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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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從自己腰畔將連弩取了下來。這連弩是大隋軍方的制式裝備,可以連續擊發十二支弩箭。中距離戰斗,連弩是制勝殺敵的不二利器。這樣的好東西,地方官府的差役可是沒資格擁有的。 四五張連弩幾乎差不多同時舉了起來,瞄準了那飛馳而來的三騎。而當第一支弩箭射出去的時候,那些館樂縣的差役還沒有把硬弓舉起來。劉封倒是反應最快的一個,拿起了硬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卻沒能拉開。 他低聲罵了一句才看清,自己當時隨意從縣衙庫房里拿的竟是一張兩石的硬弓。當時只覺得拿一張大些的看著霸氣,根本就沒考慮到自己是不是有拉開這張弓的力氣。 即便是只有四五張連弩,要想封堵住官道也不難辦到,連弩擊發的速度極快,幾乎是在兩分鐘之內,每張連弩弩匣里的十二支弩箭就能傾瀉干凈。 當看到那幾個飛魚袍舉起連弩的時候,方解大聲喊了一句:“大內侍衛你們兩個應付,那些官差我來!” 沐小腰說了句:“你倒是不客氣?!?/br> 然后纏繞在肩頭和腰間的紅綾就如同自己有意識一樣飛了出去,紅綾漫卷,如蜿蜒的大蛇一樣在半空中來回飛舞,那幾十支弩箭竟是一支也不能穿過。 “攔路者死!” 方解想了一句霸氣的詞喊出來,然后縱馬從路障上躍了過去。這赤紅色的戰馬一躍足有人高,飛一般過了那路障竟是絲毫也不費力氣。有沐小腰的紅綾護著,三個人幾乎沒做停留就沖了過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為首的那飛魚袍百戶抖手甩出一條鏈槍筆直的戳向方解的后背! …… 眼看著鏈槍就要戳進方解后背的那一剎那,大犬在戰馬上一躍而起,如同一只盤旋而落的大鳥一般,在半空中硬生生用手攥住了那鏈槍的鐵鏈。也不知道他那副手套是什么材料做成,竟然有刀槍不入的神效。 沐小腰見大犬下馬,也沒有耽擱從馬背上躍了下來,紅綾一卷將另外幾個飛魚袍攔下,她看向已經沖出去十幾米遠的方解喊道:“你先走!” “走個屁!” 方解勒住戰馬低聲罵了一句,翻身從馬背上躍了下來抽出背后的橫刀朝著人群沖了過去,面對著幾十個館樂縣的差役,他竟是沒有一絲懼意。 “速戰速決,后面的追兵很快就能上來!” 他喊了一聲,一刀拍在正對面一個差役的臉上,將那差役橫著拍飛了出去,他用的是刀身橫拍而不是劈砍,不然這一刀下去那差役的半邊頭顱早就飛上了半空。這些平日里在館樂縣縣城里耀武揚威的差役,根本就不曾真正的廝殺過,哪里懂得什么殺人的技巧,更沒有什么視死如歸的勇氣。 方解身子一旋,側腿一腳把第二個差役踹翻。身子陀螺般旋轉著繞過兩個揮舞著腰刀的差役,刀身一轉再次橫擊在一個差役的心口,將那人砸的向后倒飛出去兩三米才怦然落地。 沐小腰用紅綾卷住一個飛魚袍送上半空,那紅綾在半空中如巨蟒勒住獵物般猛然收緊,咔嚓一聲,也不知道那飛魚袍身上斷了多少肋骨,紅綾松開的時候,尸體從半空直直的摔下來撲通一聲砸起一片塵埃。再看時,那飛魚袍的身子竟然對折起來,就好像一根折斷了的木棒。 沐小腰用紅綾擋住一柄橫刀,偷空回頭看了方解一眼,卻見這個自己看著他長大的少年,竟然有些陌生起來。她從來不曾在方解身上看到過這種一往無前的勇氣,也從來沒有看到過方解出手竟然已經快到了讓她都不得不吃驚的地步。 這種轉變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沐小腰不知道。 但她卻知道這種轉變對于方解來說絕不是一件壞事,不只是身手看起來更加的靈活矯健,甚至人也變得越發冷靜下來。她看著方解出手的時候發現,方解的每一擊都極干脆直接,幾乎都是最快解決掉眼前敵人的辦法。 這樣的方解,和在樊固城里不敢殺人的方解,還是一個方解嗎? 沐小腰沒有時間仔細去想,因為那幾個飛魚袍雖然實力不算太高,但身上的手段五花八門令人頭疼厭煩,對付起來并不是很簡單。而為了給方解減少壓力,她的紅綾還要不時擊飛一個準備偷襲方解的差役。 大犬的攻擊歷來也是直接有效,他更喜歡的就是近身格斗,不然他的兵器也不會是一雙手套。 只是就連方解有時候都想不明白,這個平日里看起來枯瘦無力性格上甚至有些一些畏首畏尾的大犬,為什么每每在廝殺的時候都暴戾的讓人不敢去看,他殺人直接,可越是直接越是血腥。 帶著鋼刺手套的雙手合什往前猛的一送,噗的一聲直接戳進了一個飛魚袍的小腹里。插進去之后那兩只手向外一番,硬生生將那人的肚皮撕開來一道血糊糊的口子。大犬的嘴角咧了咧,雙臂向外用力一分。 嚓的一聲,那人的肚子竟是被他撕開! 腸子,還有辨認不出來的內臟混合在一起,一大團呼啦一下子掉下來,沾染了泥土之后變成了灰黑的顏色。 沐小腰的紅綾一頭將一個差役擊飛,另一頭纏繞在一個打算偷襲她的飛魚袍脖子上,她攥著紅綾往前一送,那飛魚袍的脖子立刻扭轉了一百八十度,臉朝后,垂頭的時候這個飛魚袍看到了自己的后背和屁股。 “別戀戰!” 方解一拳砸歪了一個差役的鼻子,身子往前一沖躲過一柄劈下來的腰刀,錯步繞到那歪了鼻子的差役身后,橫刀狠狠地拍在另一個人的肩膀上,咔的一聲,那人的鎖骨立刻就碎了。 劉封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橫刀,又看了看那個狀若兇虎一樣沖進自己手下人群里的少年,他艱難的咽了口吐沫,視線觸及另外兩個看起來更加兇悍的嫌犯,在轉身就跑和拼一把之間猶豫的他經過劇烈的掙扎,終于還是咬著牙選擇了方解沖了過去。 “賊寇!速速束手就擒!” 他將腰刀舞動起來倒是如旋風一般,看著頗有氣勢。這一招老樹盤根看來經常使用,隱隱竟是有些大家風范。 “滾!” 方解冷眼怒罵了一句,一刀劈出去將劉封手里的腰刀震飛上了半空。 就在這剎那間,之前一直藏在差役人群里的飛魚袍修為足有四品的百戶看準了機會,從后面一躍而來用半截鏈槍刺向方解的后背,這一下太過突兀,大犬和沐小腰全都沒有反應過來。那百戶足有四品修為,而方解卻根本不能修行!況且他還是偷襲,那鏈槍控制的距離又比橫刀遠,看起來……方解必死無疑! 大犬和沐小腰束手無策。 兩個人只來得及喊了句小心,再往前沖顯然是晚了。 在下一秒,大犬和沐小腰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滿臉的震驚。 方解就好像感覺到了后面的危險似的,忽然想一側猛地轉身,上身伏低,兩腿彎曲,爬下來的樣子就好像一頭蠢蠢欲動的獵豹! 就在鏈槍擊空的一瞬間,他的兩條腿和雙手同時猛地往后一蹬,身子如同一顆出了膛的炮彈一樣沖了出去,只一個眨眼就到了那百戶眼前。這一撲,恍惚中竟然真的好像獵豹撲住了獵物一樣。 方解有刀。 “你也滾!” 一聲暴烈的呼喊之后,那百戶的身子猛然一僵。片刻之后,一道血線從他的身子上出現,緊跟著一股血瀑布一樣噴出來,百戶的身子竟然從額頭至胯下被方解一刀劈開。 反手上行刀。 一刀。 兩片。 “四品修行……” 沐浴在一陣血雨中的方解冷冷哼了一聲,語氣微微帶著一絲傲意。 第0054章 湖不是湖 湖只是瓢 在那四五個飛魚袍全都死了之后,那些館樂縣的差役哪里還敢往前湊。捕頭劉封被方解磕飛了手里的腰刀,再一腳踹飛了三顆牙齒之后就蹲在一邊發抖。見那三個殺人如麻的家伙停手之后,他嚇得往后縮了縮身子連話都沒敢說。 方解冷眼看了那些差役一眼,也不知道是誰先把手里的腰刀遠遠的丟了出去,其他人立刻效仿,紛紛把自己手里的兵器丟掉。然后極自覺的站到一起,雙手舉過頭頂以顯示自己絕不會再反抗。 方解諷刺了一聲你們也配穿大隋的官服,邁步過去走到劉封身前問道:“前面可還設置有路障?” 劉封連忙回答道:“這位大爺,我們也是身在公門身不由己,不是我們愿意攔著你們的,而是上面的命令實在不能拒絕……” “沒問你這個!” 方解瞪了他一眼,用橫刀指著他的鼻子說道。 劉封顫了一下,還以為方解要對自己出刀喊了一聲哎呀嚇得軟倒在地上,等了一會兒沒感覺身上疼,這才敢睜開眼。見那個一身都被血泡透了的少年冷冷看著自己,他連忙爬起來說道:“沒了,一直到館樂縣就只有我們這一批人在此攔截。館樂縣雖然有數萬人口,可只有我們這幾十個差役捕快,其他人都是我們的幫閑,那些帝都來的大人說我們手下那些幫閑弟子什么的上不了臺面,沒讓我們帶上……” 他喋喋不休的還在說著,方解哪里還有心情理會他,緩步走到一個與自己身材相差無幾的差役身前,用橫刀指著那人的脖子說道:“把你的衣服脫下來?!?/br> 那人一怔,隨即眼神中充滿了驚恐,他忍不住帶著哭腔哀求道:“大爺……我不行啊,我伺候不了您……” “想他媽的什么呢!” 方解氣的一腳把這人踹翻出去微怒道:“我數到十你若不利索的把衣服脫了,我就閹了你?!?/br> 那捕快立刻手忙腳亂的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脫了外衣之后還不停手,沒多久竟是脫了個溜光,那邊沐小腰轉過身,眼神里隱藏著微微怒意。這人倒是個實誠的,非但把衣服都脫了,連腳上的襪子也一只都沒留下。 他脫完之后看方解竟然也飛快地把衣服脫掉,立刻嚇得變了臉色。喃喃了一句我好可憐,他羞憤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見沒人有幫自己的意思后咬了咬牙跪下來趴伏在地上,卻不敢把屁股抬起來,他語氣悲痛道:“大爺……您要輕點……” 方解把自己身上被血泡透了的衣服脫下來,換上那差役的衣服后剛要走,忽然看到那個光著身子的差役跪伏在地上,渾身都在打著顫。 他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叫什么名字?” 他問。 “我叫鐵衣……” 那差役回頭看著方解羞憤著回答,滿臉的決絕。 方解走到他身邊,看了看這家伙身材倒是不錯,然后一腳踹在那人屁股上說道:“鐵衣是吧,名字倒是不俗……你很有潛力。我估計今日之后這公門你也干不下去了,我為你指一條明路,聽說世家大戶之人多好男色,有人專門喜歡這口味,不如你轉行吧……” 說完這句,方解轉身躍上那匹一直站在路邊的赤紅馬,招呼了一聲率先沖了出去,大犬和和沐小腰上馬緊隨其后,很快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那叫鐵衣的俊俏男子一屁股在地上坐下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之后忍不住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 他喃喃了一句,抬起頭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同伴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異樣。尤其是平日里與他關系最好的一個,盯著他看眼睛一眨不眨。 “羅辰何!” 他叫了一聲怒道:“你們都給我滾開!” …… 方解三人沒有進館樂縣,而是繞過縣城之后直接往東南方向沖了過去。好在有這三匹好馬,沒多久就把后面的追兵甩開。雖然情衙布置在楓林渡的那些飛魚袍也有戰馬,可他們的坐騎和方解三人的相比明顯不在一個層次上。 一口氣沖出去足有五十里,方解對后面緊跟著的大犬和沐小腰擺了擺手后將速度減了下來。就算他們不需要休息,可戰馬也需要吃些草料喝幾口水。如果一口氣把這么好的戰馬累死的話,那才是得不償失。 再說,所謂的寶馬日行千里,純粹就是胡說八道。 論一定時間內的奔跑速度來算,戰馬日行千里好像確實不是什么難事??蓪嶋H上,規模以上的隊伍,哪怕是如蒙元帝國的狼騎那樣機動能力極強的輕騎兵,集團行進一日能走二百里就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事。 戰馬也需要休息,也需要吃東西。 看見前面有一座矮山,矮山下是一片看不到邊際的林子,方解指了指那邊,三個人催馬跑了過去。一直沖到林子深處,方解下馬之后拍了拍赤紅馬的脖子說了聲自己吃草,那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能聽懂,卻不肯低頭吃草,而是慢慢的往林子深處走也不知道找什么東西去了。 那兩匹通體雪白的戰馬也是一樣,對地上的落葉和頂翻了落葉才鉆出頭的正嫩綠的小草不屑一顧。跟在那赤紅馬后面緩緩往前走,就好像前面有什么東西吸引著他們似的。 方解也懶得去管,他讓沐小腰休息,自己和大犬兩個人順著來時的路回去,一點一點把戰馬留下的痕跡清理掉。項青牛對他說大隋情衙里的那些人都是在最好的斥候,一點蛛絲馬跡都有可能把那些人招惹來。 幸好這林子里鋪著一層厚厚的落葉,沒有留下什么太深的印記。他和大犬兩個人折斷了幾跟樹枝做掃帚,一路慢慢的掃回去。 雖然這樣做也不可能將痕跡完全消除,但最起碼比什么都不做要安全些。這些年大犬他們做這樣的事早就輕車熟路,手腳麻利,而且看起來十分專業。清理痕跡之后,兩個人又做了些他們往另一側逃走的假象。 等好不容易弄的差不多再返身回去找沐小腰的時候,方解和大犬兩個人卻不由自主的傻了。 林子里,哪里還有沐小腰的蹤跡? 方解剛要喊,大犬拉住他胳膊把他攔住,然后使勁聞了穩隨即指著一個方向說道:“小腰身上的味道很獨特,應該是往林子更深處去了?!?/br> 方解皺眉道:“小腰姐不會無緣無故的離開?!?/br> 他仔細看了看四周也有打斗的痕跡,隨即往大犬指的那個方向走了出去:“雖然她有感知敵人的能力,可真正進入大隋之后我才知道這世上能人異士多如牛毛。有感知也未必真就能發現敵人,這里沒有打斗的痕跡,也未必就真的沒有打斗過……” 他一邊走一邊緩緩將橫刀抽了出來,眼神中透著一股堅定。 大犬快走幾步超過他說道:“還是我在前面走吧,找人這種事還是我比你擅長一些。小腰身上帶著示警的煙花,除非是遇到她根本連反應都來不及做出的高手,不然她不可能不示警?!?/br> 方解點了點頭,心里的擔憂卻更深了些。 樊固雖然也是大隋的領地,但畢竟太小了些。那個長寬都不超過三里半的小城里,都能有老瘸子,狗rou店的老板娘那樣的高手潛藏著,大隋疆域如此廣袤,可想而知有多少籍籍無名的高手存在。 往前走了大概幾百米之后,方解忽然眼神一凜。 之前看起來很幽深的林子,竟然到了盡頭。 大犬蹲在地上看了看落葉后輕聲道:“就是往這邊來了,小心些?!?/br> 方解嗯了一聲,深深吸了口氣之后緩步走了出去。他身子前傾,全神貫注的看著林子外面。行走的時候兩腿上的肌rou已經繃緊,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他也能立刻做出反應?;蛟S到了現在他自己還沒有察覺,自從出了樊固之后,他身體比起在樊固的時候要強壯了不少,聽覺,嗅覺,視覺都更加靈敏起來。 全神貫注的時候,他甚至隱隱聽到林子外面那些細微的聲音。 …… 林子外面沒有危險,只有一座湖。 也不是這片林子到了盡頭,而是這座方圓大概有二里左右的小湖在一片密林環抱之中。湖水平靜的好像一面銅鏡,或許是因為林子太密所以風從任何一面都很難穿透,所以湖水上竟是沒有一絲波紋。 四周密林幽深,湖水平靜無波。這里美的不似人間,即便是,也是人間仙境。 而就在出了林子之后,方解立刻發現了沐小腰。 她就站在湖邊,似乎看著那湖水正在發呆。距離沐小腰大概二十米遠的地方,那三匹北遼人的戰馬正在喝水?;蛟S馬之類的動物不如人這樣擁有很強大的智慧,但它們生存的本能遠比人要強大?;蛟S在林子里的時候,它們就知道這里有水可以喝。 方解沒有貿然過去,而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數百米之內都沒有人埋伏之后,他才快步朝著沐小腰那邊沖了過去,大犬緊隨其后,不時往四周觀察。方解一直沖到沐小腰身邊,他和大犬一左一右將沐小腰護住之后問道:“小腰姐,怎么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跑到這邊來了。是不是遇到了敵人?” 沐小腰緩緩搖了搖頭,語氣很輕但其中透著一股很濃的恐懼:“我也不知道……在林子里的時候,忽然就好像不受控制了一樣一路走到這里。到了這湖邊之后被束縛的感覺卻又消失不見了……我仔細看過,這里一個人都沒有?!?/br> 方解在這一世可不是無神論者,因為他能再活一次本身就不是科學能解釋清楚的。 “難道……有鬼怪?”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說出這句話。 “這里這么安靜,怎么可能會有污穢的東西,再說……青天白日的,就算有那些東西也不會這么明目張膽的跑出來嚇人吧?” 大犬說話的語氣也不是很確定,畢竟今天這事太怪了。 “安靜……” 方解重復了一遍,然后眼神驟然一亮:“這里好像有些古怪啊……安靜!就是太安靜了些。不要說連飛鳥都沒看到一只,就連湖水也一動不動。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 他除非后面的字還沒說出來,忽然身后傳來一陣馬蹄聲。方解連忙回頭去看,只見上百名身穿暗紅色飛魚袍的大內侍衛縱馬從林子里沖了出來。那些飛魚袍看到方解他們三個之后立刻呼喊了幾句,隨即百余人散開扇面形包抄過來。 隨著馬蹄踏碎了寧靜,四周的景色驟然一變! 哪里有什么湖水,這里只不過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地而已。 就在他們三個不遠處,草地上盤膝坐著一個身穿灰布衣衫的中年男人。這男人手里拿著一個木瓢,從身便一眼極細小的泉水中接水。接滿一瓢之后就喂給身邊站著的赤紅馬,赤紅馬喝完之后,第二匹馬過來接著飲那木瓢里的水。第二匹馬喝完,第三匹再過來喝。 那灰布衣衫的男子,將三匹馬喂過之后伸手在赤紅馬垂下來的頭上摸了摸,他眼神贊許地看著赤紅馬,聲音極輕地說道:“比人還要懂規矩,很好?!?/br> 第0055章 假話 灰布衣的中年男子就坐在方解他們二十幾米外的草地上,手里拿著一個木瓢飲馬,在他身邊有一眼潺潺清泉,很小,但泉水清冽。那三匹北遼地的上好戰馬極規矩的輪流飲水,秩序井然。 喂三匹馬都喝過水之后,這中年男人還忍不住贊許了一句:“比人還要懂規矩,很好?!?/br> 他說馬很好,意思是說有些人在他看來很不好。只是這不好的人到底是方解他們,還是方解和大犬身后已經沖過來的情衙飛魚袍就不得而知了。那三匹馬飲了水之后就去一邊的草地上垂頭吃草,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也不知道是怕驚了這地方的安靜祥和,還是因為某些事讓它們不敢嘶鳴。 中年男人將木瓢隨手丟在一邊,低聲說了一句:“一瓢水化一湖水,終究是到了極致,再難突破?!?/br> 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些追兵明明已經到了身后,方解卻沒有一點害怕,他看著那灰布衣衫的中年男子笑了笑說道:“一瓢水化作一個湖到了極致,那么下次你若是想再幻化的大一些,不妨用一桶水?!?/br> 中年男人竟然不惱方解這話,而是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后緩緩搖了搖頭否定了方解的提議:“木桶太大了,不好隨身帶著?!?/br> 這話明明有些好笑,可他卻說出來時候的語氣卻顯得很認真。 方解也沒笑,因為他知道即便是剛才自己半開玩笑的話,面前這個男人也真的仔仔細細的思考了一遍。這是一個對待任何事都很認真的人,所以值得尊敬。 “先生為何將我朋友引到這里來?” 方解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在幾十米外停下來的飛魚袍后問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微笑道:“本來是想請你們三個一起過來的,奈何本事還是太低了些,所以只能請到這位姑娘自己。你們兩個……一個心智堅定的讓我驚訝,另一個心中有大恨所以心防太堅固,我請不來,只好誘你們來?!?/br> “至于你……” 他看著沐小腰,眼神中都是贊許:“本就有難得一見的敏銳,感知之力遠超常人,所以我無需太費力的動念,你也能察覺到我。既然你能察覺,我自然就有辦法讓你自己走到這里來。你天賦極好,如果遇到一位名師的話,不出十五年這江湖上怕是要出一位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了?!?/br> 這是第二個說沐小腰天賦極好的人。 第一個,是紅袖招里那個不靠譜的老瘸子。 “先不急著說這個,你讓我們到這里來到底想怎么樣?” 大犬往前走了一步,緩緩的鉆進了拳頭。他將沐小腰和方解都護在身后,看著那中年男人的眼神里都是敵意。只是這敵意中,還隱隱有一種雖然刻意隱藏但依然展露出一絲的懼意。因為之前這個中年男人對說的一句話,讓大犬心中頓時起了驚濤駭浪。 你們兩個,一個心智堅定的讓我都感到驚訝。另一個因為有大恨,所以心防太重…… 大犬驚懼就在于,自己藏了十六年的心事似乎被這個中年男人一眼看穿。他現在甚至懷疑,這個人不是人,真的是藏身在這密林中修煉了不知道多少年得道修成人形的妖怪。 “我不是妖怪,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br> 就在大犬剛剛想到這里的時候,那中年男人忽然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大犬臉色驟然一變,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后慢慢地將橫刀抽了出來。他看著那中年男人一字一句地說道:“不管你有沒有敵意,但請你說明你的來意?;蛟S你真的是修為竟然的絕世高手,可我們也不是輕易低頭做任人宰割的羔羊?!?/br> 中年男人看著方解笑了笑道:“你這人倒是有些意思,嘴里說的豪邁,也做出了隨時準備拼命的姿態,可心里卻在想著怎么逃走……我不知道是該說你虛偽,還是該說你狡猾?!?/br> 他不等方解說話,往前一邊走一邊問方解:“我想知道,你剛才說那湖太平靜了些,不似真實,除非……除非是什么?” “幻術?!?/br> 方解輕輕吐出兩個字。 “幻術……這名字倒是貼切?!?/br>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這么多年來,我一直稱呼這種方法為蜃景,總覺得太過隱晦了些不好理解,你說的這幻術兩個字很好。以后別人再問起來的時候,我就用這兩個字來解釋……謝謝?!?/br> 他說謝謝。 “別客氣,現在可以說你是什么人了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肯定和我后面那些情衙飛魚袍是一伙的,對不對?” 方解問。 “很對,也不對?!?/br> 中年男人緩步走到方解面前認真地說道:“很對的意思是說,我確實和他們都出自情衙。不對的意思是說……他們是來殺你的,而我是來救你的。當然你也不用感謝我,因為如果我勤快一些你這一路上或許根本就沒這么多的危險。我可是比他們先出帝都整整五天,可因為貪戀路上的風景所以走的太慢了些……”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道:“我姓卓?!?/br> 然后他又指了指那些情衙飛魚袍:“他們都叫我卓先生?!?/br> …… 高天寶看著面前身穿灰色布衣的中年男人,心里不住地打顫。他下意識的回頭看向情衙副鎮撫使孟無敵,希望從后者那里得到什么指示??珊翢o疑問的是,當孟無敵看到那灰衣男人的時候,臉色變得比高天寶還要難看。 “卓先生,您怎么來了?!?/br> 孟無敵立刻從戰馬上躍下來,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然后深深的行了一個大禮,看起來有些過分的大禮。要知道他的身份是情衙副鎮撫使,而這個灰衣男人身上,沒有任何功名,只是個寒門出身的布衣。 以堂堂五品官職,對布衣行大禮。 所以方解看到這個場面之后忍不住有些詫異,于是他忍不住去猜測這個中年人就是情衙的鎮撫使侯文極??墒撬肿苑Q姓卓,如果真的是侯文極,貌似他沒有理由給自己編造一個身份。也根本不需要和孟無敵他們合伙來演一出戲。 因為項青牛對情衙的了解也不是很詳盡,所以方解不知道情衙中有一個地位很特殊的布衣。 “本該早到,路過梅莊的時候與老莊主手談了幾局,連戰連敗反而激起了好勝心,結果在那莊子里一住就是七天,倒是忘了正事……沒你們的事了,這三個人我要帶去帝都,你們都回去吧?!?/br> 被稱為卓先生的人淡淡地說道。 “回去?” 孟無敵一怔,猶豫了一下說道:“可這是鎮撫使大人的命令,這幾個人也是朝廷嚴令捉拿的要犯?!?/br> 卓先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輕聲說了四個字:“執迷不悟?!?/br> 孟無敵臉色一變,心里迅速的算計了一番。他還沒有想出對策的時候,就聽那卓先生淡然道:“你不必想著如何應付我,只要你現在老老實實的回帝都去,我就當什么都沒有看到,什么都沒有聽到。而且你也不要以為能瞞得住什么,鎮撫使大人已經知道了。我比你們還要出帝都早五天,你卻還傻乎乎的以為什么都能瞞的下來。若不是鎮撫使念著你十幾年的功勞,難道還許你活到現在?” 聽到這番話,孟無敵竟然兩腿一軟跪了下來。他匍匐在地,一邊叩首一邊顫聲哀求道:“求卓先生在鎮撫使大人面前替卑職說幾句話,卑職……卑職只是一時糊涂被豬油蒙了心,才會收了那些人的錢財……卓先生,這件事卑職知道錯了?!?/br> 卓先生搖了搖頭輕嘆道:“你到現在其實還不知道你錯在哪兒了……你收了李家和兵部那幾個人的錢,這不算是大錯。你錯就錯在,你居然以為可以在情衙里做一些能瞞得住鎮撫使大人的事。情衙是陛下的情衙……但管著情衙的,永遠都是鎮撫使大人?!?/br> “卑職知錯了,真的知錯了?!?/br> 孟無敵一邊磕頭一邊哀求,聲音都有些撕裂。 方解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氣。然后就是詫異,都對這個卓先生的身份格外的好奇。情衙的副鎮撫使,竟然跪在他面前不住的磕頭求饒,這個場面不管是誰看見,或許都會驚訝的無以復加。 卓先生嘆了口氣道:“這個少年的事,鎮撫使大人已經在陛下面前提過。如果你真的殺了他……你知道會為情衙帶來多大的災禍?” “陛下……” 孟無敵抬起頭,一瞬間臉上變得沒有一絲血色。 “鎮撫使大人讓我先于你出帝都來接這少年,而不是點破你,不是阻止你,也沒殺了你……其實鎮撫使大人已經給你留了顏面后路。是你自己因為一點黃白之物就迷了心竅,眼界這么低……不應該?!?/br>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忽然轉過頭看向高天寶,語氣淡然中透著一絲不屑:“你這人倒是比孟無敵有膽魄,竟然動了要殺我的念頭?!?/br> 高天寶大驚失色,先是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忍不住對孟無敵喊道:“大人,這里只有他們四個人,咱們手里有一百多張連弩,再憑借大人您的修為,就算他們是神仙也沒有活路!大人,不要聽他蠱惑,殺了他們之后返回帝都,誰能知道這事是咱們做的!” 孟無敵顫抖的身子猛然一僵,看著卓先生慢慢地站起來。他轉身走到孟無敵身前說道:“你說得不錯,殺了他們之后這件事誰也不知道。但你想過沒有?如果我真這樣做了,也會想辦法把今日在場的人都殺了以絕后患?卓先生說的也沒錯,你比我有膽子……我雖然心黑,但從來沒有想過背叛鎮撫使大人?!?/br>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高天寶已經在逃。 孟無敵只是打了個手勢,然后一百多張連弩舉起來,片刻之間就將高天寶射成了一只刺猬,連二十步都沒有跑出去就跌倒在地沒了呼吸。 “自斷一臂,回帝都之后我會與鎮撫使說?!?/br> 卓先生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后轉身走向方解他們三個。 “多謝卓先生!” 聽到自斷一臂的話,孟無敵非但沒有害怕反而臉上浮現出一抹喜色。他伸出左臂,猛的咬了一下嘴唇,噗的一聲,那一條左臂竟是毫無征兆的從他身上飛了出去,灑出一蓬血霧。手臂飛出去很遠,忽然在半空中爆開化作一片碎rou。 臉色蒼白的孟無敵單膝跪下,看著卓先生的背影說道:“留下右臂握兵器,還能為情衙多做些事?!?/br> “嗯?!?/br> 卓先生點了點頭,擺了擺手說道:“去吧,我依然應允了讓你活著,就不會食言,在鎮撫使面前,我說話還有些用處?!?/br> 孟無敵又磕了一個頭,站起來轉身就走。那些飛魚袍連忙跟上,連一秒鐘都不敢多做停留。 這個看起來神秘而且強大的卓先生,在孟無敵走后卻悄悄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心里的汗水。 他在心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后心中自語道:幸好……沒人知道我一說假話手心就會出汗的毛病……而這身份最大的好處在于,說假話也沒人敢不信。 第0056章 不許罵人! 一直到那些身穿暗紅色飛魚袍的侍衛全都離開,方解還是沒有徹底的放松下來。到了這個世界之后,他做的第一件把前世的理論在這一世實踐的就是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尤其是,一個突然出現在你面前的陌生人。 被孟無敵等人稱為卓先生的人似乎知道方解在想什么,笑了笑說道:“人之常情,畢竟誰也很難相信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尤其是這個人和那些追殺自己的人還來自同一個地方?!?/br> 他說到了方解的心坎里,關鍵是方解一句話都沒有說! “讀心?” 方解忍不住問。 “讀心?” 卓先生重復了一邊,然后忍不住點頭道:“這名字也不錯,不過我以前一直稱呼這種能力為窺境?!?/br> 方解心說那你是內窺鏡還是外窺境? 但想到這里他立刻停住,唯恐被這個能讀人心的家伙又看穿自己想法。他忍不住問卓先生道:“您這個能力,是天賦還是修為?” “這世上修為高的人很多,但其能力不過是比較能打罷了。但天賦不同者,能力則千奇百怪。世界很大,有很多不起眼的人或許身子里都藏著很驚人的天賦神通……特異功能?你怎么會想到這樣的詞匯?” 卓先生沒在這四個字做研究,而是笑了笑道:“不過如果我不想去讀,那也什么都讀不到。但你知道,窺人心事這種事總會容易讓人上癮,我足足用了十年才讓自己能隨意控制這種欲望?!?/br> “如果換作是我,只怕不是犯錯進了大牢,就已經丟了性命?!?/br> 方解感慨了一句,卻讓卓先生的臉色微微起了變化,他緩步走向那一眼清泉,蹲下來用手捧著喝了一口后嘆道:“如果我在你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覺悟,只怕也不會走那么多彎路。險死這種事,好像我確實經歷過幾次。至于坐牢……我明悟到應該控制住自己窺破人心的欲望,到做到這一點用了那十年,都是在牢里度過的?!?/br> 他笑了笑道:“很堅固,也很冷清的那種牢獄?!?/br> 方解怔住,倒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走吧?!?/br> 卓先生站起來說道:“既然已經接著了你們,也是該返回帝都的時候了。這些年沒出來走動,離開監牢之后我貪戀帝都之廣闊,而離開了那座雄偉大城更險些迷失了自己,每每看到山清水秀的地方竟是幾次生出就此定居的念頭,不想再回帝都去。十年煉獄,還不能讓欲望收發自如,慚愧了?!?/br> “如果真有人能讓自己的欲望收發自如……” 方解翻身躍上赤紅馬后搖了搖頭說道:“那么他一定是個圣人?!?/br> 這次換了卓先生怔住,然后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br> 方解做了個請的手勢問道:“你我共乘一騎?” 卓先生微笑搖頭:“我有自己的坐騎,只是和你們這樣的良駒不同。一日走不了多遠,而且脾氣還不小。它若是不肯走的時候,便是我也沒有辦法。所以一會兒上路之后如果走得慢些……你們也不要急?!?/br> 方解忍不住猜測道:“是驢?” 卓先生忍不住大笑起來:“你是個有意思的年輕人,你們三個都是有意思的人。這一趟僅僅是因為認識了你們三個,就沒有白出來?!?/br> 他變戲法似的從那件舊的有些發白的灰布長袍里摸出一根長笛,放在嘴邊輕輕吹響。不多時,從另一邊的密林里傳來一聲鳴叫。很特別,方解第一時間竟是沒能聽得出來那是什么動物,但肯定不是驢。 當那個東西從林子里慢慢悠悠走出來的時候,方解三人忍不住吃了一驚。 這個卓先生的坐騎,竟然是一頭豬。 野豬。 看起來很大而且很有暴戾美感的野豬。這豬嘴里的兩根獠牙足有兩尺長,鋒利的就好像是大隋的制式橫刀一樣。這頭野豬的身型看起來比老黃牛還要大些似的,走路慢慢悠悠,但每一步都帶著八面威風。 它就好像這山林之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地一樣。 “該回去了?!?/br> 卓先生對那野豬說道。 而那野豬卻似乎懶得理他,倒是對方解他們三個人有些興趣。而就在這巨大的野豬出現的那一刻,即便是見慣了野獸的北遼地駿馬也嚇得微微發顫。方解坐下的赤紅馬還好些,只是來回踏動著蹄子顯得有些焦躁。另外的兩匹通體雪白的戰馬,竟是嚇得靠在一起不敢動彈。 嚇住了那三匹馬,這野豬卻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它從鼻子里哼哼了兩聲,似乎是在告訴那三匹馬它對它們毫無興趣一樣。尤其是昂起下巴的樣子,那傲慢的表情竟然那么好像人一樣表達得很清楚。 卓先生訕訕的笑了笑道:“剛才我說過了,小花有些不聽話?!?/br> 他有些笨拙地爬上那野豬后背,然后自然而然的揪住野豬的一縷鬃毛。人騎豬,哪怕騎的是野豬,怎么都有點別扭。 方解忽然間想到,騎豬是不是比騎馬要舒服些? “你說它叫什么?” 大犬戒備地看著那頭巨大的野豬問道。 卓先生自豪的笑了笑,然后認真的回答道:“小花,全名叫做豬小花?!?/br> …… 除了方解的赤紅馬還敢與豬小花離著不太遠同行,剩下的兩匹戰馬都選擇了老老實實的在后面跟著,那豬走得快一些,它們就走得快一些。如果那豬慢悠悠的行走的話,任憑大犬和沐小腰怎么催它們也不敢超過去。 方解忍不住在心里暗贊了一句,心說這豬小花才是王八之氣側漏的存在啊。它不走,其他動物不敢走。它走,其他動物不敢不走。 “卓先生,您剛才提到,陛下也知道我?” 出了樹林轉上官道后,實在按捺不住自己好奇心的方解還是問了出來。事實上,在林子里這個卓先生說了很多話,最讓方解在意的就是那句,陛下已經知道了這個少年……對于一心想在帝都立足的方解來說,這句話無疑很有吸引力。 “對啊,陛下知道你?!?/br> 卓先生淡淡地回答道。 “從何得知?” 方解不死心的問。 “我也不清楚,只是聽鎮撫使大人說起了幾句,陛下似乎對你很贊賞,好像你在樊固立下二十一次戰功才參加演武院的考試?要知道立十次軍功就有資格往兵部舉薦了,然后層層選拔之后選出最合適的人選。你立下二十一次戰功才報到兵部,根本就不用第二次選拔,應是直接就能得到兵部的批文參加考試了?!?/br> “???” 方解愣了一下,然后罵了一句李孝宗你個王八蛋。 卓先生問:“李孝宗?樊固邊軍牙將?” 方解恨恨地點了點頭道:“那個家伙告訴我要想參加演武院的考試,最少也積累二十一次軍功!” 卓先生愣了一下,忍不住大笑起來:“我還以為是你自己經得住誘惑,不去參加篩選,而是直接多立一倍的功勞來換直接進院考試的機會呢?!?/br> 方解苦笑,又問道:“陛下還提到我什么了?” “別的沒提……” 說到這里,卓先生好心提醒道:“你不要以為陛下在御書房里提過一次你的名字,你參加演武院的考試就是板上釘釘的事。陛下日理萬機,每天要過問處理的事何其之巨且繁雜瑣碎。只怕第二日就會忘了你的名字,也許以后也不會再想起來?!?/br> 方解嘆了口氣道:“理萬機辛苦了?!?/br> 卓先生問:“什么意思?” 方解自然不肯解釋,笑了笑轉移話題問道:“卓先生,那您覺得我能考進演武院嗎?” “何必執著于那演武院的大門?” 卓先生道:“你既然是軍武出身,即便考不上演武院依然還是要回軍中去。有你這小小年紀就立下二十一次軍功的本事,有陛下在御書房提過一次你名字的機遇,你即便考不中,難道以后的路子還會難走?” “您不是說陛下說不定第二天就忘了嗎?” “陛下可以忘……” 卓先生看著方解認真道:“但你覺得,朝廷里的大人們也敢忘了?陛下哪怕只是隨隨便便在御書房里提了一次你的名字,兵部那邊的官員必然會把你看得很重。因為他們會擔心,萬一陛下再提起你的話他們竟然毫無作為。當然,如果你沒有時不時讓陛下想起你的本事,那你早晚會泯然于眾生,或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br> 時不時讓陛下想起你一次。 這句話,方解牢牢記在心里。 “考武科,你沒優勢?!?/br> 卓先生忽然說了一句。 方解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不能修行,對于演武院這樣選拔軍中將領的地方來說,確實是最致命的缺陷。 “那你想想,你還有什么別的本事?” 卓先生伸出手指一根一根的數道:“武科你不占優勢,那么在韜略,兵法,天象,地理,人心,算學這些門科,你是不是有什么很擅長的?” 方解本以為自己有前世的底子,算學應該不成問題,可一想到大隋之大,奇人異士之多,他又沒了自信。所以他仔細想了想之后,搖了搖頭。 卓先生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但還是不死心:“即便是在丹青,書法上有造詣也是可以的,軍中的幕僚也要在行軍和征戰中作圖,更要記錄大軍行程戰事之類的事。畫的好,字寫的漂亮,也有機會成為幕僚,而成為幕僚,也是晉身的一個好出路?!?/br> 方解又仔細地想了想,然后再次搖頭。還是之前想到的,大隋太大,而參加考試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自己繪畫上有點基本功,但也就勉強入門。至于字……也就自己的名字寫的還算工整,可也實在說不上漂亮。 “都不擅長,那你以為演武院要你干嘛?而你考演武院又是干嘛?” 卓先生詫異地問。 “為了……” 方解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看著卓先生認真問道:“您現在沒窺探我的心思吧?” 卓先生白了他一眼道:“那不是一件輕松事,需要集中精神,你以為我隨時隨地都在看你在想什么?” 方解得到這個答復立刻松了口氣,然后在赤紅馬上坐直了身子,看向卓先生神色肅穆語氣認真嗓音洪亮地說道:“我要考進演武院,是為了增加自己的能力,這樣就能更好地為陛下效忠,為大隋效忠!身為軍人,自然要時刻謹記自己的職責!” 卓先生一愣,然后嘆了口氣道:“你太看不起我了?!?/br> 方解不解:“沒有啊,我對您很尊敬?!?/br> 卓先生鄙視地看著方解道:“難道你覺得,我只要不動念,就聽不出你剛才說的話有多假?” 他仔細看了看方解嘆道:“可惜演武院不是青樓不收小公子……你這細皮嫩rou眉清目秀的賣相倒是不錯。名門公侯,不少人喜歡小公子比喜歡小娘子還多些?!?/br> 方解沒說話。 卓先生卻怒道:“不許罵人!” 第0057章 麻煩了 接下來的十幾天一路上乏善可陳,那位卓先生在見著方解當日說了不少話,可上路之后就只顧著瀏覽沿途風景,方解問他一句他便答一句,而且往往是驢唇不對馬嘴,答非所問。十幾日的行程之后,最大的改變就在于那三匹北遼地的駿馬對豬小花的忌憚漸漸減輕,最起碼敢并肩而行了。 不得不說,豬小花確實是一頭很有個性的豬。在河東郡走過大半的時候,路過一個小村子的時候一頭大眼睛雙眼皮的母豬引起了它的注意,于是色心大起的豬小花說什么也不肯再走。它不停的來回打轉,卓先生無奈只好爬下豬背蹲在一邊看螞蟻上樹。豬小花隨即如脫了韁的野馬一般沖進籬笆院,足足折騰了小半個時辰。 豬歸來之后心滿意足,方解等人看的滿頭黑線。 只是這看起來雄壯魁梧霸氣無雙豬小花回來之后顯得有些腿軟,隨即躺在樹蔭下呼呼大睡。卓先生叫了好幾次,它就是不肯起來。 方解忍不住笑道:“這豬小花的名字還真是沒有取錯,處處留情,這一路上千里迢迢的走到帝都去,也不知道會遇到多少黃花大母豬,他就這么風流一路豈不是子孫滿堂?” 卓先生認真解釋道:“其實……它眼光挺高的??墒悄阋仓?,家豬怎么也比野豬漂亮些……是吧?” 方解能說不是么。 豬小花不肯起來趕路,他們也只能坐在一邊休息。那農戶家主見門口躺著那么大一頭野豬,險些嚇得昏了過去。卓先生這位在大隋情衙中身份極高的大人物,低聲下氣的過去跟人家陪了好半天的不是。最后又掏了二兩銀子做補償,那農戶這才回過神來且不打算追究豬小花私闖民宅非禮良家母豬的流氓舉動了。 卓先生感恩戴德,連連道謝。 閑來無事,方解湊到卓先生身邊低聲問道:“卓先生,能不能問您一個問題?” “說?!?/br> 心疼銀子的卓先生顯然興致不高,瞪著那呼呼大睡的豬小花生悶氣。 “修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這個問題方解問過大犬,問過沐小腰,問過老瘸子,問過很多人。但因為他不能修行,所以無法理解修行的玄妙。迄今為止他記住的最深刻的,就是沐小腰說過修行會很疼。每一次修為上的提升,身體都會接受一次淬煉。 卓先生看了方解一眼問:“你為什么對修行這么好奇?” 他伸手放在方解的手腕上,片刻之后就松開了手說道:“難道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體質根本不能修行?說起來天下之人資質大多平庸,能修行者百中無一。而能修行的人中,一生勤苦也不能超越三品修為的又占去十之七八。而你的體質……確實很奇特?!?/br> “一百二十八處xue竅,只開了一竅對吧?!?/br> 方解絲毫也不在意這個事實,這種打擊他經歷的太多了。 “不對啊,是開了兩竅?!?/br> 卓先生認真地說道:“你看見剛才跟我要賠償的那個農夫了么?按照道理說論體質來他都比你要好一些。普通百姓,最起碼也要開竅三五處。一百二十八處xue竅只開了兩竅的,你是我生平僅見?!?/br> “兩竅?” 方解一怔,心里立刻翻騰出一陣波瀾。他的臉色變幻不停,心里的感覺復雜的難以形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繼續自卑。出樊固之前,他一竅不通。后來也不知道那個青衫男子使了什么手段,幫自己打通了一竅。離開樊固這兩個多月來,竟然悄無聲息的又通了一竅。 可是方解也知道,通了一竅和通了兩竅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他沒打算把自己之前只通了一竅的事告訴卓先生,想了想問道:“我想知道,九品強者到底有多強?!?/br> 卓先生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你可知道為什么清樂山會成為聞名天下之地?一氣觀為何成為天下道宗正統?” “因為一氣觀中有蕭真人?!?/br> 方解回答。 卓先生搖了搖頭道:“有件事很少有人知道,那就是清樂山先出名,而后才有聞名天下的一氣觀。之所以一氣觀選擇在清樂山修建,之所以皇帝陛下會封蕭真人為國師,這其中有很多秘密,我也不能盡皆知道。但有件事可以確定的是……蕭真人有一位師弟,據說驚采絕艷,很年輕的時候就達到了九品境界?!?/br> “有一次他和蕭真人云游到了清樂山,看見清樂山一處峭壁上有一塊巨石光滑平整,如同渾然天成的一塊銅鏡似的,大小足有三四丈,立于絕壁,大石之下就是萬丈深淵。蕭真人的師弟指著那巨石說這般壯闊景色,怎么能不留書題字?” “于是他飛身一躍上了峭壁,以右拳為筆在那巨石上寫了氣勢磅礴的七個字。字如龍蛇,入石三分。當今陛下知道這件事之后,這才下旨在清樂山修建一氣觀。以一氣觀為天下道宗正統,蕭真人為道宗之首,領袖江湖?!?/br> “什么字?” “道宗當興于此地?!?/br> 萬仞峭壁上以rou拳做濃筆,巨石做宣紙寫就這七個大字,方解腦海里忍不住幻想那個場面,一時間心馳神往。 “修行入九品,天下最強之兵也莫過于己身?!?/br> 卓先生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說道:“以指為刀,也可切金斷玉?!?/br> …… 到底為什么會有了改變? 騎馬而行的方解一路上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十五年來,他的氣海根本就不通,換句話也可以說他根本就沒有氣海。一百二十八處xue竅形同虛設,如果按照常理,他即便不死,也不過是一個躺在床上絲毫不能動彈的活死人罷了。 出樊固開一竅,行兩月再開一竅。 以后會不會一直這樣開竅? 如果是的話,那么自己需要等多久才能開三十六xue?只有開三十六xue以上者,才能感受天地中最精純的氣息。淬煉這種氣息轉化為氣海中蘊含的勁氣,再將勁氣融入四肢百骸,從而讓rou身變得格外強大。這便是修行,可如果按照兩個月開一竅計算,開三十六竅最少也要六年。 即便是六年之后開了三十六竅,可也不過是勉強才有修行的能力罷了。 修行到了九品,甚至有崩石斷流之威。 所以他渴望修行,渴望變得越來越強大。前世也好,今生也罷,沒有實力的人要么被淘汰,要么成為社會的奠基石。之所以有人上人這個說法,就是因為那些有實力的人會一直踩在普通人的頭頂上。 騎著豬小花的卓先生看了看垂目沉思的方解,微微搖了搖頭在心里說了一聲可惜。這少年的身體太怪異,明明應該是個多病多災的體質,可他偏偏生龍活虎一樣遠比普通人要健壯。而且……他聽大犬說過,方解在半路上手刃了一個四品修為的高手。這件是要是傳于江湖,立刻就會引起軒然大波。 不能修行的人殺了一個四品強者,這就好像一個三歲的孩子一拳打爆了一個成年男子的腦殼一樣讓人驚訝。 “等到了帝都之后,我可以幫你托個人情。若是演武院不收你,我盡力把你送去雍州城?!?/br> 他笑了笑道:“能幫你的,也就這么多?!?/br> 方解怔住,隨即在馬背上抱拳深深行了一禮:“大恩不言謝?!?/br> 大隋南疆雍郡雍州城里有一個羅耀大將軍,也不能修行,可是純粹的練體竟然達到了九品的境界。他是大隋,或許是整個天下唯一一個能以凡軀達到這樣境界的人。而且,按照推算的話羅耀甚至有超越九品的可能。雖然世間沒有九品之上的認知,但誰也不能否認或許真有這樣的高手存在。 對于方解這樣怪異的體質,卓布衣只能猜測,他或許和羅耀是一個類型的人,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過,若是要建功立業,似乎還是回大隋西北邊陲的好些,以你的反應和頭腦,不愁不能上位?!?/br> 他看著方解說道。 方解笑了笑道:“大隋天下,比我聰明的寒門子弟只怕也是多如牛毛??纱笏灏倌?,寒門子弟出人頭地的又有幾人?羅耀之所以有現在的成就,還不是因為他曾是皇帝的執傘奴。若是沒有這份機緣,說不得他現在不過是深山里一個樵夫,貧苦度日?!?/br> 大隋上一個皇帝在西北巡視的時候,有一次微服私訪路遇奔牛,那不知為何受了驚嚇而發瘋的耕牛在大街上橫沖直撞,傷了不少行人?;实蹌傄铝钍窒率绦l屠牛護民,卻見一個年少樵夫隨手將背著的干柴丟下后大步而去。正面攔著那瘋牛,雙手握住牛角,竟是硬生生靠著兩臂之力將那瘋牛放翻,再一拳將牛頭砸了一個大坑出來。 這少年日后成了皇帝的執傘奴,蟄伏數年,終究是在東北樵漁郡平叛的時候大放異彩,被皇帝破格提拔為五品別將,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屢戰屢勝。 這少年,就是羅耀。 一拳砸死奔牛的時候羅耀也是十五歲,毫無疑問現在的方解也沒有這個實力。他有無數個辦法殺了那頭牛,卻絕不能做到以力硬拼。 所以羅耀就是羅耀,獨一無二的羅耀。 …… 帝都。 太極宮。 兵部尚書虞東來快步到了東暖閣外面,早就等在門外的內侍太監蘇不畏連忙行了個禮說道:“陛下等著您,吩咐過了,您到了之后直接進去。奴婢一直在這候著,只等著大人您來呢?!?/br> 說完這句他壓低聲音說道:“陛下今兒心里不痛快,大人小心些?!?/br> 虞東來低聲說了一句多謝,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冠服后躬身進了東暖閣。他低著頭進去,也不知道屋子里還有沒有別人在。進了門他悄悄掃了一眼,發現椅子上還坐著兩個人,所以心里稍微踏實了些。 若是陛下生氣的時候還只召見自己,那麻煩說不定大了。 “臣虞東來叩見陛下!” 他撩袍跪倒,規規矩矩的行了禮。 等了一會兒,卻不見皇帝說話,虞東來心里一緊,腦子里迅速的盤算了一下自己這幾日是不是做錯了什么事。還沒等他想到,一本奏折從書案那邊扔過來,啪嗒一聲掉在他額頭前面,嚇了他一挑。 “自己看!” 皇帝的聲音中透著一股失望和憤怒,雖然壓制著,但足夠讓人心驚膽顫。 虞東來小心翼翼的把奏折撿起來翻開,才看了幾眼就大驚失色!他抬起頭看向皇帝,一瞬間后背上的冷汗就濕透了衣服。只看了皇帝一眼,他立刻垂下頭頂在冷硬的青石板地面上。頭壓的太低所以屁股翹起來的相對較高,姿勢看起來有些滑稽。 “臣不查,請陛下責罰!” “責罰?” 皇帝冷冷地問道:“朕要是摘了你頭頂上的六梁冠,你可愿意?!朕把兵部交給你,你卻跟下面的人合著伙的蒙蔽朕!朕對李孝宗寄予厚望,他卻讓朕失望透頂!” 虞東來嚇得哆嗦了一下,匍匐在地不敢言語。 他忍不住在心里嘆息一聲,樊固的事犯了,這次……真的麻煩了。 第0058章 扒了他的祖墳! 楊易的性格或許是大隋立國歷來最溫和的一位帝王了,但這并不代表他是一個懦弱的人。事實上,大隋立國百年來最罕見的就是沒有出現過一個懦弱皇帝?;蛟S這和大隋沒有傳位長子的習慣有些關系,皇帝總是會在自己所有兒子中選一個最有侵略性的人來繼承皇位。 雖然如何來判定哪個子嗣更有侵略性的過程……有些殘忍。 或許這也是大隋百多年來一直沒有墮落下去的根本原因所在,雖然不可否認的是地方官府也好,帝都朝廷也罷,都存在著貪污受賄甚至枉法這樣的