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眼眶驀地赤紅了,他撫她的背,指尖帶著幾不可察的輕顫,他喉頭在哽咽,卻仍舊裝作若無其事,朝她溫聲細語地說:“還說自己讀書用功,萬物相生相克,你難道覺著舍陀羅就沒有解藥么?卿卿,你的眼睛會治好的,你相信我,不擇一切手段,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br> 他這么說,讓她的淚流得更加洶涌。 因為看不見東西,反倒令其它的感官 格外靈敏,她摸索著抬起手撫他的臉頰,“可是若治不好呢?若是我真的就這樣瞎了,那怎么辦,那我該怎么辦呢?”天哪,若是從今往后她的天地只剩下了一片黑暗,她根本無法想象今后的自己會變成什么樣! 她 惶惶不已,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嚴燁是那么驕傲完美的人,過去他說愛她,會一直保護她,她太了解自己,沒有足以與他匹配的頭腦與智慧,或許他能這樣對她的 最大原因便是她的美貌。她是大梁聞名遐邇的美人,可如今呢?她成了一個瞎子,今后連照顧自己都沒有辦法了,她只會是一個累贅,一個負擔,難道他對她的心還 會如初么? 她沒有那個自信。 然而他語氣卻強硬了,夾雜幾絲不容置喙的絕決,抬高了音量朝他道:“什么怎么辦?即便你的眼睛治不好,你也無須懼怕任何事。更何況我已經說了,我會為你找到解藥,我會治好你的眼睛?!?/br> 她的情緒卻激動起來,沖他揚聲道:“你總說會治好我的眼睛,你知道毒是誰下的么?你知道問誰去討解藥么!” 她有些失控了,嚴燁低低嘆出一口氣,伸手攏她的雙肩,這樣的瘦小孱弱。她是那樣嬌弱美好的存在,如今卻要承受這樣的苦痛。他心痛至極,他從不愿將她卷進這場紛爭中來,然而卻偏偏有人來利用他對她的愛情,從而致使她遭受這樣的傷害。 最擔心的事仍然發生了,他的軟肋成了旁人拿捏他的手段。從知道她所中之毒乃舍陀羅起,今日的事他便已經能猜出大概。司徒徹鉆了他料理太后身后事的空子,對她下了毒手。他懊悔異常,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沒能保護好她。 面 上忽地一涼,他只覺得視線有幾分模糊,將她的雙肩按進懷里抱得死死的,聲音在顫抖,“卿卿,若可以,我情愿如今看不見的人是我?!表犹饋砜聪蜻h處,他 吸了一口涼氣徐徐吐出來,神色驟然變得陰冷,“你放心,有朝一日,他們欠你的債,我會為你千倍萬倍地討回來?!?/br> 她有幾分驚詫的模樣,聽他的語氣,像是知道是何人所為,因哽咽道,“你知道是誰給我下的毒么?” 他冷然一笑。當初選擇同漢南合作,便是看中漢南的國力。而愈強,也意味著胃口愈大。司徒徹的手段沒有半分的高明同磊落,卻恰恰捏住了他的七寸。用陸妍笙來要挾他,天底下恐怕再沒有什么比這更有用。 他緊抿薄唇,撫著她的長發緩緩道,“這些都無需你擔心,一切交給我?!庇謫玖斯饚V入內,吩咐道:“那兩個太醫知道太多,不能留了?!?/br> ☆、第77章 暮暮朝朝 盛夏的天,日光明媚異常,透過窗扉穿進來,灑在陸妍笙的身上。然而無法讓人感受到溫暖,哪怕一絲一毫。 她被嚴燁抱著坐在他腿上,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脖子,頭埋在他的胸前。他面目沉冷如冰,將她牢牢地摟在懷中。桂嶸抬起眸子覷一眼兩人,他們的姿勢說不出的親昵,卻透出幾分詭異的和諧美好之感。 這時嚴燁又沉吟道,“去告訴姚尉同秦錚,娘娘眼睛不方便,這段日子我會一直呆在永和宮,要披紅的票擬往后都直接送到合歡堂來,至于廠子里的事,若非傷筋動骨的大事,都可由他們商量著拿主意?!?/br> 桂嶸在心頭咀嚼這番話。師父這話是出于真心亦或試探教人無法分辨,他神情漠然面無表情,小桂子思來想去好半晌,諾諾道:“師父,府衙同永和宮離得也不遠,徒弟腿腳麻利,一天來回幾趟地跑也沒什么打緊。不管是宮里還是廠里,都須臾離不得師父呢?!?/br> 聞言,嚴燁側目看了一眼桂嶸。這鬼小子真不愧是他親手帶出來的心腹,到底還是能體察他的幾分心思。他唇角挑起一個淡漠的笑,“既這么,你自同兩位掌班交代便是?!?/br> 桂嶸深深揖下去,口里應個是,朝他道,“師父的吩咐徒弟記牢了,徒弟先退了?!闭f罷便貓著腰恭恭敬敬地旋身退出了寢殿門。 聽見宮門被合上,妍笙方從他懷里抬起頭,她心底的情緒百感交集極為復雜,沉吟半晌,因睜著迷??斩吹碾p目說:“廠公,你要處置兩位太醫,是不是擔心他們泄露什么出去?!?/br> 修長白凈的指節一下下地撫著她的背脊,他因為那個稱呼略微蹙眉,又似乎裝糊涂,語意不明說:“泄漏什么?” 陸妍笙皺起眉。在他心里,她一定屬于笨得無可救藥的那種類型,其實卻并不然。這段日子發生了這么多事,這一件件串聯在一起,其實并不難想明白。她神色有幾分凄涼的意態,朝他說:“你總覺得我又蠢又笨,其實并不是。許多事我不是想不明白,只是沒有去想?!?/br> 其實她在許久之前就開始懷疑了,只是一直沒有一個機會給她當頭棒喝,如今中毒成了個契機,仿佛為她撥開了層層迷霧。 嚴燁聽她這么說,語氣禁不住柔和起來,俯身吻了吻她的左頰,帶著笑意道,“又蠢又笨么?其實有時我真的這么認為?!闭f罷微微一頓,問她道,“你說我擔心他們泄露什么?” 此時的妍笙已經完全地平靜下來,她眨了眨眼,平淡至極的口吻,輕聲朝他說:“你同漢南早有勾結吧?!?/br> 不是一個問句,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他眼底的神色微變,卻并不反駁,只是垂著眸子淡淡地望著她,“繼續?!?/br> 于是她又道,“你加害皇上,設計陷害前太子,除掉太后,是為了讓大梁天下大亂。你一直在為漢南出力,你希望漢南攻梁,最好是一舉滅了大梁。是么?” 看來這丫頭還不算太傻。嚴燁的薄唇抿出一個淡淡的笑,伸手將她耳機的發絲捋到耳后,略帶薄繭的指腹摩擦過她嬌嫩細膩的耳垂,“說得很好?!?/br> 她一個顫栗躲了躲,沒料到他會是這樣一個反應。在她的預想中,他也許會矢口否認,憑他的口舌,將她的所有論斷推翻簡直易如反掌。又或許會惱羞成怒,因為她將他陰暗的心思赤裸裸地袒露到了陽光下。 然而他著實出乎她意料太多——說得很好?這算什么,是在夸獎她么? 陸妍笙蹙眉,“你不辯解么?” 他低笑起來,“你說的沒錯,有什么好辯解?!?/br> 她愈發不解,既然這么說,那她的推斷就沒有錯了,她看穿了他的心思,以嚴燁的性格,難道不該氣惱么?又問:“你不生氣么?” 他將她拉過來貼得緊緊地摟抱著,修長的指一下下地順著背部柔美的線條往下滑,“為什么要生氣?” 這倒叫她無言以對了,索性也不再在這樁事上多做糾纏,又說:“我不明白你對大梁的憎恨從何而來。漢南許了你多大的好處?幫助漢南攻下梁,他們會封你極大的爵位?”說著又覺得這個理由簡直可笑,他分明已經提督東廠,執掌大梁朝綱了。 他眼中的神色卻黯下去。對大梁的憎恨從何而來?其實他也說不清楚,這是一種骨子里的憎惡,對大梁,對李姓這個家族。家仇國恨不共戴天,早已深入他的骨血難以拔出,從他降生在世上的那一刻起,他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復仇復國。 要不要將一切都告訴她呢?他有瞬間的猶豫,垂下眼打量她,這樣脆弱渺小的一個小東西,錦衣玉食尊養大的沛國公嫡女,從相識到如今一直在他的蔭庇下生存。其實他完全有那個自信,若是離開他,在這場驚天的禍亂之中,她同整個陸家都無法幸免。 嚴燁沉默半晌,回答她,“卿卿,我其實不姓嚴,我姓萬俟?!?/br> 聽了他的話,陸妍笙霎時怔住了,愣愣的半晌回不過神來——萬俟?她腦子里有瞬間的空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兩個字。 萬俟?萬俟!她知道這個姓氏,那是前朝大胤皇室的姓氏!她的面上呈現出一種驚恐的神態,唇瓣都開始微微地發顫——他是前朝大胤的皇室人? 仿佛一道光從萬丈烏云中傾瀉而出,一切的疑團似乎都在頃刻間煙消云散。所有的所有都有了合乎情理的答案。 難怪、難怪他這樣憎恨大梁,難怪他要這樣毀滅大梁! 她動了動唇,聲音出口是顫抖的,仍舊抱著一絲不可置信,“太祖皇帝分明曾下令,誅殺盡一切萬俟族人……” 他唇角綻開一抹譏誚的冷笑,“可見蒼天有眼。一切都是李家欠我萬俟家的,今時今日,是將一切都歸還的時候了?!?/br> 這語氣之中的冰涼徹骨幾乎要寒透她的心扉,陸妍笙有些驚惶——事情的走向到了這一步,教她感到無所適從。嚴燁搖身一變成了萬俟燁,他是前朝大胤的皇子,他要復仇滅梁! 她的面容慘白得無人色,他看了有些不忍,攏著她的肩頭柔聲道,“卿卿,別怕,一切的風波都會過去的。我會護著你,連同你陸府一家,無論發生任何事,必保沛國府安危無虞?!?/br> 纖長濃密的眼睫在輕顫,她道,“我是梁人啊,我是梁人,你怎么能滅我的國……” 他毫不留情地打斷她,冷聲道,“梁人還是胤人不過一句話。大梁不是你的國,你是我的女人,是萬俟氏的家媳,你怎么會是梁人?” 她 仿佛受了什么打擊,被嚇住了,本就空洞的眸子顯出幾分絕望凝重的色彩。他懊惱不已,目下只能軟硬兼施,因放柔了語氣俯首吻她蒼白的唇,極為細膩的,聲音輕 而柔潤,對她說:“卿卿,大梁舉國是個什么樣的情形,你是知道的。李家荒yin無道,懦弱無能,這樣一個皇室不能再繼續當政,百姓們民不聊生,你也不忍心看到 的,是么?” 他的聲音那么好聽,仿佛帶著某種蠱惑人心的魔力,她有幾分暈乎,又感到一股暖意從雙手襲上心頭。 他 的大掌包裹住她的兩只冰涼的小手,薄唇萬分輕柔地吻著她的唇角臉頰,溫聲道,“卿卿,這些都是男人的事,你乖乖的,好好將養身子,一切都有我在。我會為你 找來解藥,治好你的眼睛?!闭f著,他的指撫過她的眼角,帶著心疼的嘆息,“你什么都不必擔心,天下大事與你不相干,有我為你遮風擋雨?!?/br> 她霎時動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乍然道,“給我下毒的是漢南人,嚴燁,他們為什么要對我下手?難道……”難道是要利用她脅迫他什么事么? 他豎起一根食指在她的唇間,低低地噓了一聲,“別胡思亂想?!?/br> 愈是三緘其口,她愈覺得憂心忡忡。她張口還想說話,他卻已經先她一步開了口,岔開了話頭,“這次的事是我大意,從今往后我誰都不信,更不會離開你身邊半步?!?/br> 她一滯,“玢兒同音素是無辜的,我相信她們,她們不會害我,絕不會?!?/br> 他低低地嘆息一聲,仿佛有些無可奈何,“你太單純,還不明白人心的可怕。卿卿,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在這個世上,除了你自己,你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我?!?/br> 他這么說,令她眼中有熱淚要涌出來,哽咽著咽下淚意道,“嚴燁,有時我在想,為什么會是我呢?你這樣的人,身邊不該是我陸妍笙?!背艘粡埬樢桓鄙?,論頭腦,論手段,她根本不足以與他并肩而立。 嚴燁沒有料到她會有這樣心思,先是一愣,下一瞬不禁失笑,手臂一個使力將她放倒在牙床上,整個身子欺上去,“為什么是你,只是因為你是陸妍笙?!?/br> 他的吻密集地落下來,呼吸漸漸急促粗重起來,她的雙手放在他的肩上,眼前的一切都是黑暗,唯有他身上淡淡的烏沉香將她完全籠罩其中。這樣清冷淡漠的氣息,這時卻成了世間唯一的依托與慰藉。 ☆、第78章 小樓西角 入夜時分開始落雨,大粒的點子撒豆一般從天上傾灑下來,淅淅瀝瀝的聲音,不甚有規律,擊打在窗欞根子上,發出啪嗒的聲響。未名湖里的蓮花早已開好了,碧瑩瑩的荷葉,嬌嫩粉白的瓣蕊,在夏夜的雨水中肆意綻放。 寢殿之中燃著一盞昏黃的夜燭,燭光是飄搖的,燭身在墻上投下一圈淡淡的光影。窗欞沒有合嚴實,偶爾吹進來一絲風,火光被吹得擺動飄搖,有幾分伶仃凄涼的意態。 修長如玉的指尖順著她光潔纖細的手臂滑下去,夜色中他掩下的眸光中透出幾分綺麗的色澤,昏黃躍動的燭光映進去,形成兩點異常流麗的的光點。 妍笙合著眸子枕在他的左臂上,似乎已經睡熟了,呼吸已經漸漸均勻起來。他垂著眸子專注地看著她,那副秀麗的眉宇是蹙起的,兩只小手將他的手扣握著放在胸前,帶著幾分可愛的幼稚。 他抬起眼簾覷一眼窗外,眼中的神色迷迷滂滂,有幾分森冷迷離。今夜沒有月色,有的只是零落的雨聲,聽在人耳朵里,敲在人心坎兒上。 嚴燁俯下頭吻在陸妍笙的臉頰旁,略微動了動,將她的頭小心翼翼地抬起來放在軟枕上,動作極其輕柔地掰開她握著他的雙手,正要掀開錦被下榻,卻被她一把重新握住右手,緊接著,她的聲音在背后響起來。 那是一種慌張驚恐的口吻,驀地問:“你要去哪兒?” 他回過身看她,睜著空洞的眸子茫然地望著上方,面上的神色是驚惶的,雙手的力氣出奇地大,幾乎能讓他覺得有細微的疼痛。他心疼,反手將她的雙手包在掌心里握得緊緊的,“別怕,你晚上沒有進東西,我不過要去給你找點吃的?!?/br> 她想也不想便道,“我不餓,你別走,就在這里和我呆在一處?!闭f完微頓,居然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句,甚至有幾分怯懦的道:“好不好?” 她這副模樣,直直令他渾身都覺得疼痛。他滿心涌起無盡的憐惜,欺身趟過去把她拉進懷里抱得死死的,薄唇印在她的額頭,聲音壓得極低,沙啞得不成話,他說好:“我哪兒都不去,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br> 這時的她是全天下最無助的人,眼前的一切太黑暗也太冰涼,他是唯一溫暖的一點光,須臾也離不開的存在。像是懸在峭壁邊的人,腳下是萬丈的深淵,只有緊緊地將他抓著才能有一條生路,她怕極了,怕他會離去,怕他會突然消失。 她咕噥著嗯一聲,毛茸茸的腦袋在他懷里蹭了蹭,像只貓兒一般。 他的唇從額頭移開,尋到她紅艷艷的小嘴重又吻上去,舌尖描摹著她紅唇的輪廓,卷著著她的小舌勾繞纏綿,好半晌才終于魘足,抵著她的唇低低道,“乖,閉上眼睡吧?!?/br> 她雙頰紅紅的,扯起唇笑了笑,“對如今的我而言,閉上眼同睜開眼并沒有什么不同呢?!?/br> 聽 她這么說,他眼底驟然一片痛色,她承受著這樣大的煎熬與折磨,偏生要用這樣輕松的語氣說這樣一句話。心頭的忿恨前所未有的強烈,她是他的心頭rou,千般呵護 萬般寵愛,即便自己死也舍不得動分毫,卻被一個不相干的外人害得再不能視物,于她而言是痛苦,對他更是巨大的煎熬。 無法分擔她身體上的痛苦,就只能將她抱得更緊。他憤怒得全身都幾乎發顫,卻在她面前將一切都遮掩,只是一遍一遍地在耳畔喊她卿卿,“我多希望自己能替你承受這一切?!?/br> 眼眶驟然有些微的濕潤,她摸索著撫上他的面龐,蔥玉的指尖撫過他線條優雅的輪廓。她無法想象,如果真如他說的那樣。如今瞎的人是自己,讓她覺得分外地驚恐凄惶,如果瞎的人是他,她恐怕只會更加痛苦。 鼻子里酸酸的,她吸了吸,朝他道,“你不要說這些話,瞎的人是我,還有你為我想辦法。若是你瞎了怎么辦?我可沒有辦法為你做任何事?!?/br> 他摟著她纖細的腰肢,沉著嗓子道,“怎么會呢?你能為我做的事很多?!?/br> 她咦了一聲,呆呆的樣子,“比如說什么?” 他喉嚨里溢出一陣曖昧的低笑,壓低了聲音在她耳旁道,“比如……給我生一窩孩子?!?/br> ****** 夏日的天,天亮得極早,辰時不到便已經是大明。雨后的紫禁城里四散著泥土的氣息,東方的云層后頭隱隱透出幾絲霞光,預示著這一日的晴好。 皂靴噠噠的聲響從宮道的盡頭傳來,步履極沉穩,有種氣蕩山河的魄力。薄霧后頭隱隱現出一個挺拔頎長的身影,又近了些,那身形漸漸現出一個不甚清明的輪廓。 玄色繡金蟒的披風在他身后揚起,嚴燁的目光是漠然的,目不斜視道,“司徒徹約我一見,是在何處?” 桂嶸疾步在他身后跟著,冒著腰桿應他道,“回師父,四公子差人來傳話,說是在云鶴樓等您?!?/br> 聞言,他半挑高眉毛,這個四殿下的膽子倒是不小,帶著幾個隨侍便敢在大梁的都城里來往,當真以為他不會翻臉不認人么? 他陰惻惻一笑,切齒道,“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若非還得問他拿娘娘的解藥,我即刻便下令將他誅殺?!?/br> 眼 下師父已經氣昏了頭,貴妃娘娘是他的心肝寶貝,他自然恨不得一刀殺了司徒徹。桂嶸心頭略琢磨,覷著他的面色,試探著勸說:“師父別動怒,他橫豎還是漢南皇 帝最寵愛的兒子,若是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大梁的國土里,漢南發作,也不是好收場的。大計將成,師父可得千萬耐住性子?!?/br> 嚴燁面色沉了,側目瞥他一眼,“小桂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果真學藝學得精,都能反過來教我做事了?!?/br> 這 話嚇得桂嶸渾身一震,雙膝一軟在他身旁跪了下去,口里連聲諾諾道:“徒弟萬萬不敢有這意思,師父心思縝密運籌帷幄,豈是徒弟能學得來的!師父息怒!徒弟不 值得您生氣!師父息怒!”說著一個個大耳刮子抽在自己臉上,罵道,“叫你胡言亂語,惹師父生氣,打死你個沒長舌頭的……” 嚴燁不耐,如今妍笙那模樣,他不能離開太久,因腳下的步子停也不停,徑自穿過回廊往宮外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