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他擔憂地說:“你自己和他談?萬一他情緒激動又——” 我按住他的手背:“我能應付?!?/br> 斯成忽然轉過臉,輕輕地松了口氣。 仿佛一個結被打開,兩個人都覺得心底舒服許多,我看了一眼時鐘,說:“你去睡一會?!?/br> 他不舍地望我的臉:“我不想睡?!?/br> 我放低聲音,板著臉說:“回房間里?!?/br> 斯成只好站了起來,朝房間走去,我服侍他躺入床上,然后坐在他的身邊,動手緩緩地按他的太陽xue。 斯成閉上了眼,放松身體,靠進了我的懷中。 我低下頭,看到我身側的男人,卸下了平日里粉飾起來的冷漠防備和文雅風度,臉上的憔悴便顯了出來,白皙的臉,漆黑的眉,眼角細細的幾道皺紋,唇色很淡,整個人蒼白得有點觸目驚心。 過了一會兒,他睡著了。 睡著前還惦記著事情,斯成語調模糊地說了一句:“葭豫,不要自己走,我送你?!?/br> 我溫柔地答:“放心,我叫醒你?!?/br> 我熄了燈,然后起身,屋子收拾得很干凈,浴室擱著今天換下的襯衣西褲,我收拾了一下放進了洗衣籃里,然后出去客廳,倒了杯酒回來,坐在床沿邊的小沙發里,在黑暗之中,一邊喝酒,一邊靜靜地看他的睡顏。 將半個身子埋在深灰衾被之中的男人,皮膚發出瓷白一樣的微光,睡得昏昏沉沉,是那樣英俊的側臉,怎樣看都不夠。 我愛他簡直著了魔。 早晨他送我至機場,在泊車道將我放下,我站在巨大的玻璃屋頂下,目送他的車子駛走。 結果我還是讓他一個人走,一次又一次。 ☆、第57章 五七 一天夜里,斯成打電話跟我說:“我看了玻璃之城?!?/br> 我的心長滿潮水,隨著電話那頭的他,起起落落,溫柔又酸楚。 既然他看了,那他就什么都懂。 忽然他說:“a asprin a day,while she is away?!?/br> 我忽然想哭。 他說:“最近好嗎?” 我沉默了一下,正要開口。 我知道斯成已經對這個話題厭倦,但他還是主動說了:“葭豫,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你預備什么時候跟定中說?” 我委婉地答:“我提過——” 斯成說:“然后呢,他不同意?” 我從國內回來的第三天夜晚,斯定中從美東回到家,我們都很祥和,事實上,從他撞破我跟斯成約會之后,也許是終于見證事實,他連火都懶得發了。 我開口說道:“定中,我們分開吧?!?/br> 斯定中聞言,竟然笑了一下:“葭豫,我說過讓你求求我,你都不愿意,今天不是好時間,碰巧本少爺今天心情不好,我只有一個回答,我不同意?!?/br> 我懇求他說:“我們已經分居一年多,而且婚姻已經沒有意義,難道真的要鬧到法院?” 斯定中再也不生氣,但語氣平淡得讓人畏懼:“誰知道我們分居一年多?那就打官司吧,最好回國內打,我不介意?!?/br> 斯成見我沒有答話:“那么我來說,實在不行,那便讓律師來辦?!?/br> 我趕忙道:“不要?!?/br> 由他的口中提出來,哪個男人受得了,斯定中還不把屋子炸了。 我小聲地懇求他:“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再和他商量好不好?” 斯成做事素來堅毅果斷,這大概是他平生所遭遇過的最拖泥帶水的一件事情,撕扯得太久,若不是因為考慮我的立場,想必他早已快刀斬去一切,但此時他亦耗盡了耐心,斯成口氣有點強硬:“葭豫,在這樣的事情上面,你不能這樣優柔寡斷?!?/br> 我無奈地道:“他堅決不同意,我也需要時間?!?/br> 斯成簡潔了當地答:“那么提請法院判決?!?/br> 我也有點急:“要真的這樣,斯定中手上有證據,他會鬧得人盡皆知?!?/br> 斯成不以為然:“那又怎么樣?” 我忽然間就有點生氣:“我這樣為了誰?我能不考慮你嗎?你現在是什么身份,你想讓斯定中將我們的事宣詔天下?” 斯成說:“葭豫,不要找借口?!?/br> 事情爭論得越來越沒有意義。 那段時間不知為何,我情緒特別的反復無常,我說:“我一早說過,我們沒有未來?!?/br> 斯成聲音有點惱怒:“葭豫,你好不容易給了我希望,你現在又要放棄?” 我賭氣地說:“沒有意義,我本來已經打算這樣過一輩子,是你要來找我?!?/br> 他也說了氣話:“那日在香港,我也已經打算這樣過去了,你為何又要來?” 我忽然就情緒崩潰:“我愛你——我有什么辦法,我以前喜歡你,干干凈凈一腔真心,你卻不要,等到我什么都沒有了,你才來找我!” 電話那端忽然沉默。 長久的沉默。 我只聽到自己悶滯的呼吸。 過了好久,斯成才說話,聲音低落,郁郁寡歡,讓人聽得不忍。 他說:“葭豫,你心底,終究還是怪我?!?/br> 我含著淚掛斷了電話。 一月中旬的舊金山。 今年沒有下過雪,但傍晚落日之后,天氣非常的陰冷。 從國內回來差不多兩個多禮拜,不知為何,我這段時間常常覺得困倦,食欲也大,有一日休息,下午竟然一覺睡到四點五點。 我終于覺得有點不對勁。 斯定中大鬧一場,斯成受傷,然后又馬不停蹄地趕回國內參加斯爽的婚宴,這段時間我情緒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態,根本沒注意到身體的變化。 生理期遲了二十多天,我終于反應過來。 我出門去了社區的藥店。 第二天早晨,我在浴室對著鏡子,看到一張驚惶無措的臉。 哆嗦著在浴室里呆呆了坐了一整個上午,我換了件衣服,駕車去醫院。 我在路上心慌意亂地推算月經周期,當然推不出,整個人簡直徹底慌了心神。 斯成和我,每次都會做防護措施,他知道要保護女性,在對待這樣的事情,他一向是謹慎的人。 唯一的一次,就是斯定中那次,那次我覺得似乎在安全期,事后因為一直昏沉地發著燒,也沒顧得上做補救。 誰知一時不慎,竟然后果如此嚴重。 大禍降至,我反而麻木不仁。 一個小時之后,我拿著那張zigong的b超圖,在醫院外的草坪椅子上,坐了一個下午。 那已經是一個生命,腦部血管已經形成,胎兒有了心跳。 從那天起我關閉了手機,不再接斯成的電話。 本來我們的聯絡也不頻繁,尤其是斯定中大鬧一場那次之后,我們平時幾乎不再聯絡,基本一兩個禮拜會打一次電話,有時候他不方便接,有時候我不方便接,常常是要等到一兩個小時后以后,躲到無人處回撥過去,彼此都是安靜的背景。 斯成打過來,我沒有接,也沒有再打回去。 他也習慣了。 但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如此,終于有一次,他打了五六通。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手機一直閃爍,終于熄滅。 然后沙發旁的座機響了起來。 他居然冒險打到家里來。 我知道若非不是著急到了極點,他絕不可能這樣莽撞。 一屋的傭人負責照料電話,我不得不接了起來。 斯成在那端說:“葭豫,發生了什么事?” 我壓低聲音說:“沒事?!?/br> 他問:“沒事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我說:“我不方便?!?/br> 斯成放軟了語氣:“我近期要出差,我過去看你?” 我緊張地小聲說:“你不要來?!?/br> 他自然覺察,放低了聲音說:“葭豫,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我欲于結束通話:“斯成,我累了,我們改日再說?!?/br> 斯成有點失望:“你為什么不愿付出一點點努力?你讓我覺得是我一個人在一廂情愿?!?/br> 我心灰地說:“我就是懦弱的人,你本來就不該對我抱有期望?!?/br> 斯成咄咄逼人地問:“我們就永遠這樣見不得光的過下去?” 我咬了咬牙道:“你可以選擇不過?!?/br> 他聲音也帶了不悅:“葭豫,你再說一次,我會當真?!?/br> 我整個口腔中都是苦澀的滋味:“我是認真的?!?/br> 斯成在電話那端深深地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