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從做完手術后的第二個禮拜,我開始在網絡上看中介的廣告,陸陸續續出去看了幾次,最后敲定了城區近郊的奧克蘭市的一個房子。 因為房子是在郊區,所以租金還算過得去。 我緩緩地說:“其實從jiejie婚禮回來后,我跟你談分開,原本就打算搬出去——只是——” 我停了一下,壓住了呼吸:“發生了一點意外,耽擱了?!?/br> 斯定中自嘲地笑了一下:“葭豫,自從看到你跟大哥在一起,我就知道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但我自私一點,我想讓這件事情發生得遲一點?!?/br> 他在沙發上往后靠,翹起腿,說:“如果我存心要毀了你們,你打算怎么辦?” 我目光望著他,沒有絲毫畏懼:“定中,如果上次的事情再發生一次,我若是還有一絲理智,我會直接去醫院和警署報案,如果我心情太糟,比如現在,那么我會舉槍殺了你?!?/br> 斯定中眉毛抖了抖:“你真這么愛他?瘋了你?!?/br> 我閉上眼,轉過頭:“我知道我做得不對,定中,我對不起你的,我也用了最慘痛的代價去還?!?/br> 斯定中直覺地抬起頭:“什么意思?” 我說:“我跟你分開后,永遠不會再跟斯成在一起?!?/br> 二十五歲后的第七個月,我搬到了灣區奧克蘭市的愛卡地亞住宅區。 工作還在原來的律所,只是上班路程時間稍長。 這倒好,適合早起,過規律生活。 搬了家,安定下來之后斯定中來我新家拜訪。 我在廚房里忙活,聽到他在門口大喊大叫:“葭豫,我踩到一坨狗屎!” 我走出去,看到他正急得跳腳,我皺皺眉頭:“鄰居的狗又來門口大便?!?/br> 斯定中說:“又來?” 我無奈地說:“抗議多次了,特別不友好?!?/br> 斯定中聞言,退出客廳,走到草坪上越過籬笆,徑自過去敲門。 開門的是一個缺了門牙的金發男孩兒,斯定中那天穿了件沙灘褲,曬成健康的膚色,他抄著手道:“叫你們家大人出來?!?/br> 小男孩嚇得一把扔掉了手里的玩具。 一會兒鄰居太太從屋子里走出來了。 然后隔壁傳來吵鬧之聲。 不用想也知道斯定中肯定兇神惡煞的,只聽到他語帶威脅地大叫道:“我是她的哥哥,你的狗要是再來我meimei門口拉屎,我就打斷它的狗腿!” 埃爾森太太氣得直哆嗦:“野蠻的東方人!” 一會兒他吹著口哨回來了。 斯定中靠在廚房的門上:“搞定。今天給我做什么好吃的?” 我豪氣地端出一個大砂鍋:“我給你做東北菜,排骨燉豆角,等著啊?!?/br> 斯定中笑了笑,嘴上沒留情:“就你那廚藝水準,也就會全部丟進去一鍋燉了吧?” 我沒好氣地答:“你出去行不行?” 斯定中在飯桌上問:“工作簽證幾時到期?” 我說:“還有一年?!?/br> 他覷我一眼:“我早說讓你簽字之前申請永久綠卡,你不聽我的話?!?/br> 我怏怏不樂地答:“我又不永遠待這,要綠卡干什么?” 斯定中說:“也是?!?/br> 我們不再談論不愉快的話題,他將白米飯和一鍋菜吃個精光,瀟灑駕車走了。 拉拉扯扯,誰都有錯,但怎么鬧,都還會彼此聯系,我跟斯定中,最后還能做朋友。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真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大吵大鬧,撕破臉皮,說過那么多難聽的話,瘋狂地宣泄出來的愛和恨,一切結束后反而能坦然相處。 而那些緘默沉重的,無聲的要強和尊嚴,老死不相往來的絕斷,才是真正的無可挽回的感情。 兩個月前,那是六月份。 那時我剛搬到新家,行李箱攤在地上打開著,一切東西都亂糟糟的。 孟宏輝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他一般不會找我,有什么事一般是通過斯爽,此番地打來,必定有事要說。 孟宏輝直切主題:“小豫兒,其他的事我不會多說,可最近情況實在不妥,你在美國,斯成這樣晝夜不分每月往返,而且因為你們的事情,長時間的情緒不穩,工作強度又高,這半年來,即使他想向家人隱瞞,可是他最近狀況實在不好,一直在依靠大量的鎮痛藥和安眠藥治療頭痛和失眠,他的身體已經到了一個瀕臨崩潰的地步,這樣下去,遲早會垮?!?/br> 我握著電話,無聲地沉默。 我知道那種感覺,那種輾轉難安,夜晚徹夜不眠,想念和不舍的感覺。 渾身虛弱無力的感覺,無論睡覺,起來,上班,吃飯,走路,開車,都感覺身體如此的沉重,沒法呼吸,猶如被迫切開身體的一部分,那種錐心折骨的疼痛。 我想見他,想聽到他的聲音,想觸摸他的肌膚,想擁抱他。 心理層面卻知道再也不可以,一切已經無法挽回。 一個人的時候,難以控制的會哭,但哭過,也不會變更好,情感層面的生生割裂,透出難以忍受的痛楚毒液。 兩個人有感情,兩個相愛的人分開,誰都是一樣的。 時間不會治愈一切。 時間最多會讓你恢復平靜的生活。 但心底的那個傷痕永遠都在,只能帶著它繼續過日子。 孟宏輝說:“你們再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我很擔心你們——我的意思是說,你們得找出一個合理的解決辦法?!?/br> 我苦澀地說:“孟大哥,我們已經分開了?!?/br> 孟宏輝愣了一下:“什么?” 我重復說:“我們分開了,他不會再來了,你放心?!?/br> 孟宏輝脫口道:“怪不得最近他……” 他停頓了一下:“好吧,你們的事情,旁人不好多說?!?/br> 也許我們,我跟斯成,對誰來說都是一個不好多說的難題,孟宏輝迂回了一下:“你有什么困難,記得找阿爽好不好?” 我說:“好的?!?/br> 孟宏輝的那通電話,是三個月前從酒店我看到他離開之后,唯一一次停到關于斯成的消息。 從那以后,愛人再無音訊,我在這座巨大的異國城市的偏遠郊區,過起了一個人的隱居生活。 在之前的律師實習期合約結束后,我考慮了一番,暫時拒絕了老板提出的正式工作合同,因為十一月份的lsat考試在即,我打算先專心備考,如果考試出來的成績好,我目前的打算是,先繼續讀書。 我日日往返城中,卻再也沒有去過那間酒店,再沒有去過我們吃過飯的餐館,再沒有去過市場街的那家唱片店,偶爾經過我們一起走過的街道,心還是會一陣陣的抽痛。 我知道他仍然在世界的另外一端,好好地當著銀山集團端正嚴明的儲君,好好地過著佳人在畔的日子,我愛著他,卻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真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情。 幸好彼此隔得太遠了。 隔了千山萬水和浩渺重洋,那些記憶不敢回想,慢慢地,慢慢地,他的臉,也變得模糊了。 作者有話要說:中卷結束,謝謝大家。 下卷會有,很多,很多,的對手戲。 ☆、第60章 六十 我日日往返城中,卻再也沒有去過那間酒店,再沒有去過我們吃過飯的餐館,再沒有去過市場街的那家唱片店,偶爾經過我們一起走過的街道,心還是會一陣陣的抽痛。 我知道他仍然在世界的另外一端,好好地當著銀山集團端正嚴明的儲君,好好地過著佳人在畔的日子,我愛著他,卻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真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情。 幸好彼此隔得太遠了。 隔了千山萬水和浩渺重洋,那些記憶不敢回想,慢慢地,慢慢地,他的臉,也變得模糊了。 一日斯定中過來按我門鈴。 聲音刺耳,然后是大力的拍門:“葭豫!你在不在家?” 他聲音急促慌張,我穿著睡衣赤著腳跳下沙發去開門。 斯定中走進來,身后拖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飛快地說:“葭豫,收拾行李?!?/br> 我看了一眼,那是我從國內帶來的箱子,當初從他那里搬出來時,因為太大沒搬走,我納悶地說:“怎么了?” 斯定中臉色沉重:“我爸爸肺部重新發現腫瘤,并且已經發現淋巴轉移,機票訂了,我們馬上走?!?/br> 我心底一跳,也慌了神,脫口而出竟是:“那怎么辦好?我明天考lsat?!?/br> 斯定中語速很快:“好,那你考完就回,我吩咐文森特給你改簽機票?!?/br> 我倉促地點點頭。 斯定中想了一下,又說:“你得處理一下工作,我們可能要回去住一陣子?!?/br> 我告訴他說:“我實習期滿,最近沒有工作,專心復習考試?!?/br> 斯定中應了一聲:“我明天讓人過來運走箱子?!?/br> 他轉身要走。 我慌里慌張地拉住他:“定中,爸爸情況怎么樣?” 斯定中愣了一下,忽然表情就怔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話,聲音有點抖:“不太好,三哥說,醫生讓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br> 我們對望一眼,神色都有點慌張。 我緊緊地握了握他的手:“我們回去再說?!?/br> 我第二天考lsat,不知道因為心情緊張還是發揮太好,居然提前做完,我直接交了卷,奔赴機場。 行李斯定中已經提前幫我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