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趙長卿六神無主,“我,我,我總得跟我爹娘說一聲?!?/br> “這也不急,反正他一時半會兒的死不了,不如明天我來接你?!?/br> 趙長卿呆呆的應了。 楚越走后許久,趙長卿都是魂飛魄散的模樣。楚越回家對母親道,“我一說,險把長卿嚇暈,她直說以前都聽說我哥是要好生掙前程娶大家閨秀,還說門不當戶不對,十分不妥。我看她,對我哥沒半點那個意思?!?/br> 楚夫人冷笑,“本就是門不當戶不對,算她明白!那丫頭什么時候來?” 楚越道,“總要明天的?!?/br> 晚上楚夫人將事情同楚將軍說了,楚將軍好歹說句公道話,“是那孽障為人不正,與人家閨女能有什么關系?” 楚夫人不喜聽這話,道,“我養大的兒子,我能不知他的品性?他并不是那般不懂禮的人,如今正經連個通房都沒有,若不是被私情蜜意勾引,怎會有這等傻念頭?還是早些把兒子的親事定下來的好,也不必遠尋,大哥家的三丫頭就知根知底?!?/br> 楚 將軍余怒未消,咬牙道,“這些事以后再說,先叫他放明白些,不然貿然娶了來倒耽擱人家閨女?!背④娺@個年紀,這等地位,世上該見識的也見識了十之八九。他 氣的倒不是楚渝對趙長卿生情,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楚將軍也是打這個歲數過來的,楚渝看上一二女子,簡直是再正常不過。若他沒有男女之情意,楚將軍才覺著 奇怪。哪怕楚渝相中的是百戶之女,在楚將軍心里,亦非什么天大的事。 哪怕楚渝昏了頭,要娶趙氏女為妻,楚將軍也自有手段叫楚渝納了趙氏女做妾室,到時名分已定,生米煮成熟飯,楚渝得了趙氏女的人,不怕趙家不愿。介時另給兒子聘一名門淑女,妻妾雙全,也是兒子的艷福。 真 正令楚將軍最為火大的是楚渝的心機,這小子幾年前就不動聲色的早埋伏好了,先是悄不聲的糊弄他升了趙勇的官兒,這還不是最要命的,哪怕趙勇升了官兒也不過 一百戶。結果,這混賬去年又搭橋牽線的叫趙長卿拜了歐陽青峰為師,有了師兄師妹的名分,再想趙長卿做小就得尋思尋思歐陽青峰的面子了。 因 歐陽青峰這里絆住了腳,且趙家雖是小戶之家,到底是邊城土生土長的家族,又有朱家不遠不近引以為援,他縱使身為邊城守將,也不好因這等事就起了滅門之意。 何況,哪怕不顧歐陽青峰的臉面硬是要趙家女做妾,可看兒子這幾年的布置,對趙氏女又很有些情分,將來縱使有出身顯貴的正室入門,怕也免不了妻妾之爭,則非 家宅之幸! 但是,若說依兒子的意思娶趙氏女為正室,楚將軍心下未免不足。再者,楚渝年紀尚小,性子未定,若只顧一時喜好便娶了趙 氏女,待得歡愉之后再生出悔意,又是兩相耽擱。何況,若楚渝真有那個本事,沒岳家援手也能站得住,他愛娶誰便娶誰去,楚將軍也懶得跟這背親忤逆的孽子多 言。若這孽障是個無能的,如今只要禁住了兩相來往,再另給他備了美貌侍女,想來沒幾日也便能將趙氏女拋到腦后去,日后再尋一門可靠岳家,賢良妻子,內外相 佐,想來也能遺澤子孫后代。 楚夫人見丈夫臉色十分不好,多余的話就不敢再多說,只是服侍他歇息便罷了。 ☆、第113章 趙家也嚇傻了,凌氏聽趙長卿抽抽咽咽的說了這事,連忙問,“你是不是平日里不提防做了不妥的事?” 趙長卿道,“尋常不是楚jiejie喊我,我都不會去楚家,就是偶爾出去,有楚哥哥在,也不好不打聲招呼。其他就是在歐陽師父那里見過,誰曉得他會這樣?憑他家的門第,大家閨秀還不是隨便挑,難道我是自作多情的人?!?/br> 凌氏直哆嗦,聲音都是顫的,道,“若你都是好的,那怎么人家只說你?” 趙勇素來最疼長女,道,“咱們閨女才幾歲,這也怪不到長卿頭上?!?/br> 凌氏眼圈兒泛紅,“我豈會偏著外人,只是咱家哪兒惹得起將軍府。若將軍府發了怒,一家老小就完了?!?/br> 趙勇做了這些年公職的人,自有些見識,道,“若將軍府要咱們的命,今日楚姑娘就不會過來了。明天我帶著長卿過去走一趟,叫長卿跟楚公子說明白,日后不再見面來往就是。將軍府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家。行了,長卿回房去吧,莫放在心上,這本不是你的錯處?!?/br> 趙長卿就回去了,凌氏喃喃自語,“這可真是……” 趙勇輕嘆,“你莫要有事就怪自己孩子,長卿才幾歲,何況她并非那等不知禮的,何況年紀又小,如何能與人有私?倒是楚公子,不是我說話難聽,十七八的男孩子,該懂的都懂的……” “誰能料得到,誰能料得到?!绷枋系?,“要不,就先給她定了親事?!?/br> “這 話糊涂,哪有未芨笄就定親的?哪怕咱們自知無事,也得給人猜疑,這事最好是秘秘的解決,你切莫往外露一個字,我明天帶她去將軍府把事情了結,以后不要讓楚 公子再見咱家長卿。過幾年,楚公子親事一定,這事也就沒了?!壁w勇道,“我本也沒想過給閨女攀附高門貴第,待她大了,定個門戶相當的人家,守著老子娘,咱 們來往還便宜?!?/br> 凌氏忙問,“你心里可有相準的人家?” 趙勇苦笑,“這是哪里話,長卿畢竟年紀小,我如何會想到此事,日后慢慢尋就是。好在將軍府不是不講理的人家,你放寬心就是?!?/br> 凌氏抹著眼睛道,“真是作孽。你在衛所不會被連累吧?” “莫擔心?!?/br> 趙長卿把這些年楚渝送她的東西整理了整理,其實也沒什么東西,楚渝多是送她吃的,那些吃了的總不能吐出來,真正值錢的就是一把玉笛,趙長卿包好了一并帶了去。 趙勇沒能進二門,趙長卿自己跟著管家娘子進去了。楚夫人冷著一張臉坐在上首,自不理會趙長卿。楚越陪坐下首,溫聲道,“meimei來了?!?/br> 趙 長卿低聲道,“我跟jiejie不是認識一日,我是什么樣的人,jiejie也是清楚的。何況,jiejie家對我家有大恩,我如何能做出失禮的事情來,陷楚公子于不義不孝呢。先 時我并不知楚公子心意,楚公子送我的東西,除了那年生辰送過畫畫用的顏料,就是這支玉笛了。不瞞夫人,顏料我已經用過了,今日將玉笛完壁歸趙?!壁w長卿奉 上,丫環接了去。趙長卿又道,“我家門第平平,我亦不過小家之女,如何敢攀附將軍府門第?若是楚公子有誤會之處,我愿意同楚公子面對面說個明白。就是夫人 與jiejie也盡請放心,為避嫌疑,自此之后,我斷不會再與楚公子見面的?!?/br> 楚夫人此方道,“你跟我來吧?!?/br> 楚渝的院子趙長卿還是頭一遭來,看布置,又不似大家公子的居所,趙長卿略一思量才覺著這院子與楚渝的書房有些像,卻又不是楚渝書房可比,心下稍稍有數。 經過好幾重侍衛,趙長卿才見到在房中養傷的楚渝,一接觸到楚渝的目光,趙長卿不禁低下頭:怪道楚渝常叫她蠢才,她的確是蠢不可及,楚渝待她向來親近,她竟然以為是哥哥對meimei的意思,楚渝有自己的親meimei,一直待她不同,自然是有其深意的。 楚渝道,“母親叫卿meimei來做什么?” 楚夫人恨其不幸怒其不爭,想著兒女一樣的不爭氣,都是看上這等窮種??傻降资亲约旱挠H兒子,楚夫人壓下一口氣,道,“女兒家的名節何其要緊,你也聽的人家姑娘怎么說?莫要因自己一己之私害了人家一輩子!”這話,既是勸誡,也是威脅了。 楚渝跟斗牛一般,趴在床間還不老實,只管賭了氣道,“即使母親逼了卿meimei來,也是沒用的!” 楚 夫人當下覺著丈夫下狠手也不是沒有道理,修來這等兒子,真是能氣死人。趙長卿輕輕的吸了一口氣,方開口,“夫人并沒有逼迫我,是我自己要來的。這世上,哪 有比父母更為兒女著想的呢?公子以往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對父母亦是體貼孝敬,如何因我就變得是非不分,反疑起父母來?難道在公子心里,您的母親是那種會用 權勢逼迫別人的品格?” 趙長卿一句話就問得楚渝啞口無言起來,楚夫人心道,這丫頭說話倒還有幾分道理。趙長卿繼續道,“父母養我 們長大,珍之惜之,滿心滿意無不是為了兒女cao心。將心比心,若將來有朝一日公子有了兒女,公子的兒女為著一個外人便這樣忤逆父母,公子會作何想?公子只覺 著自己滿腹委屈不平,如何不知將軍與夫人的心情呢?” “公子早非懵懂頑童,又是見多識廣之人,自比我這等閨閣女子識得道理。我不 會說那些大話,人亦見識有限,可是我想著,何為孝,無非順也?!壁w長卿道,“我聽聞公子對我有意,十分惶恐不安。一則,我出身小戶門第,貿然攀附,并非幸 事;二則,又聞公子因此忤逆父母,更覺十分不妥。這世上,沒有誰能似父母這般為兒女cao碎了心的,一個人,若連父母的恩情都能辜負,還有什么不能辜負?” “我 縱使再糊涂,亦不敢與不孝之人相交?!壁w長卿溫聲道,“依我淺見,公子當下之事并非是為了小兒女之事高臥錦榻,忤逆父母。若公子肯聽我一句勸,只管將心放 于公務之上,一則可為將軍分憂,二則,不怕公子惱怒。如今公子看我歡喜,無非是見慣了大家閨秀,乍一見我這小戶人家之女,覺著新奇好玩兒罷了?!?/br> 原來這丫頭是這樣想的,楚渝斜著眼睛道,“你若如此想,可見我是看錯了你?” 趙 長卿道,“公子生就高貴,如何知道小戶人家的日子?公子心儀的也不過你自己想像出來的趙長卿罷了,何曾真正知道我是什么樣的?公子本就看錯了我的。我也曾 因楚jiejie身份暗自竊喜,也曾借用她的身份彈壓過別人,說來,我與那些攀附過來的人有何不同呢?無非是公子看我順了眼,便覺著我千好萬好??晒酉胍幌?,我 容貌亦非絕色,才學也只是普通,家世更不值一提。你覺著父母幫你挑的大家閨秀不好?就仿佛人吃慣了山珍海味,便瞧著清粥小菜喜歡??墒?,公子看一看,這世 上何曾有人愿意一輩子以清粥小菜為食?” 竟這般能說會道,連勸人的話都一套一套的。楚渝只管嘆,“說來你就是不肯信我罷了?!?/br> “古 人會求忠臣于孝子之門,可見國君相信亦是孝子。公子忤逆自己的父母至此,不要說我,世人誰敢信你?!壁w長卿道,“若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就莫說這等信與不信 的話。公子如今這樣錦榻高臥,致使父母焦心憂慮,何曾有半點丈夫氣慨,與那等癡迷風花雪月的紈绔子弟有何不同?今日我來見公子,不過是想將話與公子說清楚 罷了。自此之后,你我再不必相見?!?/br> 楚渝默然無語,趙長卿便離開了。 楚夫人便坐在外間,趙長卿行一禮, 與楚夫人離開書房后方道,“夫人放心,我并不不知道理之人,自此絕不會與楚公子相見。如今我年紀尚小,貿然定親則令人生疑,待得及笄,我父母必會為我相看 親事。楚公子一時心熱罷了,請楚將軍多給他安排些事務做,哪里還有閑心想這些兒女情長。時日一久,這點心情自然煙消云散?!?/br> 楚夫人見趙長卿斬釘截鐵,沒有半分猶豫,且勸兒子的都是好話,便也相信她的確無意自家,不然若真是有意的,還不得趁此巴上來。楚夫人嘆道,“我已經為他相看好了他舅家的表妹?!?/br> 趙長卿誠心誠意,“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姑表親,輩輩親,且知根知底,實在是一樁難得的好親事?!?/br> 楚夫人終于無話可說,長嘆道,“只愿借你吉言了?!笨v使知此事與趙長卿無干,到底沒心情多留趙長卿,便打發她回去了。 晚上楚將軍回家,問妻子,“如何?趙家姑娘來過了?” 楚 夫人嘆道,“先前我只以為捕風捉影,總是有些緣故,阿渝才會起了這些心思。如今我冷眼瞧著,趙大姑娘的確沒那些私情私意,今天勸了阿渝許多好話,”楚夫人 還學了兩句,“若非體貼父母的女孩兒,也說不出這些道理。這世上多的是女人挑撥著丈夫同婆婆生分,趙姑娘倒還知道往正道上勸阿渝幾句。趙姑娘還與我說請你 多給阿渝安排些正經事務,他一忙起來也便沒有兒女情長的心了?!?/br> 楚將軍恨聲道,“可見這個孽障更還不如人家女孩子通曉事理?!?/br> 楚 夫人忙勸道,“要我說,趙姑娘的話倒是在正路上,阿渝本就是慕少艾的年紀,如今忽發了牛性,咱們越是下狠手,他越是強硬。你也莫再與他生氣,更莫再打罵 他,只管待他好了,多讓他做些事務。一則為你分擔,二則忙碌些他就不會惦記趙姑娘了。趙姑娘已說了,再不與阿渝相見。我再與他訂一樁親事,這事便也過去 了?!?/br> “再說吧,這般不成器,沒的耽擱了人家女孩子?!?/br> “年輕的小子,不都這樣,誰還沒犯過渾呢?!背蛉颂鎯鹤诱f好話,又掖揄丈夫道,“當年我家里不愿意你沒個出身,你還不是一日三趟的上趕著去我家挨冷臉,那時誰還嫌了你不成?” 楚將軍道,“那混賬如何能與我比,我似他這么大的時候……” “正 給老侯爺做親兵呢?!背蛉私右痪?,道,“你也莫總說阿渝,前幾日我氣個半死,如今回過頭想想,阿渝相中趙姑娘,倒也不是全無眼光。先時我被氣暈了頭,一 時也執拗偏見起來,其實趙姑娘的確是個溫順知禮的女孩兒,關鍵心思放的也正,不似那等死皮賴臉一心只慕富貴的。只是趙家門第太過尋常,我看趙姑娘那樣子, 也不似會愿意做小的。不然能給阿渝尋一個這樣的二房,也不算委屈了阿渝?!?/br> “聽這話就不著邊?!背④娦乃几钚?,尤其想到兒子 的心機,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只是心思到底清明,道,“那孽障本就對趙姑娘有些情分,何況師兄師妹,若趙姑娘做二房,歐陽青峰那里怎么說的過去?民不與官 爭,哪怕不考慮歐陽青峰的臉面,這位趙姑娘自小與咱們兒女來往,他們情分也好。再者,他如今已長大成人,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哪個不好些顏色,身邊沒個通房 的?你幾次要給他安排通房,都給這孽障糊弄了過去。你一個婦道人家,又一意只為他cao心,哪里知道這孽障的心機,他是真的看上了趙姑娘。你想想,這番情勢 下,倘真給阿渝納了趙姑娘做二房,將來焉有正經兒媳的立足之地?寵妾滅妻,嫡庶不明,就是亂家之本?!?/br> “咱們就阿渝這一個兒子, 平日里我嚴厲些,無非是盼他成器。若只是一個女人,哪怕百戶家的閨女,兒子看上了要來做妾,不過一句話的事,也省得家宅不寧,倒叫那孽障對咱們心下生出怨 懟來??墒沁@位趙姑娘有先前的淵源,是做不得二房妾室的?!背④姷吐晹r下妻子要為兒子定親之事,道,“就是阿渝的親事,也暫緩一緩?,F在趙家那頭算是斷 了,這孽障一時半會兒的明白不過來。你我不提此事,他倒還安寧。若是強行拗著他給他定親事,怕是激起他的心來,一則跟岳家生出嫌隙,二則又是一場氣。何苦 來,他縱使皮糙rou厚,我也不想費那個力氣掄鞭子。待他大安后,我親自帶他在身邊使喚,正經冷上兩年,我替他安排好前程,介時他也能明白些,再說親事不 遲?!?/br> 楚夫人肅容道,“是這個理?!?/br> ☆、第114章 楚將軍不是楚夫人心慈意軟的女流之輩,待楚渝身體大安后,楚將軍就親帶了他在身邊使喚,安排下來的事務連喘氣的空都不給楚渝留一丁點兒。倘若見著 偷懶,輕則斥罵,重則打罰,好在楚渝打疊起十二分的精神,漸漸的也能支應下來。便是幕僚程遠之也不禁暗下勸楚將軍,“少將軍這個年紀,我要說有一無二,將 軍定以為我溜須拍馬,只是,我看少將軍行事,亦不算墜了將軍的名聲啊。將軍何嘗是那等不近人情之人,對少將軍略寬泛些,于父子之情上亦是慰藉啊?!?/br> 楚 渝越是能干,楚將軍想到他的心思愈是來氣,道,“先生這話倒了稀奇,我生他養他,調理得他讀書習武長大成人,如今使喚他干些活,他做得周全是理所當然,怎 么到先生嘴里倒成了功勛?就如今當今這世道,子女孝敬父母已不是天性使之,反成的邀名贊譽之事。我倒奇了,難道這不是本該之事么?” 程遠之聽楚將軍這番話,只得不再言語,又看楚將軍神色間未有不滿之意,倒也心下有些分數。 趙長卿經了楚渝之事,許多天都神思不屬,沒有出門,倒是蘇先生勸她,“一點小事,何曾就嚇成這樣?” 趙長卿打發了來福來祿出去玩兒,倒了盞茶,親奉給楚先生,道,“我也不是害怕,就是如今細尋思,覺著自己實在呆笨。我若先時察覺,定得遠著他些?!?/br> 蘇先生一笑,“他是誰?誰是他?” 趙 長卿有些羞意,她是個后知后覺的人,且這些年只顧著防備凌騰,同楚家兄妹來往,很是有些情分,趙長卿細思量這些時日,其實很是攢了些心事,只是無人能說罷 了。趙長卿道,“我記得我跟楚哥哥第一回見面還是在老祖宗的壽宴上,那會兒楚將軍剛來赴任,楚哥哥在宴上扮成楚jiejie的模樣。因他剛來邊城,閨秀里誰都不認 得,無人理他。我那會兒小,爹爹不過是總旗,也無人理我,我們就坐在了一處說話。自此就認識了,因他時常照顧我,我心里是只拿他當成朋友的?!?/br> 蘇 先生道,“你如何可是得省省吧,若你小時候生得討喜,他當你是個漂亮娃娃,照顧你倒是有些哥哥meimei的意思。只是你漸漸大了,也不是無鹽丑女,楚公子正當少 年,慕艾之心,人皆有之。你以后就當注意,這男人哪,哪里會無緣無故的就對非親非故的女孩子百般照顧?都是有目的的?!?/br> 趙長卿扯著塊帕子,低聲道,“只是想一想,這些年,承楚哥哥關照,他幫我甚我。我雖無以為報,心下也是感念他的?!?/br> 蘇 先生心下一動,道,“你如今這是明白過來了?”趙長卿后知后覺,連蘇先生都覺著不可思議。其實女孩子心思細膩,一般開竅倒比男孩子早些。楚渝那點兒心思, 蘇先生早幾年就看出來,只是未曾點破罷了。趙長卿則是只緣身在此山中,竟半點心不走,只傻傻的將楚渝當做兄長親近。如今縱使明白了楚渝的心意,可惜楚家門 第實在不好高攀,楚渝行事不謹給父母發覺心意,不但楚渝自己吃了苦頭,這層窗戶紙捅破,縱使趙長卿明白過來,哪怕有什么別的心思,也已經晚了。官大一級壓 死人,何況楚家在邊城的權勢。 趙長卿淡淡一笑,心下卻覺著悲涼,“先生莫擔心,我是什么樣人,家里又是什么樣,我心里再清楚不 過。我雖是呆了些,且按禮法規矩,此事頗是可恥。只是不知為何,如今回味起來,我心里竟是淡淡歡喜的。我與楚哥哥門第不相配,我也不會發夢真覺著會與他成 事??善袝r私心覺著,我這一輩子,有這般出色的男子曾傾心于我。他又為我做了許多事,我只是太笨了,竟半點沒察覺?!?/br> “我雖 自認為不是什么絕色容貌,可是,若他只愛我容貌,憑他的家勢,何嘗值得他為我做這許多事??v使他不說,我也知道他待我是真心的?!闭f著,趙長卿不覺滾下淚 來,“如今我都明白過來,更加知道,今生可能再沒人像他這樣用心待我??墒?,能有人這樣待過我,也是我命中的一段福分吧。待將來我老了的一日,再回味今 日,想來也是高興居多吧?!?/br> 蘇先生嘆道,“你能想明白就好。天下事,十全九美,端看天意如何。若你們注定有緣,不論如何波折坎坷,終究會在一起。若無緣,縱使彼此有情,終究求而不得,離燕分飛?!?/br> 蘇先生又道,“這事你能想開最好,只是,男女之情,天生自然之事,有何可恥之處?莫跟那些道學先生學,若都依著規矩法禮,人與木頭有何差別?說句實在話,女人這一生,若年輕時沒被人愛慕過,才是可恥之事呢?!?/br> 趙長卿拭淚笑道,“先生的話,總與別人不同?!?/br> 蘇 先生不以為然道,“只是人人不肯說的實話,我說出來罷了。就如你說的,哪怕無此緣分,楚公子曾這樣用心用意的待過你,他并無輕浮之舉,反處處為你著想,縱 使有私情私意于此,到底也是令人敬重的私情私意。你生就心善,故此能明白這份心意的不易之處。待得你年長,經些世事,就更能明白其中珍貴了?!?/br> “這人世間的情緣,多是不圓滿的。不過,縱使不圓滿,只要當時用心對待了,也算沒白蹉跎了那歲月?!?/br> 見她哽咽氣噎,哭都不敢哭出聲,偏生又淚如雨下的模樣,蘇先生輕輕撫摸著趙長卿的脊背,勸她道,“放寬心,世上沒有走不過的路?!?/br>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以前只知道委屈了使人想哭,如今有人對我這樣好,我每想起,竟忍不住的心酸?!?/br> ☆、第115章 一時傷了神,天氣轉涼時,趙長卿便覺著鼻塞頭痛,有些著涼。虧得有蘇先生開得藥,凌氏到底心疼自己閨女,勸她道,“這本與你無干,你就只當沒認識過楚家人就行了。莫害怕,凡事有我跟你爹爹呢?!?/br> “母親,我沒事,你莫擔心?!?/br> 凌氏寬慰了趙長卿幾句,見她精神不好,看她睡下后方離開。 凌 氏回頭又跟丈夫嘮叨,“她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經過這樣的事?怪道害怕呢。不然,咱們長卿自小到大就沒生過病,怎么這忽就病了?”雖然楚渝先時幫著找回了趙 長寧,如今凌氏也顧不得此些恩情,心下深怨楚渝缺德,竟然打她閨女的主意。如今楚家不檢討自己兒子,仗勢將事都怪到她閨女頭上!饒是知道惹不起將軍府,凌 氏亦頗是怨恨。 聽說閨女病了,趙勇忙起身道,“我去瞧瞧長卿?!?/br> “她剛喝了藥睡下,你別去了再吵著她?!绷枋蠑r下丈夫,問,“你在衛所可還順利?” 趙勇笑,“挺好的,跟以前一樣。放心吧?!?/br> 凌氏嘆口氣,“就這樣悄不聲的過去才算福氣?!?/br> “是啊?!壁w勇輕嘆,又問,“長卿怎么病了?” “立秋天也涼,著涼了,蘇先生開了方子。她素來身康體健,過兩日就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