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對此,夏文與趙長卿還私下討論過,趙長卿對鏡敷桃花白玉膏,看向映入鏡中的丈夫道,“要是我的話,即使放人,也得給這些舉子們一些顏色看看?!?/br> 夏文握一柄小玉梳給妻子梳櫳著一頭烏黑長發,道,“得看什么樣的顏色了?!?/br> 趙長卿道,“最輕也要取消這些人今科春闈的資格?!?/br> 夏文嘆道,“先時我也這樣想,只是劉兄說的也對,一科就是三載光陰,有多少人耽擱的起。若監察司因此撤消這些舉子考取春闈的資格,那就是大仇。這些人,并非無才,若再有運氣,將來一樣站在朝堂上?!?/br> 趙長卿對于這些成日說人是非不干正經事的長舌舉人沒什么好感,她道,“這些事,咱們想得到,監察司肯定也想得到。我倒覺著這些舉人沒什么大不了的?!?/br> 夏文忍不住笑,“這話何其狂妄?!?/br> 趙長卿笑,“我看人,素來不看名頭。有句粗話,我想想怎么文雅的翻譯一下?!?/br> 夏文好笑,“你就直接就就成了?!?/br> 于 是,趙長卿便直接說了,“老話說的好,咬人的狗不叫。越是叫嚷的厲害的,一般都不是厲害的。這些成日吵吵嚷嚷、夸夸其談的舉人,大都是外強中干的,我都不 大看得起,何況監察司那種地方。若是怎樣抓怎樣放,以后監察司還有什么臉在朝中立足。再說,監察司敢抓人,自然有所準備?!?/br>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秧?!毕奈妮p聲一嘆,“以往覺著這些舉子大罵監察司,嘩眾取寵,未免鉆營太過。如今見他們被抓,倒是兔死狐悲了?!?/br> 趙長卿勸他道,“那些人又不是小孩子,縱使是小孩子,做錯了事一樣要受過的?!?/br> 夏文有著敏銳的政治觸覺與天生的柔軟心腸,趙長卿覺著這是因夏文自幼習醫的緣故,但,這種特質對夏文無疑有著極為深切的影響。 譬如,當蜀中的舉人來找夏文聯名上書的時候,夏文便有些意動。不過,夏文畢竟是冷靜的,先看過聯名書后,他并沒有急著聯名,先是問來人道,“說來各地舉子多了去,難不成別處也如咱們蜀中這般聯名上書?再者,咱們現在無官無爵,就算聯名,誰又能替咱們上書呢?” 來 人姓呂,單名一個秋字,呂秋年過而立,仍是滿腔熱血,滿腹不平,激動的難已自抑,道,“前天一日,監察司便抓了二百五十一名舉子!那些舉子有什么錯,無非 就是心直口快,但有不平,直抒胸臆而已!若說說話便抓人去監察司,而今以后,還有誰人敢言!墨山啊,咱們也不只是為了這些被抓入獄的舉子,更是為了咱們自 己,為了咱們東穆國的千秋萬代??!”種種憂國憂民之悲愴,難以言喻。 夏文想著,若是能為搭救舉子出一份力,他也不會吝惜,可他問了兩件事,呂秋一件都沒說,反是感嘆了這么一番大空話,夏文倒不知說什么好了。 夏文馮殷沒說話,倒是一道來的劉崇頗為呂秋的情緒感染,劉崇激動道,“呂兄所言極是!監察司抓人一事,委實令人氣憤,若今日不言,怕將來再抓的就是你我了!聯名書在哪兒,我簽!”劉崇取了筆墨便要在聯名書上添了自己的名字。 夏文勸道,“劉兄還是且再思量一二方好,朝廷之事,縱使監察司有冤案,也該按規矩向刑部申冤,這般聯名,不大妥當?!?/br> 劉崇正色道,“墨山兄,我們聯名就是向朝廷申訴冤情了?!毕奈?,字墨山。 夏 文道,“申訴冤情該寫的是狀子,這算是什么,通篇說監察司的不是,說監察司冤了朝中官員,冤了城中舉子。先不說舉子的事,先時監察司辦的官員的案子與咱們 有甚相干,你我又怎能知其中內情,那些說不定都是御裁的,你們說是冤枉,難道說陛下是錯的不成!就算說監察司的好壞,也該就事論事,怎能帶有偏狹之心,難 道監察司所做諸事都是錯?還是說監察司本身就是錯的?我們不過是來春闈的舉人,對國家大事知之甚少,萬不該出此輕浮言詞,失了你我的本分!”夏文是打過官 司的人,他哪怕不了解官場,也知官場不似同鄉想的這般簡單。他們不過是來春闈的人,何苦摻和到這些政治爭斗,白白壞了心志,做了犧牲。 夏 文當真是一片好心,那呂秋卻是憤怒至極,高聲道,“鳳武皇帝都說過,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你我習得圣賢文章,安能不以天下為己任!墨山堂堂七尺丈夫,焉何 這般畏縮自私,只顧自身安危前程,置那些無辜的被關在監察司的舉子們于何地?墨山可知,那兩百五十一名被關舉子中,別的不論,咱們蜀中舉子便有十人。就看 在同鄉的面子上,也不該這般冷心冷意才是?!?/br> 夏文也有些不悅,道,“救人的法子何止千萬,何必要用這等以眾脅君的法子?!?/br> 呂秋激昂道,“我等皆是忠君愛君方有此忠貞之言以薦君上!” 馮殷受不了這等神經病,冷冷道,“天底下若都似你這樣的去忠君愛君,當真是君上大不幸。道不同不相為謀,這種混賬聯名書,你去找別人簽去吧!墨山一片好意,你充耳不聞,我看你是腦袋給驢踢了!” 夏文還委婉一些,馮殷卻是當面直言,不給呂秋半點面子,呂秋的臉脹的一陣青紅,指著馮殷道,“馮貞言,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小人!” 馮殷一拂衣袖,“原話奉還!” 呂秋氣個仰倒,卷起自己的聯名書,一拽劉崇,“君乃芳草,焉何住這濁臭之地!”他將劉崇給拽走了。馮殷道,“劉兄,還望你考慮清楚,是與那些人一并胡鬧,還是在這兒安安生生的復習課業文章?” 劉崇腳步一頓,還是跟著呂秋走了。 馮殷望向門外,過一時道,“也好,跟弟妹說一聲,正好省下一個?!?/br> 夏文給馮殷逗笑,“貞言莫惱?!?/br> 馮殷苦笑,“咱們三人一起自家鄉來帝都,劉兄雖不似你我同窗情誼,也同住這些日子,不想他竟跟著呂秋去了??蓢@可嘆?!?/br> 夏文素來想得開,道,“屈大夫都說,天下皆醉我獨醒。劉兄大約同樣憤慨監察司之事吧?!?/br> 夏文并未將劉崇的事放在心上,他同劉崇本就無甚交情,只是大家都是同鄉舉子一道來帝都做個伴。夏文高興的是馮殷與自己看法相近:監察司的事不是他們小小舉子能干涉的。 馮殷道,“咱們不往那混賬聯名書上簽名,怕那些不明就理的要當咱們是膽小懦弱之輩了?!?/br> 夏文道,“咱們先跟阿白他們商量商量,呂秋能來找咱們,說不得也有陜甘的舉人來找阿白他們聯名?!?/br> 梨子沒跟著舉人們參與聯名上書的討論,他又不是舉人,才不去湊那些熱鬧。他同蘇先生、趙長卿在一處閑來喝茶。 梨子實在鬧不懂這些舉子的想法,道,“先生、卿meimei,你們說這些舉人們不好好的念好書,折騰啥國家大事啊,自己連個芝麻官兒都沒爭上呢?!?/br> 趙長卿也煩這些人,道,“不在其位,卻謀其政,越殂代庖,沒的討厭?!?/br> 梨子問,“卿meimei,你覺著他們能商量出什么個結果來?” 趙長卿道,“這我怎么猜得到?” 梨子道,“要是擱你頭上,你怎么干?” 趙 長卿顯然是思考過這個問題的,道,“不說話是不成的。他們拒絕聯名,再不出來說話,就得給人說膽小懦弱了。要是你我,這算啥,管別人怎么說呢,自己安心備 考就是,明年安安穩穩的考個進士出來,這才是最實惠的。不過,要做官的人,名聲就是半條命,他們在乎這個。我尋思了一下,你說那些被抓進去的舉子們,成天 在茶館罵罵咧咧,除了嘩眾取寵,再有就是邀名了。我是不大知道這春闈的門道的,不過,想來有個好名聲,定也是助力。尤其這個時候,別人都去聯名請愿了,就 咱們這兒,人家來找也沒理會,什么都不做顯然不大合適,應該做些什么的。只是,恐怕也有危險。先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趙長卿并不是在乎名聲的人,只是 恐怕男人們不會這樣想。 趙長卿與梨子都是底層出身,雖然趙勇現在是個六品百戶,但也不能掩飾他是自小旗一點點爬上來的草根,至于 趙長卿偶爾時不時借丫環之口吹噓的自家祖上曾有五品威烈將軍的武勛官職,那真的往上追溯好幾代的爺爺的事兒了。到父親趙勇這一代,完全已是草根。何況,趙 勇幼年喪父,如今的官場知識都是這些年自己摸索出來的。摸索了大半輩子,摸索了個六品官,這還是在有個重生閨女的前提下。就此可知,趙家的官場教育還處在 初級入門階段,完全沒有系統的訓練點撥,太高大上的事,趙長卿只能靠想像。 梨子家更不必說,還不如趙長卿家呢。 好在兩人經商見了些世面,也經了些世事,且都是聰明人,對于官場政治雖然陌生,但試探著商量商量,好像也能摸著些頭緒。 就算有諸多不甚了了之處,這不是,還是蘇先生么。 梨子就從心里覺著,與其聽梨果他們這些舉人們討論,還不如直接來請教蘇先生。 蘇先生是做慣了先生的人,道,“其實官場與商場也沒什么不同,要解決這件事,先得弄明白起因?!?/br> “起因?”梨子道,“舉子們罵監察司?!?/br> 蘇先生顯然不大滿意,只是含笑的望著梨子,梨子這死滑頭方搔一搔下巴,道,“先生,其實我也覺著是朝廷的官員大約看監察司不順眼?!蹦切┝R街的舉子們算啥,充其量不過是出頭鳥兒罷了。 “但 有一樣叫人不明白,監察司里無非就是密探,難道以前沒監察司的時候就沒密探了?”不要說朝廷,就是梨子這做生意的,他也不大下心手下人,少不得叫甲盯著 乙,乙瞧著丙、丙留意丁……這都是尋常手段了。梨子道,“何至于朝中大官兒們這般大驚小怪、失了儀態呢?!痹诶孀涌磥硗耆珱]必要,不過是把臺面兒下的東西 拿到臺上來而已。再者,這歸根到底是朝中大人物的事,這些舉人們無非是給人當了槍使,沒什么意思。 蘇先生道,“歸根到底還是權力的問題,以往也有密探,但密探的權限只在私下。像以前,他們便不能這般大肆逮捕舉人。梨子,你知道監察司的權限嗎?” 梨子素來是個靈光人,道,“咱是頭一遭來帝都,也不是來做官的,但如今監察司這般威風,哪兒能沒打聽過。我都聽說了,監察司也是查案審案的地界兒。我覺著,這跟刑部啊大理寺好像有些重了?!?/br> 蘇先生笑,“這就是了。朝中的權利就仿佛一張餅,六部九卿論資排輩論大論小的各分一塊,如今又來了一個要分餅的,可餅只有這么大,他要分,別人就薄了,所以,朝中官員自然看監察司不順眼?!?/br> 梨子想著,雖說官場咱沒經過見過,可聽先生這么一說,跟做買賣的還真差不了多少。他手下提拔個新人,那些早有資歷的還得試一試新人的深淺呢。梨子問,“那依先生說,這事最終會如何?那些舉人們能放出來嗎?” 蘇 先生微微一笑,“放與不放,都跟咱們無關。當前的事,是舉人中需要另一種不一樣的聲音。朝中權利糾割,是朝中大員自己的事,牽扯到這些于政事不甚了了的舉 人們,就太無恥了。還有國子監那些學生,朝中有什么事,都不該拉學生下水。授意一二人物,煽動學生當出頭的椽子,這樣的用心,簡直惡毒?!?/br> 究竟是英雄造時勢,還是時勢造英雄,兩者的辯證從未有一個確切的結論。在帝都這樣的權利場,如夏文、蘇白、凌騰、趙長寧、朱慶、朱唐、陳三郎、梨果、馮殷、走了的劉崇,甚至趙長卿與梨子,初至帝都便感受到了權利場的莫測與激蕩。 當然,這個時候,大家還都是小魚小蝦,出于自保的本心,商量出一條解決眼前困境的法子罷了。 夏文至夜方回房,趙長卿看他神色凝重,笑,“我還以為你不回來睡呢?!狈愿姥经h端進溫水服侍丈夫洗漱。 夏 文笑,“已經有了些頭緒,先得歇好了,才能把事辦好?!毕词笙奈姆脚c妻子說大家商量的章程,“男子漢大丈夫,何況咱們也是讀書多年,萬不能人云亦云的。 朝中的事不該與舉人相干,若任由他們聯名上書,豈不叫天下人皆誤會了舉人?我們想著,咱們也起草一份聯名書,我就不信,難道帝都所有的舉人都要不懂裝懂的 干涉朝政。就是那些被抓進去的舉人,兔死狐悲,我們應該要求監察司公正審理,卻不能懷疑監察司存在的對錯。就算鳳武皇帝時,一樣還有慎行司呢。監察司的存 在,單看陛下怎么用,用得好,于國于民不是沒有好處?!毕奈膶ΡO察司并不反感,其實也有林老板的原因,林老板的可疑,妻子已與他說過了,夏文并不是偏激的 人,他公允的想一想,哪怕林老板是密探出身,也并不惹人厭。這世間,有光便有影,有明便有暗,夏文素來心胸開闊,兼之先時經了些坎坷,行事便多了一份圓 融。 夏文還把大家起的草稿給趙長卿看了看,趙長卿瞧著笑,“文采飛揚,引經論典,果然不愧是舉人出身。這是誰起草的?!?/br> 夏文道,“大家伙一起擬的,我開了個頭,后頭大家各抒己見,都添了一二句。就是咱們無甚門路,哪怕聯了名,不知能不能托鄭大人遞呈御覽?” 趙長卿問,“今天來找你的那位呂舉人,他們的聯名書要由誰遞呈朝廷?” 夏文嘆道,“別提了,我問他,他只管說些有的沒的,一句有用的沒說,還怪我不一道聯名。我也不能渾渾噩噩的就去聯名哪,這可不是小事?!痹僬?,在夏文看來,那份聯名書寫的也不大妥當。 趙長卿笑,“待明天出去打聽打聽,要我說,多半是國子監牽頭的這事。你這聯名書弄好,咱們再去拜訪鄭大人就是,想來鄭大人也愿意聽到一些不同的聲音?!?/br> 夏文道,“我就是擔心明年被人整,歷朝歷代都是一樣,我雖沒經過,觀前史也知道朝中這些大人少不得結黨的。既有人慷慨激昂的要利用舉人學子,咱們這聯名書必然會招那些人的厭惡,若是給人記了仇,我怕會影響明年的春闈?!?/br> “可 是,呂秋拿來的聯名書我看了,已有不少人的聯名,我拒了他,在他們的眼里,便是異類,志不同道不合,也難走到一處?!毕奈恼?,“這個頭,是出也得出, 不出也得出了。我想著,阿寧阿白他們還小,馮兄因要護著我,與呂兄劉兄他們也鬧翻了。余者,凌表兄他們也各有各的不易。咱們這群人,不是那等無緣無故要去 惹事生非,也不是違逆心境去阿附別人的性子。說白了,咱們就是想來安安生生考春闈的舉子。長卿,原本我就是想著考個進士,日后回鄉好過日子。其實,就是現 在,憑咱倆的醫術,也能在家鄉立足的?!?/br> “思來想去,我就開了這個頭,這聯名書,也以我的名義來寫,將來真有人報復,也是拿打頭的開刀,無非就是落第罷了,那咱們就回鄉安心的開個醫館,安安穩穩的過咱們的小日子?!毕奈挠袔追智敢?,道,“長卿,我也沒跟你商量,就做了這樣的決定……” 趙長卿掩住他的口,輕聲道,“說什么呢。當初我嫁你時,從未想過有今日,那會兒若嫌你,就不會嫁了?!?/br> “我這一生的愿望就是嫁個明事理的人,不拘貧富,只要兩人一條心,塌塌實實的過日子就好。來帝都,是因為你有這份才學?!壁w長卿溫聲道,“若你是死念書不開竅的人,我是不會勸你來的。這世上,沒哪個女人會嫌自己的男人有所擔當的?!?/br> “你覺著對,就只管放手去做?!?/br> ☆、第200章 誰都無法在潮流中獨善其身,如夏文、蘇白等中庸派,在舉人們腦袋發瘋的聯名上書的潮流中也得不停奔走,聯系志同道合者。 夏 文經常是白天出去奔走,晚上回來在書房用功,余者幾人也差不離。趙長卿每天令廚下燉補品給夏文吃,夏文一面吃著養生秋補湯,一面問,“朱兄他們有沒有?” 這么問是有原因的,如蘇白,有親娘惦記著。趙長寧是親小舅子,自然也樣樣齊全的。梨果有梨子在,什么都少不了他的。凌騰、朱慶是親戚,只有朱唐、陳三郎、 馮殷,縱使沾些親也是拐著八道彎的遠親了。人皆有親疏,夏文是個周全人,難免多問一句。 趙長卿瞇著眼,“沒有,這是單獨給你燉的?!?/br> “真的沒有?”他媳婦向來不是小氣的人哪。 “快吃吧,怎么能單咱們吃小灶呢,不是做人的道理?!壁w長卿道,“他們的是廚娘燉的,我今天閑來無事,你的這份是我親自燉的?!?/br> 夏文拍妻子一記馬屁,“怪道我說味兒與往日不同呢,就是格外好吃?!彼眿D廚藝很是不錯,只是宅子里事物瑣碎,沒空多做。 趙長卿根本不領情,“剛剛你可沒說,裝模作樣,快吃吧?!?/br> “是真的好吃?!毕奈膹娬{自己真心。 趙長卿笑問,“這幾天可還順利?” 夏文道,“吃過閉門羹,也有婉拒的,不過,也有志同道合與我們一道聯名的。倒也真的認識了一些朋友,還有幾個愿意與我們一道去多爭取些聯名的?!?/br> 趙長卿笑,“人生百態,這回都見著了?!?/br> 夏文目光清潤,“不算啥?!碑敵醺赣H下獄,多難開的口,多難求的人,多少家閉門羹,他一樣過來了?,F在這些,真不算啥。 說句良心話,如夏文等人論學識不見得多么出眾,到了舉人這個階層,除非功名是用錢買來的,學識差的沒幾個。就是來歷背景,也平凡的很,并無特別之處。趙長卿覺著,這群人最大的優勢就是年輕,年紀最大如馮殷者,不過二十七歲,說句少年得志并不為過。 在這樣少年得志的年紀,他們還不甘心被人牽著鼻子走。 蘇 白跟他娘嘀咕,“真是服了,有些舉人,去找他們,大家說起話來,他們便哭喪著臉,先時聽國子監那幫人說的有理,已經在那上面聯名了,如今聽我們說,亦覺有 理,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哎,我就納悶,他們一會兒聽這個有理,一會兒又說那個有理,有沒有理,難道自己沒個判斷?既無判斷,就不該人云亦云的去聯名。也不 知是真的沒主意,還是隨大溜?!?/br> 蘇先生笑,“世上人千百樣,哪能個個都一樣的?你見多了便明白,不管舉人、進士、官員、商賈、農夫、匠人,身份上或有不同,脾性人品上并無區別?!?/br> 蘇白想一會兒,點點頭,“不說別人,我覺著梨子哥就比許多舉人都厲害,我便是中了進士,有許多事上也不如梨子哥的?!?/br> 蘇先生笑,“天下人,各有優缺,你有你的好處,梨子有梨子的好處。梨果、長寧如何?”蘇先生并沒有干涉他們的計劃,知道他們是分組進行的,挺有秩序。蘇白、趙長寧、梨果一組。 蘇 白手里還握著松糕,險些噴了一桌,擺手笑道,“別提了,險沒笑死我。阿寧是急性子,有些人慣會委婉的,阿寧不耐煩聽他們啰嗦,就直接問人家‘愿不愿意,給 個痛快話吧’,許多人給他噎個半死。梨果就慢吞吞的,特有耐性,阿寧跟人翻了臉,他接著就‘兄臺這個、兄臺那個’的跟人家扯。馮大哥脾氣暴,他跟夏姐夫還 會被人家攆出來,有時中午在外頭連吃飯的地方都得另找酒樓茶肆。我們是遇到哪家就在哪家吃,反正梨果脾氣好,遇著什么樣的人都不生氣,到了晌午,即使見解 不同,也鮮有人攆咱們的?!碧K白有些小小自得,道,“如今摸著規律了,一般去了我先開口說聯名的事,中間少不得要辯一辯論一論的。若是那人稍有意動,阿寧 便出馬,一般阿寧說一句‘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給個痛快話’,到這時候,十之七八都能拿下來。若還說不動,梨果便把場子圓回來,大家再接著說。我們這樣一 分工,大都能成。反正成與不成的,也不必太過翻臉,大多人都是兩面派,在國子監的聯名書上聯了名,我們過去,他們又在我們的聯名書上聯名?!?/br> 蘇 白在跟他娘嘮叨盡孝,趙長寧是不慣一個人吃飯的,不過,他也不愿意守著女人們吃飯,尤其是跟他姐或是蘇先生在一處,不是叮嚀這個就是叮嚀那個,趙長寧堂堂 男子漢大丈夫,他不愛聽女人啰嗦。于是,他經常是尋了凌騰、陳三郎他們一起吃,如何他又有了脾性相投的朋友,馮殷。別看兩人年紀差上幾歲,卻都是一幅急脾 氣,說話一樣直,那真是相見恨晚哪。 所以,現在的情形是,有媳婦的跟媳婦吃,守著娘的跟娘一起吃,如他們這些或是光棍、或是媳婦不在身邊的,一起吃,也熱鬧。 蘇先生趙長卿知他們這習慣,除非有哪人特意囑咐單獨在自己屋里吃,不然飯菜便不單獨送了,直接給他們弄一桌子好菜,隨他們鬧哄哄的一起吃用。如朱慶這種原可投奔到大爺爺家的,都覺著不比這般住在一處時常能談詩論文的瀟灑自在。 這 伙子人正干得起勁,連重陽節都沒歇上一日,卻不想就在重陽節竟被暗算了。趙長寧一組無事,趙長寧自幼習武,就是蘇白梨果也自幼練過以往趙長卿教授的一套劍 法,他們兩個不熱衷武功,可這劍法也沒放下,只當是健身的來練,每天早上都會練習一遍,十幾年過去,熟能生巧,這會兒縱使沒寶劍防身,身體也較同齡人敏捷 強健。非但沒給人打了黑棍,反將幾個打黑棍的揍了一頓送官報了案。 其余人可就沒那般幸運了,夏文馮殷挨了好幾下才跑掉,凌騰朱慶都是書生,凌騰為救朱慶,一條胳膊給人敲個正著,骨折了,幸而有路人相救,不然吉兇難料。朱唐陳三郎跑得快,也落個鼻青臉腫,好在都是皮rou傷。 結 果,除了趙長寧、蘇白、梨果外,個個有傷。他們出門,也不是沒有小廝跟隨,能跟著主家出門的,都是忠心的小廝,故此,為護著主家,小廝們傷得也很厲害。好 在家里有現成的大夫,不必外請,夏文在傷兵營呆過,對外傷很有一手。趙長卿先命人取來熱水,給夏文處理了身上的傷,夏文又與蘇先生去給諸人看傷處,先把外 敷的藥開好,再擬內服的方子,安排人去抓藥、煎藥,直忙到下晌方罷。 梨子也氣個好歹,罵道,“tnnd,哪個黑心爛腸的王八蛋,竟敢下這般黑手!”罵一回,抬腳先去酬謝救了凌騰、朱慶的路人,又問了住處來歷,還得請他們將來去帝都府做個證人,方客客氣氣的將人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