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先生笑，“我是淑女。不過，一些簡單的事還是能幫你的?！?/br>
    趙長卿洗耳恭聽，蘇先生道，“我得好好想一想，等你把凌家的事解決了再說吧?！?/br>
    趙長卿并不擔心，道，“等他們把銀子送來就沒事了?！?/br>
    蘇先生手里把玩著幾顆溫潤如玉的云子，道，“若是房長出面，凌家猶不受教呢？”

    “房長出面沒用，還有族長。族長不行，還有衙門?！壁w長卿道，“我還真不怕跟他們耗下去。不蒸饅頭爭口氣，要白白的受了這等欺負猶自忍著，真是不用活著了?！?/br>
    蘇先生笑著提醒，“凌家無人可懼，倒是你那位小表兄，小小年紀便天資過人堅忍不拔，日后前程實不好說?！?/br>
    趙長卿道，“若現在忍了，難免被人小瞧？何況我二舅母那人，最司得寸進尺。她這輩子最在乎的，除了我那表兄，就是銀子了。這次叫她出回血，包管她能長些記性?！?/br>
    “再說，凌騰有日后，我一樣也有日后?！壁w長卿雙眸之中神采堅定，望著窗外紛揚大雪，沉聲道，“無可懼之?！?/br>
    ☆、第58章

    凌二太太終于知道了趙長卿的厲害。

    為什么說是趙長卿的厲害，而不是凌氏或是趙勇的厲害？

    凌二太 太畢竟活了幾十年,雖是個不講理的潑婦的脾氣,其實見識還是有一些的。她跟凌氏姑嫂關系多年，與趙勇也打過交道,深知這夫妻二人的脾氣。凌氏耳朵軟,趙勇 也不是太計較的性子。這一疊疊的單據，整齊的賬目計算。整個老凌家,凌氏略識得幾個字,還是出嫁之后婆婆教的，趙勇上過幾年族學,也是有限。不是凌二太太 瞧不起這兩口子,實在是，凌氏與趙勇干不出這樣的事。

    只要一想到趙長卿，凌二太太便是頭暈腦脹。

    因為有兩家的房長在，商量這些事情，向來是男人的事，女眷不便在場。趙勇對凌氏道，“你去看看茶水?！?/br>
    凌二舅亦對凌二太太道，“去看看卿丫頭身子可略好些了?！?/br>
    凌二太太咬咬牙，與凌氏一并出去等著。待得事情解決好，凌二太太聽丈夫說要賠趙家八十兩銀子，頓時一聲尖叫，“哪里要這許多銀錢？”不過就昏迷了十來天罷了！

    趙家六房房長趙六爺看向凌七老太爺，凌二舅低聲道，“一樣樣算的清楚明白，一會兒你去看單據就是。長輩都在，莫要高聲?！?/br>
    凌二太太忍著滴血的心，咬緊下唇，終于默默。

    凌二舅家倒是沒再拖著銀子不給，第二日就將銀子送了來，凌氏接了銀子，想款留凌二舅吃飯，凌二舅推托鋪子里活忙，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凌氏心下一嘆，對趙長卿道，“心里總覺著不是滋味兒?！?/br>
    “有 什么不是滋味兒的，母親就是心太善，若不給二舅母個教訓，她以后還沒完沒了了?！壁w長卿半分不同情凌二舅，笑勸凌氏，道，“母親不是說，我剛昏迷的那幾日 是在外祖母家，請大夫熬藥都是外祖母拿的銀子。如今也該還了外祖母。還有，六房大爺替咱們出面，這一宗也不能省，跟房長家多走動，總沒咱們的虧吃。至于二 舅母，以后她再撒潑時也得尋思尋思，惹不惹得起咱家?！?/br>
    得了銀子，又給女兒這樣一寬慰，凌氏便也想開了。主要是女人成婚生子后的想法與在娘家時是不一樣的，兄弟姐妹再親，也親不過自己的丈夫兒女。凌氏笑，“待得明日，咱們一道去瞧瞧你外祖母?！?/br>
    趙長卿道，“還有外祖父的圍棋，既然二舅母家還了三表姐欠我的銀子，為人當有信譽，我這就讓來福叔把圍棋還給三表姐去?！?/br>
    凌氏笑，“等你有空出去瞧瞧，若有合適的琴跟我講，咱們買不了太好的，先買個普通的你們姐妹一并用著也無妨的?！?/br>
    趙長卿笑，“這也好?！庇辛诉@筆銀子，買東西自然寬裕。

    趙蓉道，“娘，給我和jiejie買個小丫環吧。我們一起出門，只有一個柳兒帶，有時柳兒也顧不大過來。而且，柳兒若跟著我們出去，就沒人服侍祖母了?！?/br>
    如今有了銀子，凌氏笑，“是該給你們買個小丫環了，叫柳兒專門伺候你們祖母?！?/br>
    趙長卿笑，“打我剛搬了屋子，母親就說給我買丫環，一直拖到現在?！?/br>
    凌氏笑，“人家過日子，能省則省，豈能奢糜?！背蛑鴥蓚€如花似玉的女兒，凌氏心里有說不出的滿意，道，“等叫了牙婆子來，你們自己挑。我看別人家的姑娘都有貼身丫環，也給你們一人買一個?！?/br>
    買丫頭的事暫且不提，第二日，凌氏帶著兩個女兒回娘家看望老爹老娘，連年禮一并送了去，同時給凌大太太備了份禮。

    凌氏笑，“那幾天卿丫頭在大嫂這里養病，我六神無主，都是大嫂子cao勞。過年了，這兩匹料子大嫂子給大丫頭她們裁兩身新衣吧?！?/br>
    凌 大太太臉上笑開花，道，“我做大舅母的，還不是應該的嘛。我與你大哥生辰，每年卿丫頭都有針線孝敬，說是外甥女，竟比大姐兒她們更貼心。meimei切莫這樣客 氣?！绷璐筇拇_與凌氏關系不錯，主要是因為在丈夫謀差使時，凌氏大手筆的借了銀子。雖然這幾年銀子也還了凌家，凌大舅卻一直記著meimei的好。凌大太太自 然也知凌氏的情，再加上趙長卿同凌三姐關系平平，卻很樂意同凌大姐凌二姐凌四姐來往，幾年相處下來，自然是同凌大舅家更親密。

    凌氏笑，“她們小姐妹早就投緣，大姐兒性子好，二姐兒四姐兒都是難得的懂事?！?/br>
    凌大太太剛要說什么，見凌二姐又抓了糕要吃，連忙喝住，“二姐兒，你莫要再吃糕?！?/br>
    凌二姐十三歲，眉目間與其姐肖似，只是自幼好吃，如今那叫一個粗壯，凌大太太簡直愁的夠嗆。小時候孩子胖些沒什么，若到了少女時期猶是粗笨，眼瞅著就要說親的年紀，凌大太太不離了眼的控制凌二姐的飲食。

    凌二姐苦著臉抱怨，“娘，我餓?！?/br>
    “餓了多喝兩杯茶水，你再不瘦以后哪個肯娶你?？纯茨鉰iejie，看看你卿meimei，哪個似你似的?！绷璐筇艹钏?，大女兒的水秀頗有幾分凌氏年輕時的模樣，小女兒年紀還小，也并不粗胖，只有這個二女，仿佛八戒投胎，一門心思就知道吃。

    凌二姐巴唧巴唧嘴，悶悶的端起茶來喝。

    凌氏看著這個侄女也發愁，道，“是該漸漸控制著些了。我聽說有人給大姐兒說親了，再過幾年，就輪到二姐兒了?！倍际切羧思?，邊城民風開放，故此，說到成親之事，長輩也并不避諱著女孩兒們。

    凌大太太笑，“可不是么。孩子多嫌煩，一轉眼孩子們長大，現在就舍不得她們出嫁?！?/br>
    凌氏順著凌大太太的話道，“誰說不是呢?！逼鋵?，她現在還體會不到凌大太太的心情，她家兒女都小。

    凌二姐看著姐妹們吃糕，羨慕的直吞口水。趙蓉稍稍的給凌二姐使外眼色，凌二姐十分靈光，倆人一前一后的出去，趙蓉悄悄的遞了一塊芙蓉糕給凌二姐，笑道，“二jiejie吃吧，餓著肚子怪難受的?！?/br>
    凌二姐感激的接過，笑，“蓉meimei，你真好?！?/br>
    趙蓉笑笑，“那我先進去了?！?/br>
    凌二姐點點頭，一人偷偷的吃完糕才折身回屋里去，趙長卿笑著指了指凌二姐的唇角，凌二姐一摸，原來是糕餅屑。她吐了吐舌尖兒，不好意思的笑，悄聲道，“meimei不知我的苦惱，餓肚子的滋味兒可難受了?！?/br>
    趙長卿笑，“可以先漸漸的少吃一些，慢慢習慣了少吃，自然而然就能瘦了，也不覺著難受?！?/br>
    凌二姐道，“現在娘每頓只叫我吃一碗飯，中間還不叫我吃糕點，我餓的晚上睡不著覺?！?/br>
    凌大姐道，“娘也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的腰，頂卿meimei兩個了?！?/br>
    凌二姐道，“以前小時候，卿meimei也圓滾滾的，也不知怎么就突然瘦了?！?/br>
    沒有哪個女孩子會愿意胖，凌二姐跟趙長卿打聽，“卿meimei，你有什么訣竅沒？”

    趙長卿笑，“哪里有什么訣竅，長個子的時候自然而然的就瘦了下來。少吃點心就行了，做點心時一般都會放很多油和糖粉，比吃rou還容易胖?！?/br>
    凌二姐嘆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這么喜歡吃東西，不叫我吃，饞得難受?！?/br>
    趙長卿笑，“二jiejie人生的白，五官也漂亮，若是能瘦一些，穿裙子更好看?！边@話并非為了奉承凌二姐，凌家四姐妹，包括最臭美的凌三姐，其實五官都不若凌二姐漂亮，只是凌二姐自幼貪吃，少時還能說一聲圓潤可愛，如今大了，依舊胖，便與可愛無關了。

    凌二姐愁的很，“你們哪個試過挨餓的滋味兒?！蹦膫€又知道她的苦惱呢？

    趙長卿道，“二jiejie先控制住別吃點心，吃飯時吃飽，也能慢慢的瘦下來，你現在在長個子，只要不是吃得太多，并不是很容易胖?！?/br>
    趙蓉道，“看二jiejie這樣難受，她也不算大，待過兩年再控制吃食也無妨?！?/br>
    趙 長卿道，“過兩年二jiejie就十五了，如何來得及？這年頭，人們皆以貌取人，說句老實話，誰看人第一眼能看出人的美德來呢？還不是看著漂亮，便想多說兩句話， 若生的丑陋，便生出避退之心。我們自己都是如此，想一想，別人也是一樣的。二jiejie現在慢慢控制著，待到十五歲身材就好看了，不耽誤說親。若到了十五再控制 飲食，恐怕就得生生餓瘦了。慢慢變瘦，不容易生病。要是一時間變瘦，對身體也不好。二jiejie哪怕再想吃東西，想想以后，也得節制些呢?！?/br>
    凌大姐跟著道，“二妹，卿meimei說的在理，你是得少吃些?！?/br>
    小姐妹們正在說話，凌氏進來叫趙長卿，“你外祖父叫你，你去陪你外祖父說說話?！?/br>
    趙長卿起身，理理衣裙去了。

    凌太爺一身醬色棉袍，坐在椅中挽著卷書看，膝上搭著條狼皮毯子。

    趙長卿進來，凌太爺放下書，笑道，“可是好俐落了?！敝噶酥敢慌系囊巫?，“坐?！?/br>
    趙長卿坐下，撫一撫膝蓋上的裙子，笑道，“謝外祖父惦記，已經大好了?！?/br>
    凌太爺手邊放著一琴一棋，道，“昨天騰哥兒把琴和棋子給我送來了?！?/br>
    趙長卿道，“清賬之后，我就著家下人把棋送還了三表姐?！?/br>
    凌太爺點點頭，嘆道，“你二舅母，想必也知教訓了?！?/br>
    “愛 之不以道，適所以害之也?！壁w長卿道，“咱們家人口不多，無非就是大舅二舅和我家，家里這些長輩，誰也沒二舅母再不講理了。如今吃個教訓，總比日后得罪了 得罪不起的人要好。再者，長輩們不與她計較，難道還叫她欺負到小輩頭上？騰表兄因她的脾氣，處處給人賠禮道歉，何時是個頭。人人都說騰表兄日后是有大出息 的人，外祖父恕我直言，騰表兄再有出息，有這樣一味給他拆臺的母親，自家人不計較，若是落到外人頭上，外人難道也不計較？”

    “再者，這也說不上什么教訓，我不過依理而為。我受了欺負，自然要說個公道，人之常情?！?/br>
    趙長卿一說到寶貝孫子，凌太爺便深覺趙長卿說的有理，嘆道，“你們這些事，我是不樂意管了。都是我的兒孫，手心手背都是rou，偏誰不偏誰的，倒叫你們埋怨?！?/br>
    趙長卿笑，“不癡不聾，不過阿家阿翁。外祖父裝個糊涂也好?！?/br>
    凌太爺呵呵一笑，直起上身摸摸趙長卿的頭，道，“以后也莫生這樣大的氣了，一點小事，真氣出毛病可怎么辦？”

    “我知道了?！壁w長卿笑，“也是我年紀小，太好強?！?/br>
    凌太爺指了指琴與棋道，“我年紀大了，現在也沒了弄琴對弈之心，這些東西，早晚是你們的。你大表姐她們不懂這個，家里的晚輩，就你跟騰哥兒念的書多。給你們也不算糟蹋，你挑一樣去?！?/br>
    趙長卿倒不客氣，道，“那祖父就把這幅圍棋給我吧?！?/br>
    凌太爺眉毛微挑，“琴更值錢哪。外頭便宜的圍棋，幾十個大錢就能買一幅。最便宜琴，也得十幾兩吧？”

    趙 長卿笑，“琴我已學了三年，天資并不出眾，倒是笛子吹得不錯。何況，以前我看到騰表兄在家擺圍棋子，若有琴，說不得他也會稍有涉獵。他是要做才子的人，這 琴給他，興許他用得著?！壁w長卿話里說的好聽，其實他要棋只有一個原因，蘇先生對這幅圍棋頗是珍愛，還給凌家時還一顆一顆的將云子擦了一遍。想來，蘇先生 是極愛這幅圍棋的。拿凌騰說事兒，不過幌子而已。能利用一下凌騰，趙長卿半點不介意。

    凌太爺卻十分欣慰，笑道，“好，好。兄妹之間，很該如此。昨天我叫騰哥兒挑，他執意叫你先選呢?！?/br>
    趙長卿好笑，心說老頭兒真是讀書讀的笨頭笨腦，嘴里嗔怪埋怨，“剛剛外祖父還說不偏不向，如今又跟我說是叫騰表兄先挑過的。幸而騰表兄知道讓著我，不然我又得排個末頭?！?/br>
    凌太爺無奈，直搖頭，“一個小小女娃，怎生得這般刁鉆?！?/br>
    “還不是怨外祖父，長了一顆偏心?！壁w長卿敲敲老頭兒的心，凌太爺哈哈大笑。

    這次聚會十分愉快。

    凌氏私下給了凌老太太二十兩銀子，凌老太太先是不要，后來經女兒一勸，便眉開眼笑的收了銀子，心下再不同情凌二太太。凌大太太也得了新鮮的衣料子，哪怕凌四姐在趙家人走后跟母親嘟囔，“祖父把圍棋送給卿jiejie了?！?/br>
    凌大太太心里也并不在意，道，“給就給吧，長卿早早念書，也會耍那些東西?！?/br>
    凌四姐天生是個小財迷，看一眼母親，道，“那圍棋得值好多錢吧?！?/br>
    凌大太太對于公公的偏心眼兒早習以為常，隨口道，“給長卿總比給三姐兒強?！?/br>
    凌四姐道，“不如娘也給我請個先生，我也不樂意做睜眼瞎?！?/br>
    “去 去?！绷璐筇珨f凌四姐道，“想學字跟你祖父去學。你看長卿，每次來都把你祖父哄得樂呵呵，你天天守著你祖父，也學得機伶些。別總拿眼盯著東西，你討得你 祖父開心，你祖父也給你?！眴玖肆璐蠼銇?，“你姑媽新送來的料子，還是綢子的呢，你看這顏色多鮮亮，過年自己裁兩身新衣?！?/br>
    凌大姐很懂禮讓，道，“娘，也給二妹四妹裁一身吧?！?/br>
    “給二姐兒裁一身就行了，四姐兒不是還有改過的衣裳嗎?！边@年頭，大都是meimei穿jiejie的舊衣裳。至于凌二姐，因為體型原因，她穿不上凌大姐的衣裳，每每都要做新衣裙。

    凌四姐不樂意道，“我不要總穿舊衣，我也要新衣！”

    “鬧什么鬧，你jiejie的衣裳又不舊，改過就是新衣?！?/br>
    凌四姐撅著嘴道，“蓉meimei就從不穿卿jiejie的舊衣裳！我平時穿大姐的舊衣裳就夠了！難道過年都沒身新衣裳！我要穿新衣裳！”

    “好了好了，也給你裁一身就是?！绷璐筇?，“你也學學你jiejie們的懂事才好。你看看你jiejie的針線，多整齊?！?/br>
    凌大姐拿了一盒子紗堆的絹花給母親看，凌大太太問，“你姑媽給的？”

    “卿meimei送我的，說是自己扎的?！绷璐蠼阈@，“娘說我針線好，卿meimei才天生一雙巧手，看她扎的花兒比外頭賣的還好看。一共六枝，我們一人兩枝?！?/br>
    凌大太太笑，“長卿這孩子有良心?！?/br>
    “今天她還勸了二meimei許多話，叫二meimei控制吃食?！绷璐蠼闾煨匀犴?，也很喜歡趙長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