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說，爬得高，才能跌得重。讓趙氏爬得再高一些吧?！?/br>
    ☆、第217章

    五公主年紀不大,先生委實不少,有教她念書習字的，有教她針線女紅的，有教她畫畫的,有教她吹笛的,趙長卿教五公主捏泥人。

    雖然五公主十分想學用銀錠捏花樣子的本事,奈何此等本領非一時一刻可學會,倒是泥人軟軟乎乎很好捏。五公主便先從容易的開始學,捏個小雞小鴨小魚啥的。

    五公主小小年紀,卻是個急脾氣,她看趙長卿捏得活靈活現,自己捏的又丑又笨,不停的問,“趙安人,我什么時候能像你捏得這樣好??？”

    趙長卿很喜歡孩子，笑著哄她,“殿下別急，我是捏了一千個才捏了這樣好的，殿下才捏第一個。等殿下捏到一千個時肯定比我捏得更好?！?/br>
    “真的？”

    “殿下把捏得泥人都留著吧，等下個月今天咱們比較比較，看是不是捏得更好了？”

    五公主很能聽明白道理，想了想，點點頭，“那我得單獨收拾出一間屋子來放我的泥人哪?！?/br>
    趙長卿笑，“我教給殿下怎么放，殿下按日子的先后存著，今天捏的放一起，待咱們下回捏了新的，要與今天的分開放。有個順序，這樣才好?！?/br>
    五公主小rou手認真捏著，問，“安人，你說，怎么哥哥不學捏泥人呢？自從他跟一群白胡子老頭兒學念書，也沒空跟我玩兒了?！?/br>
    趙長卿道，“我小時候，弟弟沒念書時總在一處，后來他去族學念書，我在家里同先生念書，也不能總在一處了?！?/br>
    五公主問，“安人，你也有先生嗎？”

    趙長卿笑，“當然有了，念書習字，就是跟先生學的?！?/br>
    “安人的先生是什么樣的？”五公主伸脖子去瞧戚姑娘捏的小鴨子，道，“阿戚，你捏得真好看，比我捏得好?！?/br>
    戚姑娘笑，“殿下，我年紀還比殿下大呢?！?/br>
    五公主又指著另一位伴讀方姑娘笑的歡實，“阿方就沒我捏得好。阿方年紀也比我大?！?/br>
    方姑娘默默一笑。

    趙長卿笑，“方姑娘出身將門，武功肯定懂一些的?！?/br>
    五公主道，“阿方力氣可大了，她能把我抱起來。阿戚力氣也不如阿方大?！?/br>
    趙長卿道，“這就是了，論力氣，方姑娘最大，可是方姑娘不及殿下手巧。戚姑娘力氣輸方姑娘，捏泥人又比方姑娘學的快?？梢娙巳私杂袃烖c，人人也有不足?！?/br>
    五公主想了想，她說，“可是，我捏泥人不如阿戚，論力氣不如阿方?！?/br>
    趙長卿笑，“殿下肯定有一樣比她們都厲害的事?！?/br>
    五公主想了又想，苦惱道，“安人，好像沒有誒?！?/br>
    趙長卿笑，“這事不急，殿下慢慢想，肯定能想到的?！?/br>
    趙長卿同蘇先生道，“五公主可愛至極?！蹦菢訄A潤可愛的孩子，哪怕不是有著公主殿下的身份，趙長卿都會喜歡。

    趙長卿嘆，“真不知我何時才有身孕?！?/br>
    蘇先生問，“夏家沒催你？”憑夏老太太的人品，簡直不可能就此事閉嘴哪。

    趙長卿悄悄同蘇先生說明緣故，蘇先生笑，“虧得阿文脾氣好，由得你這樣說?！?/br>
    趙長卿道，“這跟脾氣好壞沒關系，咱們都是通醫理的，難道沒身孕便怪女人？先生都給我把過脈，我身體沒問題的?！?/br>
    蘇先生道，“興許緣分未到?！?/br>
    趙長卿向往道，“我要有了女兒，也把她養得圓圓潤潤，半點兒委屈都不叫她受?！?/br>
    蘇先生一笑，道，“有件事，我想了又想，還是要跟你說一聲?！?/br>
    “什么事？”先生這般鄭重。

    蘇先生唇角微抿，道，“前天我去天祈寺，遇到了一位故人。你還記得嗎？那位歐陽先生，歐陽青峰。他如今就在帝都?！?/br>
    趙長卿神色微變，良久方道，“哦?！?/br>
    趙長卿道，“記得歐陽先生有一把不錯的琴，還是蜀王府十五公子給他制的，那把琴，是冬至成琴，就叫冬至?，F在想想，遠不如先生這把重陽好?！?/br>
    蘇先生道，“那是自然?！?/br>
    趙長卿眼底隱有一絲紅，聲音沉穩，“我不是很想見歐陽先生?！?/br>
    “那就不要去見?！碧K先生道，“我著人去同他說，不叫他去打擾你?！?/br>
    “也好?！壁w長卿道，“我來是想跟先生說，下個月十二是我們老太太的壽日，家里不打算大辦，就是相熟的親戚朋友熱鬧熱鬧，先生在家也沒什么事，別忘了過去?！?/br>
    蘇先生溫聲，“好?！?/br>
    趙長卿又說了幾句話，便告辭了。

    趙長卿回家接到了鄭妙穎的帖子，請她去西山暖宅子的。鄭妙穎在西山買了處小別院，因在山上，夏天住著正好，消暑且清靜。這是剛收拾好，叫趙長卿過去暖宅。

    鄭大人是大公無私一心為公一心為民的性子，三品大員薪俸不低，鄭家卻家無余財，因為鄭大人總會將除了生活之外的銀錢捐出去。鄭妙嘉鄭妙穎這對兄妹卻與其父有著截然不同的生活態度，他們并不奢侈，但也不似其父那般清苦。

    鄭妙穎手里有些銀錢，更不會委屈自己。

    趙長卿還同鄭妙穎一道置了些田產，并不多，也就十來頃的小莊子，自家吃用便宜些。

    趙長卿看過帖子后笑著吩咐紅兒，“你去鄭家走一趟，與鄭jiejie說，我一定去的?！?/br>
    紅兒領命去了，趙長卿問永福，“家里有什么事嗎？”

    永福道，“楊表姑娘差人給太太送了雙鞋來，自己并沒有來。還有，姑太太去少卿府，早早就回來了，唉聲嘆氣半日，說是少卿府上出事了?！?/br>
    趙長卿道，“少卿府能有什么事？”夏姑媽不知怎地，同夏恭人極是投緣，常去少卿府走動。

    永福道，“聽說是永安侯府的事，到底怎樣，我看姑太太也不知曉?！?/br>
    夏恭人的長女嫁的是永安侯，夏恭人頗以此為榮，這些事，趙長卿是知道的?？磥?，的確是永安侯府的事。趙長卿點點頭，并未再問。

    夏姑媽聽了新鮮事回來，嘴卻是閑不住的，不停的同夏老太太道，“娘，你說能是什么事呢？族嫂的臉，刷就變了色。直跟我說，家里有事不便多陪。我只得出來了。我想著，定是大事?！?/br>
    夏老太太道，“打聽人家那些做甚。你也別總出去瞎走動，做些正事才好?！?/br>
    夏姑媽捏幾顆玫瑰味兒的葵花籽嗑巴嗑巴的往外飛吐著瓜子殼，道，“家里能有什么事？不當家不做主的，過一日算一日罷了?！?/br>
    夏老太太道，“我聽說文哥兒媳婦置了田產哩?！?/br>
    一說這個，夏姑媽立刻來了興致，瞇起雙目，低聲道，“可不是，足有十頃地！我的天哪，帝都這邊兒的地價兒，可不是咱們青城的地價兒，這得大幾千銀子呢。娘，你說，侄媳婦得多有錢哪！”

    夏老太太嘆，“他們過得好日子，我也就不必cao心了。眼瞅著蓮姐兒一日大似一日，文哥兒他們是不用我cao心的，我這兒還有些老本兒，蓮姐兒的事定了，我給她添上幾個，也叫她嫁得體面?！?/br>
    夏姑媽心中一喜又一愁，道，“娘只當我不急呢，這也得有合適的人家才成?！?/br>
    夏老太太道，“不如叫官媒來，打聽打聽可有合適人家?！?/br>
    夏姑媽不說話了，夏老太太最知長女脾氣，道，“還是說，你有別的主意？”

    夏姑媽輕聲道，“meimei家我不敢高攀，我就蓮姐兒這一個女兒，下半輩子全得指望她了，若不知根底的人家，嫁過去也不能放心?！?/br>
    夏老太太一時沒明白長女的意思，勸她道，“咱們在帝都，不比在青城時親戚朋友多，不容易找知根底的人家哪。若是媒人說了哪家，叫文哥兒他爹去細細的打聽清楚，也是一樣的?！?/br>
    當著老娘的面兒，也不必遮著掩著，夏姑媽索性直言，道，“眼前倒有一樁親事，就不知大嫂愿不愿意了?！?/br>
    夏老太太眉心一動，“你是說武哥兒？”

    夏 姑媽道，“他們表姐表弟的，一道長大，武哥兒就比蓮姐兒小一步。蓮姐兒嫁了別人，我這做親娘的也不能住到親家去。跟大哥大嫂過慣了日子，還是自家人相處著 舒坦，我也不必擔心蓮姐兒受委屈。再者，蓮姐兒模樣也是不差的，我自問閨女也秀得起侄子?！标P鍵是，夏文趙長卿這長房是生不出孩子的，以后為延綿長房香 火，必得過繼。過繼子嗣，首選就是夏武這一房。憑趙長卿萬貫家業，將來還不都是她閨女的。夏姑媽早思量過多時了，只是礙于面子，一直也沒機會開口。

    夏老太太經閨女提了醒，道，“親上加親，這親事倒也做得?！?/br>
    夏姑媽笑，“娘這樣說，我心里就有底了。別的不論，娘想一想，如今不比別時，長房一直沒孩子，這就不是常法。阿武身為次子，也該早些開枝散葉的?！?/br>
    夏 老太太笑睨長女一眼，輕啐道，“這世上的人哪，都給你算計到了?！笔前?，趙長卿頗多私房，長房總要有個后的。既然長孫身子不妥，將來過繼嗣子，與其便宜外 人，還不如便宜自家。這樣，連夏武一房的事，夏老太太都不擔心了，還能一并解決外孫女的親事，肥水不流外人田，當真是極好主意。

    夏姑媽嗔道，“娘這是什么話。我是看小兒女實在般配，才想到這上頭?！?/br>
    夏老太太道，“這事兒也急不得，待我尋機先探探你大哥的口風?！?/br>
    夏姑媽笑，“蓮姐兒就靠母親給她做主了?！?/br>
    夏老太太將此事放在心里，同長女秘秘商議許久，叮囑夏姑媽暫不可走露風聲。事關女兒終身，夏姑媽皆應了。

    既有了這等盤算，夏老太太素來是行動派，道，“早上不是著人買了些蜜桃，我吃著還好。你給你大嫂拿些過去，叫你大嫂嘗嘗?！?/br>
    夏姑媽嘀咕，“親事還沒成呢，我就先矮大嫂一頭?！?/br>
    夏老太太道，“我還說讓蓮姐兒給她表嫂送些去呢，若你們娘倆兒拉這硬屎，那事提都莫提。你也不想想，哪家媳婦不給婆婆立規矩的，你若想蓮姐兒將來享福，今天就得先低這個頭?！壁w長卿又不傻，不先哄好了她，難道人家會白白將萬貫家財送你？這不是白日發夢么！

    夏姑媽笑，“我就一說，娘還當真了。不知道侄媳婦回來沒？”

    夏老太太道，“回不回來都送些去?！?/br>
    “我知道了?！?/br>
    趙 長卿在屋里看書，就聽丫環回稟說趙蓮來送水果，趙長卿微訝，命人請趙蓮進來。趙蓮與趙長卿并不親近，她其實有些怕趙長卿，那些自小到大慣出來的跋扈在趙長 卿這里半點兒都使不出來。何況，這些天跟著女先生學規矩禮數，趙蓮也知了些好歹，盡管不喜趙長卿，面子上還是過得去的，細聲細氣道，“外祖母差我給表嫂送 些蜜桃來，說是直隸那邊兒的桃子，甜的很，表嫂嘗嘗吧?！?/br>
    趙長卿笑，“吩咐丫環送來就是了，這大熱的天，倒熱著表妹?！?/br>
    永福端來涼茶，趙蓮欠身接了，笑，“我閑著沒事，走動走動也沒啥，還擔心表嫂不在家呢?！?/br>
    趙長卿道，“我也是剛回來?！?/br>
    兩人說些不咸不淡的話，過一時，趙蓮便告辭了。

    趙長卿命永福送了她出去。

    倒 是紅兒回來帶回了新鮮消息，大暑的天兒，也就紅兒這性子愿意東跑西顛。她微微拭著汗，笑道，“鄭姑娘說了，只請了奶奶和蘇先生兩個，界時還有鄭老太太、鄭 太太都去的，不是外人，一并熱鬧熱鬧。我經過錢家鋪子，想著他家的烏梅湯在帝都是數得著的，奶奶也曾贊過味兒好，就買了些回來。奶奶要不要嘗一碗?！?/br>
    趙長卿笑，“多倒幾碗，你們都嘗嘗。再給老太太、太太送些過去?！弊约覐N下也會煮烏梅湯，只是不如人家鋪子里味兒好。

    丫環們去張羅烏梅湯，紅兒也捧著一盞喝，笑道，“今兒我運道好，可是遇著一件天大新鮮事，我是打聽清楚才回來的?！?/br>
    趙長卿笑，“快說?！?/br>
    “奶 奶有所不知，直驚動了大半個帝都城，便是我不說，過兩日，奶奶也能知道?！奔t兒極有說書人的潛質，先吊足了人胃口方道，“是永安侯府的事。永安侯夫人將永 安侯的生身父母、兩個弟弟都自侯府攆了出去，連帶著永安侯生母的一位娘家侄孫，直接打斷兩條腿，一并攆了。永安侯夫人帶著永安侯府大姑娘回了娘家，這事 兒，都傳遍了?！?/br>
    趙長卿道，“永安侯原就是過繼的，哪怕生身父母兄弟在，也不該住在侯府?！?/br>
    “誰說不 是?！奔t兒譏誚道，“若真這般眷顧生身之家，當初何必過繼侯府？既過繼了，只拿生身父母當爹娘，先老侯爺、夫人墳前的土都不知有沒有人掃一掃呢。聽說，原 本永安侯還只是在侯府旁置了宅子給老子娘兄弟住，后來，這位李老太太變本加厲，直接住到了侯府去，連帶著李二老爺、李三老爺兩家，一并住了進去。全帝都沒 有不笑話的，虧得永安侯夫人好脾氣，竟也忍得下。明明自己一府之主，如今這平添了公婆妯娌，真不知這些年如何過得日子?！?/br>
    趙長卿道，“不知李家老太太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以至于永安侯夫人決絕至此哪?！?/br>
    “這 事兒也不是秘密，就是永安侯府大姑娘的親事，大姑娘到了說親的年紀，這可是侯府嫡出長女，結果李家老太太不知怎么的，硬要孫女嫁給娘家侄孫，幫襯娘家?！?nbsp;紅兒嘖嘖兩聲，“此等奇葩之人，世所罕見。她那娘家早破落了的，李大姑娘堂堂侯府嫡長女，哪怕不嫁公門侯府，也得是世宦書香，才不辱沒了出身。李老太太只 想著娘家要幫襯，哪里還會為李大姑娘考慮，聽說竟悄悄的偷了李大姑娘的庚帖。永安侯夫人知道這事當場氣死過去，醒來后召集家丁，先綁了那位侄孫少爺斷了兩 條腿，接著就把李老太太李老太爺攆了出去，連同李二老爺李三老爺，不走也給打出去。接著永安侯夫人帶著李大姑娘回了娘家，就要去敲登聞鼓，還是寧安侯夫人 聞信兒去攔住了。不然，還不知鬧到何等天地?，F今，整個帝都府都知道這事了?！?/br>
    趙長卿唏噓不已，“多行不義必自斃。天下間有這等可惡的老婆娘，也不能怪永安侯夫人。她是做母親的人，只要是稍有良知的母親，也不能坐視女兒被胡亂嫁掉?！?/br>
    紅兒道，“誰說不是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