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蘇白道,“生死之地?!?/br> 趙梨子白眼,“屁大一點兒,你還知道生死之地了?” 蘇白笑,“壞梨,你也只比屁大一點兒稍微大那么一點點而已。連兩個屁都不是?!?/br> 趙梨子挽袖子,“你要找揍么?!?/br> 蘇白立刻道,“君子動口不動手?!?/br> 趙梨子大笑三聲,“除了你個小鴿子,誰要做那鬼君子!”欺身上前,把蘇白一頓收拾。 梨果是個慢吞吞的孩子,干啥都慢,先時兄姐們巴啦巴啦的說話,以至于慢兩拍的梨果想說話也插不上嘴,這會兒趙梨子尋蘇白的麻煩,趙長寧去給他們當裁判,小梨果兒才貓到空閑與趙長卿說話。 “卿jiejie,你好好休息啊?!崩婀融w長寧長一歲,今年五歲,模樣其實與兄姐肖似,只是他既無jiejie的精明能干,也沒有兄長的淘氣好動,梨果常年一幅睡不醒的模樣,沒啥小孩子的活潑勁兒。趙梨子常說梨果像個小老頭。梨果脾氣好,從不惱。 剝了一小把花生米,梨果給趙長卿放到手心兒,笑,“給jiejie吃?!?/br> 趙長卿摸摸他的頭。 梨果彎著眼睛淺笑。 趙長卿身體略好,凌老太太常來瞧她,順便也給小兒子家說情,對凌氏道,“這回也把你二哥惱的不輕,把那個潑才跟三丫頭攆到了廟里去給卿丫頭念佛?!?/br> 凌氏淡淡道,“這如何敢當?!辈⒉活I情。 凌 老太太嘆道,“你二嫂那人,就是那幅脾氣,家里沒有不嫌她的。我時常后悔,當初怎么給你二哥尋了這么一門媳婦,真是禍害三代。三丫頭也給教的沒個樣子???nbsp;是,有什么法子呢?日子都過到這會兒了。有騰哥兒有三丫頭,還有你二哥那個心軟沒囊性的家伙,離了潑才過不得日子?!?/br> “你是個寬厚的性子,卿丫頭向來懂事,何苦與這潑才計較?!绷枥咸珳芈暤?,“我也是看著你二哥和騰哥兒難受,那潑才把個家攪的天地不寧,教壞了三丫頭,也苦了他們父子,不知做了什么孽,修來這樣的老婆老娘,真是一輩子不得解脫了?!?/br> “都是血脈至親,哪能說斷就斷呢?!绷枥咸嗫谄判牡膭窳枋?,“若叫她在廟里躲是清靜倒是便宜了她,我想著,叫她來給卿丫頭賠個不是才好?!?/br> 趙長卿正在一畔捧著杯子喝姜茶,聞凌老太太此語,不覺手微微用力,掌中茶盞忽而嚓的一聲,青花瓷盞上竟龜裂出無數細紋,接著啪的一聲碎成無數碎片,趙長卿裙子被半盞茶水澆濕。 凌氏嚇一跳,連忙拉著趙長卿的手問,“怎么了?好端端的杯子怎么碎了?燙著沒?” 趙長卿笑,“母親,我沒事,茶已經不燙了。我去換一下裙子?!?/br> 凌氏道,“叫白婆子去給你拿過來換,外頭冷,你別這樣出去,倒凍著?!币酝挥X著趙長卿貼心,凌氏也挺喜歡這個長女,但絕對沒到珍視的地步。趙長卿突然昏迷這一場,凌氏提心吊膽多日,如今恨不能把趙長卿當成玻璃人,只覺著怎樣小心都不為過,生怕她再出一點點差錯。 趙長卿笑的乖巧,“好?!?/br> “先去炭盆那里烤烤火?!绷枋喜⑽炊嘞?,嘆道,“這杯子也不結實?!?/br> 凌老太太欲言又止,明顯還有半肚子話沒說出來。趙長卿見狀,不禁一笑,“母親,外祖母一片慈心。我現在已經好了,不如就叫二舅母和表姐回來吧。這已經是臘月了,眼瞅著要過年,省得二舅舅騰表兄惦記?!?/br> 凌氏對凌二太太絕對是恨意難消,不過,一家子親戚就是這樣,真要丁是丁卯是卯的,日子就不必過了。 趙長卿這樣說,凌氏總算松口,道,“她愛回來就回來,只是別再來我這兒,我實在見不得她,也不敢與她打交道?!?/br> 凌老太太笑著拍拍女兒的手,“莫說這樣的氣話,到底是一家子?!?/br> 趙長卿笑,“二舅母既然回來,我家與她家的賬,也該仔細算一算?!绷枥咸y道以為說幾句好話就沒事了嗎? 也當她趙長卿太好欺負了吧! ☆、第57章 趙長卿絕不是好欺負之人。 凌老太太一時沒明白外孫女的意思,不解的看向趙長卿,趙長卿溫聲道,“是啊,自我病了,家里給我請醫吃藥,不知花了多少銀子錢,二舅母不會不打算還了吧?還有先時三表姐欠我的,樣樣有據可查,不如一并都算個清楚?!?/br> 凌老太太突然啞口,趙長卿繼續道,“自來親兄弟明算賬,我知外祖母興許是做不了二舅家的主,不如叫二舅過來,把事情說開了才好?!?/br> 凌老太太并非不能干的人,相對于一個酸儒丈夫,家里的事,多少年都是凌老太太在打理。但,凌老太太未料到趙長卿小小年紀就這么能說得出話來。 趙長卿平平靜靜的望著凌老太太,問,“外祖母覺著,我說的可還有理?” 凌老太太嘎巴下嘴,才找回聲音,情緒是掩飾不住的低沉,嘆道,“卿丫頭說的對,闔該如此?!?/br> 白婆子取來干凈衣裙,趙長卿一笑起身,“母親,外祖母,我去換下裙子?!?/br> 凌氏對于趙長卿的提議非常滿意,笑,“去吧?!?/br> 趙長卿走了,凌老太太低聲道,“畢竟是你二哥家哪?!?/br> 凌氏不悅,“母親不說,我還忘了這是我親二哥家,長卿還是他們親外甥女呢!”當初欺負她閨女的時候,怎么沒人這樣說! 凌老太太忙又說了許多和軟的話哄女兒,只是算賬的事到底已經說定,凌老太太無奈,只得回去跟自己老頭子商量。 凌太爺就一句不甚文雅的話,“誰惹的事叫誰去解決,哪能給他們擦一輩子的屁股!” 凌老太太嘆,“卿丫頭真能說得出話來?!?/br> 凌太爺是徹底厭了凌二太太,道,“不是人人都是好招惹的。卿丫頭從不是忍氣吞生的性子,老二家的當吃這教訓。等老二過來,你把這話跟他說了,叫他自己看著辦?!?/br> 親戚間走到明算賬這份兒上,凌二舅凌騰都有些淡淡的傷感。凌二舅道,“不知你姑媽他們要多少銀子呢?” 凌騰思量片刻,道,“姑媽并非不講理的人,縱使要些醫藥錢也不會獅子大開口的。能這樣解決再好不過,如今還是先將娘和jiejie接回來,這事若是瞞著娘,自然是好辦的。但,若不叫她知道,事后她難免還要再去姑媽家尋不是。倒不如一并解決?!?/br> 如今,凌二舅舅事事聽兒子的,道,“是啊?!?/br> 凌二太太在庵里的日子并不好過,她本是個摳索的,給的香火錢不多。庵里尼姑看錢下菜碟,凌二太太施的香火錢有限,故此,日子過的頗是清苦。 見到丈夫來接,凌二太太恨不能帶著女兒插翅飛回去,不忘了問一句,“趙長卿那丫頭醒了?” 凌二舅唏噓,“感天謝地,長卿平安無事?!?/br> 凌二太太一哼,“她能有什么事?還不知是不是故意裝出來嚇人的!” 凌二舅怒斥,“你就閉嘴吧!你給我裝來試試!” 凌二太太瞪圓了眼睛,“我跟閨女在庵里吃苦受凍了這些時日,你一來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干脆跟外甥女過去吧!你還有沒有里外親疏!” 凌二舅倒也不是全然窩囊的一個人,以往起碼給家里打理過田產店鋪,很知道弄些私房過小日子。凌二舅厭倦道,“是我不分親疏,還是你不識好歹。你再鬧下去,日子也不必過了?!?/br> 夫妻多年,凌二太太訕訕道,“行了,我也知道,趙長卿平安,我也是松了一口氣了。大不了以后我都遠著她就是了,不然哪天發了瘋,又得算到別人頭上?!?/br> 凌二舅索性不跟妻子說趙長卿醫藥費的事,待得回家看兒子如何安排算了。兒子太能干,凌二舅不自覺的想偷個懶。 在凌二舅眼里,凌騰這個兒子絕對是他人生中最榮耀最自豪的事。而且,不論什么事,只要交到兒子手上,包管處理得妥妥當當,不叫人cao一點心。 只 是,出乎凌二舅的意料,凌騰并沒有任何勸撫安慰,用過飯后,直接就將趙長卿醫藥費的事跟母親說了。凌二太太當下大怒,罵道,“什么醫藥費!我還要醫藥費 呢!那丫頭沒事兒鬼叫,把老娘耳朵震聾了!老娘還要找她賠耳朵!美的她!窮瘋了吧!跟她說,老娘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自來只有她占別人便宜,何時被人坑 過!凌二太太足足罵了有半刻鐘! 凌騰一句話沒有,淡淡道,“我去看書了?!?/br> 這是正事,凌二太太忙緩了口氣,溫聲道,“去吧?!庇謱依锏男⊙经h道,“給阿騰屋里攏盆炭火,燒得旺旺的,別凍著他?!?/br> 凌騰在屋里看書,猶聽得到母親喋喋不休的抱怨,他淡淡的嘆口氣,將全部神思放在書本之中。 凌二太太只以為賴著不給錢就萬事大吉了,不想沒過幾日,房長著人請了凌二舅過去。 這年頭,人們皆是聚族而居。 有些時候,族法甚至大于國法。 每個宗族,皆有族長。一般,族內有甚大事,皆是族長處理。當然,族長也不是單獨存在的,族長之下還有房長與柱首。柱首是幫著族長處理日常事務的人,譬如,收租啊、祭祀活動、婚喪嫁娶之類的。房長則是各房之首,最年長輩份最高的人。 當初凌大舅凌二舅分家,凌太爺請的族老就是他們這一房的房長做的見證人。 凌太爺算起來在凌氏家族中是小七房,房長行七,凌太爺也得稱一聲七叔,族中叫七老太爺。 七老太爺命人請了凌太爺與凌二舅到家去,皺眉對凌二舅道,“我聽說,你家婦人實在不賢良,自家女孩兒欠債不還,險些生生逼死外甥女。如今連人家的醫藥錢都要賴,可有此事?” 凌二舅連忙道,“七爺爺,家里的一點小事,如何驚動了您老人家?” 七老太爺一身醬色綢衫,老去的臉上已是雞皮鶴發,聞言撩眼皮瞧凌二舅一眼,“不小了。險些釀出人命,如何是小事?趙家房長來找我評理,我只得叫你們來問個究竟!人家樣樣有理有據,你們是打算怎么著?莫不是要捅到族長那去?” “不不不?!绷瓒嗣Φ?,“我本來打算這幾日就去meimei家的,誰曉得竟叫七爺爺跟著費心?實在是子孫不孝了?!?/br> 七老太爺淡淡道,“身為家里的爺們兒,如何能叫個婦人在你頭上拉屎拉尿,她若實在不賢,我代你父做主休了就是!另娶好的不是沒有!若總是因個婦人鬧的天地不寧,不是長法!” 凌二舅冷汗出了一身,道,“內子雖有些掐尖要強,到底為我生兒育女,求七爺爺給她個機會,我一定好生教導她?!?/br> 七老太爺道,“隨你吧。此事好賴不要拖了。你想一想,那是你親meimei親外甥女,你這般行事,傷不傷親戚情分!” 凌二舅連聲應是。 說了會兒話,七老太爺未曾留飯,便打發他們父子回去了。 在七老太爺家,凌太爺一句話都未替凌二舅說。凌二舅實在想跟父親商量一二,奈何凌太爺一句話就將他堵了回去,“你自家的事,自己看著辦?!本谷鍪植还?。 凌二舅回家,凌二太太正在給丈夫縫過年的襖子,針往鬢間一劃,一面縫一面問,“七老太爺找你什么事???是不是年下族里分東西?!?/br> 凌二舅坐在椅中,道,“七老太爺叫我休了你?!?/br> 凌二太太一針戳到了自己的大拇指,頓時血涌如注,連忙塞到嘴里吸吮了幾下子,直著脖子高聲道,“你說什么?” 凌二舅面色灰白,道,“你把長卿逼得厥死過去的事,七老太爺已經知道了。你又不肯還銀子,趙家房長出面,去跟七老太爺問理。七老太爺說,若不解決此事,叫我休了你?!?/br> 凌二太太將針往棉襖上一扎,高聲道,“這是怎么說的?難道只聽他趙家的理?我有什么錯處!還鬧到七老太爺那里去!我就是不給銀子!” 凌 二舅嘆,“我說不動你,咱家誰也說不動你。家里都讓著你,你想想,別人會不會讓你!這事已然捅給房長知道,若你仍是沒個消停,族長那里也瞞不過的!鬧到族 長那里沒個結果,你信不信她告到衙門!一經衙門,家里丟得大丑!族中要如何容你!你好這樣的強,究竟要做什么!你想想,若是族中真的休了你!叫騰哥兒三姐 兒如何去做人!騰哥兒打三四歲就學著認字,念書到現在,都說他有前程!若是叫人知道他有個被休棄的母親,他這一輩子就完了!”話到最后,凌二舅怒吼道, “那是我親meimei!長卿是我親外甥女!你險些逼死她,賠幾兩銀子怎么了!是不是非為了這幾兩銀子鬧的咱家家破人亡,你才痛快!” 凌 二舅已氣的兩眼通紅,如若顛狂,凌二太太嚇得了不得,連忙道,“你這是做什么,賠就賠,賠就賠吧?!绷瓒鳒I道,“家里攢得銀錢不易,我也不過是想著 將銀子使在你們身上罷了。難道我就那樣不識好歹,將銀子看得比我丈夫兒女都金貴。給吧給吧,她要多少咱給多少?!?/br> 想到要出的銀子,凌二太太如剜心肝兒,抱著丈夫一場痛哭。 凌騰回家后,凌二舅將事情大致與凌騰說了,凌騰臉上并無異色,道,“既然娘沒意見,明天我和jiejie同爹娘一道去姑媽家把事情辦了?!?/br> 凌 二太太眼睛紅腫,鼻音濃重,道,“這么一點點小事,你去做甚!前些天就耽擱了那些功課,去學里才是正經。行了,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不就是跟你姑媽低頭么。 我做嫂子的,以前也沒少讓著小姑子。你去學里好生念書,甭為家里的事擔心。我也悟了,你姐也長了教訓,咱家自此遠著他們些就是?!?/br> 凌騰并不多勸,用過飯便去房里溫書。 趙長卿日子過的悠哉,她身體已全然恢復,唯一不適應的就是,她力氣仿佛較以前大了許多。趙長卿問蘇先生,“是不是泡藥浴的緣故?” 蘇先生挑眉,“若泡泡藥浴都有這等本領,我自己早泡了?!背烈髌?,蘇先生道,“興許是摔的?!?/br> 趙長卿目瞪口呆,“摔的?”摔個跤能變成大力士? 蘇先生道,“頭是人體最復雜的地方。其實,我覺著人類以前肯定有很多不可思議的能力,譬如炎黃時期,戰爭仿佛神話一樣。如今的人當然沒有那時的本領,但,武藝超群之人也有著較常人更厲害。只是,武功再如何修煉,恐怕也沒有先古時人族的本領了?!?/br> “譬 如和尚講究成佛,有佛法之稱。道家講究成仙,有道法之稱。佛法道法,除去名字的不同,其實不論成佛還是化仙,都代表了極其不可思議的力量。這種力量,只有 在傳說中才有?!碧K先生道,“我們再往深里想,傳說自何而來?是不是在許久之前,真的有那么一部分人有著超群的力量,為了區分這部分人與尋常人的不同,我 們稱之為神仙?!?/br> 趙長卿看看自己的手,抬臉望向蘇先生,“難道,我這是成仙了?” 蘇先生笑,“你離成仙還有十萬八千里。但,你忽然有這種力量,絕不是泡藥浴的原因,除此之處,我推斷,肯定是摔的?!?/br> “那怎么辦?” “這樣天賜好事,順其自然就好了?!碧K先生道,“有人苦練十幾年,也不一定能捏碎茶盞。你忽然有這種本領,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你也不要在外炫耀,若有人問,就說做了個夢,是菩薩賜給你的本領。哎,其實練練武功也不錯?!?/br> 趙長卿眼睛一亮,“先生還會武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