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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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萱嗔道:“爹爹說的什么話兒,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再說我才去國公府多長時間,就嫌棄起自家的床了,那我成什么人了?”雖然她的確輾轉反側至三更過了才迷迷糊糊睡著,可絕不是因為自家的床不舒服的原因。 正說著,陸明芙進來了,聽得這話,也道:“國公府的床再軟再舒服,那也是國公府的床,如何能與我們自家的床相提并論,難道我們才離開三個月,就從這個家的主人變成客人了嗎,那我們初五還是別回國公府了,以后都留在家里,省得以后爹爹不再拿我們當女兒看待?!?/br> 陸中顯不過白關心關心女兒而已,誰知道卻惹來兩個女兒這番話,只得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關心你們而已……罷了,我以后再不說這樣的話就是,大年下的,你們就不要再生爹爹的氣了罷?” 二人笑道:“我們沒有生爹爹的氣,只是聽爹爹這樣說,心里有些不好受罷了,爹爹以后可再不能說這樣的話?!?/br> 陸中顯忙道:“我再不說了,再不說了?!?/br> 適逢李mama領著人端了湯圓進來,父女三個便順勢將這個話題接過,吃過熱騰騰的湯圓來。 吃過湯圓后,陸中顯便去了國公府拜年,囑咐陸明萱與陸明芙留在家里好生歇著,等他回來后,再帶她們去幾家要好的親朋本家家里拜年。 陸明萱對此興趣不大,卻不好掃陸中顯和陸明萱的興,是以待陸中顯回來后,也隨父親與jiejie去了幾家親友的家里坐坐,收獲了一大堆或是夸獎或是巴結或是酸溜溜的話和一堆大小不一的銀錁子之類。 次日大年初二,陸中顯帶了陸明芙出城去走外家,章氏雖父母早亡,卻有一個兄長一個jiejie,當年二人待章氏都挺不錯,是以章氏雖已走了多年,陸中顯仍與舅兄姨姐有往來,四時八節也從來不會忘記送禮。 本來陸明芙也極力邀請陸明萱一塊兒去,——黎氏與丹青一樣,是當年國公府自外面買來的,沒有親眷,這也是當年陸老夫人會想著將她給陸中昱的原因,就是想著她孤身一人,事情不至于輕易便泄露了且也好拿捏,自然陸明萱也沒外家可走,以前姐妹二人不合,陸明芙也從沒想過要邀請陸明萱去自己外家,但如今不同了,二人雖不至于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到底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陸明芙的邀請絕對發自真心。 只可惜陸明萱另有安排,卻是不能領陸明芙的好意了,只推說自己不舒服,想留在家里歇息,然后送走了滿臉遺憾的陸中顯和陸明芙。 等陸中顯和陸明芙離開后,陸明萱便吩咐人備了車,帶了丹青并兩個仆婦,徑自出了家門,往西四牌樓行去。 她是經陸中顯第二次進內院給陸老夫人請安順道看她們姐妹倆時,自陸中顯之口得知了自己鋪子順利開張之事,當然,仍是用的她與黃mama小荔事先約定好的暗語,但畢竟沒有親眼見過,不知道具體是個什么情況,且她還有很多事尤其是接下來鋪子的經營方略要告訴黃mama和小荔,所以這一趟是非走不可。 西四牌樓為京城中下層人士聚居之地,雖比起豪門林立的保大坊一帶顯得有些龍蛇混雜,嘈雜紛亂,卻也正是因為如此,而自有其熱鬧自在之處,又因正值年節下,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所以陸明萱的馬車足足在人群里艱難穿行了將近一個時辰,才順利抵達了梳子胡同她的鋪子。 陸明萱戴著帷帽下了馬車后,——倒并不是她有意裝腔作勢,覺得自己不宜拋頭露面,而是怕被認識的人瞧見了橫生枝節,她下了馬車后,并沒有立即進店鋪去,而是先將車夫和跟車的兩個仆婦都打發了,令他們一個時辰再過來接她,然后站著仔細打量了正中寫了“積芳閣”三個燙金大字的門臉一番,又目送三批客人乘興而進盡興而出后,才舉步走了進去。 就見整個積芳閣一共三間,左邊和中間的屋子各擺了兩架多寶閣,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時新首飾,右邊的屋子則布置成了一個小小的休息室,擺了幾張桌子椅子并錦杌,墻角還擺了幾盆鮮花兒,雖布置得不若陸明萱想象中的那般雅致,卻也算是差強人意了。 彼時店里并無他人,只除了一名身著鵝黃色素面褙子的年輕女小二,不是別個,正是小荔,一瞧得陸明萱與丹青進來,便滿臉是笑的迎了上來寒暄打招呼:“不知道這位小姐想選些什么首飾?我們這里不但有各色時新首飾,還有全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件來,只有我們積芳閣才專有的特色首飾,小姐您是想……” 話說到一半,待陸明萱將帷帽取下來后,臉上立刻寫滿了驚喜,“姑娘,您怎么來了?怎么事先也不說使人來說一聲,我也好去門外迎您??!姑娘這些日子可好,我真是好生惦記您,黃mama也好生惦記您,算算時間,她應該很快就過來了,待會兒她一進來便發現您來了,還不定怎生高興呢!” 不過才分開三個多月,小荔已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但變得愛說愛笑說話做事有條理了,整個人看起來也自信了許多,顯然這段時間日子過得并不壞。 陸明萱笑道:“我也很惦記你們,所以特地過來瞧瞧你們,對了,怎么店里就你一個人,其他人哪里去了?”她第一次讓陸中顯帶信出來給黃mama時,便寫明了讓他們某段時間去城東的靜安寺胡同尋一對姓遲的父子,必須尋到為止,只因這對父子父親是打首飾的行家老手,兒子則頗有經商的天賦,她的積芳閣若能將這對父子攬至麾下,雖不敢說一日千里日進斗金,想要盡快站穩腳跟并發揚光大卻是不難的。 陸中顯第二次替黃mama帶話給陸明萱時,她便已知道這對姓遲的父子已進了積芳閣了,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至于陸明萱緣何會知道遲氏父子,說來還是拜陸明珠所賜。 前世她與陸明珠“要好”以后,十日里倒有八日是待在一起的,很多事自然也就知道了,有一日,陸明珠莊子上的管事來回她,說前年為她所無意救下的那個遲老頭兒求到他面前,想讓其兒子去陸明珠的鋪子上做事,還說其兒子自小便有經商的天分,只要陸明珠給其兒子一個機會,后者一定不會讓她失望。 如此無關緊要的小事,陸明珠想都沒想便答應了,然后簡要與陸明萱說了一下這遲氏父子的來歷。 這對父子原是陜甘一帶人氏,因家里遭了災,只能進京投奔親戚,誰知道親戚也早已不知去向了,二人無處可去,偏遲老頭兒又因一路風餐露宿的病倒了,求到醫館門前,卻被醫館拒之門外,若非僥幸遇上陸明珠經過,可巧兒那日陸明珠又難得發了一回善心,父子二人只怕早見閻王去了。 陸明珠將人救下后,便送去了她的一個莊子上,之后便將這對父子忘到了腦后去,若非是日管事來回,她根本記不起還發生過這回事。 誰知道那遲老頭兒的兒子竟真如其父說的那樣,極有經商的天分,去了陸明珠的鋪子上后,才三個月時間,便讓陸明珠鋪子上的利潤提高了三成,隨后更是與陸明珠建議,在鋪子旁再開一家銀樓,說自己父親原是他們老家一帶出名的銀匠,到時候父子聯手,必定能為陸明珠帶來更多的利潤,也算是二人聊報陸明珠的救命之恩一二了。 只可惜陸明珠坐擁?;坶L公主留下的所有嫁妝,她自己身為縣主每年也有俸祿和賞賜,缺什么也不會缺銀子,對此興趣不大,事情就此不了了之。 陸明萱一開始也沒想到遲氏父子身上去,原本就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且還過去這么久了,她早忘得沒邊兒了,還是進了國公府見了陸明珠,不由自主便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才想到了這件事,然后便靈光一閃,生出了要將遲氏父子攬到自己麾下的主意,陸明珠欠她兩條命,她不過截走她兩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算得了什么? 事實證明,她這個主意再明智不過,陸中顯第二次為黃mama帶話給她時,黃mama便說了遲老頭兒的確是個出色的銀匠,她畫的那些首飾花樣經他之手打出來,比之之前她們送去大銀樓,請大銀樓知名銀匠打出來的首飾樣本毫不遜色,而遲老頭兒的兒子也的確有經商的天賦,短短幾日,便讓他們的鋪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陸明萱方才在門外才待了短短一刻鐘,便看見三撥客人來照顧生意便是他的杰作了。 小荔聽陸明萱問起其他人,忙笑道:“遲師傅前幾日不慎染了風寒,偏又說大年下的不能請大夫不然不吉利,便只在屋里休息,小遲師傅放心不下,時不時的便要進去看一眼,想來很快就該出來了?!?/br>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十七八歲,五官生得平凡,雙眼卻極有神的青年自后堂走了出來,想來便是那位小遲師傅了。 小遲師傅只當陸明萱是來買首飾的客人,臉上立刻堆滿了恰到好處的笑,迎上前客氣道:“不知道小姐想選什么樣的首飾,我們這里……” “小遲師傅是嗎?這些日子辛苦你和遲師傅了,遲師傅好些了嗎?若遲師傅的病情還沒好轉,便是請大夫上門也無妨的,我不忌諱這些?!标懨鬏娌淮言捳f完,已含笑打斷了他。 小遲師傅怔了一下,明顯有些反應不過來,小荔見狀,忙道:“小遲師傅和遲師傅不是隔三差五就說想見一見你們真正的救命恩人嗎,怎么這會兒救命恩人就在眼前了,你反倒不說話了?” “小荔姑娘的意思莫非是……”小遲師傅滿臉的驚愕,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父子的救命恩人,積芳閣的幕后老板竟會是眼前這個還不到他胸口高,長得精致得跟個白玉娃娃似的小姑娘一般。 可小荔卻肯定的對他點頭,肯定的對他說:“對,這就是我們姑娘,你們父子的救命恩人!” 小遲師傅這才相信了,下一刻便“噗通”一聲跪到陸明萱面前,不由分說磕了三個響頭:“姑娘救命之恩,我父子二人無以為報,以后但凡姑娘有吩咐,我父子二人一定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陸明萱壓根兒沒想到小遲師傅會說跪下就跪下,說磕頭就磕頭,怔了一下才急聲道:“小遲師傅快起來,不過就是舉手之勞罷了,當不得你如此大禮……”本想命人扶他的,左右一看,卻見小荔與丹青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家,自己就更不必說了,只得眼睜睜看著小遲師傅磕完了三個頭,才勸了他起來。 小遲師傅方起來,黃mama來了,瞧得陸明萱竟來了,又驚又喜,眼淚瞬間流了滿臉,陸明萱與小荔勸了好一會兒方漸漸止住。 之后陸明萱去后堂看了遲師傅,一位五十來歲,生得與小遲師傅極像的老者,又把自己這陣子新畫的首飾樣子給了他,并告訴小遲師傅,這些首飾打出來一個月只能推出三件,并將鋪子接下來的經營方略與小遲師傅商討了一番定下來后,眼見一個時辰已快到了,她必須得回去不然就該露馬腳了,這才被黃mama和小荔依依不舍的簇擁著,送到了門外。 陸明萱扶著丹青才在積芳閣門外站了片刻,陸家的車夫與跟車的那兩個婆子便先后回來了,給陸明萱行過禮后,便先后上了車,打道回陸家去。 彼時已近午時,比早間暖和了不少,街上的行人也因此比早間更多出了許多。 陸明萱的馬車在人群里舉步維艱,好不容易才駛出梳子胡同,卻在拐過彎后,被堵在了一片相對寬敞,但此刻卻搭了個簡易高架,擠滿了人,還有人在敲鑼打鼓念著:“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之類話,應是有人在賣藝的空地上,連像方才那樣慢慢的挪動都做不到了。 陸明萱撩起車簾的一角往外看去,見一時半會是走不了了,反倒不著急了,索性就那么撩著車簾,饒有興致的看起外面形形色色的路人們來,說來她活了兩世,還從沒有過一次性看到這么多人的時候呢! 看夠了行人,陸明萱漫不經心的循著不遠處的鑼鼓聲看去,然后她便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只因她竟看見了一個她萬萬想不到會見著的人,尤其此刻那人還站在高高的架子之上。 那人一張俊雅絕倫的臉與周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不是別個,竟是凌孟祈! 大年下的,凌孟祈怎么會出現在中下層平民并貧民聚居的西四牌樓,還一身破舊短打的站在簡易搭就的高架之上表演雜耍,賣藝取悅路人?他這會兒不是應該在國公府,與國公府的一眾主子們吃酒看戲,玩笑取樂,盡情享受過年的喜悅與放松嗎?國公府的人知道他出來賣藝嗎?堂堂侯府嫡長子,就算不被父親所喜家人所容,也不該這樣作踐自己才是,他到底怎么想的?他難道不知道他那張臉有多顯眼,很容易就會被人認出來嗎,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陸明萱滿腦子的疑問,第一反應便是過去叫凌孟祈自高架上下來,一問究竟。 她正想吩咐車夫自己要下車,高架之上的凌孟祈就似是有所感應一般,停下動作忽然看了過來,兩個人的目光瞬間在空中交匯了。 雖然彼此隔著不小的一段距離,陸明萱還是奇異般的看清了凌孟祈漂亮雙眸里的難堪與屈辱,還有一抹一閃而過的哀求,陸明萱一下子想到了小年夜時陸文逐定要凌孟祈也與他們一塊兒玩投色子時,凌孟祈那紅得幾能滴出血來一般的臉和他眼里隱忍的難堪,而此刻,他眼里的難堪比當時猶甚。 陸明萱幾乎是立刻打消了要過去找凌孟祈一問究竟的念頭,他身為凌相之孫,堂堂侯府嫡長子,自貶身份來這邊賣藝必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而這苦衷十有*還與銀子有關,所謂“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他已經夠難堪夠屈辱了,自己又何必還要過去在他的傷口上撒鹽,讓他更難堪更屈辱呢?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為人所知的那一面,譬如自己,不也不想人知道有關積芳閣的事嗎,凡事還是糊涂一些的好! 念頭閃過,陸明萱已放下簾子,將自己與凌孟祈隔成了兩個世界。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總算開始緩慢移動了,陸明萱不由暗自舒了一口氣,雖然隔著車簾,看不到彼此,她還是很擔心凌孟祈會覺得她是在躲著看他的笑話兒,如今總算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 只是馬車才駛出沒多遠,陸明萱又突然改變了主意,隔著車簾命令車夫:“掉頭,駛回方才那個有人賣藝的地方去!” 車夫不明所以,跟車的兩個婆子也不明所以,賠笑問道:“姑娘這是怎么了,敢是忘記買什么東西了?不如說與我們,我們與姑娘買去?” 陸明萱只淡淡一句:“難道我做什么事,還要反過來向你們報備解釋不成?”便說得二人不敢再說。 馬車于是掉頭駛回了方才那片空地上。 彼時人群已散去了好些,鑼鼓聲也已停了,還有人在拆架子,顯然是凌孟祈中止了賣藝,也不知道是不是與方才自己與他對視那一眼有關? 陸明萱忖度著,戴了帷帽正打算下車,就聽得車下一個聲音道:“這位公子看起來細皮嫩rou的,什么不能做,怎么偏來行這些粗魯危險之事?若是公子不嫌棄,我那里倒是正好缺個端茶倒水的,公子不如隨了我去,雖不能綾羅綢緞,山珍海味,卻也是吃穿不愁,公子不妨考慮一下……” 話沒說完,已被人不懷好意的笑著高聲打斷:“得了罷老丁,你那里端茶倒水的,最后哪一個沒有變成你的搖錢樹?就更不必說這位公子生得這般漂亮,只怕連萬花樓的賽貂蟬都及不上了!” 引得圍觀的眾人都笑了起來,猥瑣而下流。 陸明萱聽至這里,再也聽不下去,因命車上兩個婆子:“你們立刻下去,說我們是昌國公府賀家的人,讓那些人離開,否則就是跟昌國公府過不去!” 兩個婆子都滿臉的錯愕,喃喃道:“可是我們明明是定國公府陸家的人,這不是瞎充字號……”一語未了,見陸明萱已是滿臉寒霜,只得將沒說完的話都咽了回去,依言下車趕人去了。 好在圍觀的眾人都聽過昌國公府的名號,又見二人穿著打扮雖不甚富貴,卻形容端肅,進退有度,一看便知是大戶人家的管家娘子,不疑有他,一窩蜂都散了。 車上陸明萱方松了一口氣,彼時凌孟祈已自馬車的外觀上認出了方才替他解圍的不是別個,正是陸明萱,因滿臉通紅的過來隔著車簾向她道謝,聲若蚊蚋:“多謝萱……多謝姑娘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盡?!?/br> 陸明萱想了想,道:“凌世兄若是信得過我,就即刻去前面梳子胡同一家名喚‘積芳閣’的首飾鋪子,我有話與凌世兄說?!比缓蠓愿儡嚪颍骸暗纛^回方才的地方去?!?/br> “是,二姑娘?!避嚪驊?,駕著馬車往積芳閣駛去。 待下了馬車后,陸明萱如法炮制,將車夫與兩個跟車的婆子都打發了,才舉步進了積芳閣。 黃mama小荔并小遲師傅都沒想到陸明萱會去而復返,只當出了什么事,忙齊齊迎了上來:“姑娘怎么又回來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陸明萱擺擺手,“此事說來話長,馬上有客人到,等客人離開后再告訴你們不遲?!?/br> 正說著,凌孟祈已帶著一個與他差不多年紀,身上也穿著一身破舊短打的小子走了進來,一見陸明萱便問道:“萱姑娘說有話與在下說,不知道是什么話?”聲音里有一抹遮掩不住的緊張與防備。 陸明萱還沒答話,跟他來的那個小子已帶著哭腔先道:“求萱姑娘千萬不要將方才之事告訴國公府的人,不然我們少爺以后就在國公府待不下去了……”當是他的小廝無疑了。 “閉嘴!”凌孟祈忙呵斥道:“我與萱姑娘說話,也有你插嘴的份兒?還望萱姑娘不要與他一般見識?!焙笠痪湓捠菍﹃懨鬏嬲f的,只是他雖沒有像自己的小廝那般出言請求她,他的眼神卻告訴陸明萱,他也懇求她不要將方才之事告訴國公府的人。 陸明萱就忍不住暗嘆了一口氣,笑著反問道:“我如果要將方才之事告訴國公府的人,又何必要多此一舉折回來為凌世兄解圍,還將凌世兄請到這里來?事實上,我不但不會將方才之事說出去,反倒還有求于凌世兄,只不知凌世兄答應不答應?” 陸明萱此言一出,凌孟祈不由呆住了,片刻方蹙著好看的眉頭苦笑道:“萱姑娘如有吩咐,在下自當竭盡所能,只是在下的處境姑娘如今也知道了,只怕是有心無力……” 他但凡還有一點辦法,也就不至于大年下的出來行賣藝這樣下九流的事了,不知道這位萱姑娘有求于自己什么,十有*是為了讓自己不那么尷尬不那么故意這么說的罷?就跟之前她在與自己對視后,便讓自家的馬車駛開了一樣,只不知她緣何又折了回來? 陸明萱見凌孟祈連苦笑都是那般的賞心悅目,不由晃了一下神,暗嘆難怪國公府上下泰半女人都被他迷得五迷六道的,他的確有那個本錢,哪怕穿得再破舊,哪怕看起來再狼狽再落魄,一樣掩不住風華絕代! 隨即便斂住心神,笑道:“不怕告訴凌世兄,這事兒還真只有你能幫上我的忙,只此處不是說話之地,凌世兄若是不介意,可否與我去后堂,一邊吃茶一邊說?” 凌孟祈聞言,有片刻的遲疑,這位萱姑娘說只有自己才能幫上她的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萬一自己中了計該怎么辦?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是男子,又一無所有,難道還怕她一個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姑娘不成?因點頭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陸明萱便向通向后堂的門一攤手:“凌世兄請!”說完轉頭命小荔,“還不快沏茶去?” 卻見小荔一副呆呆的樣子望著凌孟祈,那眼神就跟見了仙人一般,別說聽見她的話沏茶去了,只怕連自己是誰都早忘了;再看黃mama與小遲師傅,竟也一副與小荔差不多的樣子,直直望著凌孟祈,張口結舌的樣子不知道多可笑。 陸明萱哭笑不得,伸手推了小荔一把:“還愣著做什么,沒聽見我讓你沏茶去嗎?”又喚了一聲黃mama和小遲師傅,“都愣著做什么,不做生意了?”心里則忍不住又是一嘆,連小遲師傅同為男子乍見凌孟祈都這般失態了,她又怎么能苛求小荔與黃mama保持一顆平常心,話說回來,她自己方才不也晃了一下神嗎?萬幸這會兒沒有客人上門,不然一傳十十傳百的,只怕要不了多會兒時間,她這里就該水泄不通了! 小荔與黃mama并小遲師傅聞言,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都有些不好意思,忙齊齊應了一聲“是”,便慌慌張張的散了。 陸明萱這才引著凌孟祈進了后堂,丹青與凌孟祈的小子一并被她叫了進去,卻是為了避嫌。 “凌世兄請坐?!边M了后堂的小客廳后,陸明萱先招呼凌孟祈坐下,自己也坐了,待小荔沏了茶來后,方正色道:“時間有限,我就開門見山了,其實我之所以請凌世兄過來,是有一筆交易想與凌世兄談?!闭f著看一眼他的小廝,“只不知凌世兄這個小廝信得過信不過?” 凌孟祈忙道:“虎子自小便跟著我,是我身邊唯一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萱姑娘有話但說無妨?!毙睦飫t滿是疑惑,這位萱姑娘說有交易與他談,會是什么交易?他一無所有,又有什么值得對方與他談交易的地方? 就聽得陸明萱道:“實不相瞞凌世兄,這間首飾鋪子的幕后老板其實正是我,相信你已約莫猜到幾分了罷?只是你也知道,我如今住在國公府里,成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要出來一趟實屬不易,所以想找一個人能代我時常過來鋪子看看,彼此要帶什么話什么東西也方便一些,不知道你可愿意做這個人?若你愿意,每月鋪子的利潤我分你一成,過去幾個月鋪子每月的平均利潤大概是二百兩,將來應當還能更多一些,一成雖不算多,想來也夠你每月的花銷了,不知凌世兄意下如何?” 這便是陸明萱方才本已走遠又讓車夫折回來的主要原因了,她自搬入國公府至今三個月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出來,還是借的過年回家與父親團聚的機會,可想而知以后她出來的機會有多渺茫。 可她畫首飾樣子也不能一蹴而就,鋪子的好多經營方略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全想到的,這便需要一個不說隨時,至少能隔三差五幫她帶話帶東西出來的人,她又不打算讓陸中顯知道此事,若再通過陸中顯傳幾次話帶幾次信,難保他不動疑,到時候豈非橫生枝節,也與她的初衷背道而馳了? 凌孟祈就不一樣了,他本就寄居在國公府里,彼此日常見面的機會雖不多,要讓彼此的丫鬟小廝悄悄傳個什么話遞個什么東西的,還是很容易的;而凌孟祈又顯然極缺銀子,她也算是急人之所急,變相幫了他一把,如此互惠互利之事,想來他不會有不應之理。 還有另一層不能為人所道之原因,那就是凌孟祈如今與趙彥杰同住四知館,如今大家都還小也就罷了,等再大上幾歲后,就該說以后的事了,到時候她又怎么能肯定她愿意嫁趙彥杰,趙彥杰就愿意娶她呢?總得彼此都有那個意思才好,到時候與他同住一處的凌孟祈無疑就是那個最合適幫忙問話的人了,她自然要未雨綢繆,趁早將人籠絡住。 凌孟祈是已約莫猜到這間鋪子是陸明萱的,并非常驚異于她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為何會背著大人開這樣一個鋪子,據他說知,她很得父親的寵愛,家里家底雖不算太豐厚卻也絕不窮,她還極得國公府老夫人看重,這樣的她,卻背著大人在西四牌樓在的地方開了一家首飾鋪子,莫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可他萬萬沒想到陸明萱會與他談這樣一個“交易”,這個交易說是交易,其實說穿了,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便能每月白得一筆數目雖不算大,卻也足夠他日常應酬花銷的銀子了,——這位萱姑娘根本就是看出了他的窘境,看他可憐,所以變相的想幫他罷,不然這樣的好事又不是非他不可,她何必非要找上他? 一瞬間,驚喜、感動、難堪、羞赧、屈辱……還有幾分莫可名狀的情緒齊齊涌上凌孟祈的心頭,讓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只能抿緊了嘴唇握緊了拳頭,保持沉默。 凌孟祈這一沉默,便直沉默了一盞茶的時間,還沒有開口的跡象。 陸明萱也不催他,畢竟事關他身為男子的臉面與尊嚴問題,他要多考慮一會兒也是人之常情,尤其他又分明是一個頗為自尊之人,不然他大可將自己的窘境如實告訴老國公爺,那樣雖然也尷尬也難堪,到底尷尬難堪不過大年下的來市井上拋頭露面的賣藝還被人奚落調戲,可他依然選了后者,雖尷尬難看卻是自己憑本事掙來而非不勞而獲,顯見得他有自己的底限,她自然不能勉強他。 可凌孟祈與陸明萱不急,侍立在凌孟祈身后的虎子卻急了,又等了片刻,見自家少爺還沒有開口的跡象,到底沒忍住小聲說道:“少爺,萱姑娘這個忙對您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要不您就答應了罷?況萱姑娘也是一片好心,知道咱們缺銀子缺得緊……您就別再考慮了,答應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