事呢,我家也常被人欺 負。鄉下種田,有時候缺水,就指著渠里的水澆地。祖母是女人,當家頗是艱難,娘家是后娘也不肯幫襯她,就有村里的人家欺負她,總是把我家澆地的時間往后 排。有一回我祖母急了眼,往里長家飛了兩把菜刀,里長嚇懵了,忙把我家澆地的日子排到了前頭去??梢?,人都是欺軟怕硬的?!?/br> 昭文帝笑,“你家老太太還有這般威武的時候?!?/br> “我家有意思的事多了去?!彼位屎笠妼m人端來湯藥,道,“藥煎好了,來,先吃藥吧,吃完藥,我再給陛下講兩件?!?/br> 昭文帝唇角抽了抽,他好歹一國之君,能不能別用這種哄小孩子的口吻跟他說話??! ☆、第235章 永安侯對蘇白一直很有好感,他覺著蘇白性格與眾不同,不只是文采好,另有一種尋常人沒有的思想,令與之交談的人很是舒服。 永 安侯想請蘇白幫忙,自然要先獲得蘇白的信任。他拿出自己的好茶,蘇白烹了一壺茶,聽永安侯訴說往事,“阿澎對我有些誤會,都是過去的事,我也無從辯白。他 不想與我相見,我有一事,只得麻煩你跟阿澎說一聲,當年內子離逝,她的嫁妝,我早已封存,這些年,阿澎一直沓無音訊,我也不能將這筆嫁妝交予別人。如今趁 阿澎在帝都,我想尋個時間將那份嫁妝交還他?!?/br> 傳話的事倒是可以做的,蘇白應了,“好,侯爺放心吧,我必把話給蘇叔叔帶到的?!?/br> 永安侯微微悵然,“我內子也算你姑姑,蘇家在帝都沒什么人了,做道場的時候,你也來吧。若你母親有空,請她一道來。咱們是正經姻親,以后多些往來才好?!?/br> 蘇白應了,“過幾天是我父親的生辰,我也要去廟里的?!?/br> 永安侯頜首,“蘇家族人眾多,我無緣與你父親相識,當真憾事?!弊优嘞窀改傅?,蘇白是遺腹子,寡母將他養大,教導的這般出眾,多么難得。有這樣明理貞潔的母親,其父亦當不是尋常之人。 蘇 白素來自信爆棚的,笑,“我也沒見過父親,只聽我娘說,剛生下我時,把她嚇了一跳,說怎么生得這么丑。后來我長大,母親說,我還不如小時候好看呢?!笨梢?nbsp;他爹何等俊美。雖然他比不過他爹的俊美,但蘇白在心底還是為自己有個美人爹深感自豪的。故此,人家一提他爹,他立刻炫耀起來。 永安侯笑,“我不信。若你還算丑,世上九成人都不能看了?!?/br> 蘇 白認真道,“侯爺覺著我還可以,那是沒見過我父親。我娘說,我父親非但生得好,看書都是過目不忘,有一回,父親去書鋪子里,見到一本極難得的書,人家老板 賣得貴,父親買不起,他就說,我先看看吧。他翻過一遍就記下來了,回家自己默了一遍,省了買書的錢。我看書,起碼得看兩遍才背得下來?!?/br> 永 安侯年輕時便高中傳臚,自然也是天分過人,不過,他也做不到過目即誦。他雖沒見過蘇白嘴里的美貌過人、過目不忘的親爹,但,過目成誦的人,永安侯是見過 的,道,“蘇家定是受文曲星眷顧,你姑媽當年,亦是過目能誦。我初時還不信,后來把李家上千年的族譜給她看,她看過一遍便都記得了。老侯爺活著時就說過, 若你姑媽是個男人,金榜題名不在話下?!?/br> 姑媽…… 這就是認親了。 蘇白還是表達了一下對英年早逝姑媽的感嘆,道,“這也太可怕了?!?/br> 永安侯笑,“我們吵架時,她立刻能將幾天前、幾個月前、或是幾年前的事拿出來說,而且能把當時我說什么、她說什么、有誰在旁做證,甚至能把當天吃什么飯、穿什么衣裳都記得一清二楚?!?/br> 蘇白無語了。永安侯自身當然不差,但,顯然娶了個更厲害的老婆,這就比較悲劇了。 永安侯傷感悵然,輕輕嘆道,“我們成親后,過得不是特別順遂,她早早故去。阿澎深怨于我,是他們兄妹的情義。我已近天命之年,近來常思身后事,將來若到了地下,真不知要如何相見?!?/br> 永 安侯打得一手好感情牌,但,對待蘇夫人事情上,永安侯的確是有愧的。蘇白姓蘇,說不出違心的話,只得寬慰他道,“您就放心吧。我娘說,人死了立刻投胎,哪 個還在地府長住呢?喝了孟婆湯,前塵之事全消,誰還認得誰?就算是在地府長住,人都說十八層地獄,想來大家層數也不一樣,不一定能見著?!?/br> 這是安慰嗎? 永安侯哭笑不得,摸摸他的頭,“又不是小孩子,不用都要聽你娘說?!?/br> 蘇白自幼沒有父親,還沒與哪個長輩這樣親近過,不禁有些羞澀,撓撓耳朵,道,“主要是我娘說的都對?!辈宦犓锏氖?,事實證明,全都栽跟頭了。 永安侯留蘇白用飯,蘇白回家將永安侯要還嫁妝的事跟蘇神醫說了,蘇神醫半點不領情,冷聲道,“算他識趣?!边@本來就是他們蘇家的東西。 蘇白問,“澎叔,你早先怎么沒把蘇姑姑的嫁妝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